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乌庆阳要去找自己的老婆。

第二天中午,我们离陆堡营已经很近了,近得几乎令人难以置信,但我们快到了。

如果我们走大路并且直接开车到正门,不到一小时就能到达,但我们不敢这么草率。

乌庆阳确信,通往陆堡营的主要道路上,会被无数车匪路霸封锁或伏击,毕竟谁都知道这里的人多资源也多。

我相信他是对的,所以我们必须找到一条不那么危险的方法到达。

我们一边吃午饭,一边研究地图。

“大门在这里和这里,”乌庆阳指着地图上的地方说:“但我们不知道哪个门可以用,也不知道通往的是整个基地还是其中一部分,更不知道他们要从哪里放人进去。”

“天啊,这个地方太大了。”

“是的。”

“我们需要探一探究竟,你说这附近有没有地势更高的地方可以去看看?”

乌庆阳也不太确定,道:“也许吧。虽然看不到整个地方,但也许我们可以看到一部分,譬如其中一个大门。”他的手指沿着一边划过,又对照着我们所处的四周地形,继续说:“南边应该是地势较高的地方,我们可以开车到这里。虽然没有道路,但应该可以通行,然后到达东边的这个角落。也许我们在这个角落能看得更清楚。”

“听起来不错。我宁愿知道我们即将遇到什么,而不是盲目地向前冲。”

“那我们就这么办吧。”

我们花了整个下午的时间绕行,避开道路和附近被占领的城镇。

当我们按计划到达基地附近的区域时,太阳已经落山。

即使我们爬到最高的山顶,也看不到很远,所以我们转而寻找过夜的地方,计划明天再从长计议。

目的地已经近在眼前,尤其需要沉住气,稳妥行事。

我们找到一个偏僻的小屋,只有一个房间,除了一张小床空空如也。门窗完好,但也没有任何保护,而且门前连个可以搬动的东西都找不着。

这比在露天露营要好,但我们必须轮流睡觉。

狗狗蜷缩在床边的地板,我躺在床上,对明天的到来感到阵阵不安。

我睡了几个小时,突然被乌庆阳叫醒。

声音低沉而急切,我立刻坐起来,手里拿好枪。

“车灯。”他站在窗边,手里端着猎枪。

“朝我们过来吗?”

“是的,就停在我们门口。”

“哦,天啊!”我跌跌撞撞从床上下来,抓着手枪,走到窗户另一边。

“躲起来,我们不知道是谁,对方可能会直接开枪射穿窗户。”

我照他说的隐蔽好自己,尽可能向外偷看,但又不让自己成为目标。除了车头灯,我什么也看不见。狗狗也醒了,在我脚边轻轻地嗷叫。

一声巨响打破黑暗时,我吓得差点跳起来。果然,有人朝屋子开枪。随后一个男人的声音喊道:“不管你是谁,那间小屋不属于你。”

尽管声音粗鲁无礼,但这句话却让我松了一口气,听起来不像是那种无恶不作的蝗匪。

乌庆阳回应道:“我们来时屋子是空的,不知道已经有人住,我们不想找麻烦。”

“那就滚出去!”

“没问题,但我们得知道外面等着我们的是什么。”

我听到那个男人低声说话,像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和人交谈。过了一会儿,他大声喊道:“你先告诉我们你们是谁!”

乌庆阳没有立即回答。

我知道他为什么犹豫,承认只有两个人可能会给对方胆量对抗。

然而,我现在几乎肯定说话的人不会为了伤害而伤害。

他给我的感觉和乌庆阳是一类人,不仅保护自己,而且保护和他在一起的人。

我能从他的声音中听出来,而如果乌庆阳不回答,这种僵局将永远不会打破。

于是,我大声喊道:“我们只有两个人,手里也都有枪。我们不会出来,直到我们确保安全为止。”

外面一阵沉默,然后另外一个声音喊道:“麦菱?是你吗?麦菱?”

声音那么陌生,又那么熟悉。我以前几乎每天都要和他说几句话、吵几句嘴。“麦苗?”

“是的……天哪,天哪,麦菱,我简直不敢相信,你和谁一起在里面?”麦苗激动地语无伦次。

乌庆阳转过身,还是一脸疑惑和不信任。

我太兴奋了,没有理他,直接朝窗外喊道:“还有其他肖台镇的人吗?”

“没有!我们只有四个人,你能让我们进来吗?”

我不再有任何疑虑,跨了几步跑到门口。我看了乌庆阳一眼,他不情愿地点点头。

我打开门走进黑暗中,一个高出我半个脑袋的年轻人跑过来。

在车灯的照耀下,他满脸笑容,一把拥抱住我,可不就是麦苗嘛!

他身后有一个男人,刚才说话的人肯定是他。

那个男人身材高大,肩膀宽阔,剃着光头,穿着军装,肩膀上还扛着一把枪。

乌庆阳带着狗走出来时,也是一样的姿势。

我翻了个白眼,说道:“你们稍微放松一下,好不好?这里没人想伤害谁,你们都可以把枪放下了。”

“还有谁和你在一起?”乌庆阳看着另一个人问道。

“除了麦苗,车里还有两个女人。”那人说着,朝麦苗翘翘下巴,说道:“你放下枪,我就让她们出来。”

“乌庆阳,拜托!”我也应声请求。

他看了看我,谨慎地放下猎枪。另一个男人也放下枪,手臂挥舞了一下,另外两个女人从一辆黑色越野车里走出来。

“我是潘宇龙,”那人自我介绍道,听起来不是特别友好,但不像以前那么敌对。“我想你认识麦苗,那是孙梦雪和陈星宁。”

孙梦雪和陈星宁都三十多岁,和我们点点头示意,但没有说话。

“乌庆阳。”他走到我身边,手放在我的背上,做出保护的姿势,又指了指跟在身边的狗:“还有我们的狗。”

“乌庆阳?”麦苗转过身,惊奇地说道:“真的是你?我几乎认不出你了。”

“好久不见。你也比我印象中高了好多!”

“我们现在可以进屋了吗?”我插嘴问道:“我不喜欢在黑暗中待着,也许我们可以在小屋里挤一晚上。”

对每个人来说,这似乎是一个可以接受的计划,我们都进了屋子。

潘宇龙浓眉大眼,是个英俊精干的年轻人,不像他一开始看起来那么吓人。他有一双深邃睿智的眼睛,当他不严厉时,声音既低沉又悦耳。

“这个小屋是我们的休息站,”等我们其他人都找到地方坐好后,他站在靠门的位置,解释道:“周围太不安全,到处是打家劫舍的土匪,所以我们建立了一个网络系统,保护那些想去陆堡营的人安全抵达。”

“所以你们也要去那里?”乌庆阳坐在我旁边,我们背靠着墙,挨得很近。

潘宇龙摇摇头:“我们白天在那里,现在正准备离开。”

麦苗忍不住插嘴说道:“我想你还不知道,我们不得不放弃陆堡营。”

我愣住了,同时感觉到乌庆阳也浑身僵硬。

潘宇龙接着说:“陆堡营一直是军队在驻扎,所以我们守了很长时间,也收留很多平民,保护他们的安全。然而,我们遭到一拨又一拨的袭击,蝗匪试图进入并抢走我们的物资。我们失去了很多人,而且最近这段时间,我们几乎无法出去寻找补给。在过去的六个月里,整个营地几乎都在消耗而非获取。这是不可持续的,我们不得不放弃并撤离。”

“所以……所以大家都还好吗?”我的声音忍不住哽咽。

潘宇龙同情地看着我:“现在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

“那么人都去了哪儿?”乌庆阳问道。

“陆堡营的人分成三个不同的车队。如果大家一起走,目标太大,保护起来更是困难。离这里向北五百公里外有另外一个六零二基地,更大更坚固,那里是最终目的地。”

“你们为什么不和他们一起走呢?”我问。

“两位女士不想跟着车队去基地,她们要去找一支娘子军。那支娘子军四处奔波保护女性,我说我会帮忙找到她们。”

我精神大振,立刻问道:“你是说马晓丽和她的团队?”

“是的。”潘宇龙饶有兴趣地看着我:“你认识她们?”

“我们在旅途中遇到过她们。”我看着屋子里的另外两个女人,问道:“所以你想加入她们?”

“我们也曾经在路上遇到她们,当时我们的处境……很艰难也很危险。是她们救了我们的命,还将我们护送到陆堡营,我们一直特别感激。现在失去陆堡营,我们本来就什么都没有,索性趁这个机会多做些事情……”孙梦雪耸了耸肩,旁边的陈星宁也点点头。

我们在沉默中坐了一会儿,然后麦苗问道:“所以你和乌庆阳要去陆堡营?”

“是的。我来找你,和肖台镇的其他人。”我吞了口口水,问道:“还有……我们还有谁留下来吗?”

“是的。不多,但有一些。”麦苗沉重地说道。

乌庆阳清了清嗓子,问道:“你碰巧认识赵悦吗?她是我老婆。”

孙梦雪眼睛一亮,立刻插话:“你是赵悦的老公啊,她在,一直都在,今天早上我还看见她。和肖台镇的其他人一起,跟着其中一个车队离开。”

乌庆阳一阵激动,我心里忍不住酸酸的。他当然担心赵悦了,现在知道她没事肯定很高兴。现在,他要去找自己的老婆,这是他一直想要的。

“我知道那支车队的路线,”乌庆阳说道:“如果你们想追上的话,我们会朝同一个方向走一段时间。所以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一起旅行走段路。”

“听起来不错。”乌庆阳转过头问我:“你觉得呢?找到肖台镇其他人?”

我点点头,我还能做什么?我想去陆堡营找弟弟,想着那里可能会很安全。现在,我找到了弟弟,但陆堡营不再安全。

“好的。”潘宇龙站起来,说道:“我先值班,你们都去睡吧。”

经过简短的讨论,两个女人睡在床上。

我把睡袋铺在地上躺下来,乌庆阳在我旁边伸开四肢,侧身面对着我。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我,眼中闪现一丝痛苦。

我蹑手蹑脚靠近他,直到靠在他的胸前。

乌庆阳搂住我,我也尽可能紧紧地抱住他。

明天一切都会改变,我们不再孤单,很快就会和镇上的人汇合,包括他的妻子。

我知道会发生什么,也许他们离了婚,但他们也有一段我和乌庆阳没有的历史。

在这样的危机中,人们都会选择自己认识最久、最信任的人。

我和乌庆阳在一起统统算下来不过十来天。

他从来没有对我说过一句舍不得我的话,他甚至从来没有吻过我。

只要我们跟上车队,将和肖台镇的老乡汇合。

而他会再次回到赵悦身边,我也不再是他的责任。

我突然委屈得不行,鼻子一酸,眼眶里差点掉出眼泪。

我就要失去乌庆阳了,今晚很可能是我们在一起的最后一晚,我确信这一点。

这个认知让我心如刀绞,偏偏只能埋在心里,绝对不能让乌庆阳感到内疚,也不能给他任何压力。

从我用枪指着乌庆阳那一刻起,他一直对我很好,那么我也要对他好。

这很重要,即使在世界末日,也要对你心爱的人好。

今晚,乌庆阳是我的,明天我就得从他的身边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