锈迹斑斑的铁门后头,是杂草丛生的院子。
那栋矮平房像被蒙了层灰,看上去又旧又脏,却不破败。
“哥。”
“嗯。”
韩朝雪叹了口气,指着院子里那棵早已枯萎的海棠。
“你看。”
“这海棠树被你悉心照顾了这么多年,还是死了。”
他不死心,用指甲扣了下靠近根部的树皮。
“这也没办法。”
“海棠树原本就不适合在疆城这种夏热冬寒的地方栽种。”
当初凌嘉平考上国防大学,不得不离开疆城。临走时,他写了本厚厚的海棠养护手册留给韩朝雪。
她一直好好照顾着,可惜不久后凌建业被调去南市军区,而她也考上了通州的公安大学,因此只能任由它自然生长去了。
“可惜啦。”
“我当时可喜欢这棵海棠树了。”
“是吗?”
凌嘉平端了盆干净的水来,示意她过来洗手。
“那你还记得,我当初为什么要栽它吗?”
“怎么可能不记得啊!”
“好像是初中那会吧,老师在课堂上讲了李清照的‘如梦令’。”
“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
“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
她当时看着课本上的彩色插图,总在心里想着…海棠花一定很美。
可惜疆城这种地方昼夜温差极大,海棠又娇气,几乎是很难养活的。
她那会比现在要不懂事的多,明知道这愿望难以实现,却还是成天缠着凌嘉平,说想在院子里栽棵海棠树。
过往种种,仿佛历历在目,韩朝雪愣了下,又把洗手盆推给凌嘉平:“哥。”
“你对我真好。”
“才知道啊?小没良心的。”
凌嘉平此言即是打趣,也是铺垫。
“那你说,是我对你好,还是路麟风对你好?”
“呃…这个…”
韩朝雪快速回忆着脑海中的过往。
然而结果,自然是路麟风完败。
他好像没做过什么令她感动的事,也不太浪漫。
她脸皮薄,和他吃饭经常AA,或是你请一顿,我还一顿。
他偶尔见她,还有节日,周年,也会给她买礼物,不过送不到她心坎上。
韩朝雪没谈过恋爱,平日里也鲜少与异性接触。
她为此还问过方愿予,两人一通合计后,方愿予告诉她:“路麟风就是父母口中的那种老实人,适合过日子,没有情调很正常。”
对此,她其实很失望。
路麟风为人温和,有礼貌,对谁都这样,像是永远没有脾气,可这不是她想要的。
她喜欢浪漫,喜欢惊喜,喜欢独一无二的关心和偏爱。
但这些在路麟风身上,她从没体会过。
“哈哈,哥哥的好和麟风的好…不一样。”
“是吗?”
凌嘉平原本还在擦桌子,听韩朝雪这么说,随手将毛巾扔进水盆里。
“嗯…”
他朝她靠近,逐渐成了逼近,一只手抵住桌子,另一只手撑着墙,几乎是将她禁锢在身下。
“哪里不一样?”
“哪…哪都…都不一样…”
她抬起头,撞上凌嘉平那灼热的视线,又迅速错开。
“哥哥…”
他的表情,如此严肃。
她甚至会害怕,总觉得自己在被他当作犯人审视。
“因为,你是我的哥哥…”
“别闹了,哥哥。”
在她说‘别闹了’的时候,凌嘉平的瞳孔猛地颤了下。
他好嫉妒路麟风,甚至是恨他。
如果是路麟风这么做,她会不会冲他撒娇,然后抱着他的脖子说:“当然是你最好啦麟风,哥哥毕竟是哥哥,肯定不能和你比。”
凌嘉平不愧是军官,哪怕心脏疼到扭曲也依旧没有失态。他的神情依旧平静,只是转身时,不可控地自嘲一笑。
那条飘在水盆里的毛巾被他捡起,使了浑身的劲去拧干,甚至还能听见纤维断裂的咔哒声。
“哥…”
好恨。
他好恨。
他面无表情地摆好凌建业的照片和贡品,终于能借机流泪。
“爸。”
“您说的对。”
“我当初就该听您的。”
“爸。”
“儿子不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