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风情

“常言道'不看锦绣山,不算到锦城。'锦绣山不似其他名山大川那般雄伟壮阔,却别有一番秀丽。有一种说法,锦城这个'锦'字,就取自锦绣山。”

两人踏着石阶,欣赏这山间风景。

锦绣山位于锦城北部,只不过普通百姓大多要操劳生计,春季犹为忙碌,因此山上三三两两的游客,不是本城显贵,就是外来旅人。

北堂潇看着阶边抽出嫩芽的野花,俯身轻抚,凉凉的,带有晨雾的湿气。

山里温度稍低,丝丝凉意让北堂潇倍感舒适。

“确实是个好地方。要是能在这里隐居,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冷秋凝白了一眼,“这里可没有女人。”在她心里,已经把北堂潇列为无女不欢的那种人了。

“我有说自己一个人隐居吗?”北堂潇似笑非笑的看着冷秋凝,“有冷姑娘这样的佳人陪着,隐居也不会寂寞。”冷秋凝懒得理他,论嘴皮子,她绝不是这家伙的对手,何必自讨没趣?

“冷姑娘不是锦城人吧?”见冷秋凝不理他,北堂潇又开始找话题。多了解,才能为日后追求做铺垫。

“嗯,祖籍锦城。去千金坊当荷官,一来这里多为显贵,有利于我寻找七月昙,二来算是一时兴起吧。”冷秋凝直接大方承认。

这倒在北堂潇预料之中,毕竟输红了眼典当身家的比比皆是,确实有可能遇到自己想要的。

而且颇有姿色的女子,经过简单培训来千金坊做兼职也是常有的事。

毕竟,不是所有的修士都出身名门,散修才是常态。

“这么说,冷姑娘已经得偿所愿?不知道接下来有何打算?”

冷秋凝一愣,本来她是打算四处游历,看能不能找到关于七月昙的线索,但现在目的已经达到,接下来是回去?还是继续历练,她确实没想好。

“看得出来,冷姑娘也是出身名门,恐怕也是好不容易才出来一趟吧?”北堂潇察言观色,心中有了几分打算。

即使大燕再开放,对于女子来说,一个人在外漂泊也是极为罕见的。

因此他断定冷秋凝八成不愿意直接回去。

毕竟这种游历江湖的机会可不多得。

“刚好在下也要归家,一路上一人一马总归寂寞,不如和在下一起?”北堂潇趁机邀请。

“唔…”冷秋凝感觉自己要是和这登徒子在一起,迟早得把身子丢了。

但她接下来也不知道去哪里好,又不想回去,此时也略感烦恼。

看见佳人动摇,北堂潇赶紧保证,“放心,我绝不会做冷姑娘不愿之事。”但又小声嘟囔了几句,什么揩油不算云云。

以冷秋凝的修为,自然是全都听得一清二楚。

这登徒子虽然好色,但行为大体还算正派,甚至可以说是为博佳人一笑,豪掷千金的那种人。

先不说百年朱果本就比不上七月昙,就是价值超过七月昙,也是她有求于北堂潇。

对方要是小人一点,完全可以以七月昙为筹码,而她八成也得为七月昙而折腰。

再三思量,冷秋凝不再犹豫,说道,“要我和你一起也不是不可以…”还不等她说完,北堂潇就已喜上眉梢。

冷秋凝觉得有些好笑,他还真是从不掩饰自己对女人的喜好。

又准备约法三章,北堂潇直接伸手轻轻捂住了她的嘴,“不必多言,除了大是大非之事,剩下的都依你。”

冷秋凝轻轻拍掉北堂潇的手,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忽然加快了速度,整个人都轻快起来。

北堂潇也笑了,两人的距离又近了一步,实在是件值得祝贺的事。

一路上说说笑笑,又走了大半个时辰,终于来到了山顶。

站在山顶凉亭上,北堂潇再次搂上了冷秋凝的腰,极目远眺,大半座锦城尽收眼底,让北堂潇感受了一把古人“会当凌绝顶”的快感。

感受着山顶吹拂的清风,细嗅微风从身旁佳人带来的处子幽香,就这么静静体味着。

“风雨欲来啊…”似是感到山中凉气,北堂潇将怀中的人儿搂的更紧了些。

不等冷秋凝细细揣摩其中深意,北堂潇语气又轻松起来,“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何惧哉?”

“凝儿,我想了想,有些事儿必须现在和你说明白,我不想日后你认为我是个只攻于心计的小人。”北堂潇的脸上难得有了正色,松开柔软滑嫩的腰肢,将双手抚在冷秋凝肩上,直勾勾的看着她。

冷秋凝不知道她现在的表情如何,但确实热的发烫。她这是第一次见这家伙一本正经的样子,那双重瞳所带来的压迫感让她莫名心悸。

“你、你莫不是反悔了吧…”声音莫名带了几分娇弱,真是我见犹怜。

“想什么呢?唔…我大概算是和家里闹了点不愉快,这次回来主要是为了解决问题。我害怕到时候牵连到凝儿你…”

“喔…”冷秋凝松了一口气,她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哪家高门子弟不和家里闹点小矛盾?

转而又愁上眉头,担心道,“那你将七月昙换给我,不会给你带麻烦吗?”

“怎么会…这点小事儿不算什么。”北堂潇摇头失笑,觉得这小妮子更可爱了,“那你还愿意和我一起回去吗?”冷秋凝不回话,而是欺身上前将自己窝在北堂潇怀里——她喜欢上这种感觉了。

忘返楼外。

接过马倌手里的缰绳,将其中一匹青鬃马牵给冷秋凝,这是刚刚在马厩里挑的,其上一任主人已经把它抵给忘返楼了。

此番出城刚好和去锦绣山同路,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除了出内城时将路引还给城卫废了些时间,可以说一路畅通无阻。

到了城外,北堂潇先扶着冷秋凝上马,帮忙倒是其次,揩油才是真的,趁机狠摸了几把翘臀,才恋恋不舍的放开,直到冷秋凝的马鞭声响起,北堂潇才后知后觉,赶紧翻身上马追赶。

换成其他人,哪怕是女人,敢对自己动手动脚,也早就躺着了,更别说这种赤裸裸的调戏行径。

但面对这个男人,冷秋凝却始终硬不下心来。

想到刚刚他摸自己时,心里泛起的痒意,冷秋凝啐了一口,手上力道大了不少,胯下良驹一声嘶鸣,脚力更快几分。

这可苦了北堂潇和青鬃马,本来他的马就比不上人家,刚刚还能勉强吊在后面,这下更是只能看着冷秋凝的身形愈来愈远。

一路上一人一马都没怎么休息,幸好官道只有一条,紧赶慢赶,总算是在晚霞中看到了那道靓影。

北堂潇突然有种娇妻盼君归的感觉,下马躺在冷秋凝铺好的地毯上,肆意舒展自己的身体,一人一马终于能好好休息一下了。

躺了一会儿,突然一骨碌滚到盘膝打坐的冷秋凝身前,将整个头埋在两腿之间,狠狠吸了一口,是混着香汗、体香和尘土的味道。

这下冷秋凝是没法打坐了,又不能一把把这登徒子推开,只好将手扶在北堂潇头上,像盘核桃一样慢慢抚摸着。

享受着美人的素手,北堂潇翻了个身,眼睛看着头顶玉乳,语气不满,“干嘛走这么快,咱们又不赶时间。” 冷秋凝一怔,心下羞恼,手上力道都大了不少。

北堂潇嘿嘿一笑,闭眼享受起来。

直到天色完全暗了下来,北堂潇才从温柔乡中挣扎坐起,“今晚我守夜,怎么样?”

冷秋凝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完美的曲线让北堂潇大饱眼福。

听到北堂潇的声音,也不客气,直接靠进北堂潇胸膛,阖上双眼,没一会儿就响起均匀的呼吸声。

北堂潇受宠若惊,暗想自己魅力这么大了?

刚认识没两天的冷傲美女直接投怀送抱?

这是考验我的定力啊,赶紧运转养元经,将心中邪火散去,努力维持清明,万不可犯下大错。

第二日一早。

冷秋凝醒来的时候,才后知后觉,自己昨天竟然不自觉的躺进一个男人怀里,脸偷偷一红,暗骂自己不矜持,刚想继续装睡,就听见一道温柔的声音,“睡醒啦?”

“唔…”冷秋凝只好睁开了双眼,却不起身,而是侧身继续躺在北堂潇怀里——躺都躺了!

“真是个贪睡的小懒猫。”北堂潇宠溺的笑了笑,以前都是师尊师姐宠着他,今天他也体会了一把宠别人的感觉。

冷秋凝赖了一会床,才不情不愿的起来,简单洗漱吃过早饭,将毯子收起,转身牵马的时候,北堂潇猛地将她抱住,狠狠吸气,“你知道我昨晚忍得多辛苦吗?”语气幽怨极了,“你得补偿我。”

冷秋凝觉得好笑,明明被占便宜的是她,这色坯却倒打一耙,“你想我怎么补偿你?”

北堂潇显然早已经想好,“以后我想抱你的时候,你不能拒绝。”冷秋凝翻了翻白眼,她还以为北堂潇会多得寸进尺,结果就提这么点要求,一直以来她就没拒绝过好吗?

她显然没意识到,这种亲昵的行为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成为了理所当然的事情。

“好,但只限于休息的时候。”北堂潇欣喜,又抱了几息,才松手去牵自己那匹青鬃马。

一路美人相伴,赶路时就和冷秋凝互相分享见闻,休息时相拥而眠,让两人感情再度升温,连冷秋凝自己都意识到,恐怕自己离登上北堂潇这艘贼船就差最后一脚了。

“凝儿,咱们已经进入冀州地面了!”北堂潇声音激动,不管日后有何艰难险阻,再次踏上阔别十年的故土,还是让北堂潇心情激荡。

冷秋凝也是美眸一亮,连续赶了这么多天路,饶是她修为不俗,可心理上的疲惫却是不容易消除的。

再加上前两天她就从北堂潇口中得知了他的出身,内心更是澎湃。

当时她还羞恼,怎么待在这色坯旁边,自己脑子都不好用了,能拿出七月昙这等宝药,又是罕见复姓“北堂”,大燕境内,除了天下楼,还有第二个势力吗?

中途二人一刻也不舍得休息,硬是强撑着又赶了一天的路,终于在日落之前,来到了整个冀州最大的城池,也是天下楼的驻地——冀州城。

来了自家地盘,北堂潇总算松了一口气。

赶路的这些天,他每时每刻都担心来自暗处的劫杀,虽然他觉得自己的母亲还不至于如此绝情,但那人的姘头可不好多说。

直到眼下快要入城,他悬着的心才算是彻底放了下来。

纵使他们再神通广大,可北堂家在冀州经营数代,又岂是说变就变的?

说到底,这冀州城,仍然是北堂家的冀州城。

城门口的门卒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人群,又看着渐晚的天色,心里一阵急躁,态度也愈发恶劣,直到风尘仆仆的北堂潇二人来到城门口,正打算开口,就见到其中一人翻手掏出一物,让他浑身一震。

瞪大眼细看片刻,赶忙站正行礼,“见过大人!”

“嗯。”北堂潇摆了摆手,算是打过招呼,就带着冷秋凝进了城。

“你们北堂家的人也和普通老百姓一样,要排队入城吗?”冷秋凝好奇的问到。

北堂潇纠正道, “不只是北堂家,整个天下楼,除非有要紧事在身,手持令牌可从旁边小门出入外,其余时候都要和寻常人等一样,排队入城。”又怕冷秋凝不明白,开口再次解释到,“这是我天下楼的门规,一是为了彰显我天下楼与民一体的态度;这二嘛…”

“是害怕给皇室留下不好的印象,惹火上身吧?”冷秋凝抢答。

看着她笑嘻嘻的俏脸,北堂潇笑道,“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总而言之,我天下楼不会做出欺行霸市的事来。”

“那咱们怎么安排?先找个客栈休整一晚吗?”

“这是什么话!咱们这是回家,又不是走亲访友。哪有到了自己家还在外面住的道理?”北堂潇正色道,随即脸色一转,面色阴晴不定,“更何况,我还有家事要处理…”

冷秋凝偷偷观察北堂潇的脸色,心下了然,恐怕这家事也小不了。当下应和,“好,都听你的。”

北堂潇感激一笑,语气又变得轻松起来,“好,事不宜迟,出发!”

冀州城和锦城不一样,并不分内外城,而是划分为天下楼属地和大燕属地两部分。

循着城墙根绕了小半个时辰,才走到天下楼坊市。

看着眼前的门楼,北堂潇歉意的笑了笑,“十年没回来了,还真不好找。”冷秋凝站在他身旁,轻轻握住了北堂潇的双手。

她能感觉到这个男人复杂的心情:兴奋,雀跃,又带有一丝不安。

“二位,坊市已经闭市了,想要交易明早再来吧。”一队巡逻的修士发现了站在门口的二人,开口说道。

冷秋凝看着领队,暗暗心惊,这天下楼实力竟如此恐怖,其领队都有大先天之境。

北堂潇笑了,没由来笑了。

他的内心突然涌出一丝悲戚,因为母亲,他离家学艺,因为母亲,他十年未归。

现在,他天下楼的人居然连自家的少主都不认识了!

怒从心头起,快步上前抬手就给了领队一巴掌,“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我是谁!”

巡逻的修士见眼前之人竟敢动手,呼啦啦列阵将二人围起,只待一声令下。

孟隗被打懵了,他没想到竟有人敢在天下楼脚下踢场子。

已经很久没有人敢在冀州挑衅天下楼的威严了。

他浑身气息鼓胀,大先天之境带来的威压让身旁的护卫呼吸一紧。

“小子,你有种。”说罢欺身向前,就想拿下此僚。

咣当一声,一块令牌和地面的碰撞声和上面清晰可见的“北堂”二字让他硬生生停了下来,本来顺势而出的真气运行不畅,憋的他满脸通红。

但他顾不上这些,用颤抖的双手捡起那块似铁非铁,似玉非玉的令牌,就着月光仔细端详,其蕴含的独特气韵和古朴精细的样式,无不说明了眼前之人的身份。

平时彰显身份的甲胄此时重达千钧,孟隗膝盖一软,双膝跪地,两手捧着那枚令牌举过头顶,低下头用微微发颤的声音说道,“天下楼孟隗,见过少主!”

周围的护卫愣住了,还不等他们搞清状况,孟隗就喝到,“还不见过少主?”一干人这才反应过来,过硬的素养让他们无条件服从领队的命令,顿时单膝跪地行礼,“见过少主!”

看着眼前纪律严明,毕恭毕敬的护卫,北堂潇心情好了不少。抬手收起令牌,“你叫孟隗?”

“是,少主。”孟隗松了一口气,他明白少主原谅了他的欺上之罪,但仍然保持着跪地姿势回话。

“我这次回来,楼里有没有什么消息?”别看巡逻的地位不高,但他们可是一线执行者,他们知道的消息远比正常弟子知道的多。

“回少主,我们并没有收到您回来的消息。”孟隗毕恭毕敬的回道。

“很好,站起来回话吧。”

“继续做你们该做的事,今晚你们谁也没见过,明白吗?”北堂潇也不多废话,反手掏出一张银票,轻轻拍在孟隗手上,“这算是本少主对你们的犒赏,拿着吧,带兄弟们舒坦舒坦。还有,把这两匹马处理掉。”说罢,将缰绳递给孟隗,转身示意冷秋凝离开。

孟隗一手牵着马,神色恭敬的目送北堂潇二人,直到看不见其身影,才缓缓直起了身子,将马和银票递给副官,“都听明白少主的话了吗?今晚的事,谁敢说出去,我扒了谁的皮!”众人神色一凛,躬身称是。

“你就这么走了?真不怕他们告密啊?”冷秋凝一边跟着,一边问,“而且咱们就这么大摇大摆走上去?你不怕再被人发现啊?”

“他们不敢。”简洁的四个字体现出的是北堂潇强大的自信,而这股自信来源于北堂家的强大和天下楼严明的纪律。

又走了片刻,北堂潇抬手示意冷秋凝停下,阴暗处,一道身影缓缓显现,其狭长的影子在夜里显得有些阴森,“见过主人。”待冷秋凝看清来人,发现其身材矮小,头戴面具,正是吴宏。

“走吧。”北堂潇拍了拍吴宏的肩膀,表示对他这段时间表现的肯定。

一路上,北堂潇耐心极好,吴宏这段时间已经探明了一条安全通向天下楼的路线,足以避开所有眼线,至于路上的各种禁制,有少主令在,可谓是如入无人之境。

走了小半夜,三人才到吴宏的居所。

看着自己曾经的住所,看着和记忆中丝毫不差的一草一木,北堂潇压下心中的悸动,“凝儿,委屈你今晚先找个空屋子休息,我和他还有些事情要说。”

冷秋凝点了点头,表示不用北堂潇操心,看着房门关上,北堂潇才转身跟着吴宏朝凉亭走去。

感受着夜风,走到围栏前站定,北堂潇背对着吴宏,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主人,如今天下楼很不正常,北堂家的人很少在外露面,甚至连大典都没出现。而日常运转全靠外姓堂主,为了不打草惊蛇,我没有冒然和他们联络。”见北堂潇没有动静,吴宏顿了顿,继续说道,“至于主母…据我观察,这段时间并没有出格之举。当然,也有可能是我修为低下,没有察觉到。而且,她似乎对我十分放心,没有派人监视我。”

“还有您让我调查的王胜龙,此人实力深不可测,其来天下楼之前就是悟道境巅峰,如今恐怕已是半步合道。”

“此人还有一个儿子,不过我只远远见过几回,其人气血壮如烘炉,恐怕不是花架子,主人要注意此僚。”

吴宏看着北堂潇背在身后的手时而攥紧,时而张开,识相的不再言语,静静退在角落。

“她收的那个徒弟呢?”略带嘶哑的声音响起,不带一丝情感。

“自从大典过后,再没有出现过。恐怕是为了以防不测。”

“有意思,真是有意思…”

“天亮之后,去看看楼中有没有异常,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告诉我。”

“是。”

“下去吧。”吴宏躬身行礼,再次隐入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