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感的余韵如潮水一般褪去,迷乱的情意蛰伏了起来,于是现场只留下了事后的一片狼藉。
其实沈君颐也不是没有产生过妄念。
譬如,也许公主殿下真的喜欢他之类的。
但这并不正确,一切来自于一些恶意的揣测,沈君颐明白他的想法实际上来源于一种急于从现状解脱的渴求,是他修身的道行不够,急于脱离当前的窘境,而在心中可耻地利用了公主殿下。
毕竟那样神采飞扬、巧笑倩兮的公主真的很让人着迷。
在某些时刻,沈君颐确实想过,不如直接将传言坐实好了。成为公主殿下这般人物的入幕之宾,对他来说才是高攀呢。
那样的话,也许他能将她抱在怀中,如果合乎时宜的话,也许可以亲吻。
而上天也许正是要惩罚他这般没有自知之明,事情才会变成现在这样吧。
雌伏在扰乱自己心神的女子身下,因为快感而哭泣呻吟,甚至被蛊惑了一般,露出了种种不堪的情态。
一阵轻婉悠扬的琴音传入耳畔,将沈君颐的意识从混沌中唤醒。
自己的身上十分干净整洁,衣物都换了一套,除了身体内部隐隐约约有些难为情的酸麻肿胀,那场颠倒古怪的情事似乎便如梦境一般了无痕迹。
思及昨晚的混乱,沈君颐内心忍是羞惭不已。
他自然不是重欲之人,但事情往往也是如此,越不上心看轻一些事,越是在这方面发挥大失水准之后,格外在意起来。
他忍不住偷偷觑向身前之人。
楚淮雪身着素袍,浓密的乌发被松松垮垮挽起,随性叫这张姝艳的面容别有一种落拓潇洒的风情,她醒的比沈君颐早了许多,闲暇无事,便把琴去来抚弄一二。
琴音悠悠,虽然沈君颐未曾听过曲子,公主殿下在外印象是任性妄为,不学无术的形象,最讨厌规训和传统,不曾想竟也是个爱琴之人,沈君颐管她指法和深情,这写绝非是非一朝一夕便能成就,而是日日夜夜苦更不缀的结果。
悠扬的琴声感情充沛细腻,旁观者也为之心旌动摇,靡靡艳艳,缠缠绵绵,百转千回——沈君颐听懂了,这定然是首带着撩拨意味的情曲,如鸟雀求偶,还是相当不正经的那种。
这里也没有第三个人。
沈君颐好不容易冷却下去的脸上又泛起了热度。
楚淮雪看着男人的神色,显然被他这样的反应取悦到了,并不仅仅是因为沈君颐在情事方面的生涩,沈君颐这样任真纯粹的性格在对楚淮雪来说也极为少见。
她身边,包括她本人在内绝大部分都是强欲之人,毕竟要在残酷的宫廷斗争下生存下去的话,不多长几十个心眼是很难讨得好处的,沈君颐这样的人掉进去怕是连骨头渣子都没有。
但也正是因此,哭泣的模样才格外动人,一举一动都充盈着极为真实的感情,这是楚淮雪激赏的。
是个新鲜的过头了的玩具。
既然已经产生了兴趣,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放手了。
于是她微笑着按住琴弦,开口道:“为何卿辞脸还那样红?可还是记得昨天的事情?”
这下沈君颐当真局促起来了:“殿下,恕臣昨日失礼冒犯……”
“沈卿如今已被封为大理寺少卿,从四品,可服绯,早已不是寻常人物了。”楚淮雪叹道,“难道还分不清肌肤之亲与冒犯的区别?你该再仔细想想的,卿辞。”
沈君颐这才意识到楚淮雪的意思,他如今地位陡升,自然吸引了不少窥伺的目光,这次他身中情药,若遇到的人不是公主,事情恐怕不堪设想。
背后之人其心可诛,但他举止过于随意,也与他如今所处的地位并不相符。
虽然未有明说,但沈君颐也知道自己突然被提拔的理由,一是以寒族的身份对抗世家,但只有官位还不够,与官位等同的权柄必须要他本人亲自争取来才行,契机便是他接受的与公主共同办理的那件要案。
二是……他几乎不敢想的那个可能性,结合最近长安城内的风声,极有可能,陛下为公主赐婚的人选,是他。
简直像梦中才会发生的事情。
沈君颐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这件事情的严重性,给他下药之人,并非只是看不惯他这个人而已。
他与世家的对弈,也许早就开始了。他本来就是首当其冲的那个。
这次只是情药,但下次也许就是猛毒,沈君颐想,他还是太过轻率了。
这次约莫只是黑暗中的生物注意到了他的存在,因此向他龇了龇牙,权作为招呼。
“……所以,你比你想象中的要重要哦。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楚淮雪在暧昧的举止中流露出了她真实的意图:“既然如此,沈卿不如直接搬进我的公主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