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成为死宅魅魔的男朋友这件事

“不好,迟到了!”

尖锐的意识像一根针,瞬间刺破了宗谷行雄沉重混沌的睡眠。

他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心脏因为突如其来的惊醒而狂跳不止。

窗外的天色已经大亮,阳光甚至带着几分刺眼,洒在乱糟糟的被褥上。

床头的电子时钟无情地显示着一个他绝不愿意见到的数字:距离上班打卡时间只剩下不到三十分钟了。

连续多日的超负荷加班,让他的身体像一块被榨干的海绵,睡眠的缺乏终于在此刻酿成了灾难性的后果。

闹钟那尽职尽责的嘶鸣,显然在他深沉的疲惫面前败下阵来,被他无知无觉地忽略了整整一个小时。

“该死!”一声低咒从喉咙里挤出,宗谷行雄掀开被子,以堪比百米冲刺的反应速度冲向衣柜。

没有时间挑选,抓起最近的一套西装胡乱套上,领带在奔跑中系得歪歪扭扭,连刮胡子的功夫都彻底省略。

他抓起公文包,像一阵风般冲向玄关,套上皮鞋,手忙脚乱地打开了公寓大门。

就在他冲出家门的同一瞬间,隔壁那扇他从未见过开启的门,也“咔哒”一声,同步向内打开。

一股难以言喻的、极具冲击力的气味,如同实体化的浪潮,瞬间淹没了宗谷行雄的口鼻。

他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紧接着,全身的感官都在尖叫抗议。

那是一种复杂到难以分析的混合气味:腐败食物发酵后的酸味,堆积已久的垃圾散发出的霉味,还有一种黏腻的、像是某种生物长期不洁后才会产生的体味。

所有气味纠缠在一起,形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屏障,猛烈地冲击着他脆弱的神经。

宗谷行雄是个重度的洁癖患者,这股味道对他而言,不亚于一场生化袭击!

他的身体比大脑更快地做出了反应,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抬起手,用手掌死死掩住了自己的口鼻,仿佛这样就能隔绝掉那令人窒息的空气。

身体微弓,脚步踉跄地从邻居门口快步经过,只想立刻逃离这个污染源。

也正是在这个狼狈不堪的瞬间,他的视线与气味的源头撞了个正着。

门口站着一个少女。

她穿着一件印花早已模糊不清的宽松T恤和一条松垮的运动短裤,布料上甚至还带着些许褶皱,既简单又邋遢。

灰扑扑的头发像是几天没有梳理,几缕发丝不听话地翘着,脸上架着一副过时的大圆片眼镜,镜片后面是一双因惊愕而睁大的眼睛。

她的手上,正拎着一袋鼓鼓囊囊、还在往下滴着不明液体的黑色垃圾袋。

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凝固了,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两个人的脸上,瞬间浮现出同款的、却又源自不同理由的惊慌失措。

宗谷行雄的惊慌,来自于他那堪称无礼至极的姿态。

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当着主人的面,做出了一个极度冒犯的、嫌恶感满溢的动作。

社交礼仪的警报在他脑中疯狂拉响,尴尬和窘迫瞬间将他淹没。

而对方的惊慌,则简单易懂得多。

那是一个典型的、与社会半脱节的死宅少女,在自己的安全领域门口,毫无防备地,撞见了一个活生生的、会呼吸、会移动的邻居。

对她来说,这无异于一只正在洞穴里安逸打滚的仓鼠,一抬头却发现洞口站着一只好奇的猫。

世界,仿佛在这一刻,只剩下他们二人之间那尴尬、慌乱、不知所措的对视。

“非……非常抱歉——!!!”

一声扭曲变形的道歉被宗谷行雄从喉咙深处挤了出来,他的身体完全被两种力量支配着:冲向楼梯的巨大惯性,以及上班即将迟到所带来的、火烧眉毛般的紧迫感。

他甚至没有回头,话音未落,人已经像一颗出膛的炮弹,沿着楼梯井一路狂奔而去,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里杂乱地回响,迅速远去。

阳光穿过楼道的窗户,勾勒出门口少女呆滞的身影。

她还保持着那个拎着垃圾袋的姿势,仿佛一尊被时间遗忘的雕像。

那袋散发着异味的黑色塑料袋在她手中微微晃动,几滴不明液体落在干净的地面上,留下小小的、深色的污点。

她的眼镜后面,那双惊魂未定的眼睛,还直勾勾地盯着宗谷行雄消失的方向。

半晌,她僵硬的身体才像是重新接收到信号,极其缓慢地转过身,面向自己的房间。

门在她身后悄无声息地关闭,将她和她的小世界与外界彻底隔绝。

廊重归寂静。

又过了一小会儿,厚重的门板后,才隐约传来一声被压抑许久的、充满后怕的短促尖叫。

那声音里混杂着羞耻、恐惧与被闯入安全区的混乱,是一个标准的、久不见光的死宅在被迫进行社交活动后的正常能量释放。

……

另一边,宗谷行雄的世界正上演着另一场灾难。

衣着不整,满头大汗的他,到底还是迟到了。

打卡机上冰冷的红色数字,宣告了他挣扎的彻底失败。

迎接他的,是部门主管长达十分钟的、唾沫横飞的痛批。

那些尖酸刻薄的话语像冰雹一样砸在他的头上,从工作态度到个人仪表,无一幸免。

宗谷行雄低着头,默默承受着这一切,身体的疲惫与精神的屈辱交织在一起,让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被拧得快要断裂的螺丝。

训斥结束,他带着满身的疲惫和一身的汗臭,坐回了自己的工位,开始了社畜那令人麻木的每一日。

敲击键盘,处理邮件,接听电话……一切都和往常一样,但一切又都变得不一样了。

他的神经被一种挥之不去的烦躁感持续折磨着。

隔壁那个少女的形象,在她那副大圆片眼镜后惊慌失措的眼神;她房间里飘散出的、那股挑战他生理极限的复杂气味;以及在他视野匆匆撇过的一瞬间,瞥见的那个堆满杂物的、脏乱不堪的房间一角……这些画面和气味,如同梦魇的碎片,在他脑海中反复回放,每一次都像用砂纸在他的神经上狠狠摩擦。

他是一个病人,一个重度洁癖到需要定期进行心理干预的病人。

整洁、秩序、干净,是他赖以维持内心平静的基石。

而现在,一墙之隔的地方,就住着一个活生生的、对他而言等同于污染源的存在。

这个认知让他坐立难安,连呼吸都感觉带着那股若有若无的腐败气味。他无法忍受。绝对无法忍受。

一个清晰的选择题摆在了他的面前:要么,放弃这间好不容易才找到的房租极其廉价的公寓,重新投入到艰辛的找房过程中;要么……就由他亲自动手,“帮助”那位邻居,将她那片混沌不堪的领域,改造成符合他洁癖标准的新世界。

就在他被这个问题反复煎熬,内心天人交战的时候,命运似乎有意推了他一把。

下午,那个故意找茬的主管又一次找到了他的麻烦,为了一份报告中标点符号的微小问题大做文章。

积压了一整天的疲惫、早上的屈辱、对隔壁的烦躁,以及连日加班积累的压力,在这一刻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

宗谷行雄站了起来,和主管大吵一通。在对方一句带有侮辱性的话语出口后,他紧绷的理智之弦彻底断裂。他冷静地、精准地、挥出了右拳。

一声闷响。

主管应声倒地。

整个办公室陷入了死寂。

宗谷行雄看着自己微微发红的指关节,感受着上面传来的震动和痛感,内心却出奇地平静。

他回到自己的座位,整理好私人物品,然后在一众同事震惊的目光中,干净利落地宣布了辞职,转身离去。

回家的路上,傍晚的凉风吹拂着他的脸颊,让他因为冲动而发热的大脑慢慢冷静下来。

被开除的愤怒和失业的焦虑并没有占据他的思绪太久,一个更迫切、更实际的问题浮现在他脑中。

他不用再纠结要不要搬家了。短期内,他失去了收入来源,这个廉价的公寓成了他唯一的选择。那么,剩下的选项就只有一个了。

他必须敲开隔壁的房门。

问题是……该用一个什么样的表情?

什么样的借口?

是作为今天早上失礼行为的道歉者?

还是作为一个热心肠的新邻居?

或者,干脆直接点,作为一个无法忍受脏乱的洁癖患者,提出强制清扫的要求?

他的脚步放缓,大脑飞速运转,推演着各种可能性,试图找出一个最完美、最不会引起对方过度警惕的开场白。

那个昏暗、脏乱的房间,此刻对他而言,就像一个亟待攻克的、充满了挑战性的最终关卡。

房间里昏暗而安静。

窗帘被拉得严严实实,只在边缘漏出几缕顽固的日光,在地板上切割出狭长的光带,光带里,无数微小的尘埃正漫无目的地飞舞。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熟悉的、令人安心的、属于她自己小世界的味道:纸张、墨水、吃了一半的零食和长久未曾通风的沉闷气息。

菅尾晴子蜷缩在房间里唯一的符合人体工学的电竞椅上。这是她的王座,也是她的避难所。

她花了很长很长的时间,才让那颗属于死宅少女的、刚刚经历了剧烈冲击的小心脏,从狂乱的跳动中慢慢平复下来。

砰咚、砰咚、砰咚……那声音曾像战鼓一样在耳边轰鸣,现在总算回归了正常的节拍,虽然依旧有些虚弱无力。

用来掩盖真实容貌、也顺便遮挡世界的大圆眼镜片后面,一双水汪汪的如同小鹿般清澈的大眼睛里,还带着未干的泪花。

惊慌和羞耻的情绪退潮后,委屈的感觉漫了上来。

她那张小巧可爱的圆脸上,两道清晰的泪痕从眼角蜿蜒而下,划过脸颊,直到下巴,她甚至没有力气去抬手擦拭。

她将双腿蜷缩在胸前,这是一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姿势。

因为发育得非常丰满的胸部被大腿挤压着,胸前的T恤布料上,早已被泪水打湿了一大片,深色的湿痕在昏暗中格外显眼。

在她身后,一条与人类身体结构格格不入的、细长的黑色尾巴,正紧紧地蜷缩在她的脚边。

尾巴的末端是一个精致小巧的桃心形状,此刻,那颗桃心正因为主人的情绪而微微颤动着,泄露着她残存的不安。

整个人,或者说,整个魅魔,看起来颓废、可怜又无助。

是的,菅尾晴子并不是一个普通的死宅女性。她是一个血统纯正、尚处在青春期的少女级魅魔。

在这个看起来和人类故乡地球别无二致的世界上,所谓的奇幻生物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精灵在森林公园里维护生态,兽人在建筑工地上挥洒汗水,而像魅魔这种与人类外形差异不大的种族,则更早地融入了社会的方方面面。

它们和人类混居,遵守同样的法律,也需要面对同样的生存压力。

自力更生,辛苦劳作,才能挣到一口果腹的饭,这是大多数非人种族都需要面对的现实。

晴子很不幸,就是这“大多数”中的一员。尽管她蜗居在此,不与人来往,还有着更深层次、不愿被提及的理由。

不过,命运待她不算太薄,晴子拥有着与生俱来的、优秀的绘画天赋。

这种天赋,与她作为魅魔所天然携带的、能够洞察并撩拨人心深处欲望的属性相结合,再配上她那无可救药的死宅根性:她精准地把握住了当代读者最渴望、最能为之付费的那些幻想。

如今,她已经是一位在圈内小有名气的网络漫画家。

笔下的故事香艳、刺激又充满了让人欲罢不能的细节,每一话的更新都能在读者群中掀起滔天巨浪。

单靠着每月丰厚的连载稿费,她完全有能力搬到一个更宽敞、更舒适、安保也更好的高档公寓里去。

但是,她没有。

作为一个资深的、无可救药的死宅,社交活动对她而言是剧毒。

她害怕陌生人,害怕复杂的邻里关系,更害怕自己的秘密在不经意间暴露。

而且,她对于“更好的生活”也缺乏基本的需求和想象。

对她来说,幸福就是能在这个有限的、被自己的气味和杂物填满的小空间里,安心地画着自己想画的东西,被网络和虚拟世界所包围。

这个小小的、脏乱的公寓,就是她的伊甸园,是她抵御外部世界所有风雨的坚固堡垒。

可就在刚才,她的堡垒被攻破了。一个活生生的、陌生的、还是邻居的男性,就那么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了她的门外。

晴子将脸深深地埋进膝盖里,肩膀不受控制地抽动了一下。

早上的那一幕,又一次在脑海里清晰地回放。

对方那掩住口鼻的动作,那毫不掩饰的嫌恶表情,像一把锋利的刀子,戳中了她最敏感、最脆弱的地方。

她知道自己的房间很乱,气味不好闻。但那是她一个人的事。当这一切被另一个活生生的人撞见时,那种羞耻感几乎要将她整个人溺毙。

“呜……”一声小小的、可怜的呜咽从她的臂弯里传出,带着浓浓的鼻音。

她真的,只是想安安静静地生活而已啊。

“噔、噔、噔。”

三声沉稳而有节奏的敲门声,像三枚精准投下的深水炸弹,在菅尾晴子那刚刚勉强平息下来的心湖里,炸起了滔天巨浪。

她的身体因为极致的惊吓而猛地一抽,整个人差点从心爱的电竞椅上弹射起来。

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感官都在瞬间失灵,唯有那三下敲门声在耳蜗里无限回响、放大,充满了不祥的预示。

谁?为什么?怎么会?

无数个混乱的问号在她脑中疯狂乱撞,却拼凑不出一个合理的答案。

“你好,请问有人在吗?”

一个男性的声音隔着厚重的房门闷闷地传来。那声音听起来很年轻,语调还算温和,但对晴子而言,这无异于来自地狱深渊的催命符。

是早上的那个人!那个邻居!

这个认知让她的心脏骤然停跳了一拍,随即以更加狂野的速度擂动起来。他来做什么?来投诉房间的气味吗?还是来嘲笑自己早上的失态?

恐慌彻底攫取了她的理智。

“家,家里没人……啊唔!”

几乎是纯粹的本能反应,一句完全没有经过大脑筛选、堪称此地无银三百两的经典蠢话,就这么脱口而出。

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发颤,带着哭腔,清晰地穿透了门板。

话音落下的瞬间,晴子就后悔了。

她猛地抬起双手,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但一切都已经来不及。

那句蠢话像一只出了笼的鸟,再也收不回来了。

她能想象得到门外那个人听到这句回答时会是怎样一副表情。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她的大脑彻底宕机,只剩下这三个字在徒劳地循环。现在,谎言已经被自己亲手戳破,她被逼到了悬崖边上,除了开门,再也没有别的退路。

呜呜呜呜……不得不去面对那个可怕的社交场景了。

“晴子笨蛋笨蛋,大笨蛋!”

她在心中用尽全力地痛骂着自己,眼泪又一次不争气地涌上了眼眶。

少女兼魅魔自怨自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娇小的身体因为恐惧而微微发抖。

她身后的那条黑色桃心尾巴,此刻也像受惊的猫一样,毛都快要炸起来,尾巴尖不受控制地抽搐着。

她看向房门的方向,那扇平日里给她带来无限安全感的门,此刻却像是一头择人而噬的巨兽的血盆大口。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通往自己刑场的滚烫刀刃上。

她磨磨蹭蹭,用比蜗牛爬行还要缓慢的速度,一点一点地,朝着那扇决定她命运的门挪动过去。

与此同时,门外。

宗谷行雄正有些尴尬地举着手,保持着一个准备再次敲门的姿势。

门后少女那一声清脆又带着哭腔的“家里没人”,像一记精准的直拳,彻底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和腹稿。

他原本设想得很好:先为早上的无礼举动诚恳道歉,然后顺势送上在回家路上特意绕道去买的、那家据说非常出名的栗子蛋糕作为赔礼。

接着,再观察对方的反应,如果气氛缓和,就找个机会,委婉地提出自己有洁癖,并且非常乐意帮助邻居进行一次彻底的大扫除……

这是一个多么完美、多么体贴、多么合情合理的计划。

然而,对方那一句堪称教科书级别的社恐式回应,一下子把他所有的台词,连同他刚刚建立起来的信心,全都死死地憋了回去。

“啊,这是……被讨厌了吧……”

宗谷行雄尴尬地收回悬在半空的手,转而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

一种混杂着挫败和无奈的情绪涌上心头。

也是,早上自己那个嫌弃的动作确实太过分了,对方会生气、会不想见自己,也是理所当然的。

要不……就这样算了吧?把蛋糕挂在门把手上,然后发个道歉短信?不对,自己连对方的联系方式都没有。

正当他准备打退堂鼓的时候,另一只手上拎着的那个精致的蛋糕盒子,又在无声地提醒他此行的初衷。

蛋糕的甜香透过纸盒的缝隙,隐隐约约地飘散出来。

他不能就这样扭头走开。

他的洁癖,他的精神健康,不允许他放弃。

那个脏乱的房间就像一颗长在他脑子里的肿瘤,不切除掉,他寝食难安。

“不妙啊,怎么办呢……”他小声地自言自语,视线在那扇紧闭的门和手里的蛋糕之间来回移动。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

走廊里安静得可怕,只有节能灯发出的微弱电流声。

门内的晴子,终于用了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把自己挪到了门边。

她不敢从猫眼里往外看,只是像一只受惊的壁虎,将整个身体紧紧贴在冰冷的门板上,连呼吸都屏住了。

她把耳朵凑近门,试图捕捉外面的动静。

他走了吗?还是……还在?

门外的宗谷行雄,在经历了数秒钟激烈的思想斗争后,深吸了一口气。放弃是不可能放弃的。他决定换一种策略。也许直接一点,反而会更好?

他清了清嗓子,重新调整了自己的情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加诚恳和无害。

正当晴子以为风暴已经过去的时候,门外再次传来了那个男性的声音,比之前更近,也更清晰。

“那个……邻居小姐?我没有恶意的。早上……真的非常抱歉!”

声音透过门板传来,带着一丝紧张和十二分的诚恳。

晴子浑身一僵,贴在门上的耳朵甚至能感觉到声音带来的微弱震动。她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那句带着诚恳和歉意的道歉,像一把钥匙,突兀地插进了菅尾晴子内心中那扇名为“装死到底”的门锁里。

她正像壁虎一样紧紧贴在门板上,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再次吓得浑身一颤。

心跳乱得不成章法,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如果可以,她真的万万不想开门。

就这样耗下去,等到对方失去耐心,悻悻离去,这无疑是她心中最完美、最安全无虞的剧本。

但是……她不能。

晴子并不普通的魅魔身份,以及那个她藏在心底最深处、如同附骨之疽般、绝不愿意提起的顾虑,让她失去了任性的资格。

它们像两条无形的锁链,剥夺了她逃避的权利,迫使她必须强迫自己,去面对一些极端抗拒的场景。

比如现在,面对这个早上才对自己做出那种明显嫌弃动作的邻居男性。

等等……邻居?男性?

混乱的思绪中,一丝微弱的、理性的光芒闪过。

早上的惊鸿一瞥太过仓促,但对方的声音听起来……好像很年轻的样子。

他的身材相貌,虽然因为惊慌和角度问题没有完全看清,但留下的轮廓印象,似乎也还行?

并不是想象中那种油腻或者凶恶的中年人。

而且,最关键的是,他刚才亲口说了,是来道歉的。

道歉……

晴子的脑海里飞速地进行着一场风暴般的演算。一个大胆的、带着孤注一掷意味的想法,在她那被恐惧占据的高地之上,艰难地探出了头。

既然他是来道歉的,是不是说明他本质上不是一个坏人?

如果……如果能和他建立某种程度的联系,说不定,可以让他帮忙……帮忙摆脱那个自己更加不愿意面对的、更加可怕的麻烦……

这是一个决死绝命的电身难题:一边是立刻就要面对的、可预见的社交地狱;另一边是潜在的、更加恐怖的未知深渊。

两害相权取其轻。

晴子最终还是选择了那个至少看起来不那么致命的选项。

“加油啊,晴子……你可以的……”

她一边在心中用细若蚊蚋的声音给自己鼓着劲,一边缓缓地、缓缓地抬起了那只因为紧张而毫无血色的手。

指尖冰凉,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

当她的手触碰到冰冷的金属门把手时,那股寒意仿佛瞬间传遍了全身。

她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已经带上了一抹豁出去的悲壮。

她控制着颤抖的肌肉,极其缓慢地、一寸一寸地,将门把手向下压去。

“咔哒。”

一声轻微的机括弹开声,在死寂的空气里,显得格外清晰。

门外,宗谷行雄脸上的汗珠已经快要汇成小溪了。

这种站在别人家门口、进退两难、被人明确拒绝后还死皮赖脸地逗留的处境,让他感觉自己脚趾头都快要在鞋子里尴尬地抠出一座三室一厅。

他内心的洁癖正在疯狂地尖啸,提醒他一墙之隔就是污染的源头;而他的社交本能则在拼命地拉响警报,告诉他自己现在的行为有多么像一个可疑的跟踪狂。

两种极致的折磨来回撕扯着他的神经。

幸亏,从他敲门到现在,这条长长的走廊里,没有一个其他的住户经过。

不然他发誓,他恐怕真的会选择直接把蛋糕挂在对方的门把手上,然后以平生最快的速度转身逃走,把“社会性死亡”这个词语演绎到极致。

就在他的耐心和理智都即将告罄的时候,幸运,降临了。

他听到那声“咔哒”的轻响,紧接着,眼前那扇紧闭的、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的房门,伴随着一声微不可闻的、悠长的“吱呀”声,慢慢地、慢慢地,向内打开了一道缝隙。

那道缝隙起初很窄,像一道黑色的闪电,将门与门框分割开来。

一缕走廊里的光线迫不及待地投射进去,照亮了门后一小片铺着玄关地垫的区域。

紧接着,缝隙越来越大。

宗谷行雄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首先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只紧紧抓着门板边缘的手。那只手很小,很白,白得有些过分,指节因为用力而捏得发青。

然后,是一片略显杂乱的灰色发丝,以及在那片发丝后面,半张被门板遮挡住的、带着明显泪痕的小脸。

最后,是一双暴露在光线下的、如同受惊林鹿般的大眼睛。

那双眼睛正直勾勾地看着他,瞳孔里清晰地倒映出他自己此刻有些呆滞的身影。

镜片已经不知道被丢到哪里去了,让他得以看清这双眼睛的全貌。

湿润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随着主人的紧张而轻微颤动,眼眶泛着淡淡的红色,显得既可怜又无助。

在看到这双眼睛的瞬间,宗谷行雄准备了一肚子的说辞,瞬间忘得一干二净。

而对于门后的菅尾晴子来说,这缓慢开门的过程,不亚于一场公开处刑。

随着门缝的开启,外部世界的气息和光线一同涌了进来。

那是一个与她的小世界截然不同的,属于“外界”的味道,带着走廊里消毒水的清冷,以及……眼前这个男人身上传来的、某种干净的皂角和汗水混合的、充满强烈存在感的男性气息。

她像一只胆小的寄居蟹,努力将自己藏在门板的硬壳后面,只探出半个脑袋来观察。

她看到了。

门口站着的男人,比她想象中要更高一些,穿着一身略显褶皱的西装,领带歪着,头发也有些凌乱,但那张脸却比早上惊鸿一瞥时看到的要清晰得多。

五官端正,眉眼清爽,虽然脸上带着明显的尴尬和一脑门的汗,却完全和“讨厌”或者“可怕”这些词汇沾不上边。

他的手上,还拎着一个她认识的牌子的蛋糕盒子。

那是最近在网络上很火的一家店,据说价格不菲,更为关键的是,晴子是死都不可能去参与排队购买这种极端可怕的活动的。

门,就这么开了一半。

一个人在门外,一个人在门内。

走廊里的光线照亮了宗谷行雄尴尬的脸,也照进了晴子那昏暗的、堆满杂物的玄关一角。

从门缝里泄露出的、更加浓郁的、属于晴子房间的独特气味,再次毫不留情地钻进了宗谷行雄的鼻腔,让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苍白。

两人隔着不到一米的距离,四目相对。

谁都没有说话。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琥珀,将这极致尴尬、荒诞又充满戏剧性的一幕,彻底定格。

最终,是宗谷行雄率先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那……那个……”他清了清嗓子,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但开口的瞬间还是暴露了他的紧张,“你好……我是住隔壁的,我叫宗谷行雄。”

他向前递出了手中拎着的蛋糕盒子,动作有些僵硬。

“早上……真的非常、非常抱歉!我的行为非常失礼,我……”他努力地组织着措辞,视线不敢与对方那双含泪的眼睛对视太久,只能落在她身旁的鞋柜上,“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总之,是我不对。这个,是赔礼,希望你不要介意。”

他的话语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每一个字都显得格外清晰。

晴子的大脑一片空白,根本无法处理他话语里的信息。

道歉?

赔礼?

她只能呆呆地看着递到眼前的那个漂亮的蛋糕盒子,浓郁的栗子甜香丝丝缕缕地钻入鼻腔。

她应该……接过来吗?还是应该拒绝?接了之后要说什么?谢谢?还是没关系?

无数个社交难题像乱码一样在她脑中奔腾。她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只能发出一声微弱的、近似于小猫呜咽般的声音。

“呜……”

她没有伸手去接蛋糕,只是将自己的身体向后又缩了缩,攥着衣角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

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惊恐和困惑交织在一起,直直地望着他,像是在向他求证着什么。

那股从门缝里持续不断溢出的、带有腐败和霉变气息的复杂气味,像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扼住了宗谷行雄的喉咙。

他的胃在翻搅,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抗议,催促他立刻后退,逃离这个生化污染现场。

然而,当他的视线触及门后少女那副泫然欲泣、可怜无助的模样时,一种更为强大的力量压制住了他生理上的所有不适。

他强迫自己忍耐着那阵阵袭来的晕眩感,努力调动面部肌肉,挤出一个他自认为足够温和、毫无攻击性的笑容。

他的视线刻意地避开少女身后那片昏暗混乱的背景,将焦点完全集中在她那张挂着泪痕的小脸上,试图用这种方式来缓解空气中那几乎凝固成实体的尴尬。

“真的……真的非常抱歉,”他再次开口,声音比刚才更加诚恳,也更加轻柔,生怕一不小心就会吓跑眼前这只已经惊惶到了极点的小动物,“早上的事,完全是我的错。希望你能接受我的歉意。”他说着,将手中拎着的蛋糕又往前递了递。

宗谷行雄的再三道歉,似乎终于穿透了菅尾晴子那层由恐慌和混乱构筑的厚厚壁垒。

她那双失焦的、水汽朦胧的大眼睛里,终于重新映出了他的身影。

她看着他脸上那努力挤出的、略显僵硬的笑容,又看了看他递到眼前的那个精致的蛋糕盒子。

大脑依旧是一片空白,但身体却在本能的驱使下,做出了反应。

她慢慢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手。

那只手在半空中微微颤抖着,像一只刚刚破茧而出的蝴蝶的翅膀。

她小心翼翼地,用指尖先是轻轻碰了一下那个装着蛋糕盒子的纸袋,在确认了那不是什么危险物品后,才终于伸出双手,将它接了过来。

蛋糕的重量很轻,但落在她手里,却仿佛有千斤之重。

“谢……谢谢……”

一个比蚊子哼哼大不了多少的声音,从她低垂着的头顶传来。

说完这两个字,她就再次沉默了。

她紧紧地抱着那个蛋糕盒子,指节因为用力而捏得发白,整个人散发着一种“任务完成,但接下来该怎么办”的绝望气息。

她不敢抬头看他,只是低着头,死死地盯着自己的脚尖。

宗谷行雄敏锐地观察到,她虽然沉默,但身体姿态却并非完全的抗拒。

她的嘴唇数次微微张开,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细小声音,像是有什么极为重要、却又极为为难的话,堵在喉咙里,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这是一个好机会?

宗谷行雄的心中忽然一动。

对方这种欲言又止的模样,不正是一个绝佳的突破口吗?

也许,她正有什么困难需要帮助?

如果自己能主动提出,顺势让她接受自己帮忙打扫房间的提议,一切不就顺理成章了吗?

这个念头让他精神一振,原本被尴尬和气味折磨得快要熄灭的希望之火,重新燃烧了起来。

与此同时,菅尾晴子的脑海里,正进行着一场天人交战。

她下意识地接过了对方的赔礼,这个举动已经耗尽了她全部的勇气。

现在,她的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在疯狂地死循环:该怎么开口?

该怎么向这个刚刚第二次见面的、还被自己讨厌着的邻居求助?

万一被他拒绝怎么办?万一他觉得自己是个怪人怎么办?万一……

可是,那个更大的麻烦就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她没有时间再犹豫了。

拼了!

就在宗谷行雄深吸一口气,准备抓住这个机会,将自己的提议说出口的瞬间;也在菅尾晴子终于用尽全身力气,将那个关乎自己命运的请求推向嘴边的刹那——

“那个,如果有什么在下能帮忙的地方,请尽管开口……”

“那个,请……请帮我一个……忙!”

一男一女,一个小心翼翼的试探,一个鼓足勇气的呐喊,两道声音在狭窄的走廊里突兀地同时响起。

“啊……”

宗谷行雄愣住了。

“呃……呜……”

菅尾晴子也僵住了,她用尽全力喊出那句话后,整个人就像泄了气的皮球,瞬间萎靡下去,刚刚鼓起的勇气消失得无影无踪,甚至因为羞耻和窘迫,眼眶里又开始积蓄起新的泪水。

空气,再次陷入了比刚才更加可怕、更加深沉的死寂。

两个人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又突兀地同时消失,余音在走廊里尴尬地回荡。

他们都没想到对方会和自己同时开口,更没想到,对方话语的内容,似乎与自己的预期有着微妙的重合,又有着本质的不同。

宗谷行雄看着眼前这个因为自己的话而再次陷入恐慌、恨不得当场消失的少女,感受着手中空空如也的感觉和鼻腔里挥之不去的气味,脑子里第一次产生了“和女孩子交流怎么这么难”的念头。

他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决定彻底放弃那些迂回的战术。

他看着她,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显得更加真诚,声音也放得更低、更柔。

“抱歉,我吓到你了吗?”他顿了顿,然后指了指她,又指了指自己,“女士优先,你先说吧。你需要我……帮你什么忙?”

他刻意将最后那个问题咬得很清楚,很缓慢,像是在引导一个害怕回答问题的学生。

他的主动退让和清晰的提问,像一根救命稻草,被溺水中的晴子紧紧抓住。

她猛地抬起头,那双含着泪水的大眼睛里,带着一丝不敢置信和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直直地看向他。

她的嘴唇颤抖着,这一次,终于发出了清晰的、带着浓重哭腔和请求的声音。

“请……请你……假装……做我的男朋友!”

“男……男朋友!?”

男朋友三个字像子弹一样,精准地击中了宗谷行雄的理解中枢,让他的大脑瞬间陷入一片空白的雪花屏。

他愣在原地,看着眼前这个连名字都还不知道的少女,她那双含着泪水、充满恳求的大眼睛里,倒映着自己完全不知所措的蠢样。

这是什么新型的诈骗手段吗?还是某种整蛊节目?

不过,多年在社会上摸爬滚打的经验,让他那濒临宕机的大脑强行重启。

宗谷行雄迅速回过神来,他清楚地判断出,眼前少女的要求过于突兀和离奇,背后一定有他不知道的原因。

在弄清楚状况之前,他不能轻易答应任何事。

“那个,我还不……”他试图组织语言,想说“我还不认识你”,或者“我不能随便答应”。

“菅尾晴子!”少女几乎是抢答一般,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可是……你……”他想问“你为什么要找我”,或者“你遇到什么麻烦了”。

“偶尔发些照片和聊天记录就好!”她再次截断了他的话,语速飞快,仿佛在背诵早就准备好的台词,只是因为紧张而毫无感情。

“呃……”宗谷行雄感觉自己的节奏被彻底打乱了。

“不用给我钱!”晴子又补充了一句,似乎认为这是最关键的条件。

“不是,你听我把话说完啊……”宗谷行雄感觉一阵无力,和眼前这个少女的沟通,就像是在和一台设定了错误程序的机器对话。

就在这令人头疼的拉锯战中,楼道里,一阵清晰的、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和说笑声,恰到好处地响了起来。

那声音对宗谷行雄来说只是普通的噪音,但对菅尾晴子而言,却像是死神的催命钟。

她的脸色在瞬间变得惨白。

仿佛豁出了一切,晴子那瘦弱的身体里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她猛地向前一步,冰凉的小手一把抓住了宗谷行雄的手腕。

那触感柔软而纤细,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属于求生者的决绝。

“抱歉!”

她自暴自弃地大喊了一声,与其说是在道歉,不如说是在给自己下达最后的行动指令。

紧接着,她用尽全身力气,将还处于错愕中的宗谷行雄猛地向门内一拉。

宗谷行雄毫无防备,被这股力量拽得一个踉跄,身体不受控制地跨过了那道玄关的门槛。

他被拉进了那个房间。

“砰!”

身后,厚重的房门被迅速关上,伴随着锁芯清脆的落锁声,将走廊里的光线、声音,以及宗谷行雄最后一丝逃离的机会,彻底隔绝在外。

世界,瞬间陷入了昏暗和死寂。

宗谷行雄甚至还没来得及看清周围的环境,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细微的、布料摩擦的声响。

他回过头,正看到刚才还气势惊人的菅尾晴子,此刻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骨头,所有的勇气和力气都在关上门的那一刻消耗殆尽。

她的身体顺着冰冷的门板,无力地、缓缓地向下滑落,最终瘫软地坐在了地上。

她将身体蜷缩成小小的一团,把那张挂着泪痕的脸深深地埋进了自己的双膝之间。

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如同受伤小猫般的呜咽声,从她臂弯的缝隙中断断续续地传来,在这片令人窒息的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无助。

宗谷行雄一瞬间泄了气。

也正是在这一刻,他那因为一连串突发事件而暂时麻痹的感官,终于开始工作了。

首先是嗅觉。

那股在门外就已经让他备受折磨的、混合着食物腐败、垃圾霉变和某种不明体味的复杂气味,此刻在密闭的空间里,浓度提升了数倍,如同浓雾般包裹着他,侵入他的每一次呼吸。

紧接着是视觉。

借着窗帘缝隙透进来的微弱光线,他看清了自己所处的环境:这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垃圾场!

吃剩的泡面桶、零食包装袋、皱巴巴的衣物和画稿纸张堆积在房间的各个角落,形成了一座座高低起伏的小山。

他的胃部一阵剧烈的翻搅,洁癖带来的生理性厌恶感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大脑的每一个神经元都在向他发出最高级别的警报:逃离这里!

立刻!

马上!

然而,少女那压抑的、细碎的哭泣声,像一根看不见的、却又坚韧无比的钉子,将他的双脚死死地钉在了原地。

他无法动弹。

他不能就这样走掉,不能把一个哭成这样的女孩子独自丢在这里。

他那被社会规则和基本道德感塑造出来的外壳,与他那源自生理本能的洁癖,展开了一场天人交战。

最终,那微弱的、令人心碎的呜咽声,占据了上风。

宗谷行雄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气,仿佛要将肺里所有污浊的空气和内心的烦躁一同排出。

他暂时忘记了,或者说,是强迫自己忘记了身后的脏乱和那些可怕的异味。

他慢慢地转过身,小心翼翼地,避免碰到任何可疑的杂物,走到了蜷缩在门边的少女面前。

“那个,晴子……小姐?”

他蹲下身,让自己与坐在地上的她视线平齐。

他的动作很慢,声音也放得极度轻柔,生怕自己的任何一个举动,都会成为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少女的哭声因为他的靠近而停顿了一下,但依旧没有抬头,只是把身体蜷缩得更紧了。

宗谷行雄凝视着她那不住颤抖的、小小的脊背,耐心地等待了几秒,然后用一种近乎引导的、温和的语气,轻声问道:

“您……要我假·装·做您的男朋友的话,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宗谷行雄温柔地笑了一下,那笑容里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无奈和认命。

“那,这样吧,我可以帮你打扫一下房间吗,就当……是我今早失礼行为的赔罪……”

这个提议,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颗深水炸弹。

菅尾晴子惊讶地睁大了她那双泪眼婆娑的眼睛,眼眶里的泪水都因为震惊而忘记了要继续下落。

帮她……打扫房间?

这个因为自己房间的气味而做出明显嫌恶表情的男人,要主动踏入这个污染的源头,进行清扫?

这超出了她贫乏的社交经验所能理解的范畴。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能犹豫着,近乎本能地,轻轻点了点头。

得到了许可,宗谷行雄像是接到指令的士兵,整个人的气场在瞬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失礼了。”

他简短地说道,随即站起身。

他没有再看晴子,而是径直从自己西裤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用塑料膜密封着的、全新的独立包装口罩。

他熟练地撕开包装,将白色的无纺布口罩展开,挂在双耳,然后用力按压鼻梁处的金属条,确保其与面部完美贴合,不留一丝缝隙。

做完这一切,他挽起了自己那身西装的袖子,动作一丝不苟,仿佛这不是一件普通的衬衫,而是一件即将投入手术室的无菌服。

当他再次抬起头时,那双清爽的眼睛里,所有的尴尬、无奈和温和都已褪去,取而代代之的,是一种极度锐利、凝重,甚至带着杀气的眼神。

他环顾四周,那目光不再是审视一个年轻女孩的闺房,而像是一位身经百战的指挥官,在勘察一片即将爆发激烈巷战的、危机四伏的战场。

菅尾晴子彻底看呆了。

从她伸手拉住这个男人的手腕,将他拽进自己房间的那一刻起,后悔的情绪就从未停止过。

肾上腺素褪去后,巨大的羞耻感和脱力感将她淹没,让她蜷缩在门后,觉得自己的人生可能就要这样完蛋了。

我在干什么!?我在干什么!?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

这些念头还在她那已经停止思考的大脑里徒劳地回响。但眼前发生的一切,却将她从自我崩溃的边缘又硬生生拉了回来。

这位宗谷行雄先生,没有嘲笑她,没有指责她,甚至温柔地蹲下来安抚她,现在,还要帮她打扫这个连她自己都觉得没救了的房间。

而他此刻展现出的姿态……那种专注到可怕的、不容置喙的强大气场,让她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

她抱着怀里那个还散发着甜香的栗子蛋糕盒子,像一只受惊后躲在树洞里、却又忍不住好奇探头观察外界的松鼠,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宗谷行雄的“战场勘察”开始了。

他的视线如同精准的雷达,扫过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A区,玄关及鞋柜周边。障碍物:不明污渍的鞋履三双,散落的快递包装盒五个,过期的广告传单若干。污染等级:三级。处理优先级:高,此为撤离与补给通道,必须最先打通。”

“B区,客厅中央。主要构成:吃剩的外卖餐盒、泡面桶、零食包装袋堆积形成的山体。目测已产生腐败发酵。污染等级:五级。核心污染源。处理优先级:最高。需使用重型装备(大号垃圾袋)进行歼灭作战。”

“C区,沙发区域。障碍物:不明衣物与画稿混合堆积。污染等级:四级。潜在生物危害(霉菌)。处理优先级:中,待核心污染源清除后进行处理。”

……

他没有说出声,但那锐利的目光和紧绷的下颚线条,清晰地表明,他的大脑正在飞速地进行着战术规划。

最后,他的视线落在了蜷缩在门后、几乎与“A区”障碍物融为一体的晴子身上。

“非战斗人员一名,目前处于安全位置,但会影响A区清理作业。需进行战略性转移。”

规划完毕,宗谷行雄深吸一口气,像是即将踏上征途的勇士。

他走向房间里唯一能辨认出原貌的区域:通往卫生间的门。

他打开门,在里面寻找了片刻,幸运地找到了半卷几乎全新的、加厚型的大号垃圾袋。

他拿着这卷“弹药”,回到了“A区”战场。

他没有立刻动手,而是看向依旧呆坐在地上的晴子,那眼神不带任何情绪,纯粹是在下达一个指令。

“菅尾小姐,”他的声音隔着口罩,显得有些沉闷,却异常清晰,“为了方便作业,能请你先移动到那边的椅子上吗?”他用下巴指了指房间深处,那张被晴子当作王座的电竞椅的方向。

晴子浑身一僵,像一个上课走神被老师点名的学生。

她下意识地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然后又看了看他手中那卷黑色的垃圾袋和他那双准备大干一场的眼睛。

她的大脑无法处理这过于复杂的信息,但身体却先一步做出了最简单的反应。

她点了点头,抱着蛋糕盒子,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像是在躲避什么无形的冲击波一样,小心翼翼地绕过地上的杂物,快步走到了自己的电竞椅旁,然后坐了上去,双腿并拢,将蛋糕盒子放在膝盖上,双手紧张地放在盒子两侧。

她身后的那条黑色桃心尾巴,此刻早已不受控制地伸得笔直,尾巴尖因为紧张而轻微地、有节奏地左右小幅度摆动着,像一个坏掉了的节拍器。

确保了“非战斗人员”转移到安全区域,宗谷行雄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他撕下一个巨大的黑色垃圾袋,将其撑开,发出“哗啦”一声脆响。

这声响,如同冲锋的号角。

他蹲下身,开始以一种近乎冷酷的高效率,清理玄关区域的杂物。

过期的广告传单、皱巴巴的快递袋、干涸的泡面桶……所有被他定义为“垃圾”的东西,都被他精准地、毫不留情地抓起,扔进黑色的垃圾袋中。

他的动作没有一丝犹豫,仿佛那不是别人家里的东西,而是一堆必须被清除的、没有生命的障碍物。

短短几分钟内,玄关区域的地板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清空,露出了地板原本的颜色。

晴子坐在椅子上,抱着蛋糕盒子,屏住呼吸,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那个男人,她的新邻居,宗谷行雄,正以一种她无法理解的方式,侵入并改造着她的世界。

一个多小时后,战争结束了。

宗谷行雄站在房间中央,摘下已经沾染上灰尘的口罩,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空气中,那股盘踞已久、令人窒息的混合气味已经被彻底驱散,取而代之的,是清洁剂淡淡的柠檬香和空气中还未完全散去的、属于阳光的味道。

房间焕然一新。

虽然离宗谷行雄那近乎病态的“一尘不染”标准还有距离,但与一个多小时前那个如同灾难现场的景象相比,这里简直可以称之为圣殿。

地板上的可疑污渍已经消失不见,露出了木质本身温润的色泽。

成堆的外卖盒、零食袋和废纸稿被清理干净,露出了沙发和茶几原本的轮廓。

沉寂了不知多久的洗衣机,此刻正在卫生间里发出欢快而有节奏的轰鸣,滚筒里翻滚着的全是菅尾晴子过去数周堆积起来的脏衣服和床单被套。

在宗谷行雄那不容置喙的“强制命令”下,晴子本人也被塞进了刚刚被他大致清理过的浴室。

当她重新走出来时,已经换上了一套标签都还没来得及剪掉的、舒适宽松的粉色居家服,蓬松的灰色短发还带着湿漉漉的水汽,浑身都散发着沐浴露的清甜果香。

这种干净清爽的味道,与此刻清洁过的房间完美地融为一体。

宗谷行雄甚至不知从哪个杂物堆里,翻出了一个从未开封过的折叠小茶几。他将其擦拭干净,摆在晴子那张同样铺上了干净床单的床上。

现在,一男一女,正隔着这张小茶几,一左一右地盘腿而坐。

茶几上,摆着一套同样是从杂物堆里拯救出来的、看起来价格不菲的精致玻璃茶具。

透明的茶壶里,琥珀色的茶汤中,上好的红茶叶片正舒缓地上下沉浮,丝丝缕缕的热气氤氲上升,在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清雅的红茶香气。

两人各自端着一个白色的瓷碟,用小小的银叉,分享着那块作为一切开端的栗子蛋糕。

细腻的栗子蓉和绵密的奶油在舌尖化开,甜美的滋味缓解了经历了一场大战后的疲惫。

气氛安静得有些微妙。

菅尾晴子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吃着蛋糕,长长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小片阴影。

她不敢看对面的男人,但眼角的余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向他飘去。

他换回了干净的衬衫,袖子整齐地卷到手肘,露出一截结实的小臂。

他坐姿端正,连吃蛋糕的动作都透着一种教养良好的优雅。

晴子感觉自己的脸颊有些发烫。

在她身后,细长的黑色尾巴,此刻正不安分地藏在居家服的下摆里。

那桃心形状的尾巴尖,不受控制地、轻轻地、在柔软的床单上左右扫动着,像一只心满意足后摇着尾巴的小猫。

这种感觉很新奇,很安心,也很快乐。

“那个,晴子小姐……”

宗谷行雄的声音打破了这片宁静。他放下了手中的蛋糕碟,用餐巾擦了擦嘴角,表情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和一种试图理解超自然现象的严肃。

他看着晴子,问出了那个在他打扫过程中,瞥见那条黑色尾巴后,就一直盘踞在他心头、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您……是魅魔?”

晴子的身体瞬间僵硬了一下,小小的银叉差点从手中滑落。

她抬起头,看到宗谷行雄那双充满探究和困惑的眼睛,他并没有表现出恐惧或者厌恶。

这让她那颗刚刚悬起的心,又稍稍放回了原处。

她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诚实地、轻轻地点了点头。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宗谷行雄的脸上瞬间露出了一种极其复杂的、混杂着震惊、迷惑、三观碎裂和“原来如此”的奇妙表情。

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

魅魔,这个词汇在他的认知体系里,链接的是一连串清晰的、具体的、甚至可以说是香艳的形象。

是游戏里那些穿着暴露、身材火辣、眼角总带着致命诱惑的成熟大姐姐;是小说里能够轻易玩弄人心、让英雄国王都拜倒在石榴裙下的绝世妖姬;是各种传说中,在月夜下出现,吸食男人精气的美艳恶魔。

是现实中总是伴随着性、诱惑与暧昧等字眼的高级社会成员。

她们应该是优雅的化身,是性感的代名词,是行走的荷尔蒙,是所有男人最深邃的幻想。

他再次看向眼前的菅尾晴子。

穿着粉色兔子居家服,头发乱糟糟,因为害羞而不敢直视自己,被自己一句话就吓得差点哭出来,房间能堆满垃圾到生出蘑菇,被要求洗澡前还试图讨价还价……

这……这也是魅魔?

他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被一把大锤无情地反复敲打。

“魅魔……”他艰难地开口,试图将自己固有的认知和眼前的现实拼接在一起,但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合适的连接点,“不都是那种……呃,很性……啊,很优雅的么……”

他最终还是把那个过于直白的词咽了回去,换上了一个相对委婉的形容。但他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听到他那充满困惑的评价,菅尾晴子的肩膀几不可查地垮了下去。

她放在膝盖上的双手,不自觉地捏紧了居家服的裤腿。

她身后那条刚刚还在愉快摇摆的尾巴,此刻也像是被主人低落的情绪感染,无力地耷拉了下来,桃心尖有气无力地在床单上画着圈。

她就知道……会是这样。

她这种,大概是魅魔之耻吧。

宗谷行雄面前的茶杯里,红茶的热气袅袅升起,形成一团转瞬即逝的薄雾。

眼前的少女,菅尾晴子,以一种吞吞吐吐、断断续续,却又无比坦诚的方式,将她那对于一个普通人类而言,堪称离奇的身世娓娓道来。

他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也没有做出任何带有评判性的表情。

魅魔大家族、与生俱来的内向性格、对种族天赋的本能抗拒、母亲那令人窒息的“纠正”方式、精神崩溃后的离家出走,以及那个最终妥协下达成的、近乎最后通牒的约定——在年满十八岁时,必须破处,并且拥有一个固定的男朋友。

每一个词,都像一块小石头,投入宗谷行雄名为“常识”的心湖,激起圈圈涟漪。

当她终于说完,垂下头,像一只等待审判的羔羊时,整个房间只剩下洗衣机在远处传来的、富有生命力的轰鸣声。

他听完了。

心中没有预想中的荒诞感,也没有对异族的猎奇。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而深沉的感慨。他端起茶杯,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些许暖意。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这声叹息,其一,是惊讶于眼前这个看起来如此无害、甚至有些可怜的少女,竟然背负着如此曲折又惊人的生活轨迹。

那不是他所能想象的世界,却以一种无比真实的方式,展现在了他的面前。

其二,则是源自于一种强烈的、跨越了种族和经历的共鸣。

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那个被父亲规划好的、继承家业、按部就班的人生道路,对他而言,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形式的“联欢会”?

他不愿意走上那条被安排好的路,反抗的结果,就是逃离家庭,独自在大城市里挣扎,成了一个在职场上被压榨、受尽委屈、最终挥拳辞职的,憋屈又苦逼的前社畜。

他们都是逃兵。从各自的战场上,狼狈不堪地逃离,试图寻找一块能让自己自由呼吸的容身之地。

想到这里,他心中对菅尾晴子,多了几分深刻的认同。他看向她,目光不再是单纯的同情,而是带上了一种看待同类的温和。

他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

洗漱过后,那张原本被灰尘和油光掩盖的小脸,此刻展露出它原本的模样。

肌肤清爽白嫩,因为讲述过往的激动和紧张,透着一层淡淡的桃红,像初春时节枝头上最先绽放的花苞。

那双刚刚哭过的眼睛,此刻虽然低垂着,但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湿意,仿佛下一刻就会不堪重负,再次落下惹人怜爱的泪珠。

她很可爱。

这个念头,并非出于礼貌或客套,而是宗谷行雄内心最直白的判断。

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陌生的悸动,如同微弱的电流,从他的心脏一闪而过,让他的呼吸漏掉了一拍。

他犹豫了一下。

理智告诉他,他应该把这当成一个交易。

对方需要一个“假男友”来应付家人,而自己,则可以借此机会,名正言顺地监督、并维持这位邻居的生活环境,以确保自己的洁癖之魂不再受到致命打击。

这是最理性的、双赢的选择。

但是,一股冲动,一股连他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源自于那份共鸣和悸动的冲动,慢慢地、坚定地,涌上了心头。

他放下了茶杯,身体微微前倾。

“晴子小姐……”

他的声音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温柔,像怕惊扰到一只胆怯的蝴蝶。

听到他呼唤自己的名字,晴子受惊般地抬起头,那双清澈的眸子里带着探询和一丝无法掩饰的害羞,望向他。

四目相对。

宗谷行雄看着她眼中的自己,在那片纯净的倒影里,他看到了一个连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眼神里充满了某种决心的男人。

那股冲动,最终战胜了理智。

“如果可以的话……”他一字一句,说得缓慢而清晰,确保每一个字都能准确无误地传递到她的心里,“请允许我,做你的男朋友吧……”

他停顿了一下,在她那双渐渐睁大的眼睛的注视下,补充上了最关键的、彻底颠覆了一切的后半句话。

“……真正的那种。”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整个世界,都只剩下宗谷行雄那句掷地有声的告白,在晴子的耳边无限回响。

真正的……那种……

晴子的眼睛,慢慢地,睁到了最大。瞳孔因为震惊而收缩,大脑彻底陷入了一片空白,无法处理这句远超她理解范围的话语。

紧接着,她脸颊上那片淡淡的桃红,如同被滴入清水中的一滴浓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深、扩散。

那片绯红从她的脸颊开始,不受控制地向上蔓延,染红了她的眼角;向下延伸,侵占了她小巧的下巴,然后是白皙的脖颈,最后连那藏在衣领下的锁骨,都泛起了一层诱人的薄红。

她整个人,像一个被瞬间煮熟的虾子,从头到脚都散发着滚烫的热气。

晴子的第一反应是逃跑。

她的死宅本能,那套保护了她近十八年的、成熟而高效的预警系统,正在她的脑内疯狂拉响最高级别的警报。

危险!

危险!

一个不熟悉的人类男性,正在试图入侵你的安全领域,并且要求建立一种名为“恋爱”的、需要高强度持续性社交的危险关系!

长久以来孤身一人的生活模式正在受到严重威胁!

她感觉自己的头脑在发热,脸颊的温度高得吓人,连带着耳朵和脖子都烧了起来。

但奇怪的是,伴随着这股热度的,并非是往常社交过载后的疲惫与痛苦。

那是一种她从未体验过的,暖洋洋的,轻飘飘的感觉。

很舒服,甚至……很快乐。

这些陌生的、崭新的、正面的情感,像一支凭空出现的援军,在她孤立无援的内心战场上,顽强地对抗着名为“内向”与“孤僻”的强大心魔。

但是,宗谷行雄先生……他不一样。

他是邻居……

他帮我打扫了房间……

那么脏乱的房间,他却没有骂我……

他带来的栗子蛋糕,很好吃……

他知道我是魅魔之后,没有害怕,也没有用那种恶心的眼神看我,只是……困惑。

他……

就在晴子那片混乱的思绪中,一个冰冷的、带着嘲弄意味的声音,恰逢其时地在她内心最深处响起。

那是她最恐惧的声音,是属于她母亲的影子。

“再犹豫的话,宗谷行雄先生可要逃走了哦。你这种无趣的女儿,怎么可能留得住男人呢?说不定,等他一出门,妈妈我就找上门来,顺便把他‘吃掉’呢……”

那个“吃掉”的画面感是如此强烈,她能想象得到,母亲用她那成熟完美的、自己完全无法比拟的身体和技巧,轻而易举地将这个对自己很温柔的男人诱惑、征服,让他变成和那些在联欢会上眼神带火的男人一样的,只懂得追逐欲望的傀儡。

不行!绝对不行!

“不行!”

一声尖锐的、充满激动情绪的抗拒,从晴子的喉咙里冲口而出。那是她对内心那个恐怖念头的本能反抗,是她保护自己珍视之物的激烈宣言。

然而,这声决绝的“不行”,落在对面的宗谷行雄耳中,却变成了截然不同的意思。

他脸上的温柔和期待瞬间凝固了,他有些讪讪地、尴尬地垂下视线,刚刚鼓起的勇气像被针扎破的气球,迅速地瘪了下去。

果然……还是太冲动了吗?

对一个刚认识不到半天的女孩子说这种话,被当成轻浮的登徒子也是理所当然的。

“呃,那……假装的也不是……”

他试图找补,想说就算是假装的也没关系,只要能帮到她就行。但他的话,只说了一半,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一个带着热气和沐浴露清香的柔软身体,突兀地闯入了他的个人空间。

晴子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动的。

在喊出那句“不行”之后,在看到宗谷行雄脸上那抹一闪而过的失落表情时,她的理智彻底崩断了。

她的身体,先于她那已经彻底死机的思考,做出了直接的行动。

她从床上弹起,绕过小小的茶几,几乎是扑到了他的面前。

她那双刚刚还不知道该往哪放的手,此刻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精准地捧住了宗谷行雄的脸。

他的皮肤有些凉,触感光滑,带着刚刮过胡子后留下的些微粗糙。

然后,在宗谷行雄那双因极致震惊而瞬间睁大的眼睛的注视下,晴子闭上眼,鼓起此生最大的勇气,笨拙地、决绝地,将自己温热柔软的嘴唇,印了上去。

“唔!”

宗谷行雄的大脑彻底宕机了。

嘴唇上,传来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触感。

柔软、温热、带着些微的湿润和不易察觉的颤抖。

她的动作毫无章法,与其说是吻,不如说更像是一次莽撞的冲撞。

她的鼻尖撞到了他的脸颊,牙齿也不小心磕碰了一下他的嘴唇,但这一切的笨拙,都被那份柔软和温热所带来的巨大冲击力,彻底掩盖。

一股淡淡的、混合着栗子蛋糕奶油甜香和红茶余韵的气息,随着她那有些紊乱的呼吸,涌入了他的口腔。

这是……什么情况?

晴子捧着他脸颊的双手,还保持着那个姿势,整个人僵在原地,完全无法动弹。

而对于晴子来说,当她的嘴唇接触到他的那一刻,整个世界都消失了。

没有声音,没有光线,没有思考。

大脑里只剩下一片炫目的白光和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砰、砰、砰……那声音是如此剧烈,让她怀疑自己的心脏会不会就此炸裂。

她能感觉到对方嘴唇的形状,感觉到他呼吸瞬间停滞时喷洒出的热气,感觉到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向着脸部和嘴唇汇集,热得快要燃烧起来。

她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漫画里,亲吻之后,男女主角的关系就会被确定。可是,然后呢?

她的理智,早已在行动的那一刻,就离家出走了。

就在晴子因为缺氧和过度紧张,身体开始发软,准备撤离的瞬间。

一只有力的手臂,忽然环住了她纤细的腰肢,将她那摇摇欲坠的身体,稳稳地、用力地,带向了他的怀里。

紧接着,另一只手,温柔而强势地扣住了她的后脑,让她再也无法后退。

宗谷行雄,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了。

他没有推开她,也没有质问她。他用行动,做出了最直接的回应。

他微微侧过头,将这个莽撞而青涩的“冲撞”,变成了一个真正的、由他主导的吻。

他的嘴唇准确地找到了她的,不再是简单的贴合,而是带着一种成年男性的、不容抗拒的探索意味,轻轻地辗转、厮磨。

“呜……”

晴子的喉咙里发出一声细碎的呜咽,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彻底失去了力气,只能像一株柔软的藤蔓,无力地倚靠着他这棵坚实的大树。

腰间那只手臂传来的热度和力量,后脑勺那只手掌带来的掌控感,以及嘴唇上那变得越来越深入、越来越具有侵略性的触感,将她所有的思考能力和反抗意志,都彻底瓦解、吞噬。

这个吻,不再是她的独角戏。

它变成了一场,由他引导的,双人共舞。

一个吻,漫长得像一个世纪,又短暂得如同梦幻泡影。

当两人的嘴唇终于分开时,菅尾晴子的世界依旧在天旋地转。

她大口地喘息着,缺氧的大脑一片空白,浑身绵软无力,若不是被他有力的手臂圈在怀里,她毫不怀疑自己会立刻瘫倒在地。

她能听到的,只有自己那如同擂鼓般的心跳声,和从他胸膛传来的、同样有力的心跳。

血脉深处,某种沉睡已久的古老力量,正随着初吻的刺激,如同被唤醒的火山,缓慢而坚定地苏醒。

一种前所未有的燥热感,从她的尾椎骨一路向上攀升,流遍四肢百骸。

那不仅仅是害羞,更是一种本能的、对于亲密接触的渴望。

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都在渴求着想要更多,想要更近。

她稍稍回过神时,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被宗谷行雄打横抱起,轻轻地放在了散发着阳光和清洁剂味道的床上。

他没有立刻复上来,而是小心翼翼地,将那个摆在床上的小折叠桌,连同上面的茶具和蛋糕碟,一起端了起来,准备搬去厨房。

他的动作很稳,生怕发出一丁点噪音,惊扰到床上的她。

他将东西放到厨房的流理台上,然后回过头,看向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晴子。

他的脸上带着浓浓的歉意,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刚刚因为情动而泛红的脸颊,此刻也带着一丝不自在。

“抱歉,晴子……我身上全是汗,请稍等几分钟,让我冲洗一下。”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温柔。

晴子有些似懂非懂地看着他,然后轻轻地点了点头。她看着他走进浴室,关上门,很快,里面就传来了哗哗的水声。

她有些明白宗谷行雄先生的行为逻辑了。

真的是个……非常喜欢干净的人呢。

这个认知非但没有让她感到失落,反而带来了一种奇妙的安心感。

这样一个连亲热前都要先把自己洗干净的男人,以后……说不定也会把我照顾得很好吧?

会监督我打扫卫生,会逼着我去洗澡,会把这个家维持得像现在这样,干净、整洁、充满了让人安心的味道。

这个念头,让她觉得无比温暖。

不行,怎么能让宗谷行雄先生一个人付出呢?他为我打扫了房间,为我买了那么好吃的蛋糕,给了我第一个吻,还……那么温柔地抱着我。

我也要……为他做点什么。

可是,我能做什么呢?

内心深处,那个刚刚苏醒的属于魅魔的本能,在此刻清晰地给出了答案。

一股羞耻又强烈的冲动,像电流般窜过她的全身。

她的心脏砰砰狂跳,脸颊再次变得滚烫。

这样做……真的可以吗?他会……喜欢吗?还是会觉得我很奇怪,很……不知廉耻?

但是……好想!

好想那么做!

好想用自己的身体,去回应他的温柔。

好想知道,漫画里那些亲密无间的场景,发生在自己身上,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魅魔的本能,最终压倒了死宅少女那脆弱的羞耻心。

晴子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她从床上一跃而起,心跳如鼓,羞耻又激动地,开始一件一件地,脱下自己身上那套崭新的粉色居家服。

柔软的棉质上衣被她从头上褪下,露出白皙圆润的肩头和微微起伏的胸膛。

新换上的、还带着布料清香的内衣,也被她颤抖的手指解开,随手丢在床上。

宽松的居家裤滑落在脚边,她赤裸着双脚,踩在干净的木地板上。

最后,只剩下那条包裹着小小臀部的、崭新的内裤。她犹豫了一秒,最终还是闭着眼,将它也一并褪去。

空气触碰到肌肤,带来一阵微凉的战栗。

她赤条条地站在房间中央,昏暗的光线勾勒出她那属于少女的、青涩而丰满的身体轮廓。

她身后那条细长的黑色尾巴,此刻因为主人的紧张与兴奋,正不受控制地、小幅度地在空中轻轻摇摆。

她看着紧闭的浴室门,心脏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她光着脚,一步一步,像只无声的猫,朝着那个充满了水声和热气的、未知的世界走去。

……

浴室里,水汽氤氲。

宗谷行雄正背对着门,站在淋浴头下,任由温热的水流冲刷着自己的身体。他用最快的速度打上沐浴露,然后细致地清洗着每一寸肌肤。

他清楚,自己这样将刚刚确立关系、还沉浸在情动余韵中的女朋友晾在一边,自己却跑来洗澡,是一种多么不解风情、甚至可以说是很失礼的行为。

他能够感觉到,晴子刚才在他的怀里,身体是多么的柔软和火热。

他体内的欲望也早已被那个青涩的吻彻底点燃,叫嚣着想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但他实在无法忍受,无法忍受用刚刚打扫完卫生后粘腻的汗臭身体,去直接接触她那刚刚清洗过的、散发着清香的娇嫩肌肤。

这是他作为重度洁癖患者,最后的、也是最顽固的底线。

“快一点,再快一点……”他一边冲洗着身上的泡沫,一边在心里催促着自己。

就在这时,浴室的磨砂玻璃门,被一只纤细的手,轻轻地、悄无声息地推开了。

一个人影闪了进来,然后门又被迅速地关上。

宗谷行雄因为那细微的声响而动作一顿,正准备回头,一个火热又柔软的身体,就那么毫无预兆地,从身后紧紧地贴了上来。

那是他从未体验过的极致触感。

光滑、细腻、带着惊人弹性的裸露肌肤,就那么紧紧地、严丝合缝地,贴上了他同样赤裸的、还挂着水珠的后背。

两团柔软饱满的隆起,隔着薄薄的水汽,毫无保留地挤压着他的背肌。

一双纤细的手臂环过他的腰,紧紧地抱住了他,指尖还因为紧张而微微发颤。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脖颈侧面,带来一阵阵酥麻的痒意。

宗谷行雄的身体瞬间僵硬成了雕像。

大脑在这一刻彻底停止了运转,只有背后那惊人的、柔软温热的触感,在反复地、强烈地冲击着他的所有感官。

“晴子……小姐?”

他的声音因为过度的震惊而变得干涩沙哑,连他自己都没发现,在情急之下,他又用回了那个生疏的称呼。

“宗……行雄……”

怀里的少女发出了如同梦呓般的声音,她的嗓音因为羞涩和紧张而微微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含在嘴里,带着潮湿的、撒娇般的鼻音。

她将脸颊贴在他的后背上,轻轻地蹭了蹭,像一只寻求安抚的小猫。

“我……来帮你洗吧~”

这句话,如同引爆核弹的最后指令。

不等宗谷行雄做出任何反应,晴子的身体便大胆地、笨拙地,抱着他的腰,轻轻地摩擦起来。

那是一种毫无章法、纯粹出于本能的磨蹭。

她用自己胸前那两团饱满的柔软,在他的后背上下滑动;用自己平坦的小腹和身下的私密之处,紧紧地贴着他的臀部,来回厮磨。

水流还在哗哗作响,混合着两人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

浴室里的温度,在瞬间,攀升到了危险的顶点。

“行雄先生~行雄先生~哈~哈~啊嗯~……”

水声、喘息声、还有少女带着哭腔的甜腻呻吟,在水汽弥漫的狭小空间里交织成一片靡靡之音。

菅尾晴子感觉自己像是在燃烧,血脉中被初吻点燃的古老力量,此刻正以燎原之势,彻底占据了她的身心。

魅魔的本能,被镌刻在基因最深处关于如何取悦、如何侍奉、如何从对方的快乐中汲取更大快乐的知识,如同被解开了封印的卷轴,在她脑海中一页页展开。

她不需要思考,身体就知道该怎么做。

她将自己火热柔软的娇躯紧紧贴在心爱之人的后背上,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诱人的低声呻吟,在他的耳边吐露着滚烫的气息。

胸前那两团因为兴奋而变得格外挺立饱满的乳肉,连同那早已硬挺如珠的乳尖,在他的背肌上有意无意地上下滑动、刮擦,每一次摩擦都带起一阵让两人同时战栗的酥麻。

她平坦的小腹和身下那片最柔软的软肉,紧紧地挤压着他挺翘的臀部,感受着他肌肉的每一次绷紧与放松。

她那双纤细的手臂,早已不满足于单纯的环抱,而是灵活地从他的腋下穿过,绕到他的胸前,用生涩却大胆的指法,轻轻拨弄、揉捏着他胸前那两点因为情动而硬化突起的乳头。

最致命的攻击,则来自于那条灵活的黑色尾巴。

继承自遥远先祖象征着魅魔身份的尾巴,仿佛拥有生命。

它悄无声息地从两人身体的缝隙中滑过,将那根因为自己主人的挑逗而变得无比雄伟、坚硬滚烫的阳具,一圈一圈地紧密缠绕起来。

尾巴的触感光滑而温暖,带着奇异的弹性。

而末端那颗精致小巧的桃心,此刻正发挥着远超舌头的灵活与技巧,在那根巨物的顶端,那最敏感的冠状沟和马眼处,反复地、细致地、模仿着舌头舔舐的动作,时而轻柔地打着圈,时而又调皮地用尖端戳刺一下。

宗谷行雄感觉自己快要疯了。

他整个人都被包裹着,被侵占着。

背后,是少女火热柔软的娇躯带来的全方位摩擦,胸前的柔软、腹部的平坦、腿间的厮磨,每一寸肌肤的接触都像是在传递着高压电流。

股间,那若有若无的、被水流打湿的柔软阴阜,正不依不饶地贴着他的臀缝,带来一种几乎要让他失控的痒意。

胸前,两点乳头被她揉捏得又麻又痒,快感顺着神经一路烧到下腹。

而他最引以为傲的、此刻正彰显着男性雄风的部位,则正在经受着一场前所未有的、来自异种族的、超绝的“酷刑”。

那条尾巴的缠绕与舔舐,带来的快感是如此新奇、如此密集、如此强烈,让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瞬间土崩瓦解。

“晴子,我……要……哈嗯!”

超绝的魅魔侍奉让他那本就紧绷的欲望瞬间达到了顶点,在一声压抑不住的粗重喘息中,滚烫的、浓稠的白浊,从被尾巴尖反复戏弄的顶端猛地喷射而出,浇在那颗不断挑逗着他的黑色桃心上,也洒在温热的淋浴水流中,瞬间便被冲散。

持久而绵长的畅快感,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刷着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连日来积压的工作压力和精神疲惫,仿佛都在这一刻随着那股浊液,被一同排泄了出去。

然而,下一刻,更加极致的刺激接踵而至。

还没等他从高潮的余韵中完全回过神来,刚刚释放过、还处于半勃状态的阳具,就被一个温热、湿滑、紧致的肉穴给一口含住。

宗谷行雄的身体猛地一颤,他低下头,透过氤氲的水汽,看到了让他毕生难忘的一幕。

菅尾晴子,不知何时已经松开了抱着他的手臂,跪坐在了他的面前。

温热的水流正冲刷着她白皙光滑的后背,勾勒出美好的腰线和圆润的臀形。

她仰着那张潮红未褪、带着水珠的小脸,将他那尺寸惊人的半软阳具,毫无保留地、深深地吞入了口中。

她的嘴角微微上扬,那双水汽朦胧的大眼睛里,没有丝毫的勉强或羞耻,反而带着一种纯粹的幸福与满足。

她看着他,喉咙里发出一阵含混不清的、甜美的笑声。

“熊熊响声,疏忽吗?”(行雄先生,舒服吗?)

她含着他的巨物,口齿不清地问道,声音因为唾液和口腔的包裹而显得格外软糯动人。

“哈啊……晴子……好舒服……”宗谷行雄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口交侍奉,舒服得忍不住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他下意识地伸出双手,抚摸着她那头被水打湿的、柔顺的灰色短发,指尖传来的触感让他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怜爱,“可是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他还是有些担心。这样毫无保留的深喉,对她而言会不会太辛苦?

“嗯哼哼……”

晴子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再次对他露出了一个令人安心的、幸福满满的微笑。然后,她开始轻轻地、有节奏地前后摆动起头部。

她的动作依旧生涩,却充满了取悦的本能。

那根在她口中再次变得坚硬滚烫的巨物,随着她的动作,在她那温暖湿滑的口腔和初次被异物侵犯的、紧致的喉咙中,来回地、深入地进出、摩擦。

每一次吞吐,都伴随着“咕啾”的水声和她喉咙深处传来的、压抑不住的细微呻吟。

“噢~!哈~哈~……”

宗谷行雄再也说不出任何话了,他的双手紧紧地搂住了她的头顶,腰身也不由自主地,开始配合着她那生涩却致命的口交节奏,猛烈地前后挺动起来。

水声,肉体的碰撞声,两人越来越粗重的喘息声,在小小的浴室里,奏响了一曲原始又动人的欲望交响乐。

宗谷行雄的呼吸粗重得如同破旧的风箱,他感觉自己的理智正在被那温热湿滑的口腔一点点吞噬、溶解。

晴子生涩却致命的口交技巧,混合着她那毫无防备的、全然信赖的眼神,像是一剂最猛烈的春药,让他积攒的欲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攀升。

他搂着她臀部的手掌不自觉地用力,肌肉贲张的腰身配合着她的吞吐,猛烈地冲撞着那片温暖的所在。

每一次深入,都顶到她柔软的喉口,换来她一声满足的、带着浓重鼻音的呜咽;每一次退出,都带出晶亮的、混合着两人津液的丝线。

快感如同海啸,一波接着一波地冲击着他的神经末梢,他知道自己很快就会再次失守。

但就在那临界点即将到来的前一刻,一股更为强大的、混杂着爱怜与保护欲的情感,强行压制住了纯粹的肉体欲望。

他不能……不能就这样让她在第一次为自己服务时就吞下那些东西。

“晴子……停一下……”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带着压抑欲望的痛苦。

他强行停下了腰部的动作,双手改为捧住她那张因为吞咽而鼓起的小脸,用拇指轻轻摩挲着她湿润的嘴唇。

晴子疑惑地停下了动作,缓缓地将那根在她口中肆虐后变得更加狰狞的巨物吐了出来。

她不解地眨着那双水汽氤氲的大眼睛,不明白为什么在这么舒服的时候要停下。

宗谷行雄看着她那副纯真的模样,心中柔软得一塌糊涂。

他关掉了淋浴头,温热的水流戛然而止。

他弯腰将晴子打横抱起,用浴巾将两人同样湿透的身体草草擦拭了一下,然后大步走出了这个水汽弥漫的战场。

他将晴子轻轻地放在了那张宽大柔软的床上,床单因为他们身体的重量而陷下一个舒适的凹痕。

他没有急于进行下一步,而是俯下身,用一个充满了珍视和疼爱的吻,封住了她那刚刚为自己服务过的、微微红肿的嘴唇。

这个吻和浴室里的任何一次都不同。

它不带侵略性,没有急切的索取,只有温柔的辗转厮磨和舌尖小心翼翼的共舞。

他品尝着她口中残留的、属于自己的味道,也品尝着她独有的、如同蜜桃般的清甜。

“我也来……帮你……”他一边吻着她,一边含混不清地说道。他的手掌,带着薄茧和沐浴后的温暖,开始在她那具青涩而丰满的胴体上游走。

他抚过她平坦的小腹,感受着那里的肌肤因为他的触摸而紧张地收缩。

他向上,轻轻握住了那团柔软饱满的乳房。

它的大小恰到好处,能被他的手掌完全包裹,手感温润而充满弹性。

他用指腹在那颗早已硬挺如红豆的乳尖上轻轻打着圈,感受着它在自己掌心下一点点变得更加坚硬,也听着身下的少女因此而发出的、压抑不住的甜美呻吟。

“啊……行雄……先生……”晴子的身体在他的爱抚下像一滩春水,彻底软了下来。

她不自觉地挺起胸膛,迎合着他的揉捏,双腿也在无意识地交叠摩擦。

那苏醒的魅魔本能让她渴望着更深、更强烈的刺激。

宗谷行雄的吻渐渐下移,经过她小巧的下巴,光洁的脖颈,最终停留在了那颗被他玩弄得红肿挺立的乳尖上。

他张开嘴,用温热的口腔将它整个含住。

“嗯啊!”晴子浑身剧烈地一颤,一股从未有过的、酥麻到极致的快感从胸口直冲脑际。

他的舌头灵巧地卷动着,时而舔舐,时而吸吮,牙齿还会若有似无地轻轻啃噬着乳晕。

这种被捕食般的、带着些微痛楚的快感,让她彻底失去了思考能力,只能发出一连串不成调的、破碎的呻吟。

他的另一只手也没有闲着,沿着她身体优美的曲线一路向下,穿过那片还未发育完全的、柔软的稀疏草地,最终抵达了那片神秘湿润的幽谷。

那里早已因为情动而泥泞不堪,他修长的手指轻易地就分开了那对娇嫩的肉唇,准确地找到了那颗隐藏在顶端、如珍珠般小巧硬挺的花蒂。

他开始用指腹,在那上面轻柔地、有节奏地画着圈。

“不……不行……那里……啊啊!”晴子的腰肢扭动着,试图逃离,却又本能地迎合着那股致命的快感。

她的双手胡乱地抓着身下的床单,身后那条黑色的桃心尾巴不受控制地绷得笔直,在空气中胡乱地抽动着,泄露着主人此刻极致的欲火。

宗谷行雄感觉到时机已经成熟。身下的女孩已经变成了一枚熟透的蜜桃,只等待着他去采摘。

他分开她的双腿,将自己那早已忍耐到极限的、坚硬滚烫的巨物,抵在了那片泥泞的入口处。

他没有立刻进入,而是用顶端在那湿滑的穴口反复地、耐心地研磨着,让双方都适应着彼此的温度和气息。

“晴子……”他俯下身,在她的耳边,用沙哑的、充满了欲望的声音低语,“我要进去了……可能会有点疼,但很快……就会舒服起来的。”

晴子迷离地睁开眼,瞳孔里已经失去了焦距,只能看到他那张近在咫尺的、充满了爱意的脸。

她无法思考,只能顺从自己的本能,轻轻地点了点头,双臂主动环上了他的脖颈。

得到了她的许可,宗谷行雄深吸一口气,扶正腰身,缓缓地、坚定地,将自己的分身,一寸一寸地,推入了那片从未有外物探访过的、温暖紧致的秘境。

“唔……!”

撕裂般的、尖锐的痛感,让晴子瞬间从情欲的迷雾中清醒过来。

她倒吸一口凉气,身体本能地想要向后退缩,口中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那从未被开启过的甬道是如此的紧窄,仿佛在用尽全力抗拒着这个过于粗大的入侵者。

“别怕……放松……”宗谷行雄立刻停下了动作,他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强忍着被那紧致温暖的穴肉包裹的极致快感,柔声安抚着她。

他不断地亲吻着她的额头、脸颊,用最温柔的方式分散着她的注意力。

在的安抚下,晴子那紧绷的身体,终于慢慢地放松了下来。

那阵尖锐的痛楚,也渐渐被一种被撑开、被填满的、奇异的酸胀感所取代。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个属于他的滚烫坚硬的东西,正深深地埋在自己的身体里,与她最深处的地方紧密相连。

这种感觉,陌生、霸道,却又带着一种让她安心的归属感。

当他终于完全进入后,两人都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叹息。

宗谷行雄开始尝试着,用一种极其缓慢、极其温柔的节奏,缓缓地抽动起来。

起初,每一次的进出都伴随着些许涩滞的痛感,但随着穴内分泌出更多的爱液,那痛感很快就消退了,取而代之的,是难以言喻的、随着他每一次深入而逐渐累加的快感。

“嗯……啊……行雄……好奇怪……里面……”晴子的呻吟变得连贯起来,她扭动着腰肢,身体的本能让她开始去追逐那种被填满、被摩擦的快感。

魅魔的血统在此刻展现出了它强大的适应性,她很快就从被动的承受者,变成了主动的迎合者。

双腿主动地缠上了他的腰,每一次他退出时,她都会收紧内里的肌肉,试图将他挽留;每一次他深入时,她又会主动地挺起腰肢,让他能进入得更深。

宗谷行雄也从最初的小心翼翼,变得逐渐大胆起来。

他加快了速度,每一次的抽插都变得更加用力、更加深入,坚硬的顶端狠狠地撞击着那敏感的宫口,带起一阵阵让晴子浑身颤抖的强烈快感。

“啊!啊!要……要去了!不行……要坏掉了……嗯啊啊!”

在一次次猛烈的撞击中,晴子率先达到了顶峰。

一股热流从两人紧密结合的深处涌出,她体内的软肉剧烈地收缩痉挛着,紧紧地绞住那根在她体内肆虐的巨物。

这极致的紧致感,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晴子!”宗谷行雄发出一声满足的低吼,将自己积攒了许久的滚烫精髓,深深地尽数灌溉进了她身体最深处的花心。

他伏在她的身上,两人汗水淋漓,皮肤紧紧相贴,感受着彼此剧烈的心跳和高潮后余韵的阵阵战栗。

许久,宗谷行雄才抬起头,在晴子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满是爱怜的吻。

“现在……”他看着她那张被情欲和泪水浸润得艳丽无双的小脸,声音沙哑地问,“我算是你的……男朋友了吗?”

晴子眨了眨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露出一个无比灿烂幸福的笑容。

“嗯!”

用一个无比灿烂幸福的笑容回应了爱人之后,晴子那双水润的眼眸中,闪动着狡黠而满足的光。

她感觉自己像是破土而出的藤蔓,终于找到了可以肆意缠绕的、坚实可靠的大树。

身体里那股苏醒的力量,不再是让她恐惧的未知,而是化作了源源不断的想要与他更加亲近的甜蜜动力。

她身后那条一直乖乖贴着床单的黑色尾巴,此刻也有些不老实地慢慢动了起来。

它像一条灵蛇,悄无声息地滑过行雄紧实的腰侧,攀上了他的后腰。

精致的桃心尾巴尖,带着恶作剧般的意味,在他结实的尾椎骨和敏感的大腿根之间,一下、一下地,来回滑动着。

羽毛般轻柔却又带着明确目的性的搔弄。

宗谷行雄的身体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挑逗而瞬间绷紧,他发出一声闷哼,刚刚才平息下去的欲望,再次被这只调皮的小尾巴给轻易地点燃了。

他抬起头,对上晴子那双亮晶晶的眼睛,两个人同时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心照不宣的笑意。

“行雄先生,好像……一次……不太够呢……”

晴子可爱地、轻轻地咬着自己那被吻得红肿的下唇,脸颊上两团绯红久久不散。

她的声音又软又糯,带着一丝刚刚经历过情事的沙哑,话语的内容羞涩又大胆,像是在发出一个甜美的邀请。

这是他从未见过的菅尾晴子,不再是那个躲在门后瑟瑟发抖的死宅少女,而是一个初次品尝到爱情与欲望滋味后,开始展露出魅魔本性的、充满了诱惑力的小妖精。

“是吗,”宗谷行雄低声笑着,胸膛的震动透过紧贴的身体传递给她,“那我可要努力一下了。”

他俯下身,给了他那主动邀约的爱人一个绵长而火热的深吻,舌尖撬开她的贝齿,与她的小舌共舞,尽情汲取着她口中的香甜。

与此同时,他那根本就未曾完全软化就又被尾巴挑逗得再次怒张抬头的勃起阴茎,对准了那处刚刚承受过自己,此刻依旧湿滑粘腻的肉穴,腰身一沉,便毫无阻碍地再次深入,将自己完全埋入了那片温暖紧致的所在。

“啊嗯……”

没有任何疼痛,只有被再次填满的、极致的满足感。

晴子舒服地发出一声甜美的鼻音,双腿熟练地缠上了他的腰,身体主动迎合着他的每一次撞击。

小小的房间里,很快又再次充满了床铺的吱呀声、肉体碰撞的闷响,以及两人交织在一起的、充满了欢愉的喘息与呻吟……

………………………………

与此同时,在这扇传出靡靡之音的门外,走廊昏暗的灯光下,静静地站着一名女性。

她身材高挑而丰满,曲线玲珑,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艳丽红色套裙,将她那成熟女性的魅力勾勒得淋漓尽致。

一头柔顺的黑色长发盘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优雅的脖颈。

她的容貌,竟与房间里的菅尾晴子有着八九分的相似,只是褪去了所有的青涩与稚气,沉淀出一种属于上位者的、强大气场。

这位美丽的夫人,正是菅尾晴子的母亲。

她正微微侧着头,将耳朵贴近冰冷的门板,脸上带着一抹饶有兴致的微笑,仔细地旁听着房间里的一切。

她原本以为,要将自己那个不听话的离家出走女儿抓回去面对现实,还需要大费一番周章,甚至可能要动用一些强制手段。

却没想到,自己的女儿,居然已经找到了一个看起来如此如胶似漆的心上人。

身为高等魅魔的敏锐感官,让她能轻易地“闻”到空气中那些肉眼看不见的东西。

那是一种混杂着带着些微血腥气的少女初次破身的甜美味道,以及属于成年男性那充满了生命力的浓郁精气味道。

这两种味道纠缠在一起,清晰地告诉她,自己居然……正好赶上了女儿的破处现场。

而且,从房间里那断断续续传来的、女儿那虽然羞涩却充满了欢愉的呻吟声,以及那个男性沉稳有力的喘息来看,这并非是一场单方面的索取,而是一场充满了爱意的和谐灵肉交合。

那个男人,做得很好。

一抹发自内心的欣慰笑容,在她唇边绽放。

看来,是自己小看了女儿。

她虽然内向,虽然抗拒,但血脉中的本能,终究还是会在遇到对的人时,指引她走向正确的道路。

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了。

晴子的母亲悄悄地向后退开,高跟鞋踩在地板上,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她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那扇依旧在微微震动的房门,然后带着满足的笑容,安静地转身,优雅地离去。

走廊里,只剩下那隐约传出的、属于两个青年男女的欢爱之声,在悠悠地回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