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狐狸,干得老子真爽啊……呃啊啊啊?!!”
万人大淫啪的现场里,突然爆发出一声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魔物们在各种神态中迷茫地抬起头,狂热的视线向天空望去,然后如被当头浇了盆冷水一般,情欲的灼热瞬间化作惊惧的瑟缩:
“快跑,快跑……雨…这是什么…针刺般的雨!”
露天剧院的上方,雨珠自虚无的黑空中凝现,如离弦之箭向下坠落,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一路加速,最后深深扎入某只魔熊的头颅,在血管间沸腾爆炸,横肉碎裂血浆逬,溅开一朵凄艳的血花;
于是惊慌失措的魔物四散奔逃,有的还把怀中亵玩的性奴高高举起,让这群卑贱的生灵帮自己承接那致命的雨珠;
女奴迎着当空飘落的细密雨珠,看着四周溅起的肮脏魔血,绝望地闭紧双眼,却发现那雨珠落到自己身上竟没有任何效果,只像最普通的雨水一样清清凉凉的,不由露出劫后余生的惊悸表情;
壮汉看着女奴平安无事,以为这场邪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刚把女奴放开头顶,下一瞬下一滴雨珠落到头顶,却又爆开触目惊心的血花!
“呃啊啊啊啊?!!这、这是什么邪雨?!”
于是魔物们丢掉性奴四散奔逃,偌大的会场中不一会儿就只剩了被丢下的数千性奴,和一位面无表情、缓缓走上舞台中央的银发少女:
汐歌女神终极术式——灵针雨:施法者以汐歌魔力引动天地异象,在一片区域内降下一场魔力之雨,雨珠细长若银针,内附女神神力,扎在生灵身上自动引爆,发动恐怖的魔法攻击,对魔物还会额外造成大量神圣伤害,是汐灵珠所记载的、汐歌女神传承中攻击性最强的杀招术式;
雨滴分为爆炸和普通两种属性,默认触碰到生物皮肤自动引爆,也可设置为手动施法模式,由施法者自主控制引爆对象;控制灵活程度取决于施法者魔力天赋、元素亲合度、以及对本术式的熟练度。
据说历史上最强的天才可以做到在三秒之内转换雨滴的爆炸属性,一时惊为天人。
而这场灵针雨竟能做到每一滴雨珠、每一个瞬间都在施法者的完美掌控之中,随心所欲瞬息转换,这根本已经超出了人类的想象程度,简直就是……魔法的神迹!
施展神迹的怪物缓缓走到舞台中央,黑裙迎风扬起,露出长腿表面不染一丝血迹的细滑白丝;靴跟在黑曜石地面上叩出悦耳的磕鞑声,银发在透明的针雨中迎风乱舞,星眸低垂在阴影里,看不见任何情绪,徒留一抹死寂的黑;右手张开,长刀“魔烬”抓入手中,冷冷指向瑟缩发抖的乌尔塔:
眼前的少女是那样青涩而美丽,可老半兽人却觉得自己仿佛被一头红了眼睛的孤狼锁定住一般,全身在死亡的恐惧中瑟缩不止,一张老嘴哆哆嗦嗦地张开:
“王……王女殿下,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老朽乌尔塔,向…向王女殿下…请安……”
“…王女?”银发的死神低念着,语气带着几分迷茫,又瞬间转为冰冷的杀机:“那是什么…恶心的称呼?!”
长刀挥出,老半兽人下意识紧闭双眼,下身裤裆丢人地渗出腥黄液体,过了半响,突然发现自己竟还活着:
“你是…那只Kitty猫?你们果然有问题!”
黑衣泰坦突然杀出,接下银发少女一记劈斩,却没想到对方的力量如此浑厚,有些狼狈地后退数步,张手一挥,十数位黑衣人便鱼贯而出,在舞台两端与少女对峙着:
“搜查组……你们果然没走。”沐灵兮看着这群黑衣泰坦,精致的星眸微微眯起。
“最大的威胁还没有排除,怎么会走?”带头的泰坦冷冷回答:“那头狼人呢?就王女殿下你一个人,确定是我们的对手?”
“他?”少女冷哼一声:“一个没有魔力的废物,在不在有什么区别?”
“废物?”黑衣人半信半疑低念着:“这样说,罗德的死,果然是王女殿下做的事情吗……真是令人惊喜啊,还没成年就成长到这种程度,如此恐怖的天赋,不愧是王上的魔神血脉,想必那位夫人在九泉之下也会感到欣慰的吧——哟,王女殿下这是急了?看来力量够强了,心性却还差点意思啊?”
“……”
银发少女不再对话,只是长刀连挥,一人与十数位泰坦战成一片,冰冷的刀锋翻折出道道寒光,漆黑天穹之下,纯黑衣裙在冷风细雨中旋转舞起,如若一支孤寂的暗夜圆舞。
——————
数十里外,黄土大厦顶层。
紫发少女瑟缩在房间的角落里,金眸中充溢震惊与慌乱:
她只知道沐灵兮的父亲确实是魔族,却不知竟然会是那位深渊塔顶的远古魔神;只知自己为了家族的利益作恶无数、如今的下场是罪有应得、却不知自己所做的一切竟也只是那位魔神谋划中旁枝末节的一条小支线罢了。
世界的真相一瞬揭露于眼前,沐霖蝶被这一系列信息冲击得不知所措,只是愣在原地,呆呆看着眼前正尽兴表演的萨提尔:
恶魔城主站立在窗前的圆桌旁,高高在上地俯视着远处正打得热闹的战场,悠然观赏着这场好戏:
“那股辉耀女神的魔力,我可是早就感应出来了,果然是你吗,魔王之女——沐灵兮?……精彩,真是精彩!魔王的女儿啊,你是如此美丽与强大,为何不多露出几分微笑,让你那份骄傲的美丽更加闪耀呢?”
他不在乎沐灵兮和泰坦们打成什么结果,因为无论谁赢谁输,局势都已经在他萨提尔的掌握之中,这场棋都已经牢牢进入了他的节奏,结果都不会有任何改变,一如这世界一年后注定的黑暗结局一般:
“这天下…终究都在…我与王上的算计中!”
他于大厦峰巅张开怀抱,如若算无遗策的永夜导演。
……
少女绝望的哭喊,魔力滋长爆炸的轰鸣声,长刀与泰坦肉体相撞的破空声,恶魔在百米高空中的狂笑声在这永夜中混杂在一起,在声声爆鸣中凝结定格,化作一张张末日前夕的盛大画卷:
画卷翻过最高潮的那一页,一阵诡异的风声突然响起,混在魔力风暴的嘶鸣声中如此微弱,却又如此突兀,似是幽鬼如期而至的降临:
百米高空的房间中,第一道风声响起,紫发少女的背后突然闪现出一道诡异的鬼影,鬼影在下一个瞬间直奔萨提尔而去,漆黑长剑扬起冰冷的魔光:
“克洛诺斯!”面对瞬息而至的突袭,恶魔城主却不见丝毫慌乱,反而大吼一声,体表瞬间凝起全副武装的防御术式:
泰坦们对罗德之死调查半天,最后分析出的结果是,作案者同时掌握空间传送和幻象术式,利用某种提前布置好的空间魔法传送到房间中瞬杀罗德,然后真身再传送走,留下一个鬼影混淆视听。
既然如此,那他能用这招暗杀罗德,就也能用这招去杀别人!
所以萨提尔早就做好了万全准备,给自己提前打上了手里最强的防御术式,同时让克洛诺斯这位泰坦魔族的怪物殿下在房间阴影处蛰伏等待,只等这幽鬼降临的那一刻,将他一举拿下,彻底清除掉这最后一个威胁;他已做好了完全准备,于是胸有成竹地以身为饵,终于钓到了这条大鱼,此刻正是收网之时!
他信心满满地转过身,想要欣赏那刺客发现中计时露出的慌乱表情,用最残忍的微笑带给他最恐惧的折磨,用最痛苦的拷打让他招出一切意图——
然后看到了一双,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噩梦般的眼眸:
“荒……?!”
恶魔城主只来得及说出这一个字,视线无法控制地与那漆黑魔眸直视,眼窝中嵌入的猩红棱晶折射出地狱般的血色海洋,无数魔物的凄惨嘶吼声瞬间在耳边响起,发自灵魂的恐惧令他肌肉僵直,准备好的至强防御术式突然像是化为乌有一般,在那幽兰长剑面前如同纸糊、一触便碎,只能眼睁睁看着剑锋透过胸口深深刺入!
“——!”
房间的阴影里,红衣青年瞬间杀出,全身凝结起恐怖的魔力波动,四周空气仿佛都凝结滞涩了一样,却依旧快不过荒芜魔将的动作,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把长剑捅进恶魔城主的身体!
克洛诺斯眼中寒芒一闪,纤长指节不断发出噼哩啪啦的爆响,右拳握起,一旁观看的沐霖蝶只觉眼前一花,霎时间就全身闪现向前,狠狠穿透荒芜魔将的身影!
电光火石间,拳头触及到荒芜魔将身躯的前一刻,又是一阵诡异风声响起,魔将那凝实的身影又瞬间转化成虚幻的鬼影,任泰坦殿下的铁拳当胸穿过,于空旷房间中发出沉闷的破风声响。
……
一切的一切实在太快,汐歌沐家的大小姐傻傻看着房间中的惊变,吃力地转动着大脑,尝试去分析究竟发生了什么:
“荒芜魔将,竟然是他?”沐霖蝶金眸突然惊恐瞪大,因为那被捅穿胸口的萨提尔竟然直直站了起来,谈吐间似是没有任何受伤的痕迹:“老子压箱底的替死魔器都拿出来了,竟还是让他逃了,好快的身手……”
“这么说,暗惧者是真死了,被一个魔将杀死了?”
“谁知道呢。”红衣青年耸耸肩:“那家伙本来也是十二大恶魔中最弱的一个,据说正面作战连阿修罗阁下三招都接不住,大概率连我都打不过,真是给大恶魔丢脸的玩意儿。”
“荒芜魔将未死,还在筹划着反抗王上的阴谋……”
萨提尔俯视着整座黄土城,遥遥望向远方魔王之女与黑衣泰坦们的战斗:
“算了,之后再想吧;走,克洛诺斯,把霖蝶小姐带上,先去把我们可爱的小公主擒下,再慢慢处理这些事情!”
恶魔城主有些唏嘘地感慨着:“行百里者半九十,真是越到最后的时间,越是多事啊……唔?!”
一切似乎尘埃落定时,第三道风声响起。
那虚幻的鬼影处于摇摇欲坠的消散边缘时,竟又一瞬凝实,真身在鬼影持续时间的最后一刻传了回来!
“——!”萨提尔猛回头,双手下意识张开凝聚术式,却根本快不过荒芜魔将的动作;长剑狠厉扫出,恶魔城主顿时发出一声凄厉惨嚎,身体倒飞至墙边,重重跌到地面上,痛苦地挣扎扭动着。
“……”
红衣青年缓缓转身,与传送回来的荒芜魔将静静对峙着。
如影随形的持续时间已至,他已经没有了传走拉扯的机会,只能留在这里,以肉身之躯直面着泰坦魔族最恐怖的殿下。
于是克洛诺斯冷冷而笑:“跟萨提尔一换一……我不认为这是个明智的选择。”
“一换一?”荒芜魔将冷哼一声:“多说无益,这里施展不开,去上面打?”
“你是怕…伤到她?”克洛诺斯猩红眸子转动,突然斜了一眼沐霖蝶,后者全身一颤,金眸低垂向地面。
“她身上有我要的东西,误伤打坏了就不好了。”魔将冷冷回答,话语中不带丝毫温度。
于是二人拔地而起,飞至百米大厦顶端高空,隔着稀薄寒冷的空气相对僵持着。
……
“你是个很强的对手;”一刻后,克洛诺斯突然开口:“所以相应地,我也会给你最大的尊重。”
他突然后退一步,全身肌肉在重压下扭曲膨胀,直至崩裂为一团团碎片,身躯却在一次次“蜕皮”中变得越来越大,整座骨架不断伸展变形,直至化作远古传说中的巨大存在;脊椎爆出青铜山脉般的骨刺,每根突起的棱角都流淌着神话熔炉里的金红铁浆,皮肤皲裂处钻出足足百只嘶鸣的火焰巨蟒,化作百条臂膀撕裂原有躯壳,筋肉虬结如绞杀古树的蛇群,身躯化作喷发岩浆的圣坛,淹没于邪恶的魔炎之中:
待到漫天烈焰散去,显现出泰坦殿下变身后的终极形态:百臂巨人!
“速战速决,我会给你一个痛快!”高空之上,巨人踏空低吼着,呼吸如从地渊中喷薄而出,声浪似要将四周的空气都震碎撕裂;
他看着那执剑的渺小魔影,却失望地发现对方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默默扬起剑锋。
于是黄土城的上空中爆发出震天威势,伴着泰坦与魔将的咆哮声厮杀在一起,沉闷的爆鸣声传遍整座城市,连街边的赤红古树都在随着一声声撞击而惊惧抖动,战栗着迎接这场最后的决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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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东北角,哥特式的二层露天剧院内部。
舞台中央,长刀挟着寒雨黑炎挥起,带着混乱狂暴的力量挥洒倾泻于正前方的敌人,与泰坦们山岳般的巨力冲击碰撞在一起,刀锋切断躯体关节、切碎肢体肉块的声音是那样冷脆而狂乱,如若一曲冰与火的杀戮之歌。
冰凉的地面上,泰坦首领倒在地上,断裂的躯体渗出大片大片魔血,死不瞑目地瞪大双眼,想不明白少女的实力怎么会比调查中高出那么多,不仅双修汐歌、辉耀术式,那黑炎更是完全超出魔法少女上限的恐怖力量;可她过往的最佳战绩明明就是杀了个中阶魔灵,怎么就会突然变成这般怪物?
“一群废物……”
刀光闪过,银发少女割下最后一颗泰坦的头颅,阴冷地低念着,缓缓转身走向乌尔塔,精致梦幻的容颜不带丝毫温度,散发出冰狱般的恐怖杀机。
老半兽人冷汗直冒,浊黄眼珠疯狂转动个不停,突然咬紧牙关、不进反退,一双老眼直直注视着银发少女,像个演讲家一样煽动起蛊惑人心的话语:
“魔王的女儿啊,你是如此的美丽、如此的尊贵、如此的强大、如此的聪明,难道还看不清人类是一群怎样虚伪狡诈的生物吗?”
“……”银发少女刀锋一顿。
“他们会单纯因为你的美丽而在背后嫉妒你,用百般借口给你下绊子陷害,试探着你的反应:若你弱小则变本加厉,势要把你推到万劫不复的悬崖去;若你强大则佯装友善,实则只是躲到阴影里暗暗算计新的阴谋;这样虚伪、这样恶心的人类,与无拘无束、一言一行毫不掩饰的魔物比起来,到底有哪里好的、到底有什么值得保护的?”
“摩洛王上是这个世界上最理性,最智慧的存在,我不相信他的女儿会是一位冲动无脑的莽夫;好好想想吧,沐灵兮,想想你在人界遭受过的一切伤害,想想那一张张嫉妒扭曲、为了内心的丑陋欲望什么都能做出来的恶心面孔,再看看那天穹顶端屹立的神迹高塔,究竟谁才是你值得效忠的对象?”
“老朽向你保证,有这份高贵的血脉纽带在,你在新世界里将会是天下主宰最宠爱的小公主,将会是人人敬畏跪拜的高贵存在,再不会有人敢对你有半分不敬!”
……
银发少女站在寒风中,清澈的眸子向四周看去,看向倒在地上颤抖不止的女奴们,看向逐渐淹没视线的黑暗魔光,任由那黑暗光芒一点一点吞噬星眸中的纯净光华,将辉耀魔法少女的神圣灵装都染成一片死寂的黑,进而在身旁升腾起寒冷的黑焰,冷到仿佛将空气都凝结、将血液都冰封;
如此神奇、如此理所当然地,黑暗魔力自银发少女的血脉最深处喷涌而出,就像一头沉眠的远古魔龙,明明过往完全察觉不到它的存在,可当现实无情揭开,当魔王之女意识到这份血脉的那一刻,便是蛰龙已惊眠,一啸动千山!
“……”
沐灵兮缓步向前,黑暗魔气于周身静静流转,散着死亡的寂静;洁白的靴跟在晶石地面上叩出清脆低沉的“哒哒”声响,毫无感情的视线漠然扫过这群瑟瑟发抖的弱小蝼蚁,然后——
魔烬长刀直直伸出,一把捅穿老半兽人的身躯!
“…为什么……?”乌尔塔不敢置信地瞪着双眼,想不明白这魔王之女为何还不弃暗投明:
“我不知道,”银发少女低着头,咬牙压抑着话语中的颤抖,花季少女的声音本该像流淌山涧的泉水一般清冽动听,此刻却变得如同黄沙乱风中的仙人掌般刺耳沙哑:
“可你还有什么理由…还有什么理由站在人类的阵营?——呃啊啊啊?!!”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别问我!”银发少女声调忽然拔高,刀尖涌动的黑焰如火山岩浆般爆发溅射,将半兽人的佝偻身躯吞噬其中:
“什么魔王…什么沐雨…都是骗人的,都是假的!我不信,我不信!”
半兽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中,少女在狂风中大口大口喘着气,纷乱的长发如银蛇狂舞,动荡的眸子若星河乱流:
“我只知道,他让我留在这里,让我把你们杀光,那我就在这里把你们杀光!其他的事情…都跟我…没有关系!我全部…都听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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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
大厦顶端的高空中,克洛诺斯肌肉暴起,一次次将荒芜魔将重重砸在大厦的地面上,碰撞的声音是如此沉闷恐怖,难以想象那被当成球蹂躏甩动的身体已经被砸成了什么样子:
明明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上风,泰坦殿下的脸上却全不见胜券在握的快意,反而越砸越急、越砸越没有底气:
百臂巨人形态的他就是世间独一无二的怪物,凭肉身之力就能与大恶魔对抗的恐怖存在,所以他轻轻松松就压制住了荒芜魔将,直至将他抓在手里疯狂甩动;
可变身时间是有限的,每一刻每一秒都在消耗着他的本源魔力,眼看就要维持不住形态了;他之前说要给荒芜魔将个痛快,既是自信之语,也是实在之言:他必须要速战速决,否则一旦当他支撑不住、退出变身形态后,胜负形势就将瞬间反转。
所以他打的越来越急,却始终无法将对方一波摁死:
那魔铠里的身躯看似平平无奇,内里的坚韧程度却完全是超出泰坦殿下这辈子所有认知的存在,任他怎么大力挥舞爆砸,那身体就是死死撑着最后一口气,在极限边缘死死顶住,顶得胜负天平一点一点反转过来,撑得克洛诺斯越发心慌:
于是他再不敢留任何后手,巨人形态的巨手张开,自虚空中抓出一张青铜古钟,在呼啸的狂风中重重拍响,古钟便发出苍老玄奥的长鸣,鸣声传至荒芜魔将耳中,化作泰山压顶般的压迫感,仿佛心脏都要在这钟鸣中被生生撕裂一样:
泰坦恶魔阿修罗赐予的至高魔器,泰坦怒:精神系攻击,泰坦一怒,浮尸千里,以远古泰坦恶魔的咆哮摧毁敌人的精神、毁灭敌人的斗志、再靠肉身之力碾而胜之!
百臂巨人抓住最后的变身时间,将泰坦怒作用下的荒芜魔将高高扬起,拼尽全力重重砸向大厦,把上古秘金制成的建筑都砸出足足一层空心的巨大窟窿!
……
久久不散的轰鸣回响中,大厦顶端魔光一闪,克洛诺斯变幻回原本的红衣青年形态,喘着粗气扶墙而立,双眸在震惊中向前望去,猩红瞳孔中倒映出那噩梦般的魔影:
荒芜魔将从断壁残垣中走出,摇摇晃晃地向他走来,晃荡的身体展示着虚弱的状态,似乎也已经到达了极限,与泰坦肉身死磕的余波还在体内冲击,全身像是散架了一般松垮,边走边痛苦地咳嗽着,每咳一口都像是要把肺咳出来,可跟他比起来却终究是好了太多,一个只是看着凄惨,一个却是真的失去了继续作战的依仗:
“泰坦怒对你…不生效?”克洛诺斯不敢置信地喃喃着:“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魔将不理会他,艰难扶住块巨石,缓缓站直身体,将魔剑举过头顶,冰冷的剑锋竟燃烧起独属于辉耀魔法少女的神圣火焰:
数十里外的哥特式露天剧院里,银发少女突然像是若有感应一般,也将长刀高高扬起,刀锋亮起熊熊燃烧的圣焰,左手则于胸前快速勾画,莹白指尖比划出一个诡异神秘的术式图案:“神临!”
术式亮起,银发少女身上的辉耀魔力竟似隔空传输到荒芜魔将身上一般,在黄土大厦的顶端凭空燃起、在高空狂风中愈燃愈盛,最后竟化作一场将整片暗夜都映亮的滔天野火!
百米大厦内部,幽暗阴影自每个房间角落袅袅升起,结成一个又一个诡异邪恶的黑暗术式,整座大厦如同变成了一座潜藏无数陷阱的精巧迷宫,一场杀机四伏的凶险棋局;
可对方根本不打算落子对弈,而是直接在出入门口放了把火,一把足以吞没整座迷宫的滔天大火!
于是黄土大厦在烈炎中融化崩塌,连同内里的无尽黑暗一起烧作荒芜。
荒芜魔将屹立在焰海中,隔着火幕遥遥望向远方;银发少女把魔力全部传给他,捏碎一块水晶,身影便瞬间消失在拍卖会场的一地狼藉中:
闪烁水晶,森梦唐家的大小姐当年留给弱小魔物的青囊里,最后剩下没用完的东西;现在留给沐灵兮传送回人界,也算是把唐大小姐当初交给他的家当败了个干净;
他们约好要杀光泰坦和半兽人,她就杀光泰坦和半兽人;他们约好合力释放出这场大火就传送走,她就准时传走,一刻也不多留。
从理性的角度看,女孩的表现简直就是最完美的合作伙伴,像个机器人一样分毫不差执行好你的所有任务,任何情绪都不会干扰到她的行动,简直平静到令人心慌。
“为什么…从始至终…没有表情……”
断壁残垣中,克洛诺斯单膝跪地,艰难支撑着被魔剑一瞬切得千疮百孔的身体:
他吃力地抬头望去,想看看这个将暗惧者杀死、将他打败的魔将究竟是何方神圣,却只看见了一对没有感情般的眸子,那眼神中甚至连苦战获胜的喜悦也看不到,只剩一片空洞、一片荒芜:
“因为说到底,你的对手不是我,我的对手也不是你。”
熊熊燃烧的烈火间,男孩背对着奄奄一息的泰坦殿下,缓缓抬起头,视线越过灰烬龙卷般的滔天焰浪,遥遥望向黑空尽头的血色高塔:
“一切的一切都源于被魔王扭曲的因果……简单来说,就是某位名为魔王、实为远古魔神的存在,密谋独裁世界的权柄,躲在幕后用了整整三千年积攒力量,到了今天,已经是无可匹敌的恐怖存在,只待恶魔王座在一年后最终苏醒,便可重获自由、撕破王座的束缚,化作两界唯一的主宰!”
“而这远古魔神的性格又谨慎狡诈的很,明明已经拥有了压倒性的力量,却还是谨小慎微,事事谋定后动,尽可能在暗中提前排除掉一切潜在的威胁,以各种手段扭曲轮回中的种种因果,最后把这世界搞成了如今的混乱样子。”
“世界意志不甘陷入被魔王支配的结局,于是用最后的力量创造出了一位本不该存在于这世上的黑暗魔法少女——暗之魔女,让魔女去指引那位因果扭曲的产物——魔物勇者、也就是我,帮助勇者走上杀死魔王的路途,终结摩洛的阴谋,把世界修正回原本的样子。”
“现在你懂了吗?这场命运的游戏里,我们都不过是无家可归的孩子,在因果错乱的世界里扮演起一个个错位的角色,混在一起胡乱厮杀着,伤痕累累地杀到最后,全给那位魔神老爷做了嫁衣,谁也得不到想要的归宿。”
“只有杀了那魔神,扬了那高塔,把那些高高在上俯视众生、以神之名肆意戏谑世人命运的恶魔一一杀尽,才能从这个死胡同里杀出去,终结掉这悲剧的一切,才能到达那个所有人都能露出笑容的…我想要到达的世界。”
“只要能到达那个世界,什么对我来说都是无所谓的;”荒芜魔将转过身来,看着在迷茫中睁大双眼的泰坦殿下,眼中燃起比希望更炽热、比绝望更冰寒的火光:
“我已经一无所有了…所以也一无所惧。”
……
最后一丝气息散尽,克洛诺斯闭上双眼,身体渐作死寂的冷。
意识弥留的恍惚间,漆黑魔剑光华一闪,泰坦殿下似乎听见了一声低低的、来自某道似曾相识的幽兰倩影的,少女清冽叹息之音。
魔将直直立在他的尸体旁,魔眸看着在烈火中崩塌倒坍的黄土大厦,右手紧握着那把幽兰长剑,身体在弥散狼烟间挺作笔直的一条标线,如若万丈狂风中屹立不倒的黑岩孤松。
……
“荒芜……”
崩塌的世界里,柔柔的少女音色响起。
男孩突然愣住了,片刻之后,发了疯一般的四处望去,却只看见无尽的火光。
他最后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般,颤抖着双手举起漆黑魔剑,屏息凝神感应着剑身传来的柔软魔力,似是想透过冰冷的剑锋,聆听到魔剑那颗不存在的剑心之音:
我能感受到…你现在…很开心哦;
是遇到了…喜欢的女孩子…想要守护的人吗?
“我第一个想要守护的人,就是你啊……”男孩喃喃着:
他搞不懂这声音究竟真实存在还是只是他的幻听,也不想搞懂了;也许他只是憋出幻觉了,单纯想找个人说说话,哪怕是虚幻的影子也无所谓了:
“可我失败了,到最后也什么没有改变,只能眼睁睁看着你变成这把魔剑。”
“所以在未来,请你一定要守护好每一个喜欢你的、你喜欢的女孩子,不要再重蹈覆辙了呀……”
魔剑在火与风中轻轻铮鸣着,像是魔女在世界末日前柔柔唱起的摇篮曲:
“你是我见过最好最好的人,有着勇者所需的一切品质:勇气、坚韧、智慧、责任心、以及最重要的,那份不问缘由、不求回报的善良,却唯独被这扭曲的因果所害,附身于魔物之躯,缺了勇者的那份力量。”
“所以我变成你的力量了呀……我本就是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暗之魔女,现在以最后的身体化作你的心脏、以最后的力量化作你的魔剑,终于完成了被神明创造于这世界上的使命,不应该为我感到开心才对吗,为什么要伤心呢,荒芜?”
“前方还有那么美的景色在等着你,为什么还要沉浸在过往那么短暂的回忆里呢?就把我们之间的一切…当做是一场梦,可以吗?”
……
“那新的世界里,你还会…好好站在我面前吗?”
……
剑身不再有声音传来。
因为他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斯人已去,空余幻影;现在他确定了,从始至终,他都只是在与自己的幻想对话。
冷。
四周火光缭绕,他却只觉得好冷。
……
冷火中似乎有低低的求救声传来,男孩视线一凝,纵身向远处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