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醒来时,我仍然在乌庆阳的怀抱里。
我们很安静,就像过去的早上一样。
两个人穿好衣服、吃早餐、检查车子。
我们尽可能将更多的食物和用品装进车里,并用井水灌满所有的瓶子。
狗狗吃完碗里的食物,跟着我们收拾行李。
他伸出舌头看着我们,尾巴偶尔犹豫地摇着,好像很高兴,但不确定是否可以高兴。
我根本没办法面对狗狗。
当我们收拾好行李,乌庆阳最后一次检查房子,确保我们没有遗落东西时,我给了狗狗一个快速而用力的拥抱,脸颊埋在他的皮毛里,然后放开他,爬上车的副驾驶座。
我不会哭,他是一只狗,我们甚至还没有给他起名字。
我们必须离开,也必须留下他。
我坐在座位上,祈祷乌庆阳能尽快回来,早点离开。
我不想一边看着狗狗一边离开,我会失声痛哭的。
乌庆阳仍然没有出现,狗狗坐在车旁,满怀期待地抬头看着我。
我一动不动,狗狗抬起身体走上前,前爪靠在车上。
我以为他只是想让我挠挠他,所以伸手摸摸他的脑袋和耳朵。
狗狗摇了几下尾巴,忽然直接跳进车里,扑通坐在我脚边。
那里堆了一叠毛巾和毯子,狗狗根本不管弄得乱七八糟,高兴地喘着粗气,看起来对自己很满意。
我僵硬地坐着,激动得几乎发抖。
我不能把狗狗推出去,我就是做不到。
又过了一分钟,乌庆阳才出来,穿着工装裤和黑色短袖,最后检查大门是否锁好。我们早先决定把钥匙带在身上,以防将来需要回来拿补给品。
“狗狗一定是跑到树林里了,”乌庆阳一边走近车子,一边说道:“找不到他,没办法说再见--”
他滑进驾驶座,看到狗躺在毛巾上。乌庆阳一动不动,狗狗伸出舌头,定定坐着。
乌庆阳沉默了很久,我在座位上挪了挪身子,小心说道:“我没有带他上车,他自己非挤进来的。”
乌庆阳深吸一口气,目光从狗身上移到我的脸上。
我一动不动,眼眶里一颗一颗的泪珠滴下来。乌庆阳抽着嘴角,说道:“操,他只能坐在你脚边,没有别的地方了……我去拿点狗粮。”
我还在掉眼泪,抚摸着狗狗。
乌庆阳回到屋里,没过多久拿着一袋狗粮回来,说道:“这是我们能带的全部食物,包括狗狗的口粮。”乌庆阳俯身把袋子挤到毛巾堆旁边,不满地说道:“你连脚都没地儿搁。”
“我不在乎。”
狗狗嗅着狗粮,更自信地摇摇尾巴,似乎知道那袋狗粮意味着我们会带他一起走。
“操,狗和你都一样。”乌庆阳对狗摇了摇头,但又快速地挠挠他的耳朵背后。
“他和我怎么了?”我问道,不明白乌庆阳的含糊其辞。
乌庆阳像对狗那样对我摇头:“你和他两个,会毁了我。”
我擦掉流出来的眼泪,说道:“我们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但那只让事情变得更糟。”乌庆阳望着倾斜的土路低声说着,几乎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不确定乌庆阳到底是什么意思,但这似乎不是件坏事,因为他的语气和表情都很亲切。
我和狗坐在副驾驶座上,非常挤。
我并不是抱怨,但这几天在小屋的惬意生活,让我好像忘记整天在路上的感觉。
那种时刻警惕危险、不断寻找汽油的危机感。
更不用说躲避主要道路,必须在人烟罕至的山路颠簸。
我一时还没有适应,所以这一天漫长而难熬。
中午时分,我们发现一条古老的乡村道路。
很窄但勉强还算一条路,而且方向正确,所以我们想试试。
走了将近一个小时,取得不错的进展,但随后进入一个有人居住的小镇。
我们走近和护卫队交谈时,他们态度很好,但拒绝我们通过。
我们不得不又花了一个小时找到另外一条穿过树林的道路。
天黑后,两人只能露营过夜。
我们生了一个小火堆,热了两个罐头汤。乌庆阳全程保持安静,一句话都不说。
我知道我们一上路就会这样。
乌庆阳在小屋里很放松,但现在不是了。
他不会再逗我或抱我,更不会和我做爱,当我们在户外时肯定不会。
我已经开始想念那所小屋,想念我们的淋浴,想念我们的双人床,想念在床上搂着乌庆阳,想念和他做爱。
和乌庆阳经历了那么多喜怒哀乐,我已经不能再把他当旅途的同路人,而是一个男人,一个完完全全的男人,我的男友、老公,最亲密的情侣。
狗狗倒是看起来很开心,吃着他那一小份狗粮,喝了些水,然后独自在树林里闲逛。
回来后,他蜷缩身体,在我们旁边趴下来。
我刷好牙,脱下外套、鞋子和腰带。
乌庆阳背靠着一棵树坐着,猎枪放在他手边。
他总是让我先睡,所以我铺好睡袋,用折起来的毛巾当枕头,躺下来。
地面又硬又凹凸不平,我转了好几次身,试图让自己舒服些。
“你躺着不舒服吗?”乌庆阳问道。
“是啊!”我翻身仰面看着他,说道:“真没想到,不过四五天,我就变得这么娇生惯养。”
乌庆阳轻轻哼了一声。“可不是么,但我明白你的意思,地面确实不太舒服。”
“别管我,我瞎抱怨呢!”
乌庆阳坐在渐渐熄灭的的火堆旁,又看了我一会儿,然后说道:“过来,宝贝儿。”
我很惊讶他语气中透露出的亲昵,乌庆阳只在我们做爱时才会叫我\'宝贝儿\'。
我起身把睡袋移近他,乌庆阳将我的脑袋放在他的腿上,一只手轻轻抚摸我的头发。
“这样行吗?”我问道,担心他会不舒服,或者不喜欢我压在他腿上。毕竟,如果遇到麻烦,他无法轻易跳起来。
“没事儿。”乌庆阳听起来很累,也有点紧张,和我的感觉一样。
狗狗抬起头,看到我挪了位置,于是站起来,蜷缩在我身边。
我闭上眼睛,感觉到乌庆阳和狗狗都靠着我。
这不是床,不是我们的小屋,但比以前好多了。
我不可能要求更多,小屋里住的几天只是意外和一种暂时的放松。
生活在陨灾之后,每个人都需要学会接受一切,也要学会不做白日梦。
我渐渐睡着,感觉到乌庆阳偶尔会抚摸我的头发、脖子和脸。
至少,他不再离我那么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