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天还算平静。从C市老家赶来参加夏瑾葬礼的小姨和其他亲人,被林然安排到住进了殡仪馆附近的酒店。
正月初六晚,夜色深沉,灵堂被黑暗笼罩,只有白烛的微光摇曳,映照出夏瑾遗像上慈祥的面容。
院子里只剩寒风呼啸的声音。
林然与春鹂并肩坐在灵堂内的长椅上,疲惫的身体靠在一起温暖着彼此。
不知不觉中,两人沉沉睡去,像是被无尽的悲伤与劳累压垮。
明天一早,就是夏瑾的遗体告别仪式。他们不得不强迫自己多睡一会。
两个人身上横盖着林然的深灰色羽绒服,即便在睡梦中,林然仍下意识地把羽绒服往春鹂那边拽了拽,试图将它更多地盖在妻子身上。
春鹂的头倚在林然肩上,柔美的睡颜中带着深深的疲惫与脆弱。
灵堂外,工程部张总睡在自己车的后座上,寒风从玻璃缝灌入,他却毫不在意。
他主动留下来守夜,生怕再发生什么让两个年轻人应对不了的突发情况。
车内的收音机低声播放着春节节目,但他无心倾听,眼神时不时望向灵堂紧闭的门,低声自语:“夏总,你放心,我会替你看着他们。”
正月初七清晨,J市殡仪馆的告别厅被白菊和素雅的花圈装点得庄严肃穆。
夏瑾的遗体安放在水晶棺中,仍然身着军绿色制服、头戴没有标识的老式军帽,脸庞安详,像是卸下了一生的重担。
林然与春鹂站在棺前,林然紧握春鹂的手,春鹂的眼眶红肿,双手攥着母亲留下的手镯,低声说着:“妈,别怕,今天我们送你走……”
让林然没想到的是,恒远集团的管理层和员工今天纷纷前来参加仪式。
林然入职以来的勤勉尽职,尤其是自掏腰包支付156万8千元工资的行为,深深打动了每一个恒远人,他们觉得有这个夏总亲手选定的接班人在,恒远集团或许还有未来。
部门负责人、项目经理,甚至部分远在工地的技术员都赶来吊唁。
各部门的普通员工争相前来,想要最后送夏瑾一程。
由于人数过多,告别厅容纳不下,公司只能决定以部门为单位派出代表。
厅内站无虚席,门外还有许多员工在寒风中静默守候,向这位曾经的掌门人致以最后的敬意。
林然站在人群前,深灰色羽绒服下是疲惫却挺拔的身影。
他低声对春鹂说:“老婆,妈看到了,恒远不会倒。”春鹂点点头,泪水滑落,羽绒服的袖子被她攥得皱起。
告别仪式由张总主持。他脱下呢大衣,穿着灰色衬衫,站在遗体前,声音低沉而庄重:
“各位同仁、亲友,今天我们齐聚一堂,送别我们敬爱的夏瑾董事长。夏总不仅是恒远的创始人,更像是我们公司老一辈人的好大姐、年轻一辈人的好阿姨。她带着27个同乡,在一无所有的他乡建起恒远,真正把每一位员工当成了家人。她一生勤勉,兢兢业业、负重前行,却从没为自己考虑过一分。我是夏总父亲带出来的徒弟,本应像兄长一样帮助夏总,可大多数时候,我却因为能力有限,只能观望,亲眼看着她是如何用柔弱肩膀扛起了家庭、亲友、公司的重担。”
他顿了顿,声音哽咽:“夏总走得太突然,但她的精神没走。林然和春鹂继承了她的遗志,面对危机,他们用行动守护了恒远。林然在夏总灵前自掏腰包给工人发工资,守住了夏总的信念。夏总虽然走了,但恒远这个家没散,今天这么多人站在这里,就最好地证明。夏总,您安息吧,我们会把这个家守好。”
张总监转向夏瑾的遗体,深深鞠躬,眼角湿润。台下众人跟着低头默哀。
林然与春鹂的小姨夏玮一左一右搀扶着春鹂。
春鹂脸色苍白如纸,靠在林然身上,泪水无声滑落。
小姨轻轻拍着她的背,低声安慰:“小梅,你妈在天上看着你呢,别哭坏了身子,让你妈不安心。”林然紧握她的手,眼中满是心疼,低声说:“老婆,有我在,你别怕。”
仪式进行到最后,工作人员缓缓推动水晶棺,准备将夏瑾的遗体送往火化车间。
春鹂突然挣脱林然和小姨的搀扶,扑到棺前,双手紧贴玻璃,泪水决堤般涌出:“妈!妈!你别走……你说过要抱小饺子的……你为什么不能等一等……”她的声音破碎而绝望,回荡在告别厅内。
林然快步上前,紧紧抱住她,泪水滑落,低声说:“老婆,妈听到了……让妈去吧……”春鹂却像失去了所有力气,瘫软在他怀里,泣不成声:“老公,妈遇到危险的时候,是我胆怯了,我不敢站出来,我没能保护好妈……”她的羽绒服滑落一角,露出瘦弱的肩膀,林然帮她整理好衣服,把羽绒服裹紧。
张总监走上前,拍了拍林然的肩膀,低声说:“林然,带春鹂去休息吧。这边我盯着。”林然点点头,半抱着春鹂,想走出告别厅。
众人肃立,目送他们离去,眼中满是同情与敬意。
仪式在沉默中结束,每个人低头致哀,心中却燃起了一丝守护恒远的信念。
“林然先生,请等一下。”就在此时,人群中两名公证处的公证员叫住了林然,然后走向讲台前。
告别厅内恒远集团员工、夏瑾的亲人、同乡以及媒体记者,纷纷注视着他们。
中年女公证员表情肃穆。
她清了清嗓子,打开文件夹,声音平稳而庄重:“夏瑾女士生前于2011年1月25日在我处公证了一份遗嘱。她在遗嘱中表示,如她在半年内离世,本遗嘱即生效,并委托我处公证员在她的葬礼结束后,将遗嘱当众宣读。根据《民法通则》《继承法》《公证法》等法律规定及夏女士生前遗愿,我处派我们二人前来,现对夏女士的遗嘱予以宣读。”她顿了顿,环视全场,继续念道:
“本人夏瑾,于2011年1月25日立此遗嘱。设立此遗嘱时,本人具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精神状态正常,此遗嘱内容系本人真实意思表示。本人未受欺诈、胁迫,也无其他影响本人意思表示真实性的情形。
本遗嘱为附条件生效的民事法律行为,条件为本人在此遗嘱设立之日起,半年内死亡。
若发生前述条件发生,本人指定我的女婿林然,继承本人所持有的恒远集团54%的股权。
若林然经法定程序成为持有恒远集团54%股权的控股股东,则按照公司章程规定享有与本人生前同等的表决权。
但无论林然是否获得股东资格,均需继续履行本人与亲人、同乡等102名实际出资人签订的《代持股协议》,享有协议项下一切权利并承担一切义务,继续按照协议约定,保障各实际出资人的收益权。
也希望各位实际出资人能继续履行《代持股协议》,避免表决权分散,予他人侵夺恒远集团控股权的可乘之机。
望各位亲友、实际出资人理解并支持林然为获取股东资格而进行的一切努力。
本人之所以指定林然继承股权,概因女儿春鹂年幼,社会经验不足,尚无担此重任之能力;林然品行端正,能力出众,具有丰富的法律实务经验,我完全信任他会守护恒远,守护家人。
此外,本人承诺,任何情况下,决不会以自杀方式离世。林然在继承股权后,万务保护春鹂与恒远免受不法侵害。
本人在此遗嘱生效前做出的其他意思表示或实施的民事法律行为,与此遗嘱存在冲突的,以此遗嘱为准。
立遗嘱人:夏瑾
2011年1月25日”
年轻男公证员补充道:“遗嘱经我处公证,合法有效。林然先生,根据《继承法》第25条,您可在30天内决定是否接受继承。若不明示放弃,视为接受。”
遗嘱宣读刚结束,告别厅内炸开了锅。
夏瑾的远房表哥,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猛地站起身,拄着拐杖的手剧烈颤抖,指着林然怒吼:“夏瑾这是什么意思?我们27个老伙计跟着她从东北到J市打江山,血汗钱都投进恒远,现在她死了,就把股权全给外人?林然才来公司多久?你入赘我们家,谁同意了?凭什么接管?”他声音沙哑,眼眶泛红,拐杖敲在地上咚咚作响。
夏瑾的远房堂妹紧跟着站起,这个中年妇女虽然打扮朴素,但双手叉腰,语气尖刻:“就是!堂姐代持的股份里有我们的钱,我们才是实际出资人!她一死,就让林然继承,我们的利益谁保障?我不认他!我们得要求恒远承认我们的股东地位!”她转向人群,挥手示意,试图煽动更多支持。
一位壮硕的中年男子,满脸胡茬,穿着旧夹克,怒气冲冲地吼道:“林然算什么东西?夏瑾走了,我们的钱不能让外人吞了!我要撤出我的股份,谁也别想拿走!”他挤到前排,挥舞着拳头眼中满是不信任。
小姨夏玮此时站了出来,她眉头紧锁,语气坚定地反驳:“表哥、堂姐,各位老乡,你们别急。大姐这么做有她的道理。春鹂还小,恒远现在危机四伏,公司里有人对咱们的股权虎视眈眈,林然是法务总监,有能力守住公司。”她走向春鹂,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声音放缓,“大姐决不会无缘无故地信任林然,如果她不了解林然,怎么会把小梅嫁给他!小梅是我带大的,我也算她半个妈。大姐信任林然,我也信!小梅看上的女婿,我就认!别的我不知道,我就知道,大姐生前说过,之所以她要把咱们的股份集中代持,就是为了防止股权分散。股权散了,恒远就完了,那才是把公司拱手让人!”
小姨的话虽掷地有声,却被反对派的争吵淹没。
表哥挥舞拐杖,冷笑:“股权散了,就是把公司拱手让人?现在倒是没散,是囫囵个儿送人了!”堂妹附和:“夏玮,你和夏瑾是亲姐妹,你们当然是一伙的。你护着林然,是不是也有私心?”
现场的混乱,让记者们兴奋不已。
大年初四,林然自掏腰包发工资、工人护灵逼退黑社会的新闻刚让恒远的舆情危机有所缓解,如今这继承纠纷必然再起波澜。
一个个摄像机对准争吵的人群,镜头扫过林然苍白的脸和春鹂红肿的眼睛。新闻标题仿佛已成型:“夏瑾遗嘱引爆内讧,恒远集团何去何从?”
林然站在前排,脸色苍白,紧咬牙关,眼中闪过痛苦与无奈,他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莫名其妙的成了争夺财产的豪门赘婿了?
春鹂见状,挣脱小姨的手,坚定地走到讲台前,泪水模糊却声音洪亮:“大家安静!听我说!”她的声音穿透混乱,众人渐渐静下来,所有目光聚焦在她身上。
春鹂深吸一口气,擦掉眼泪,缓缓道:“我是夏瑾的女儿,我最了解妈妈的心。妈妈立这个遗嘱,不是要剥夺大家的权益,而是要保护恒远,保护我们所有人。”她顿了顿,转向林然,眼中满是信任与爱意,“林然大哥是我丈夫。我今天把实话说出来。他不是什么赘婿,我们在一起,是我主动追求他的结果。我们结婚时,他根本不知道我与夏瑾——我妈的关系。我推荐他到恒远面试时,他连夏瑾都不认识,还与妈妈发生了争执,可妈妈却因此更欣赏他的胆识与为人。就在初四,他用拿出了几乎全部积蓄给工人发工资,他和妈妈一样,把恒远当作家。他不会抛弃我,更不会背叛妈妈的遗愿。”
她转向亲人同乡,声音带上哭腔:“大家仔细想想,这54%的股权,真的是你们口袋里的真金白银吗?如果我们守不住恒远,这些股权,只是竹篮打水。恒远现在危机四伏,如果我们内部分裂,别有用心的人就会趁机夺走公司,那时我们什么都得不到!就算林然大哥顺利成为股东,他继承的只是54%股权的表决权,收益权还和原来一样,代持协议继续有效。他只是替妈妈守住这个家。”
她看向林然与李凯,低声问:“老公,李凯大哥,从法律角度,我这么说对不对?”
李凯点点头,声音沙哑:“弟妹,你说得对。老林就算‘转正’成了股东,只是表决权归他,收益权不变。”
“还有,我作为律师,提醒一下各位,按照恒远的公司章程,林然想‘转正’成为控股股东,还得经股东会表决,需要参会股东所持表决权过半数同意。而且,你们手里54%股权是要回避的,就是不能参与表决。”李凯毫不客气地说,“据我所知,剩下的这些表决权中,姓王的一个人就占了18%,假如只有持有30%表决权的股东来参会,姓王的稳赢。如果没有老林,你们有没有能力搞赢姓王的,自己掂量着看。”
春鹂红着脸,继续说道:“我和林然大哥虽然结婚不久,但我相信他,也求大家信他,给他一个机会,替妈妈救恒远的机会。”
这时,众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到,窗外火化车间的烟囱里,已升起一缕青烟,连绵不断地飘向冬日里难得一见的万里晴空。
春鹂踱步到林然身旁,抱住他,泪水滑落:“老公,妈已经在天上看着咱们了,她会支持你的。”
春鹂的话打动了许多人。
小姨点头,低声说:“小梅说得对,此时我们作为大姐最亲近的人,必须团结。”她擦了一把眼泪,“大家就没想过,大姐为啥觉得自己会在半年内死亡?”
小姨的问题,让在场的众人一片沉默,接着又是一阵窃窃私语。
“这说明,大姐已经预感到了危险……大家觉得,大姐预感自己出事的时候,把股权交给林然,怎么可能是害大家?”
听了小姨的话,反对的声音渐弱,夏瑾的表哥叹了口气,拄着拐杖坐下,堂妹虽不甘,却不再吭声。
寒风吹过J市郊区的公墓,干枯的树枝沙沙作响,像是为即将入土的夏瑾低声送别。
林然抱着岳母的骨灰盒,在李凯、亲人和恒远员工的簇拥下,缓缓走向已经开启的墓穴。
他深灰色羽绒服被风吹得鼓起,黑色毛衣下的身躯挺直却疲惫不堪,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骨灰盒冰冷而沉重,像是承载了夏瑾一生的苦难与坚守。
突然,一阵莫名的恍惚袭来,林然发现,他找不到春鹂了——自己的身边有李凯,有小姨,有张总,却唯独没有了春鹂。
他的心猛地一紧,声音颤抖地轻声呼喊:“春鹂,春鹂呢?小梅……春鹂……老婆……”他四下张望,眼中满是迷茫与惊慌,仿佛自己的生命也已消散。
李凯快步上前,轻轻拍了拍林然的肩膀,声音是罕见的沉重:“老林,节哀……”他看向骨灰盒,眼中闪过一丝悲伤,低声道:“弟妹,她不是已经……老林,抱弟妹过去,让她安息吧……弟妹不是说,让我们把她埋在春天里……春天来了……”
林然愣住了,盯着骨灰盒,声音越发颤抖:“什么?这是……这是春鹂……怎么可能……老李,你在说什么胡话?小梅她怎么会……”他的思绪一片混乱,分不清现实与幻觉。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仿佛把林然从梦魇里拉回:“老公,我在这呢。”春鹂从人群侧面走来,手中捧着一束腊梅。
她还穿着黑色毛裙,外面套着李凯借给她的黑色羽绒服,袖口遮住手腕,“我看到公墓的花店有妈生前最爱的梅花,就去给妈买了一束。走吧,咱们把妈抱过去……让她安息吧……”
林然看到春鹂安然无恙地站在身旁,哦,这才是……这才是春鹂……林然的泪水瞬间涌上眼眶。
他用力摇了摇头,试图驱散刚才那不祥的幻觉,低声问:“老婆,你……你还好吧?”他的目光在春鹂和骨灰盒间游移,终于清醒过来。
他回头寻找刚才说话的李凯,却发现李凯默默走在人群最后,根本未曾靠近——刚才的对话,确实是他自己的幻觉——或许是这些天的疲惫与压力,让他精神错乱了。
“老公……我还好,你是不是太累了……我帮你吧,咱们把妈抱过去……”春鹂看着林然,关切地说。
林然深吸一口气,抱紧岳母的骨灰盒,心中一阵酸楚。
刚才之所以会产生那个幻觉,大概真的是他太害怕再失去春鹂了吧。
他低声自语:“没事……我只是太累了。”骨灰盒在他怀中沉重如山,仿佛他抱着的是一段历史——苦难、辉煌、抗争、绝望并存的历史,也抱着需要他守护的未来。
春鹂走近林然,轻轻扶住他的胳膊,手掌的温度透过羽绒服传来,温暖而真实。
她眼中带着担忧,低声道:“老公,你辛苦了……我们送妈……去见爸爸了……”她的声音柔软却坚定,像是冬日里萦绕在林然心头的春风。
林然地目光落在春鹂怀里的梅花上,心中一痛。他轻声问:“梅花……妈最爱的花?”
春鹂点点头,眼中闪过怀念:“是啊,‘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我刚会说话,妈就教我背这个诗句了。她说她喜欢梅花这种精神。”她顿了顿,声音低沉,“妈说叫我‘小梅’,也是想让我成为这样的人。”
正月初七的遗体告别仪式结束后,J市各大媒体迅速报道了夏瑾遗嘱引发的轰动事件,“恒远集团董事长遗赠股权予女婿,女儿追悼会表态支持”。
有人评论,“夏瑾把54%股份给了林然,追悼会上亲戚吵翻天,夏瑾女儿却站出来护老公,这傻丫头,和她妈一样傻,真是被卖了还帮人数钱。”也有人猜测,“夏瑾是不是早知道自己有危险?预感自己半年内死亡,结果一周内就死了。”
告别仪式次日,林然与李凯前往J市公安局,申请调查夏瑾在看守所的死因。
他们携带夏瑾的病历副本、药品调包线索以及恒远与顾清源的利益冲突证据,要求立案侦查。
接待他们的警官翻阅材料后,冷淡地将文件推回:“经初步调查,夏瑾属自然死亡,无犯罪事实,不予立案。”他语气生硬,补充道:“尸检报告已确认,送医抢救无效属正常情况。你们若有异议,可向检察院申诉。”
回到恒远集团总部,林然独自坐在夏瑾的办公室,办公桌还是岳母被带走时的状态,她的签字笔还横放于翻开的投标文件上,笔帽未盖,仿佛岳母随时都会回来。
林然此时无心考虑是否选择继承岳母遗赠的股权。
他只是默默地坐在她的办公椅——确切的说是办公凳上——岳母生前说怕自己懈怠,变成一个只会靠在椅背上发号施令的“老佛爷”,多年以来一直坚持坐着从公司餐厅搬来的、没有靠背的木制方凳。
此时,财务部经理敲开办公室门,手持一张票据:“林总,这是您垫付的156万8千元工资,我们公司账户刚解冻,就开了这张支票给您。”
林然扫了一眼,微微摇头,将支票推回:“先不用还。公司现在资金紧张,这笔钱虽然不多,但优先支付员工工资和项目款。我的钱不着急,等恒远度过危机再说。”他的声音平静却不容置疑。
果然,岳母别致的“办公凳”让林然坐了一会,就想起身走走,想看看岳母办公室会不会有什么她留下的线索。
他虽然有岳母办公室的钥匙,但这毕竟不是他自己的地盘,怕呆太长时间可能有人闲话。
林然打开岳母书柜的柜门。
这柜门上面是玻璃窗格,下面是实体木板。
林然发现,在书柜最下方的空间,有一个不起眼的保险柜。
林然突然想起,两个公证员在宣读遗嘱后,还交给自己一个信封,用岳母亲笔签字的封条封住,告诉他岳母没有说信封里装了什么,只是叮嘱他务必妥善保管。
林然飞速从公文包里取出那个信封,果然,是保险柜钥匙和写着密码的小信封,小信封还是用防X光的不透光纸做的。
林然顺利打开保险柜,一个厚厚的塑料档案盒进入他的视线,盒脊插着的标签上写着一个字——“顾”。
林然用颤抖的手打开文件夹,里面是夏瑾亲手整理的用于举报顾清源的证据材料:包括工程招投标的异常记录、违法分包合同的源件、证明顾清源洗钱资金流向的银行流水……
在档案盒的最下面,是几张折叠起来的信纸,纸的背面写着“致林然”3个工整的字迹,正是夏瑾熟悉的笔锋。
他迫不及待的翻开,屏住呼吸,一字一句读下去,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刺进他的心。
“林然:
如果你看到这封信,说明我已经永远地离开了你们……
这些话我本来打算当面告诉你和小梅,但可能是碍于长辈的矜持和面子,觉得还是以这样的方式写下来吧。
我从东北带着27个下岗工人来到J市打拼,起初日子艰难,顾清源利用我们急需赚钱、养家糊口的窘境,以拖欠施工款为要挟,又以特批项目为诱饵,一步一步引诱我成为他的猎物。
说实话,要说我不知道他的诱饵背后没有阴谋,我自己都不信。
可我没有办法。
我有一个工程队要养活,只要我们停工一天,或者一个月拿不到工资,27个家庭就会饿肚子。
我不想让你们的姥爷再看到这样的惨剧。
而且,他给的诱惑太大了……
顾清源利用恒远集团作为权力寻租的工具。
那些年,他通过操控工程招投标,让恒远以低价中标,再将项目分包、转包给他的关联公司,层层获利。
违法所得通过复杂的资金流转,最终汇入他实际控制的香港大华建筑咨询事务所。
我曾试图反抗,但他用拖欠款项和取消项目威胁我,我只能忍辱负重。
‘从善如登,从恶如崩’,如果我早点学到这句话就好了。有些违法犯罪的行为,你只要沾染了一次,就再没有机会从泥潭里爬出来。
我不想说,顾清源对我个人做了哪些恶心的事了……你应该知道他对小梅做了什么,他对我做的只会更甚。
对我这样一个苦命的女人来说,这似乎是最无力反抗的事。
但我求他,不要伤害小梅,这是我最后的底线。
于是他逼我退出自己的持股比例……可我持有的股份里,不仅是我自己的,还有100多个家人和同乡赖以生存的生计。
我也是在你们领证前才知道,他侵犯了小梅。他甚至三四年前就把魔爪伸向了她,可小梅怕我做出极端的事,一直默默地独自承受。
考研前几天,我想你也一定联系不上她……那时我也一样。
我后来才知道,她那时被顾清源胁迫带到了他的私宅,他想在小梅22岁生日那天占有她,这是赤裸裸的绑架、强奸!
不知情的我还在电话里批评了她,怪她没有照顾好自己,因病错过了如此重要的考试。
这也是妈对不起你的地方,妈没有保护好小梅,没有把纯洁无瑕的小梅交给你。
但看到你还能接受她,那么疼她、爱她,我很感动,你看她的眼神,和小梅爸爸看我的样子是一模一样的。
顾清源是我举报的。
但是,我没有把证明他罪行的最核心的证据材料提交。
因为我知道,顾清源的根基过于深厚,现在绝对不是我们能撼动的。
此时,我已经下定了必死的决心——他绝对不会放过我。
我只是希望,我死以后,顾清源会以为自己胜利了,或者至少被这暂时的胜利冲昏头脑,能放松对你们和恒远集团的紧逼,给你们争取反击的时间。
我希望,我死后,你能接受我赠予的54%的股份,帮我把这份责任承担下去。希望你守好恒远的夜,等待天明,等待真正的春天。
小梅从小过惯了苦日子……她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爱吃的东西,就是喜欢吃饺子,无论遇到多难多苦的事,她只要吃上一口饺子,就好像什么烦恼都没了。
但那恰恰又是我最不敢碰的吃食,妈连这点小愿望都很少能满足她……实在是惭愧……拜托你以后带她多吃点吧。
这封信,最好不要现在给小梅看,我怕她承受不住。这也是为什么我把股权赠予你,而不是她。
我一直觉得,我需要向你道歉。
我总觉得,是我们母女俩绑架了你,让你牵扯上了本来和你无关的因果……作为董事长,我建议你慎重考虑是否接受股权……但作为妈妈,我真心希望你接受,要不我真的放心不下。
除了你,我不知道还有谁可以相信。
我是个罪人……对国家,对事业,对家庭,对爱人,对孩子,我犯下的罪行都不该被原谅。
我忘了自己带着下岗工人进J打工时的初心,被利益冲昏了头脑。
你们不用为一个罪人的死太过悲伤……但不管我此时在哪里,天堂也好,地狱也罢,我都会守着你们,爸爸和姥爷也会守着你们。
一切安好。
永远爱你们。
妈妈 夏瑾
2011年1月25日”
信的最后一页,纸面微微卷曲,墨迹有洇开的痕迹……林然的眼泪也不知不觉地滴落在了信纸上。
他紧握双拳,眼中愤怒与悲痛交织。
夏瑾的遭遇——被顾清源利用、控制,甚至连女儿都未能幸免——让他心如刀绞。
看着档案盒里的证据材料,林然低语,“妈,你受了这么多苦……我绝不会让你白死。”
林然重新翻阅夏瑾的举报材料:
工程招投标文件可以证明,顾清源利用职权,暗中指定恒远以低于市场价中标J市多个基建项目,中标后强迫夏瑾将工程分包给其控制的“壳公司”。
分包与转包文件可以证明,这些壳公司再以高价转包给实际施工方,利润差额通过“咨询费”名义转入香港大华建筑咨询事务所。
夏瑾保存的银行流水单显示恒远账户曾频繁向大华支付数千万“咨询费”,时间与项目结算高度吻合。
林然将档案重新锁进保险柜,更换了保险柜的密码,将原来的密码信封塞进碎纸机。
他此时才明白,为什么自己和李凯理解不了夏瑾要主动举报顾清源。
他现在才知道,岳母是想以身作饵,让顾清源露出破绽、狗急跳墙杀人。
除此之外,岳母还给他们留下了可以绝地反击的关键证据。
接下来的几天,尽管放心不下刚刚失去母亲的春鹂,但林然还是决定出差拜访陈永年、李国栋两位股东。
按照法律规定,自己通过继承获得股份,本来是不必经过公司股东大会表决的,但岳母过于谨慎,特意在公司章程里规定了除上市流通股、员工持股计划以外的其他股东,要获得股东资格,需经参加股东大会的股东所持表决权过半数通过。
这条规定,现在反而成了林然获得股东地位的障碍。
这意味着林然想获得控股股东的身份,必须同时得到陈永年、李国栋两个人的支持,即使这样,也不一定能压倒王强18%的表决权。
陈永年此时正在南方的H省度假。
林然到达H省那天是正月十二,正是旅游旺季。
为了节约成本,林然甚至比当年当律师出差办案时更加艰苦,选择了没有独立卫浴的经济型酒店。
不知道陈永年是不是多年来作为小股东,从夏瑾哪里吃了很多瘪,此时知道林然有求于他,故意表现出怠慢的态度。
林然好不容易才与陈永年约定了见面时间。
陈永年是一个典型的“财务投资人”,只关心分红收益,不参与公司经营管理。
他对公司现状持观望态度,甚至表示因公司近期经营不善有退出股份的打算。
林然向陈永年展示了一份清晰的短期内让公司恢复正常经营的计划,突出如何通过稳定管理层、优化运营来确保公司盈利能力,进而保障分红的可持续性。
同时,林然微妙地提醒陈永年,现在退出股份可能因恒远股价低迷导致估值偏低,得不偿失;而支持自己有助于公司价值回升,未来分红和潜在股权增值更有保障。
在陈永年转着眼珠算账的时候,林然不失时机地指出,恒远不仅是陈永年投资的企业,还是他经营的建材业务的最大下游客户,让他意识到,如果恒远集团业务停滞,他的建材生意也要面临巨大损失。
话讲到这里,陈永年对林然的态度从最初的怠慢,变成了重视。
最后,他没有说是不是投票支持林然,只是表示“先看看你能做到什么程度,年底再决定是否继续持股”。
林然回到酒店后,连衣服都没有脱,就躺在床上睡着了。这时,她接到了春鹂打来的电话。
“老公,这么多天都没打个电话回来,我还以为你这条大狼狗跑丢了……今天还是正月十五呢……”春鹂在电话里嗔怪,“而且,我可能应该也许会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呢……”
林然尽量掩盖语气中的疲惫:“老婆,不好意思……今天总算有点成果,累得直接躺床上了,不过感觉离目标又近了一步。听到你声音就觉得有劲儿了!”
“老公,你什么时候回来?接下来去哪?”春鹂问。
“老婆,可能得去趟瑞典,去找李国栋——李总工。对了,你说有什么好消息,快点说说,给我打打气……”林然让自己的语气充满期待。
“哎呀,老公,要不等我确认了再和你说吧,省得你空欢喜一场……你去瑞典就去吧,钱够不够?我去年拿了奖学金,要不……”
林然被这个傻丫头的实诚和善良感动了,“傻老婆,我就是再困难,也不会落到要用你奖学金的地步啊……放心,不管是恒远还是咱家,都还没到揭不开锅的地步呢。”
“好,老公,听说那边可冷了,你这直接从热带的H省飞到北欧,可得照顾好自己,回来我给你包饺子、炖排骨哈。”
林然提到的,另一位持股5%的股东李国栋,此时正在瑞典考察交流。
他不仅是股东,还是公司技术团队的核心成员,对公司运营和技术方向有直接影响力。
林然认为,如果他能支持自己,这份支持的力度,远远超过5%的表决权。
林然看了一下,H省到斯德哥尔摩的机票最便宜的也要六千多块,好在瑞典现在不是旅游旺季,当地的青年旅社大概只要人民币200多元一晚。
尽管李国栋表示可以等自己下个月回来再谈,林然为了表示诚意,还是一咬牙,决定马上就飞去瑞典见他。
做出这个决定时,林然突然有些后悔没有收下财务部还钱给自己的支票。
李国栋是典型的专家学者,对林然的态度与陈永年截然相反。
他更关心公司的技术竞争力、技术团队的稳定性和长期发展,而不仅仅是财务回报。
林然承诺,如果自己获得控股股东地位,将更加支持技术部门的发展,研发投入将翻一番。
他呼吁李国栋与自己并肩作战,延续恒远集团在绿色建筑等领域的技术优势。
李国栋对林然的诚意很感动,对他未来的发展规划表示认可。
加上他欣赏夏瑾的为人、同情她的遭遇,明确表态将投票支持林然获得控股股东资格。
林然回到J市,已经是正月二十五。
没想到,回国的当天,夏瑾的表哥和堂妹竟然又到自己恒远法务部的办公室闹了一次,指着他的鼻子骂他是窃取岳母财产的赘婿,要求恒远立即承认他们的3%、2%股权的出资人身份。
面对两个人滔滔不绝的谩骂和指责,疲惫竟然让林然说不出一句话……
晚上,林然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
从除夕夜接到夏瑾病危的电话到现在,林然只回了两次家,一次时回来拿厚衣服去殡仪馆,一次是岳母下葬后和春鹂回家住了一晚,随后就出差去H省找陈永年了。
林然推开门,看到家里又被春鹂收拾得焕然一新,红灯笼被重新点起,桌上摆了热气腾腾的饺子和红烧排骨,空气中弥漫着家的温暖。
春鹂穿着围裙,脸上带着笑意,但眼神中藏着一丝复杂的情绪。
林然说不上为什么,感觉春鹂仿佛突然长大了好多,岳母身上特有的坚忍和稳重,此时仿佛转移到了春鹂身上。两人围坐在餐桌旁,开始吃饭。
林然夹起一个饺子,咬了一口,笑着看春鹂,“老婆,这饺子绝了!我出差十多天,就盼着这一口呢。”
春鹂轻笑,低头拨弄碗里的饺子: “就知道你爱吃,新年新气象嘛,回来得给你补补。你看,家里我都收拾好了,怎么样,是不是感觉日子有盼头了?”
“真的新年新气象,干干净净,暖暖和和。老婆,这段时间我忙得晕头转向,家里全靠你,真是辛苦你了。”
“辛苦啥呀,你才辛苦。老公,这十多天你东跑西颠的,我在家都替你捏把汗,我什么都帮不了你,听小姨说,我家那些亲戚,还去打扰你……真是不好意思……”
“傻丫头,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那些事儿虽然麻烦,但总算有点进展,吃完饭和你细说。”
春鹂眼眶微红,语气带着感激: “老公,真得谢谢你。不光是为公司的事,还有……还有这段时间你给我的感觉。每次你打电话回来,哪怕累得声音都哑了,还哄着我开心。还有去年我生病又错过考试那会儿,还有给妈守灵那些天……你给了我好多安全感。不对,不是只有这些时候,而是从咖啡厅第一次见面开始,从酒店第一次开房开始……哎呀,也不对……反正就是和你在一起以后,哪怕是只要想到你,我就有满满的安全感,真的。”春鹂语无伦次地说了一长串,泪水滑出眼眶。
林然心里满是感动,轻轻捏了捏春鹂的脸,帮她擦去泪水: “傻老婆,这不应该的吗?你是我媳妇儿,我不护着你,还能叫媳妇儿吗……老婆,你今天为什么说这么多见外的话?”
春鹂笑中带泪,似乎欲言又止: “嗯……老公……等忙完这阵子,咱们好好歇歇……”
林然眼睛一亮,好像想起了什么: “哎,老婆,对了,上次出国前,电话里你卖关子,说有个好消息,还得确认了才能告诉我,到底啥好消息?快说,给你家老爷我提提神!”林然故意带着调皮的语气,想给这个有着太多沉重的家一点点轻松。
春鹂咬了咬唇,仿佛犹豫了片刻,低头小声说: “好消息,就是……就是……我开始复习司法考试了……”
林然半开玩笑半认真: “啥?就这啊?”
春鹂扑哧一声,破涕为笑: “怎么,这不算好消息啊,我发现司考和法硕虽然一个偏实务,一个偏理论,但知识点重合度贼高,去年一年的努力没有全白费,这还不算好消息嘛……来,吃排骨,这可是我文火炖了一下午的!”
林然隐隐地觉得妻子好像隐瞒了什么,但还是无奈地摇头,但眼里满是宠溺: “行,你这小丫头……不是说这不是好消息,我是觉得,虽说司法考试挺难的,老婆敢于决定备考,说明已经从错过法硕的阴影里走出来了,但老婆大人你一直都是学霸啊……所以就觉得吧,这个好消息,没有那么震撼而已。”
“老公,在我们老家,只要没过二月二,就都还算是过年呢……这个年虽然过的,有些……让人想大哭一场,但咱们……还是干一杯,好不好?”
在春鹂的提议下,两人举起杯子,轻轻一碰,“谢谢老公,谢谢老公这辈子肯爱我,我是真的……真的……特别……特别特别地爱你……如果有下辈子,我……还是特别特别特别特别地爱你……”春鹂说到这里,眼眶里涌起亮晶晶的泪花。
林然则被家的温暖感染,暂时忘却了出差的疲惫。
饭后,林然想收拾碗筷,春鹂却拉住他的手,声音轻颤:“老公,放着我来,你出差半个多月辛苦了。今晚让我好好伺候你,慰劳一下你,好不好……你先去洗澡……”
林然愣住,感受到她异样的深情,心跳加速,低声道:“老婆,你今天怎么这么主动?”他试图用玩笑化解她的悲伤,却被她推进浴室。
卧室里,春鹂给他们的床换上了全新的三件套,都是大红色,喜庆得仿佛是新婚洞房一般。
春鹂洗完澡,推着林然平躺在床上,解开他的睡衣,露出结实的胸膛,肌肉线条在灯光下微微起伏。
她俯下身,嘴唇仍然没有吻林然的嘴,而是直接轻轻吻上他的脖子,温热的呼吸带着淡淡的甜香,滑过他的锁骨,点燃他的皮肤。
林然的身体一颤,喉结滚动,低声说:“老婆,你也别……别太累了……”
春鹂没有回答,嘴唇继续向下,吻上他的胸膛,舌尖轻触他的皮肤,留下一串湿润的痕迹。
她缓缓移到他的腹部,柔软的发丝扫过他的小腹,带来阵阵酥麻。
林然的呼吸变得急促,双手攥紧床单,低声呢喃:“老婆,你这是……”
当春鹂的呼吸直接喷洒在他胯部最敏感部位,双唇吻上林然最敏感的所在……林然知道妻子要做什么,猛地撑起身子,试图阻止:“老婆,别这样……”
他的声音带着心疼,立刻想到她曾被顾清源侵犯的阴影,他不愿让她做任何感到屈辱的事。
春鹂抬起头,泪水在眼眶打转,声音却坚定:“老公,让我把自己的一切都给你吧。”她的话像一把刀,刺痛林然的心。
他沉默片刻,眼中满是爱意与痛楚,轻轻点头,抚摸她的脸颊:“好,老婆,我都听你的。”
春鹂小心地用自己的口舌,包裹住丈夫的疲惫,专心、卖力地舔舐,帮他找回了作为一个S的阳刚。
春鹂解开自己的睡衣,先后露出白皙的肩头和纤细的躯干,胸前的曲线在灯光下柔美动人。
她褪下林然的裤子,跨坐在他胯上,引导他进入自己的身体。
她的动作缓慢而小心,用温暖的紧实包裹着他,林然发出一声低吟,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回应。
春鹂双手撑在他胸前,长发垂落,遮住她微红的脸颊,开始轻缓地律动。
她的身体微微颤抖,像是将所有的情感倾注在这亲密的链接中。
“老公,我爱你……”春鹂的声音低沉而哽咽,泪水滑落,滴在林然的胸膛上。
她的动作逐渐加快,臀部起伏间,发出轻微的碰撞声,汗水从她的额头渗出,沿着脖颈滑下。
林然的双手滑到她的腰,通过激烈的抚摸感受着她柔软的曲线,指尖微微嵌入她的皮肤。
林然低声回应:“小梅,我也爱你……永远。”他的声音仿佛带着无尽的温柔与承诺。
春鹂咬着唇,试图压抑自己夹杂着兴奋的哭声,但泪水仍止不住。
她俯下身,额头抵着林然的额头,鼻尖相触,却始终避开他的唇——顾清源强加给她的阴影仍让她觉得自己不配与他接吻。
她的动作越发激烈,身体的温度与林然的交融,像是要将自己完全交付。
林然感受到她的颤抖,心中的爱意如潮水涌动,双手抚摸她的背,低声安慰:“老婆,别怕,有我在,你永远是我的。”
临近高潮,林然的呼吸变得粗重,胸膛剧烈起伏。
他双手紧握春鹂的臀部,指尖更深地陷入她柔软的肌肤,不由自主地抬起胯部猛烈冲击。
每一次撞击都让春鹂的身体震颤,她发出低低的呻吟,声音破碎而动人:“老公……我好爱你……”她的泪水与汗水交织,滴落在林然的胸膛。
林然的目光锁定她的眼睛,感受到她的爱与不舍,低吼一声:“小梅,你是我的……永远是!”高潮来袭,两人的身体同时绷紧,春鹂瘫倒在他怀中,脸贴着他的胸口,感受他剧烈的心跳。
林然的双手依旧环着她的腰,紧紧拥住她,像是要将她像玉石一般嵌入自己的生命。
他们的呼吸交缠,汗水与泪水交汇,时间仿佛停滞在这一刻,两人的灵魂完全交融。
春鹂低声呢喃:“老公,我想一直这样……永远在你身边。”林然吻她的额头,喘息着说:“老婆,我们会一直在一起,我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他们相拥而卧,身体依旧相连,像是天地间只剩彼此。
亲密结束后,春鹂依偎在林然怀中,赤裸的身体裹在被子里,显得脆弱而安静。
她突然抬起头,眼中带着一丝孩子气的倔强:“老公,你把我绑在床上吧,这样我就不会丢了。”
林然以为她在开玩笑,笑着说:“傻老婆,你去哪儿我都会找到你。”但春鹂坚持,从抽屉里拿出一捆红色棉绳,递给他:“真的,老公,把我绑在床上吧,逃不掉的那种。”她的眼神复杂,有不舍,也有一些决然。
林然无奈地笑了笑,接过棉绳,将她的手腕和脚踝分别绑在床头和床尾的栏杆上,绳子系得松松垮垮,生怕弄疼她。
春鹂的身体呈X形展开,白色肌肤在灯光下泛着柔光,像是脆弱的艺术品。
她低声说:“我再也逃不走了,永远是老公的女囚,永远被锁在老公的心里,好不好?”
林然心头一酸,俯身抱住她,吻她的额头:“好,老婆,你永远是我一个人的。”他将她拥入怀中,用棉被裹紧两人,疲惫与温暖交织。
在沉沉睡去之前,林然说了句“老婆,想上厕所时叫我,我给你解开……”
清晨,天光透过窗帘洒进房间,林然从梦中惊醒,伸手摸向身旁,却只触到冰冷的床单。
他猛地坐起身,只看到散落在床上的红色棉绳,心头一紧:“小梅!春鹂!”他喊着她的名字,声音在空荡的房间回响,没有回应。
林然跌跌撞撞下床,四处寻找。
衣柜里春鹂的常穿的衣服已不见踪影。
好像两个月以来,和春鹂经历的甜蜜、悲痛,所有的点点滴滴,都不过是自己幻想出来的梦。
但是,春鹂第一次约会时背的装满秘密的书包,此刻静静地躺在沙发上。
他冲到门口,看到春鹂的拖鞋也整齐摆放在那里,像她一贯的温柔与细致。
出租屋窗明几净,与两个多月前的杂乱无章判若两屋——那是春鹂用爱一点点收拾出的家。
这一切都在提醒林然,那个漂亮到让他面红、温柔到让他心疼、透明到让他感动、坏坏到让他疯狂的可爱女人,确实是真实存在过的。
“老婆,你去哪儿了……”林然像一个无助的孩子,喃喃自语,瘫坐在沙发上。
他拿起手机,找到通讯录上置顶的联系人“小博美”,但“嗡嗡”的振动声却从卧室里传来……
就在一个多月前,他愤怒地争夺春鹂的手机,春鹂情急之下摔坏了旧手机,他给春鹂买了最新款的手机作为弥补和道歉。
此时,这个被春鹂套上金属防摔壳、贴上可爱贴纸的新手机,就躺在床头柜上,屏幕上显示着春鹂对林然的昵称——“大狼狗”。
春鹂新换了与岳母同款的彩铃——此时在林然手机的听筒里播放:
一身琉璃白,透明着尘埃,你无瑕的爱。你从雨中来,诗化了悲哀,我淋湿现在。
芙蓉水面采,船行影犹在,你却不回来。
被岁月覆盖,你说的花开,过去成空白。
梦醒来,是谁在窗台,将结局打开。
那薄如蝉翼的未来,经不起谁来拆……
我送你离开,千里之外,你无声黑白。
沉默年代,或许不该,太遥远的相爱。
我送你离开,天涯之外,你是否还在。
琴声何来,生死难猜,用一生,去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