思过崖的铁门,打开了。
刺耳的摩擦声。
光照了进来。
我抬起头。
阳光……很刺眼。
两条腿都麻了。
身上的铁链被解开,发出哗啦的声响。
我被两个人架着,拖出了山洞。
我没有反抗。
为什么要反抗?
我的世界已经死了。
那面石壁上的画面,在我脑子里一遍遍地播放。
母亲的喘息。
若雪的泪水。
还有那根……让我所有骄傲都变成笑话的黑色巨物。
痛苦。
是啊……很痛。
但是……痛到极点之后,是什么?
是安静。
一种前所未有的安静。
我走在山路上,脚步虚浮。
弟子们看到我,都远远地避开。
他们的眼神很复杂。
怜悯?
鄙夷?
无所谓了。
一个念头,像一颗种子,在我已经变成废墟的心里,悄悄地发了芽。
这……其实不是她们的错。
她们是为了宗门。
宗门需要资源。
资源在魔罗手里。
所以她们只能去讨好他。
她们一定也很痛苦吧。
尤其是若雪。
她流泪了。
她心里还是有我的。
而我呢?
我做了什么?
我冲上高台,像个疯子一样大喊大叫。
我让她们在恩主面前难堪。
我太弱小了。
我的反抗,只会给她们带来更大的灾难。
那个男人是那么强大。
母亲和若雪,她们需要一个强大的男人来依靠。
魔罗,他可以给她们一切。
也可以给我宗门的一切。
如果她们能得到她们想要的……
如果她们能因此而幸福……
那我受的这点痛苦,又算什么呢?
这是一种牺牲。
是必要的牺牲。
我只是……在用我的方式,保护她们。
是的。
就是这样。
这个念头,让我的心,奇异地平静了下来。
甚至……有了一丝暖意。
只要她们好,我就好。
我们被带到了宗主大殿。
这里已经成了魔罗的行宫。
大殿里很空旷。
他高高地坐在原本属于宗主的宝座上。
还是那副慵懒的样子。
我的母亲,苏韵,站在他的左侧。
我的未婚妻,柳若雪,站在他的右侧。
她们都换回了原本的衣服。
长老锦袍圣洁高贵。
圣女白裙一尘不染。
可是,我闭上眼,就能看到她们穿着那件黑色魔袍的模样。
“跪下。”
魔罗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身后的执法弟子用力一压我的肩膀。
我双膝一软。
扑通。
我跪在了冰冷的地砖上。
声音在大殿里回响。
我抬起头。
我看着她们。
母亲的目光扫过我,像在看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眼神里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鄙夷。
若雪则完全不敢看我。
她的视线垂落在地面,长长的睫毛在颤抖,仿佛在逃避我这副可悲的模样。
魔罗没有说话。
他只是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我。
像在欣赏一件刚刚被自己打磨好的作品。
“嗯……”
过了很久,他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你眼睛里的火,灭了。”
他笑道。
“这很好。”
“一个听话的工具,是不需要有自己思想的。”
我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
我的沉默,似乎让他更高兴了。
“不过……光是听话还不够。”
他慢悠悠地说。
“我需要看到你的……悔改。”
“一个证明。”
机会!
我的心里,突然窜起一股希望的火苗。
是的,一个机会!
证明我不再是以前那个愚蠢的、只会反抗的林风了!
证明我已经接受了这一切!
证明我可以成为他们的一份子!
“抬起头。”
魔罗命令道。
我立刻抬起头,用一种我自己都觉得陌生的、充满期盼的眼神看着他。
他似乎很享受我的这种眼神。
“既然要悔改,总要拿出点诚意。”
“献上一件……你认为最珍贵的宝物吧。”
他轻描淡写地说。
“让我看看,你的决心。”
最珍贵的宝物……
我的手下意识地摸向了我的腰间。
我的本命灵器,裂天剑。
不……
现在还不是时候。
我还没有资格,献上我的一切。
我的手,颤抖着,伸向了我的怀里。
那里有一件东西。
一件温润的玉佩。
“凝神佩”。
那是我父亲留给我唯一的遗物。
它陪着我长大,陪着我练剑,是我与过去唯一的连接。
如今……
为了新的开始。
我必须亲手斩断它!
我颤抖着,将玉佩掏了出来。
它的质地依然温润,但我的手却抖得厉害,几乎握不住它。
我双手捧着它,高高举起。
我的声音,嘶哑得像砂纸磨过。
“魔罗……恩主。”
那两个字,从我嘴里吐出来,竟然有一种奇异的顺从感。
“林风……知错了。”
“我不该顶撞您……”
我不敢抬头,只能死死地盯着手里的玉佩。
“这……这是凝神佩。请您收下……作为我的……歉意。”
整个大殿,安静得能听到我的心跳声。
砰。
砰。
然而,魔罗并没有接过它。
我感觉到一只脚,落在了我的下巴上。
是魔罗。
他用他那只巨大的脚,像对待一只宠物一样,勾起了我的下巴,强迫我抬起头。
他的脸上,是懒洋洋的、猫捉老鼠般的笑容。
“哦?”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嘲弄。
“仅仅是歉意吗?”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我身侧的母亲和若雪。
“不是为了让你的女人和娘,在我这里,过得更舒服一点?”
轰!
那层我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名为“牺牲”的保护壳……
被他一句话,轻易地戳穿了。
所有的伪装,所有的自我欺骗,都在这一刻,燃烧成了灰烬。
一股灼热的羞耻感,从我的脚底,直冲头顶。
我的脸,一定红得像要滴出血来。
是的。
他看穿了。
他看穿了我心底最深处,那个最卑微、最肮脏、最见不得光的念头。
我不是为了宗门。
我只是……
我只是想用我的屈服,去换取她们的……
我浑身僵硬。
在绝对的羞辱面前,我只能屈辱地,低下我高贵的头。
声音细若蚊蝇。
却清晰地,回荡在每个人的耳边。
“是……”
“……也是为了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