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狱台,内院最东,清霁院。
晨曦微启,天光未亮。四壁青石环绕,院中却遍植修竹,潺潺水声从石渠中流过,水雾蒸腾间,一室香沉。
榻案之间,一老者斜倚竹椅,正品一盏清茶。
他身着深墨云纹宽袖长袍,里衣束得整齐,衣角不杂,袖口不垂,鬓发雪白,眉目冷肃,唇线薄削,整个人气息如幽深古井。
魏临川。
镇狱台镇典,十二镇抚使之上者。
他拈盏不语,指节骨节分明,掌中那盏青釉小壶刚倒出热茶,白雾未散,香气却已逼人心脾。
柱下,一青年肃立,身披黑甲,面容冷峻如刃,纹丝不动。
魏策。
魏公义子,镇狱台中行事最狠、出手最稳的刀之一。
正在这时,脚步声响起。
廊檐一侧,银光微晃,南宫倩柔从外头缓缓走过来。
身姿笔直,脚步缓稳,如刀出鞘,寒气逼人。
一身银甲束体,甲片紧贴肌肤,线条精致却不臃肿,将她那副玲珑曲线包裹得一丝不差。
胸甲之下,双峰高高耸起,被甲胄托住,轮廓清晰,形状圆隆,随着她每一步缓行轻轻晃动,荡漾出一道道惊心动魄的弧线。
其胯更为收紧,甲缝勾勒出纤腰如柳。
看似柔弱无骨却又收得紧致凌厉,像一道银弓,从腰侧一直延伸到两条修长笔直的玉腿。
那对雪白长腿从大腿根起便是圆润修直,膝下更窄,腿弧流畅,行走间裤甲贴肉,连腿根交界处那微妙起伏都若隐若现。
脚下一双长筒战靴踩在大理石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长发高束,脸庞如霜雕玉刻,眉眼冷峻,唇瓣微紧,眸中闪烁着冷意。
魏策瞥她一眼,目光如常,未有波澜。
而魏临川放下茶盏,眼未抬,淡声一语:
“坐。”
“谢义父!”
南宫倩柔微微拱手,而后便干脆利索的上前两步,轻轻抬手,将那柄双钩解下,挂于柱侧。
接着身形微俯,便在魏临川下首那张玉凳上稳稳坐下。
“义父,这是长公主麾下的琼华卫统领顾清池送来的。”
南宫倩柔开口。
而后,从怀中缓缓取出一物,指节纤长,手背雪白,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静静躺在她掌心之中。
纤掌翻起,双手捧起那张薄纸,姿态恭敬。
魏临川抬眸,扫了一眼那纸,淡声开口:
“呈上来。”
南宫倩柔低头上前半步,将那张纸递至榻前。
魏策在一旁静静看着,面无表情,眼神却看向那纸。
魏公指腹轻按纸面,缓缓翻开,目光一扫,笔锋不动。
“章法有度,理路清晰。”
他顿了顿,唇角一抿,语气平淡:
“可惜,字太丑。”
一旁的魏策上前一步,躬身拱手,语声平稳:
“那人出身仵作,未曾受过正经教养,字写得粗陋些,情理之中。”
魏临川闻言,指腹轻敲卷面,停了片刻,忽而笑了笑。
“字虽丑——”
他语声轻缓,微微眯眼:
“倒也看得出几分心思。”
说罢,他放下茶盏,袖口一摆,语气转冷:
“按照计划行事吧。”
“魏策。”
“属下在。”魏策立刻应声,拱手前踏半步。
魏临川淡淡看他一眼,语声平稳:
“替我去见见这位仵作——楚御。”
临江客舍,午后。
客舍外,一匹黑鬃马缓缓停下。
马背上人影高瘦,一袭黑金袍甲裹身,裳边未动尘,腰悬双刀,衣襟低摆,一双靴子踏在青石板上,溅起薄水。
魏策抬头看了眼那间熟悉的楼阁,目光微敛。
临江客舍,二楼最东。
此时此刻,那里静得出奇,连窗扉都半掩着,风不入,光不透。
他没惊动掌柜,也未通传,只一步一步,径直踏入客舍。
楼梯吱呀作响,水珠从斗笠沿边滴落,落在木板上,声如针落。
他的脚步不快,但稳。
等他站在二楼尽头那木门前,抬手,屈指——
“咚。”
一声轻响。
门吱呀一响,缓缓拉开半扇。
映入眼帘的,是一道高大的身影。
楚御身着便袍,衣襟微敞,乌发随意披落,眉眼间透着午后的慵懒。
他左手搭着门框,右手还拎着一盏茶,姿态随性,目光却不动声色地落在来人身上。
“倒是来得巧!”
楚御微微一挑眉,视线在魏策身上扫了一圈,笑道:“这位大人——想必便是便是镇抚司镇抚使魏策魏大人!”
顾清池立于案前,神情如常。
而在不远处的屏风边,红绫低眉垂首,静静站立,身形恭谨,像是习惯了避于阴影之中,不敢多言半句。
闻言,魏策未作回应,只缓缓扫了屋内一圈,目光在顾清池身上略作停留,稍稍拱手,便将目光落在红绫身上,眉头微皱,似思索。
片刻后,语声低缓:
“你是……刘盈义女?”
听得魏策问话,屏风边那道纤影微微一顿,行礼道
“是。妾身……曾为刘都使义女,红绫。”
楚御闻言,轻笑一声,道:
“魏大人倒是记性好。”
“刘都使门下多少人?居然还能一眼认出她来。”
“不过——魏大人也不必多想。”
“她是她,我是我。”
“她曾刺我,但我收了她;她如今服我,那便不再姓刘。”
闻言,魏策收回视线,落在楚御身上。
他嘴角微微一勾,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语声平静
“不错。”
“能叫刘盈的人养出来的狗,回头趴在别人脚下不咬人——你,倒真有几分手段。”
“魏大人,缪赞了。”
楚御嘴角含笑,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右臂一展,袍袖拂过门侧:
“请进——。”
魏策跨入门槛,步伐沉稳,环顾屋内一圈,便在案旁落座。
楚御随手斟了杯茶递上,茶盏清香浮动,不卑不亢:
“无甚好茶,还请大人莫嫌。”
魏策接过茶盏,略一点头,盏未入口,便开门见山:
“你呈给魏公的尸检,我已看过。”
他语气平稳,目光淡淡扫过桌案一侧:
“写得不错,尤其——这位的口供处理得干净利落,有章有据,不拖泥带水。”
楚御含笑颔首,语气不疾不徐:
“有魏大人法眼,我便安心了。”
魏策放下茶盏,双指轻敲案面,发出“笃、笃”两声,语声沉静:
“魏公此次让我来,是通知你一声——”
“明日下午,你上镇狱台,走一套申冤流程。”
他顿了顿,目光沉了几分,语气微压:
“但记住,不得牵扯王潇。”
楚御闻言,眼中精芒一闪而过,语气平缓:
“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