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狐仙孕妻

柳文娣闻言点了点头,犹豫的拿出了那个鼓囊的小布包,递过去,“我只有这些……不知,够不够?”

除了给三妹准备的,这已是她全部的嫁妆了。

从乞雨观离开后,柳文娣将符扣小心翼翼的佩戴好,想起临别前老道长仔细观摩着手中的银簪,漫不经心的告诫她,狐妖狡诈,若她不想落得和王儿媳妇同样的结局,就一定不能相信狐妖的话,中了狐妖的蛊惑,否则……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说着他似是而非的瞥来一眼,打量了她几秒后,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声,悠悠道:“女施主,老夫好言相劝,望你切记于心,此地狐妖害人传言老夫早有耳闻,但此事乃是百年前当地人亲手种下的怨果,除非狐妖身死,或是犯事者全部死绝,否则仇怨难消。”

“犯事者?”

“不错。欠债还钱,杀人偿命。若老夫猜的不错,那妖物盘桓此地日久,只为报复。你们这地方恐怕每年都有横死之人吧?那些横死之人大抵就是当初那些犯事者的转世。”

柳文娣心头一颤,想起刘望安的死,又想起王二媳妇儿的死,牙齿止不住发起抖,“那,师傅可知,这到底是桩什么恩怨?”

“这就要问你们自家长辈了。”

柳文娣垂眼,她也曾向爹娘暗暗打探过此事,可刘家屯狐狸精传言一事太过久远,爹娘也是自小听这传说长大的,他们甚至没见过那狐狸精到底长什么样子。

她忍不住想起昨日在他怀中的温存,身上的汗毛也一根根倒竖起来,忍不住抱住自己的胳膊,又问,那道长可有法子?

老道士抖了抖眼皮,捋了捋胡须,说此符百邪不侵,即可保她无恙,只不过,为她画此符耗损太大,故他需要闭关数日,只等他出关后,就去收了那妖孽,叫她安足了心。

柳文娣心头这才略略镇定。

可回去后,竟意外撞见了她的婆婆刘母,刘母带着两个婢子,目光不善的盯着从外归来的柳文娣,质问她去了何处?

她心头一慌,故作镇定说是去见了三妹。

刘母目光紧盯着她,上上下下审视了一番她的装束,警告她是嫁出门的女儿了,没事少往娘家跑,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刘家苛待了她。

还有他们刘家家大业大,也用不着她去干以前家中那些粗累活,但也不是娶个佛爷回来享清福的,她当媳妇的,尽快为夫家生个儿子才是最要紧事。

最后又督促她下次出门务必要带上婢子,她夫君此次外出还特意留了人手给她。

此事柳文娣也是知晓的,刘文富确将自己的贴身婢女和小厮留了下来,要他们跟在她身边,说是代他照顾好夫人,实则就是让他们盯紧了她,防着她偷人。

柳文娣一一答应后,刘母才哼了声离开。

回房后,她关紧了门,余光看到床上那本《玉鸻杂记》,目光一顿,心头莫名涌起了一股酸涩。

良久,才移开了目光。

这几日她睡得极不踏实,可那狐妖竟当真似被符咒吓退了一般,一连数日都没有再现身过。

安心之余,心中却升起一丝隐秘的失落。

可她不敢多想,每次想到他,脑海中紧接着浮现的就是王二媳妇凄惨的下场,她就会逼着自己转移注意力,但偶尔还是会对着那本书发呆。

就这样,她的日子渐渐恢复宁静,那对她纠缠不休的男子,仿佛从未曾出现过。

柳宦俤发现她常常心不在焉,几经追问,柳文娣想着事情已经解决了,最终将此事当做一场梦境说给了她听,从在王二家院子里见到他那夜开始说起,柳宦俤听完后睁大了眼睛,紧接着又蹙紧了眉头,沉吟了几秒,回房找了一本古籍出来给她看,说这是自己从夫子那里得到的。

刘家屯的大家对狐妖一事讳莫如深,她也曾一度好奇,就去查了查,却意外发现这本书中竟记载了部分当年的事迹。

后来,她又跑去追问夫子,夫子向来最怕她的纠缠,无奈之下,最终给她讲了一个故事。

原来,百年前刘家屯的后山上曾住了一位狐仙,那几年恰逢大旱,颗粒无收,村民们为求庇护便为狐仙修了座狐仙观,以香火供奉。

后来,也不知是不是狐仙显灵,终于天降大雨,为旱灾中的村民们带来了一丝生机,自那之后,百姓们坚信定是狐仙显灵,这才有了这场大雨。

可他们不知道,自始至终狐仙就没有这样的本领。便是有,已经得到成仙的精怪也并不能擅自介入人间因果。

这场雨结束之后,一连几年都再没有再降过一次雨,就连河床都彻底干了。

村民们食不果腹,以死尸、树皮充饥,饿的没有人形,这时,一个姓刘的青年忽然将矛头对准了那位狐仙。

于是,村民们的怨气终于有了发泄之处,收了香火却不办事,天下岂有这样的道理!

于是他们推翻了狐仙像,砸烂了狐仙观,尤不解气,又联合众人上山寻找那狐仙的老巢。

神奇的是,竟真让他们找到了那位传说中的狐仙居。

和民间的炼狱不同,那是宛如仙境般的地方,四处云雾缭绕,四处皆是桃树,树上结满了果实饱满的桃子,犹如一处世外桃源。

他们还找到了一个狐狸洞。

不过彼时狐仙并不在洞里,洞中只有一位小腹微隆的人类女子。

据说,那女子乃是狐仙的妻子,被人们发现时,她腹中还怀着孩儿。

人们惊讶之余,不免怒火中烧,以为是他们的香火才让此处有如此生机之景,养活了这一家妖孽,可狐仙享受着香火与美人,却对他们的绝境置之不理。

于是,愤怒的人们,架起铁锅,不顾女子的哀求,将她开膛破肚,生生剖出了那已经成型的胎儿,然后将胎儿活活投入了烧红的铁锅里。

滚烫的沸水瞬间剥去了胎儿的皮,奄奄一息的女子尖叫出声,很快便彻底没了气息。

杀了狐仙的妻儿后,人们如同过境的蝗虫,将此地的仙桃野果等一切能吃的劫掠一空,就连树皮都没有放过。

等外出的狐仙归来之时,狐仙居已满目疮痍。

他焦急回到洞中,一眼便看到了躺在地上的尸体,和那口硕大的铁锅。

狐仙抱紧了妻子早已冰透的尸体,流下了一行血泪。

他目眦欲裂地看向人间。

事后第二日,刘家屯中半数乡民被人屠戮殆尽。

可那个带头上山的刘姓青年却诡异的消失了。

狐仙一天杀一户,逼问此人下落,却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直到不久后,他忽然出现,还带回来了一位高僧,他躲在高僧身后,高喊求高僧帮大家除害。

那僧人道行颇深,见狐仙犯下如此杀孽,额心已长满血红妖纹,知其已堕入妖道,便欲将其铲除,可谁想那狐妖修为高深,又嗜杀成性,他最终拼死,以灰飞烟灭为代价,也仅仅只是将其重伤,神魂封印于身躯之中。

若无外力干预,他将永远沉睡不醒。

刘家屯余下的村民这才逃过一劫。

被封印前,那狐妖一身血衣,披头散发,狐眸扫来之时,满含杀戮之气。

他缓缓开口,语气满含讥讽,“本座修行百年,从未犯过杀孽,福泽惠及山川,可这些愚民与本座素不相识,却残杀我妻儿,毁我家园,破我道行。尔如此是非不分,岂敢妄称高僧?”

“若本座有朝一日醒来,誓必杀尽此地之人,转世一次,我便杀一次,至死方休!”

见他如此执念深重,高僧拧紧眉宇,似想对他说些什么,可张口的一刻,他的身躯便如烟尘般破碎,瞬间神魂俱灭。

据说,那高僧名叫玄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