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的雨淅淅落着,似乎永远也没个尽头。
透明的雨滴落到低空,染上空气中弥漫的赤色灵气,化作一场华丽奇异的红雨,哗拉拉落在冷杉雪松密密排列的针叶树林中:
那是辉耀镇特有的景象——辉雨。
原理也很简单,无非就是辉耀镇落着辉耀女神神像,火红色的辉耀魔力密度较大,有时浓郁到超常的程度、又恰逢落雨,就会自然而然地形成这种奇观。
树林深处的花海中,空荡荡的小屋前,银发少女跪在小屋半开的门扉前,精致香肩剧烈颤抖不止,泪水如断线风筝一般从眼角坠下,透明的泪水混在飘落的红雨中是那样显眼,清脆地砸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像是狠狠坠在他的心底:
男孩听不清少女的哭声,可单单只是看着那银白发丝披散粘在水痕遍布的青涩泪颜,就觉得心里压抑得像是喘不过气儿来:
【记忆印记】:勇者与圣女每次做爱、使圣女达到性高潮时,脑中都会闪过圣女的记忆碎片,整体称作记忆印记。
事实上,往代的勇者与圣女做爱后获得的都是一次性的完整记忆印记,而不是像他们这对特例一样,每次做完获得残缺零落的碎片;不过这个话题与当下情况无关,暂且不表。
半个月来,他在记忆印记中看到的不是15岁前、跟母亲相依为命、无忧无虑地生活在辉耀镇上的活泼女孩;就是15岁后,在空旷的一幕幕场景中沉默寡言、一个人学习修炼的清冷少女;
可给他冲击最强、印象最深的,却始终是在人界小屋的那次落红初夜后,在脑中闪过的那片少女哭泣片段,那场红雨瓢泼之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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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冷的风刮过身旁,给疲惫不堪的脑子吹得清醒不少;
城中某条长街上,狼人慢慢走着,双手抱着肩膀,偶尔伸个懒腰,不时打两下哈欠:
他今晚倒是没什么安排,只不过跟沐灵兮这么一闹,单纯想出来走走,散散有些混乱的心情;
说到底,离开魔铠魔剑那些外物,他本身也不过是个被神明拉来救火的异界学生,计划制定得再详尽、嘴上说得再笃定,一路走来,内心也少不了迷茫与挣扎:
这世界对他来说就像一个烂到不能再烂的游戏,穿越时说是开放rpg跟魔法少女黄油的完美缝合,结果进了游戏发现连个新手引导都没有,没有过渡剧情、没有准备时间、没有小怪刷经验、什么都没有,上来就是SSS地狱级副本【血色的魔王城】:
开局一把破剑,修炼全靠自虐,最后练到整个人半死不活的,结果出来打个小兵都吭哧瘪肚;队友不是挂机bot就是干脆直接反水,boss倒是一个比一个精明、一个比一个哈人;支线没提示、主线全靠猜,最后给他逼到彻底疯狂、撕了自己的心脏开大,圣光魔光双生一体,把那个对救命魔女恩将仇报的出生魔将杀了,总算狠狠出了口恶气;
然后代价就是夜离梦献祭自己跟他换命,空留下两件牛逼哄哄的魔剑魔铠,一堆散乱残缺的主线提示,然后人就没了,那么大个暗之魔女像场梦一样说没就没了,一度让他真的快要疯掉;
他一个前世单机读书了整整二十年的自闭学生,来这狗屎世界短短一年多,就被生生逼成了精神衰弱+轻度玉玉症+重度多疑症+看着别人躯体横断飙血眉毛都不带皱一下的无情牲口;可他前世明明就是个连杀鸡都不敢、去游乐园买个套票,结果第一项过山车坐完、看着那半空中忽悠忽悠转着的大摆锤,两腿一软直接灰溜溜逃跑掉的普通人类罢了;
看着自己现在的牲口样,除了感慨一下人类的潜能果然是海绵里的水、永远不带挤干净的之外,他最大的想法不过就是赶紧结束吧、别折磨我啦、真的好累好累啊,每一天都累的要死,再这么下去都不用魔王出手,自己就快把自己精神内耗成一具僵尸了;
可偏偏这个破游戏又在某些方面做得那么真实,那么打在他的痛处上:
漫天纷飞的红雨中,银发少女跪在小屋前泪流不止的画面是那么刺眼,直直刺痛到他孤独的心灵深处去:
人有时就是这样,明明就是感性驱动的生物,却一定要找一大堆冠冕堂皇的理由,也不知到底是为了说服别人,还是只是在说服自己的内心:
为什么非要一个人东奔西跑,把沐灵兮整天关在旅馆房间里,坚决不让她帮自己分担主线任务的压力?
他可以找一堆理由,比如需要人照看席拉啊、比如不放心那个迷糊家伙啊、比如遇到变故一个人就是比两个人灵活啊之类的:
理由这种东西就是这样,到了想找的时候,总是找不完的。
可他知道那些理由都是扯淡:
他就只是单纯的心疼了,不想看到银发少女再像那样流泪,不想让她再接触那些沉重压抑的东西了;
就让命运的一切重担都压在他身上吧,反正他已经习惯了,再压抑还能压抑过魔王城的血色天空不成?
如果一定要给他这莫名其妙的勇者人生一个意义的话,他希望是通过自己的双手,帮一个他喜欢到不能再喜欢的、一个注定走向悲剧命运的少女逆天改命,走向阳光下,快快乐乐、轻轻松松地度过每一天,看着她巧笑倩兮的样子,他自己那幽暗的命运好像都跟着被照亮了一样:
他报答不了父亲、拯救不了魔女、决定不了自己的命运,但至少他还可以用这身力量去保护好那个女孩,让她尽可能离那些悲伤的肮脏的东西远一点,像个青春期少女该有的样子一样,无忧无虑、快快乐乐地度过每一天:
美少女就该是闪闪发光的样子,哪有跟大人又阴狠又丑陋的阴谋算计混到一块儿去的道理?
所以他不应对沐灵兮表露真心、不应纵容任何软弱依恋的感情、不应被那份软弱感情影响理性的判断决策,因为他注定要厮杀在那片黑暗血腥、不容一丝软弱存在的永夜里,注定与那份缠绵甜蜜、名为爱情的粉色柔光有缘无分。
他本是这么觉得的。
……
夜风还在冷冷吹着,吹过狼人风中冷立的身躯。
“克洛诺斯、沐霖蝶……,也好,就让他们走在前面,帮我探探这黄土城里究竟藏着什么不能见人的龌蹉秘密——”
雷迪摩尔、亦或是荒芜魔将冷笑一声:
魔剑魔铠在手,他其实不认为黄土城的阴谋会对自己构成多大威胁:
笑话,魔王城那种噩梦开局他都挺过来了,还打出了尽管跟Happy Ending不沾边、但也已是理论上能打出的最佳结局——【恶魔女神之吻】,拿到了荒芜魔铠和恶魔女神之吻这两件神器;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真到了玩命的时候,纵使放眼人魔二界,也都没几个人配做他的对手:
就说这边陲之地,真给他逼急眼了,玩起命来底牌尽出,整座黄土城的高手捆一块儿都未必赢得过他;
可他还是选择藏锋幕后,等待这座城市深处的黑暗自己一点一点露出真面目,尽可能拿到更多信息,最后再精准出手、一击致命;
因为他没有在这座城里玩命的必要:
这场命运的游戏里,除了那深渊塔顶的远古魔神,也没人配他赌上这条命!
他站在暗夜的寒风里,静静看着这黄土城深处掩藏的黑暗,像是一株挺立在万尺海拔上的狐尾孤松,深色树干在高山狂风中岿然不动,冷冷观赏枯木新枝随风乱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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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厦九层,912套间。
一片黑暗中,男孩一点一点地推开门,蹑手蹑脚走进套间,摸索着走进浴室,慢慢勾画出基本的隔音术式,确保声响不会被外面听到,总算舒了口气,有条不紊地洗漱更衣起来。
换上睡衣走出浴室,摸索着躺到内侧大床最靠里的边角,脑袋平躺在柔软的床面上,盖上备用的被子,缓缓闭上双眼。
黑暗的房间中一片寂静,只剩猫娘少女断断续续发出的呼吸声,听上去睡得甚是惬意:
自从被半兽人抓走,席拉就没睡过半分钟好觉;却没想到绝处逢生,在最后关头被突然出现的狼人与Kitty猫救了下来,更别提后续又经历了诸多刺激,猫娘的精神一直紧紧绷着;
现在终于可以放松下来,躺在床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睡得那叫一个安稳香甜,连呼吸声听起来都仿佛带着悠扬的调子。
……
死寂之间,不知多久过去了。
……
寂静之间,房间里还是只能听见猫娘少女的呼吸声。
……
“…灵、灵兮小姐?”
一片黑暗里,男孩试探着开口问道。
“……”
他没收到回音,却敏锐地感觉到大床对侧的那团被子微微动了一下。
……
“咕……”
男孩像是突然想明白了什么般,下意识咽了口唾沫:
“要…要一起睡吗?”
……
寂静。
……
“沙沙—”
不知过了多久,正当男孩以为自己猜错了,在心里暗自又是懊恼又是无措的时候,柔软的大床突然传来一阵簌簌拉拉的蹭动声响,紧接着一只小猫就扑进了他的被窝:
“是…是魔将大人要求的,跟灵兮…可没有关系哦……”
小猫嘴上还在断断续续说着,身体却诚实得很,小手把自己的枕头往他脑袋旁边一扔,双手迫不及待地紧紧抱住他:
“魔将大人也是笨蛋……枕头都不枕…睡得着才怪了呢……”
少女把额头抵在他的胸口,在一个被窝里感受着他身体的温度,双眼眯起月牙般的弧度,缩在他怀中轻轻闭上双眼,不一会儿就发出了均匀轻柔的呼吸声音。
于是他从此明白了,人有时候不是真的睡不着,也许只是在等,等一个心仪的被窝。
寂静的暗夜中,两颗心之间的距离,好像悄悄地、又近了一点点呢。
……
……
寂静的房间中,银发少女与猫娘的呼吸声交替响起,如一曲轻柔的乐章,舒缓而悦耳,却唯独……
唯独没有安眠的效果呢:
男孩耸拉着黑眼圈,无精打采地瞪着空旷的天花板,从未如此想念地球上褪黑素的安宁感:
他前世睡眠本来就糟糕的很,穿越后在魔女的关爱下短暂睡香了一阵儿,却很快随着危机的接近又变得入睡困难;
而与暗惧者逃亡追杀的那一整年更是彻底摧毁了他的生物钟,长期的紧张高压没有摧断他的意志,却毁掉了他的睡眠:
与沐灵兮做完就直接一人一张床睡觉的这半个月,对他来说也是久违的香甜睡眠;然而从今天开始,这短暂的安宁时光好像又要结束了:
不过似乎,也不是坏事的样子——?
少女身上只穿着单薄的丝质睡衣,洁白如藕的玉臂环在他的背后,凝脂般的高挺鼻尖轻轻抵住他的锁骨,睡衣里的一对水滴型团子说是不大,其实也好歹有个b上下,至少完全在他的XP范围内,此时隔着薄薄的丝衣在他胸前蹭啊、蹭啊,蹭得他胸口直发痒;
光滑紧致的长腿交替缠在他的腿上,柔腻腿弯倚着他的膝盖,赤裸玉足轻轻踩在他的小腿边缘,腿部神经不断传来纤长雪趾冰凉柔滑的触感;明明全身蜷缩在他的怀中,娇躯散发的淡淡樱花清甜却反倒像是将他全身包裹进去一样,将他融化在那份源于少女依赖的温热里:
这样的肢体接触,和他们那在淫纹驱使下“柏拉图式”的性交相比,究竟哪一种更为亲密、哪一种更为暧昧?
他们这纠缠扭曲、有时缠绵黏腻到不能再甜腻、有时却又小心翼翼得好像没那么亲密的关系,究竟更接近互相温暖的亲情、还是心心相印的爱情?
男孩想了半天也没想清楚,索性不去想了;
至少他还能想清楚一件事:对他来说,只要和这个女孩呆在一起,不知不觉就会变得放松;他很喜欢这种感觉,喜欢到根本无法自拔。
于是他看着樱唇流下香甜津水、小脸挂着柔柔浅笑的少女睡脸,嘴角不自觉轻轻扬起,轻轻抱住银发少女,像是在抱着世上最珍贵的宝物,慢慢悠悠地放松精神,不知过了多久,总算坠入了安宁的梦乡。
……
……
白色的糖果突然出现在眼前,表面覆满清新芬芳的椰蓉雪莎,像是一片片雪花堆成的一样,纯净而雅致;
双手自然地拿起糖果,放进嘴里细细品味:
馥郁的椰香下,外层是威化饼干的酥松,中层是奶油酱心的甜腻,内里则是杏仁夹心的香脆,香甜的奶油果酱随着扎实的杏仁一同咀嚼,层层袭进味蕾,口感细致而柔软,仿佛泛舟于涟涟碧波,清风拂绿柳,白水映红桃;心将流水同清净,身与浮云无是非,卧看满天云不动,不知云与我俱东……
嚼着嚼着,那股甜腻劲儿突然变得模模糊糊了,甚至还隐隐感觉到一股涩味,于是自己惊慌失措,急忙再用力嚼嚼,试图找寻着那份柔软甜香……
“…灵兮小姐?灵兮小姐?”
迷迷蒙蒙的意识中,似乎有人在呼唤自己。
讨厌。
不想醒来。
因为梦是如此美好。
因为现实是如此冰冷。
三年以来,一直都是这样。
……
可为什么这一次,似乎能隐隐约约感觉到,一股温暖的气息?
……
房间里明黄的光线照耀下,少女缓缓睁开双眼,星辰般纯净的黑眸轻轻眯起,过了一阵儿,缓缓看清自己正抱着啃个不停的手臂。
……
少女懵懵地抬起眼眸,对上男孩带着笑意的眼神。
……
茫然的眼眸眨着眨着,总算缓缓把焦距眨到一块儿,然后突然微微一缩。
……
少女悄无声息地垂下双眼,悄悄松开啃着男孩手臂的小嘴,小脑袋偷偷向后移去。
“我…唔?”
男孩却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抱起少女,慢慢向浴室走去:
“乖,别乱动。”
镜子前,银发少女懵懵地坐在男孩腿上,直到他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把小梳子,帮自己梳起头来,才反应过来,身体下意识扭捏起来:
“突然、突然做什么呀……我、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确实,小孩子都不会啃得这么香呢……”
男孩轻轻笑着,看着沐灵兮一下被说得通红的小脸,又不知从哪儿掏出个橡皮筋,对着女孩柔顺的长发一通收拢固定,认认真真梳理起来。
然后操作了半天,却一点进度没有……
“…魔将大人,灵兮没看懂…这是在做什么?” 银发少女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看着自己身后越梳越狼狈的男孩,悄悄憋着笑意问道。
“呃…我明明记得是这么扎的啊……”男孩笨手笨脚弄了半天,脸上都开始有汗珠流过了:
他突发奇想,想到自己前世的萌点xp之一——团子头,想给这家伙也弄一个,看看好不好看,结果照着前世模模糊糊的记忆瞎搞了半天,发现完全搞不明白。
“让灵兮猜猜啊…魔将大人是不是,缺了些什么呢?” 银发少女实在忍不住笑意了,唇角微微扬起,从魔力空间里掏出粉色发夹和丝带:
“啧——我就感觉怎么少了点什么……” 男孩尴尬地咋舌一声,接过发夹,又开始笨手笨脚地梳理起来。
……
“…要不,让灵兮教教魔将大人?”
沐灵兮看着他那笨拙的样子,美眸都快弯成月牙儿的形状了,偷笑着开口问道。
“呃…啧…唔…哇……”
男孩汗流浃背地梳了半天,怎么搞都不满意,最后只得弱弱败下阵来:
“我想…想在大概这个位置扎个团子,没想到看着简单,实际上竟然这么费劲……”
“就是很简单啦,魔将大人太笨了而已……”
少女“扑哧”一笑,抬起莹白的玉指,轻轻握着他发颤的手掌:
“首先啊,灵兮觉得,那个好像是叫发髻吧?其次呢,应该这么扎马尾啦……”
银发少女轻轻握住男孩的手,在自己的长发上梳理起来:
樱花的香气是一种极易消逝的悸动:
当晨雾初散时,你会捕捉到一缕微凉的甜,像是雪化后第一捧山泉里浸着半融的冰糖,清透中带着怯生生的柔润。
这气息总与花瓣边缘半透明的质地缠绕着升腾,在鼻尖倏然散成细碎的杏仁粉,留下若有似无的幽香尾调;
尤其在雨后,湿漉漉的花托会析出类似青梅蒂头的青涩甜香,混着花瓣背面极淡的矿物感,宛如有人用银匙敲碎了冰,淌作一轮银月;
男孩不懂这些,他甚至根本没见过这个世界上的樱花;
他也不需要懂,因为世上最美的那朵雪樱已经在他身旁甜甜开放。
……
“唔…灵兮也没想到,这个发型好像还真是有点麻烦呢……”
其实沐灵兮真正没想到的是,这家伙明明那么厉害,在这方面却还真是手笨得离谱,即使是在自己手把手的教导下,总是弄着弄着就搞错了,最后重来了好多次,才勉勉强强扎出了一个右耳上方的圆形发髻:
“嗯……”
男孩看着镜子里的柔软团子,看着看着嘴角就忍不住轻轻扬起:
其实到最后扎的也就是勉勉强强,不过沐灵兮硬件实在太好,配在一起果然还是可爱的很,看得他心里像是有块糖球化开了一般,甜滋滋的感觉传遍全身,不知不觉就傻傻笑了起来。
“好麻烦的发型啊,灵兮可以明天就换掉吗……”
少女偷瞄着他傻笑的样子,心里扑哧一笑,嘴上装出一副嫌弃的语气。
“啊……” 男孩微微一愣,露出像是小孩子被抢走心爱糖果的表情,沐灵兮还是第一次看见他这种神态,一时间星眸都有点看呆了:
“果然还是不太现实吗……” 男孩闷闷地嘟囔着:“那你一会儿就梳回来吧,我就是随便想想啦……”
“……魔将大人说要换,那灵兮…当然就不换啦!”
少女作出调皮的样子,轻笑着对他一吐舌,如若神话故事里一颦一笑勾人心魄的妖精,将他心神真勾得一片空白,视线中好像只剩那湖水星辰般的眸子:
明明想好了,不能表露真心的。
可为什么那股情感一旦从心中悄悄涌起,竟会那么自然地淹没思绪的全部,不知不觉就忘记了自己?
他想不明白,他只是感觉和这个银发少女在一起时,他自己好像,彻底掌控不了自己的心灵了。
于是他抱着银发少女走出浴室,坐在窗边,两个人静静看着窗外;世界里好像只剩下彼此小小的身影,对身边的一切恍然不觉。
猫娘少女看着他俩黏黏腻腻的样子,心里暗道恩人哥哥和恩人姐姐这是不装了?赶紧自觉跑进浴室洗漱更衣,给他们让出二人世界的小小空间:
“魔界还真的是…永夜无光啊;灵兮以前只是在古籍中见过模糊记载,不曾想真的会有如此神异之景呢。”
银发少女看着那永暗的黑空,喃喃说着。
“是啊……”
男孩和她一起看着黑空:
“看着这天空,你会觉得…很压抑吗?没关系,等我们处理完黄土城的事情,就回人界休整一阵儿去。”
“嗯…灵兮倒是不觉得压抑啦,因为……”
少女坐在他的腿上,歪着头看他,嘴角轻轻张开,又突然合上,素净侧脸升起一抹红霞,似是不好意思说出接下来的话一样。
可他已经听懂了。
于是他捂住少女的嘴。
“唔唔……怎么啦?.”
沐灵兮好一会儿才挣脱开来,疑惑地看向他。
幸好我反应快,这可是个不能随便说出口的flag啊……
他这样想着,一边轻抚少女的长发,一言不发,遥遥望向黑空深处,那血色的深渊塔顶。
他从未如此庆幸过,在那噩梦般压抑的魔王城里,他没有选择理所应当的放弃,而是一路咬牙硬挺了过来;
于是他有了力量,有了魔法与刀剑世界上最硬的通货、有了守护心爱之人最大的资本、有了可以改变一切悲剧、挽回一切悲伤的,最完美的奇迹。
他接下来需要做的,就只是用自己的力量、勇气、智慧与毅力,将那闪闪发亮的奇迹,变成那个所有人都能在阳光下露出笑容的,最棒的未来。
……
一股强大的气息从远方遥遥传来,他眯起眼睛,将怀中少女又抱紧了几分:
“感受到了吗…灵兮小姐?”
“嗯?…啊—”
沐灵兮的灵觉实际上比他还敏锐,只不过心思全放在他身上了,才会慢他一步察觉:
“几十股气息靠在一起,其中一股气息特别强大,至少不弱于我……应该是带队的组长?”
“嗯,准确来说是泰坦魔族的殿下,下一任泰坦大恶魔的继承人,克洛诺斯。” 雷迪摩尔轻轻补充道:“还有其他的发现吗?”
“唔……” 银发少女闭上星眸,周身辉耀魔力流转,灵觉提升到最敏锐:
“还有一个比较奇怪的气息,这是……!?”
她突然睁开星眸,愣愣看向远方,黑眸里升起有些复杂的情绪:
“怎么…会是她……”
“汐歌沐家的大小姐,汐歌女神神器神技的继承者,沐霖蝶,对吧?”
雷迪摩尔抱着沐灵兮,轻抚着她的银白长发,缓和着女孩内心的动荡与不安:“放松点儿,有我在,都没事的。”
“不……” 银发少女低下头,眼底闪过一抹幽光:“这个人,对我来说…比较特殊……”
“她当然特殊了。” 男孩一声冷笑:“这黄土城里的所有黑暗勾当加起来,跟这位沐家大小姐在魔界干过的事比起来。可能都是小巫见大巫呢!”
“什么——” 沐灵兮猛地抬起头,愣愣看向他:“难道灵都的那个传闻,是真的——”
“好好看着吧,灵兮小姐;我有预感,这黄土城里,马上会有一桩大戏上演呢!”
雷迪摩尔拉着她的柔嫩小手:
“之前让你练的那个术式,掌握到什么进度了?我知道有点复杂,但这是任务,麻烦你抓紧一下,争取半个月内完全掌握……”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昨天就练好啦,还需要什么?”
少女竖起纤长食指,莹白指尖亮起一道诡异图案:“这东西练起来这么简单,到时候真能有那么大威力吗?唔,反正魔将大人这么说了,灵兮这贼船上都上了,好像也只能信了呢……”
“……”
男孩看着少女指尖的图案,一阵无语凝涩,想想自己累死累活两个月才勉强掌握这个合击术式,心中不禁留下内牛满面的泪水:
在一起黏腻了半个月,他都快忘了这家伙不是什么时时刻刻需要他保护的弱女子,而是货真价实的第一天才魔法少女,单论魔力天赋一根手指就能秒杀他的存在!
只不过他的能力更是重量级,大家赛道不一样,没必要非得分个高下……
“……那你再试试这些——” 他想了想,又递给沐灵兮一堆魔石:“这些里面记载的术式,都是我觉得可能会有用的东西,你没事就多练练,以备不时之需。”
“…这些用晚上时间去学习也可以啦。” 银发少女接过魔石,简单扫了几眼:“白天我要跟你一起行动——”
“不行。” 雷迪摩尔想也不想。
“为什么?” 沐灵兮瞪大眼睛:“你也感受到了吧,不说这城里潜藏的威胁,单说那个什么搜查组就很强的,你就对自己这么有信心?”
“…反正你不许出去。” 男孩索性也不讲道理了:“这里有我提前布置好的场地魔法,很安全,无论遇到什么变故都能撑很久,我也能及时赶回来——啊!”
他突然低呼一声,有点无奈地看着少女:“我真的是认真的,你就让我一次吧,好不好?”
“我也是认真的。” 沐灵兮松开小嘴,银牙在他肩膀上留下一个小小的印记:“还是说魔将大人觉得,我会给你拖后腿帮倒忙?”
“……”
他说不出话来,因为他知道其实是对方占理;他只是单纯不想让沐灵兮过多牵扯进这些事情,可他心里也清楚,怀中的银发少女不是真正手无寸铁、需要躲在他后面的娃娃;实际上甚至恰恰相反,是一个人在冷风中杀戮了整整三年穷凶极恶的魔物,和他一样习惯了死亡味道的怪物;
她喜欢像只小猫一样蜷缩在他怀里,不代表他就真的可以把这个女孩当作一只宠物,自顾自以“保护”的名义将她束缚起来。
……
“…那你一定要听我的指挥啊……”
看着银发女孩坚决的眼眸,他最后还是软软败下阵来。
“当然啦。”少女终于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在他怀中柔柔一笑:
“魔将大人对灵兮也有信心一点嘛,就让灵兮做魔将大人最锋利的剑,好吗?”
……
“嗯。”
过了不知多久,男孩终于下定了决心,收起扭捏磨蹭的姿态,眼底闪过一抹冷光,让大脑重新支配于冰凉的理性,缓缓规划起新的计划思路。
于是他们轻轻抱着彼此,默默看向窗外的城市,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满城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