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别鬼山行

洛城中,清晨时分,熏风初至。这夏日的清晨,阳光已然有些猛烈,与鬼山之上的阴沉截然不同,一派生机盎然。

星罗门弟子祁月蓝,早早起身,她睁开惺忪的睡眼,身旁的妹妹祁月晓,依旧沉浸在梦乡之中,睡得正香。

祁月蓝轻轻唤醒了祁月晓。

姐妹二人随即收拾行囊,以作启程的准备。

此番鬼山之行,任务已毕,她们需得赶回安成县,向廖少宜复命。

昨夜,在歇息之前,祁月蓝将那张从廖少宜得来的鬼山地图,悄悄地付之一炬。

祁月晓见姐姐此举,不解地问道:“姐姐,为何要烧了地图?”

祁月蓝答道:“廖大人曾吩咐过,要将此图妥善保管。事成之后,要当销毁此物。我猜是不愿此图落入他人之手。”她顿了顿,又道:“其实,我亦未曾细问廖大人为何要如此,只是依命行事罢了。想来廖大人此举,必有他的道理。”

祁月蓝心中亦曾想过:这鬼山虽荒僻,寻常人等没有地图指示,难道就找不到虞家住所?鬼山里或许还蕴含着她所不知的秘密。

如今她们已从鬼山下来,日后是否还会再来此地,也未可知。况且如今任务已毕,此图留与不留,已是无甚分别。

祁氏姐妹将行囊收拾妥当,便一同来到院中。

只见院内早有一人等候,那人身着华贵锦衣,坐于轮椅之上。

他见祁氏姐妹走近,便微笑着迎上前,拱手道:“两位姑娘,幸会幸会。在下百里思舟,这百里居便是在下寒舍。初次与二位姑娘见面,失敬了。”

祁月蓝与祁月晓也连忙回礼,道:“百里公子客气了。感谢公子与百里小姐昨日的款待,让我们有幸能在此歇息,小女子感激不尽。”她们想起昨夜在百里茵宝处听闻百里思舟的简略提及,心中对这位公子亦是颇有好感。

此时,祁月晓轻声对祁月蓝说道:“姐姐,不如我前去唤醒慕儿妹妹吧?依我看,慕儿妹妹定是贪睡未起。”

祁月蓝闻言,微笑着点了点头,道:“嗯,我也是这般想的。”

祁月晓来到孟云慕所住的客房门前,轻轻地叩了叩门,唤道:“慕儿妹妹,在吗?”

过了片刻,房门内传来孟云慕略带睡意的声音:“谁啊?”她揉着惺忪的睡眼,衣衫不整地打开了门。

见门外是祁月晓,孟云慕便又倒回床上,趴了下去。

祁月晓道:“慕儿妹妹,我们今日得收拾好行囊,准备回安成县去了。”说着,她看到桌上、地上散落着孟云慕的衣裳,便上前拾起,又走到床边扶起昏沉的孟云慕,替她一件件地穿好衣裳。

百里居前院,凉风习习,柳丝轻拂。

祁月蓝正与百里思舟闲谈,忽见一位女子,脚步轻盈,袅袅婷婷地走了过来。

来者正是百里茵宝,她今日打扮雍容而不失灵动,一身淡蓝云锦裙,金线银线点缀其间,裙摆之上刺绣精致;如墨秀发用一根白蓝相间的丝带随意束起。

她站在百里思舟身旁,笑意盈盈。

百里思舟见妹妹到来,笑着说道:“妹妹今日这般打扮,可是为谁而妆扮?莫非是为兄的眼福不成?”

百里茵宝听闻此言,俏脸微红,嗔道:“兄长,你莫要多嘴,真是讨厌!”自然是为了上官崆岚。

此时,孟云慕与祁月晓也收拾妥当,一同前来前院。

行至前院走廊之上,孟云慕正巧遇见了上官崆岚。二人目光相接,上官崆岚似乎有些不自在,移开了目光。

孟云慕见他神色,便打趣道:“‘上官公子’,你可是没睡好觉?怎么眼睛都有些歪斜了。”

上官崆岚道:“尚可。”

祁月晓闻言,也顺着孟云慕的话,看向了上官崆岚,她心忖:眼睛歪斜?

我怎的瞧着,上官公子眼神清明,并无异样?

想来是孟妹妹的玩笑之语。

上官崆岚在前,孟云慕与祁月晓跟在其后,三人一同来到了前院。此处庭院宽阔,正是众人的汇合之处。

百里思舟见客人们皆已到齐,便开口说道:“上官兄,此番你与几位姑娘一同前往安成县,路途遥远,故而,在下特备了两部马车,供几位在路途上使用,望能让几位姑娘旅途舒适些许。谅在下行动不便,未能与诸位同行。”

祁月蓝闻言,连忙施礼道:“多谢百里公子体贴周到,小女子感激不尽。”

孟云慕则捶了捶自己的臀部,脸上露出喜悦之色,话语声气似那孩童:“太好了!总算能坐马车了!这几日骑马赶路,累得我这屁股生疼,腰也酸疼。”

孟云慕一边说着,一边按捏腰间,忽然想起一事,不禁“啊”地叫了一声。

祁月晓奇怪地问道:“慕儿妹妹,何事如此惊慌?”

孟云慕道:“我才想起,昨日我们与那虞姑娘分别之时,约好今日在洛城相见。只是洛城如此之大,我们却未曾约定具体地点,这可如何是好?”

祁月蓝与祁月晓二人闻言,互相对视一眼,这才恍然想起,她们二人先前只顾着谈论鬼山之事,竟是疏忽了与虞人儿约定的事项。

想来是昨日被那阿肆当众玩弄虞人儿奶子之事,扰乱了心神,这才忘了这要紧事。

孟云慕听闻此言,转头看向一旁的岚,说道:“这位‘上官公子’,你觉得此事该如何是好?”

上官崆岚正欲开口,百里茵宝却抢先一步说道:“孟少主莫急,依小女子之见,那鬼山路口下来,就在洛城北门附近。不如我等去北门等候,便能与她相遇。”

孟云慕闻言,眼前一亮,道:“甚好!那我们便这般行事。”她打量着百里茵宝,见她妆容精致,服饰美丽,衬得百里茵宝如那仙女下凡,不由得赞道:“百里姑娘今日打扮得真是好看,宛若仙子一般!”

百里茵宝听得孟云慕夸赞,微笑道:“孟少主谬赞了。”

百里思舟看着身旁的几位姑娘——孟云慕的俏丽,祁月蓝的温婉,祁月晓的灵动,还有自己的妹妹百里茵宝的娇美,皆是青春年少,各有风姿。

于是他便打趣地对上官崆岚说道:“上官兄,你我相识多年,也不曾见你对哪位女子动心,不知当下这几位妹妹,可有哪位能入得了你的法眼?”

上官崆岚闻言,将头上的斗笠戴好,遮住了他的容貌。只听他淡淡地说道:“在下对你的马车,倒是有些兴趣。”

百里思舟闻言,不禁失笑,说道:“上官兄的爱好,真是奇特。”

言罢,众人便离开百里居,起身启程。

孟云慕、祁月蓝、祁月晓三人,与上官崆岚一同,乘着两辆马车,朝着北城门的方向缓缓行去。

而百里思舟与百里茵宝兄妹二人,也随后坐上了自家的轿子,跟在队伍的后面。

昨夜鬼山之上,虞人儿与阿肆一番激烈云雨,从桌边到床榻,直弄得虞人儿双腿酸软,浑身乏力。

阿肆也足足折腾了一个时辰,方才心满意足。

事后,他轻抚着床上那赤裸的、白皙光滑的虞人儿的玉腿,感受着那肌肤的温热。

虞人儿心中有些不悦,说道:“你怎的这般不听话,我说了不许胡闹,你却变本加厉。”

阿肆闻言坐起,比划着手势。

虞人儿道:“你倒学会强词夺理了。真是的。下不为例。”阿肆连连点头。

次日清晨,虞人儿起身梳洗。

焦广已将她的行囊收拾妥当,那件新缝制的裙裳,也已在其中。

虞人儿穿戴整齐,略施粉黛,便起身出门。

她刚走到门外,便见阿肆立在那里,他“呀呀”地叫唤着,双手比划着,似是有话要说。

虞人儿道:“阿肆,此去洛城,路途遥远,你须得听从焦叔的吩咐,好生在此看守住这里。”

焦广闻言,连忙躬身施礼道:“属下遵命,定当竭力,绝不辜负小姐的嘱托。”阿肆也连番比划手势,表示听令。

阿肆将虞人儿送下山去,别过之后,阿肆返回鬼山住所。虞人儿便独自一人,朝着洛城的方向走去。

行不多时,虞人儿已来到洛城北门。此时天色尚早,城门初开,行人稀少。忽听得不远处传来一个声音,唤道:“虞姑娘!”

虞人儿循声望去,只见前方不远处,祁月蓝、祁月晓与孟云慕二人,正站立于那处,而上官崆岚亦在其中。

虞人儿走上前去,向三女微微点头。

她目光扫过上官崆岚,却是不认得他。

待她目光落在百里思舟身上时,虞人儿对他微微行礼,道:“百里公子。”

百里思舟见虞人儿前来,回礼笑道:“虞姑娘,好久不见,不知近来可好?”

虞人儿答道:“我很好,多谢百里公子挂念。”

百里思舟看向身旁的妹妹百里茵宝,说道:“茵宝,这位虞姑娘的丹青之艺,非同凡响,以后闲来无事,你可得多向她讨教一番。”

百里茵宝闻言,点头道:“是,哥哥说得极是。虞姑娘,不知您何时有空,可否指点一下小女子行字作画?”

虞人儿淡然道:“我的丹青不过是粗浅技艺罢了,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若百里姑娘有心学习,小女子随时可以前往百里居。”

百里思舟道:“那真是太好了!虞姑娘如此好心,我便代舍妹先行谢过。待日后若是有机会,我们再好好款待虞姑娘。”

孟云慕听得此言,插话道:“原来,百里公子与虞姑娘早已相识。”

百里思舟道:“正是。在早些年份,虞海先生亦曾来府上作客,在下也曾去过鬼山之上虞海先生的居所拜访。至于这‘百里居’三个字,乃是虞姑娘亲笔所书,挂于门楣之上。”

祁月蓝闻言,道:“当真是巧极了。不曾想,岚大侠与百里公子相识,而虞姑娘又与百里公子相熟。”

百里思舟又道:“虞海先生的仙逝,在下也深感遗憾。还请虞姑娘节哀。”他从孟云慕等人口中得知了虞海已然过世的消息,心中不免有些怅然。

虞人儿闻言,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道:“无妨。人生在世,生老病死,皆是常事。”

孟云慕随即上了马车,对众人说道:“时候不早了,我们便即刻出发吧。”祁氏姐妹也与百里兄妹道别,随后便一同上了马车。

百里茵宝见此情景,自怀中取出一只精致小巧的玉笛,递于上官崆岚面前,道:“小女子这有只玉笛,乃是洛城工匠所造,雕工细致,还请上官公子收下。”

上官崆岚接过玉笛,只是简短地说道:“多谢。”

百里思舟看着这番情景,本欲调侃妹妹几句,转念一想,又将话咽了回去。

他拱手对众人说道:“诸位此去,路途遥远,望一路顺风。待日后有缘,再聚于此,畅饮一番。”

上官崆岚亦拱手回礼道:“后会有期。”说罢,他便骑上骏马,与众人一同启程。

虞人儿则进了孟云慕所在的马车。

目送着一行人远去,百里思舟与百里茵宝兄妹二人,这才打道回府。

路上,百里茵宝闷闷不乐,脸上带着几分落寞。

百里思舟瞧在眼里,心中暗自发笑:这妹妹,终究还是对上官崆岚动了情。

只是他行踪不定,四处闯荡,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怕是这丫头,有得受那相思之苦了。

且说孟云慕一行五人,告别了百里兄妹,踏上了南下的归途,目的地乃是安成县。

马车之中,祁月蓝与祁月晓姐妹二人同坐一车,而孟云慕则与虞人儿共乘一辆。上官崆岚依旧是独自骑马,走在队伍的前方,身影孤绝。

车内,孟云慕见虞人儿面色略显疲态,便问道:“虞姑娘,你可是未曾安睡好?”

虞人儿答道:“正是。昨夜读书过久,以至于今日眼皮沉重。”她心中暗忖,除了阅书至深夜,阿肆对她身体的淫玩索取,也让她身心俱疲。

孟云慕伸了个懒腰,说道:“我倒是也想好好睡一觉。这几日赶路骑马前往鬼山,已是累得我筋疲力尽。”

虞人儿听了,却只是沉默不语,眼神之中,流露出一丝茫然。

孟云慕见她不语,又看见她那一头灰白的头发,道:“虞姑娘,你这头发的颜色,当真是从小便如此吗?”

虞人儿道:“是。我自幼发色便如此,与寻常人不同。”

孟云慕“哦”了一声,又问道:“那虞姑娘今年几岁了?我先说吧,我已年至十六。”孟云慕想起自己,学武至今不足十载,最早学的还是飞云堡的基础功夫,与母亲凌莘所传的星罗剑法。

而飞云剑法,乃是后来才学得。

虞人儿听了孟云慕的问话,眼神再次变得茫然。

她思索了许久,方才说道:“或许是二十四,二十五?我记不太清了,或许家父尚在,他是记得的吧。”

孟云慕道:“怎的,你竟不知自己几岁了?”

虞人儿道:“我没有十岁之前的记忆。”她依稀只记得十岁之后的事情。至于十岁之前的记忆,竟是模糊一片。

孟云慕道:“没有小时候的记忆?莫非是……生病了,亦或是,因为你这奇特的头发?”

虞人儿摇了摇头,道:“我小时候曾受过伤,从山坡上失足摔下,也因此,失去了往日的记忆。”她抬起纤手,撩起一缕灰白的头发,只见她头皮之上,隐约可见一道陈旧的伤疤。

孟云慕闻言,托腮道:“我虽曾听闻,有人会失去曾经的记忆。如今才得以见得,记不起十岁前事情的虞姑娘你。世间之事,果真无奇不有。”孟云慕年纪尚轻,许多事情都未曾经历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