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炽灯开始诡异地闪烁起来,常年应对怪谈令江凝锻炼出了对危险直觉般的预知,他眉心跳了两下,倏然低喝:“离开这里!冉教授,您跟在我身后……”
话音刚落,所有灯泡就啪地一声熄灭了。
江凝从腰后抽出枪,打开保险,谨慎地走出帐篷。眼下是深夜时分,外界则是白茫茫一片,不知何时起雾了。
这雾气来得突兀又诡异,浓郁几乎凝成固体,包裹肌肤,雾气中的一切都模糊不清。
唯一可见的是路边不远处,伫立在道路边的路灯,在浓白的雾气中散发着朦胧的光。
路灯上似乎站着一个人影,江凝开了一枪,但那道影子瞬间就消失了。
冉教授低声问:“那东西带来了吗?”
江凝谨慎地点点头,同样压低声音回答他:“在半公里外的2号货箱。”
“那就好,把那东西取出来,或许是唯一收容成功的希望了。”
与此同时,所有路灯开始频繁闪烁起来,在灯光之外的阴影下,似乎有一道佝偻的黑影。
灯光每闪烁一下,这道佝偻的黑影就离他们更近一些。
“是0099!”有人惊呼道。
厉鬼很难被杀死,只要没有被破坏核心或者剥夺规则,即便腰斩都能复活。
现在看来,炽天并没有杀死对方,而只是取下了怪谈身上六局所设下的限制。
现在他们要面对的,是三个失去限制的怪谈。
失去限制后,它们不会去攻击同为怪谈的炽天,只会攻击满足了规则的人类。
毕竟这就是怪谈的本能和天性。
而更有眼尖的人看见,雾气中有一道高大的影子,正在背对着他们走来。人群中也出现了不受控制转过身去,背对着朝它走过去的人……
迷雾,灯下黑,背靠背。
三只没有被真正杀死的厉鬼,如今全都被汇聚在了一起,如同牧羊人驱赶羊群一般。
这个“羊群”,将他们包围了。
“掩护我去二号货箱!”江凝下了命令。
即便十分恐惧,但经过专业训练的成员依旧迅速地反应了过来。
“江代理,这边。”某个小队长低声喊道,并且拿着枪走在了前方,江凝带着重点保护对象冉教授跟在他身后,提醒道:“去远离灯光的地方。”
“可是,如果没有灯光,怎么看清楚0143……”
“只能看运气。但如果在灯光范围内进入0099的范围,死亡率是百分百。”
他们精心为炽天设置的陷阱,短短数分钟内局势倾斜,成为了对抗他们自己的牢笼。黑暗中不断传来闷哼,枪声,倒地的声音。
队员们都分散出去吸引了怪谈的注意力,保证江凝能够安全抵达二号货箱,取得“那个东西”。
“江代理,必须开一下灯,我才能确认二号货箱的位置。”前方的小队长说,他的声音干涩,鼻尖都是细汗。
“不能开灯。”冉教授道,“你们没注意到惨叫声弱了吗?人已经快死完了,灯一开,0099就会马上注意到这边!”
“可是江代理,如果走错了,和二号货箱越来越远,大家也都会死在这里。”小队长说道,“开灯时间卡在半秒之内,我看清方位就关上。”
江凝思考了一瞬间,点点头,慎重道:“冉教授,后退一些,离我们远一点。”
冉教授是研究怪谈的专家,破译过不少晦涩少见的触发规则,他的优先级比自己高。这样安排,即便0099现身,也会率先攻击他们。
他握着手电筒的掌心都是汗,不全是0099的原因。
炽天放出了这三只怪谈,但他自己还没现身……他在想什么呢?
他现在在何处?
究竟会以什么方式出现?
江凝把汗水在身上擦干净,甩去乱七八糟的思绪,全神贯注,在手电筒开关上轻轻按了一下。
灯光短促地闪烁了一瞬,又熄灭。
冷汗如瀑,浸湿了他全身。
他看见了一张脸,一张七窍流血,正对自己的脸,脸上有着诡异的微笑。
在这个队长领路的这段时间,他就一直是这样的姿势,人在朝前走,但脖颈扭转一百八十度向后,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骗他打开了手电筒。
虽然开灯时间只有不到半秒钟的一瞬间,但是依旧足够对方定位他了。
下意识,他双臂横在面前以作抵挡,黑暗中一阵破风声袭来,他被一记鞭腿踢飞出去。
整个人疾飞有数米远,射进货箱,嵌入了巨大撞击产生的凹槽里。
咔嚓一声,他的小臂骨折,五脏俱震,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万幸的是,在黑暗中他摸到了那只箱子,颤抖的手指迅速按开密码,将那东西抓在了手心。
货箱中冷阴极荧光灯管散发着幽晦的光芒,他不断咳嗽,咳出了鲜血,直到一双黑色的短靴出现在视野里。
“我很好奇。”厉鬼冰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你们是从什么地方知道我的身份?我应该没有露出过破绽。”
江凝断断续续开口:“新贸天地……”
“新贸天地?”他重复了一遍,语气似有疑惑。
“算了。”他又说,“不重要了。”
江凝晦暗的眼睛忽然亮了亮,唤道:“祁棠,你来了——”
这个名字果然让这只厉鬼顿了一下,下意识回头。
他没有看见祁棠,却先听到了轻微的咔哒声,有什么东西被套到了他的脖子上。
编号0035,“一只普通的项圈”。
“去死吧,怪物!”
江凝露出一个有几分狰狞的笑意,抬手扣动扳机,手腕却被猛地攥住。一股灼痛袭来,右臂在火速融化,布料,毛发,接着是肌肤,血肉……
就像夏季的冰淇淋那样融化,最后只剩下冒着白烟的热气腾腾的白骨。江凝拔出匕首砍断右臂,往箱子上蹬了一脚,仰倒掉下高处。
他气喘吁吁地躺在废墟中,浑身上下无一不痛,强撑着身体坐起,用皮带在断裂的伤口处勒紧止血,但沾了鲜血的手指湿滑无比,怎么也绑不紧,他的体温正伴随鲜血急剧流失。
这时,一道甜润的声音从面前犹豫传来:“江警官……?”
他抬起头,哑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