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乌庆阳和狗狗是我的世界,我的全部。

第二天早上,我的感觉没有好转,但我发现乌庆阳整晚和我睡在一起。

他在夜里翻身仰卧,我自然而然紧贴到他的身侧。

我抬起头,看到乌庆阳醒了,头发乱糟糟的。

虽然心里难过,但我还是笑了,因为他是我每天早上醒来都想见到的人。

乌庆阳也笑了:“你感觉怎么样?”

“比昨晚好多了。”至少今天早上我不想哭,但我仍然四肢麻木、精神萎靡。

我想这股难受将会一直陪伴我,再也不会消失。

从现在开始,我要习惯这种感觉。

“谢谢你……我是说昨晚……你不必和我在一起……我就是一时还没习惯……所以才会哭鼻子……这一路……发生了太多事情……不一样了。”

乌庆阳迅速看我一眼,想说什么但是忍住了。

我知道他仍然觉得对我有责任,尽管他不需要。

乌庆阳从此要和他的妻子一起生活,他还能这样陪我几天?

我不敢大声问出来,暴露自己真实的感受。

我不想要他的同情,但仔细想想,如果同情可以让他和我在一起,我一定会吞下自尊求他选择我。

我不会,两个人单独在小屋时不会,现在他的老婆就在眼皮子底下更不会。

“是啊,这一路危险重重,好在我们挺过来了。你见到弟弟麦苗,还和肖台镇的乡亲们汇合。”乌庆阳一定感觉到了我情绪的波动,他伸出一只手,将我脸上的散发拂开。

换句话说,你的任务完成了,大家该说保重么?

我又对他笑了笑:“是啊,多亏了你……狗狗呢?”

“刚才有人开门的时候,他就跳起来跑出去了。”

我坐起来环顾四周,有些人还在睡觉,但很多人已经起来收拾行装,角落里有一小群人似乎在准备食物。

周围都是人,时不时会瞟我们一眼。

我不喜欢拥挤,宁愿像以前一样和乌庆阳独处。

现在不可能了,以后都不会有这样的机会。

这就是现在我的世界,被许多人包围着。

乌庆阳也坐起来,忽然懊恼地说:“我应该早点起来的。”

“为什么?”

“人们都在看,他们一定奇怪我怎么和你睡在一起。”

我环顾四周,没有人直接盯着我们,但确实有人在偷偷观察。这是不可避免的,我是这个群体的新成员,而且不该和乌庆阳一起。

乌庆阳显然非常不舒服,嘟囔道:“他们肯定在想我是个变态。”

“没人会这么想。”我在乌庆阳站起来伸懒腰时苦笑一下。这些人可能在指责我,一个无助的女孩试图从一个妻子身边夺走她的丈夫。

我能说什么,抱歉仍然霸占着乌庆阳,让其他人误以为我们是一对儿么?

我今天必须做得更好,不能再一副脆弱无助的模样,不能像个孩子一样粘人。

乌庆阳不是我的,所以我必须确保不要表现得像他是我的。

我快速收拾好行装,加入大部队准备离开。

因为人太多,所以进展缓慢。

我百分百理解队伍行动缓慢,妈妈需要照顾孩子,补给需要搬运,武器弹药需要清点,但却仍然不适应,时不时会觉得如果只有乌庆阳和我,两个人已经走了十几里路程。

整个过程我都相当烦躁,耐心从来不是我的强项。

我打发时间的方式就是确保自己不在乌庆阳附近,这样谁都不会误以为我还霸占着他,索要他的注意力。

这比我想象的要难,因为乌庆阳似乎总是在我附近。

我去找麦苗,他看上去很忙碌。

我希望他能给我分配一项任务,什么任务都行。

麦苗说上路后,我手里有武器,可以在队伍外围巡逻,保护队伍中间的人群。

我和一大堆人在仓库外等候,尽最大努力和除了乌庆阳之外的所有人聊天,借以掩饰自己的不耐烦。

潘宇龙走过来和我打招呼,他们的路线和我们有一天重合,第二天中午将分开。

我几乎就要决定当他们与车队分开时,和潘宇龙一起找马晓莉的娘子军。

他皱着眉头,埋怨道:“你为什么冷落乌庆阳?”

我惊讶极了,一时目瞪口呆:“哪有的事儿!”

“没有么?你没有整个早上都在躲着他吗?”潘宇龙看向乌庆阳的方向,他正打开引擎盖,弯腰检查车子。

“我没有躲着他!”我半笑半怒,不确定潘宇龙是不是在开玩笑。我还不太了解他,所以分不清两者的区别。

“我敢打赌他认为你是。”

“才没有!”我立刻为自己辩解,冒险看了乌庆阳一眼,他还在低头检查车子。

“今天早上,只要他稍微靠近,你就会像兔子一样跑开,就这么简单。”

“事情不是这样的。你以为很简单,但从来就没那么简单。”我揉揉脸,自己真有这么明显么?

我暗暗叫苦,想着该怎么解释:“我们其实……没有……说过……我们在一起,只是因为他……碰巧……我们同路。”

“你确定吗?”潘宇龙两道浓眉一挑。

“当然”

“如果你这么认为,我也不好多说。我喜欢乌庆阳,他是个好男人,我觉得你不该这么对他。”

“乌庆阳当然是好人,我比谁都清楚。”强烈的感情从心里涌出,我的声音几乎哽咽。

“但我们之间不是那样的,他不想让别人看到我们在一起,不想产生误解。”

潘宇龙又皱起眉头:“你多大?”

“嗯,你知道今天几号?”

“不确定,我想应该是八月初。”

“那我就二十了。”

“这不就得了,你是成年人,他也是成年人。能有什么误会?我还是觉得很简单。”潘宇龙的嘴角上扬,说道:“说真的,即使你再不满意乌庆阳,至少表面上也该客气些啊!毕竟,你们俩从肖台镇走到这里,一路上多不容易。”

“我对他……我……没不满意……我只是想给他一些空间。”我为自己辩解。

潘宇龙哪里明白我内心复杂又纠结的情绪,而我更不会承认自己在当第三者。

虽然我做的每件事已经和第三者无异,就差在赵悦面前痛哭流涕,求她放手把老公让给我。

潘宇龙笑了,眼睛里闪烁着戏谑的光芒。他对着我的耳朵低声说:“你觉得他想要多少空间?”

这次我肯定他在开玩笑,也忍不住跟着笑了,顺便在他胳膊上打了一拳。

他的二头肌硬度让我着实吃惊,我眨眨眼,又朝他打了一下,惊叹道:“天啊,潘宇龙,你的手臂可真结实,硬邦邦像根柱子似的!”

潘宇龙笑了,故意抖了抖胸口的肌肉,俏皮地说:“我的身体更结实!”

我正要朝着他的胸膛再来一拳,潘宇龙的表情忽然变了。

他的眼睛越过我的肩膀,我转过头发现乌庆阳一脸严肃站在旁边,问道:“大家就要准备出发了,你要和我坐车走吗?”

我顿时愣住,没想到乌庆阳会邀请我,而不是他的老婆。

我心里很高兴,内心真想不顾一切坐上乌庆阳的车子。

转念一想又犹豫了,他的老婆现在负责照顾车队里的几个老人和病人,当然不能和他坐同一辆车。

乌庆阳没有其他意思,我也不该多想,更不该让全镇的人以为乌庆阳和我是一对。

“哦,”我终于挤出一个微笑,说道:“不了,我刚刚答应麦苗,一会儿要保护步行队伍。”

“好吧。”乌庆阳点头,看看我,又看看潘宇龙,然后走回车里,狗狗跟在他身后。

“哇,女人,你的名字叫冷酷无情!”潘宇龙把最后四个字的音拖得很长。

我又推了他一下,摇头道:“我才没有冷酷无情,你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确实不知道,但自从世界散架之后,我学到几件事。其中之一就是,如果你爱一个人,就该紧紧抓住。”

我深吸一口气,慢慢呼出。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事实上,我最想做的就是紧紧抓住乌庆阳,但问题是他没有选择我。

车队缓慢前行,速度慢得令人恼火。我总是利用一切机会环顾四周,像在保持警觉,但其实是寻找乌庆阳,想知道他在做什么或和谁在一起。

下午三点左右车队停下来,这是又一个让我受不了的事情。

照以前,乌庆阳和我至少还能再前行三个小时。

可是因为跟着大部队,我们必须安营扎寨。

原因很充足,我们找到一家废弃的小学。

这所小学的围墙很高,而且还很完整,可以形成一个封闭的避难所,为我们所有人提供过夜的住处。

我们不太可能找到更安全的地方,所以停下来合情合理。

大家忙着在学校里安顿下来,周围布满警卫。

我不太想这么早闷在屋子里,于是自告奋勇在周围勘察一番。

狗狗跑过来,伸长舌头满脸希望。

我找到一根倒下的树木,折断一根树枝,扔了出去。

狗狗和往常一样,马上把树枝叼回来。

周围有很多人,但这是两天来我第一次独处,至少是最接近独处的时光,我很享受这种感觉,也越来越相信自己不适合群居生活,到了六零二基地估计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嘿。”乌庆阳忽然出现在几米开外,双手插在工装裤口袋里。

“嘿。”我环顾四周,真希望某个人朝我走来叫我去做事……任何事。

“你要在周围逛逛吗?”乌庆阳眼神严肃,只是有点不确定。“也许我们可以谈谈。”

我的心跳到嗓子眼,他要和我摊牌了。

男人说分手时,总是这样告诉女人的。

我不想谈,这是我当下最不想做的事情。

可乌庆阳已经说出来,我没有勇气拒绝。

“好的。”

“我听到树林里有几只蓝松鸦,也许我们可以找到它们。”他说得随意,脸上仍然没有一丝笑容。

“真好,我已经很久没见过蓝松鸦了。”我像个机器人似得,重复着他的话。

我们并肩走进树林,狗狗紧随其后,嘴里还叼着树枝。

乌庆阳听了听,然后朝前方走去。

我们很容易找到那只鸟,一共三只。

它们栖息在几根树枝上,其中两只看到我们后飞走了,但其中一只歪着头好奇地盯着我们。

我被那明亮的小眼睛和五颜六色的羽毛所吸引,不自觉地抓住乌庆阳的手臂。

我不是故意的,当我准备抽走时,乌庆阳却握住我的手。他的手温暖有力,我没有松开,我不想,于是两个人牵着手继续走。

乌庆阳说我们需要谈谈,但他似乎并不着急。

我想着乌庆阳最终决定开口时,我该做出什么反应,该回应些什么。

无论如何,我不能做出让乌庆阳为难的举动。

我们又发现一只乌鸦站在一根高高的树枝上,它不满地朝我们嘎嘎叫着。

我想起乌庆阳给我讲的笑话,乌庆阳显然也想起过往,两个人都忍不住撇了撇嘴,呵呵笑起来。

我从来没有想过放松警惕,但我们确实太过放松了。乌庆阳和我根本没有注意,一点也没有。

我们轻松地向前走,仍然手牵着手,然后突然停下,看到眼前的景象:三个男人围坐在篝火旁,三辆摩托车停在附近。

我立刻认出其中一个,他就是曾经围堵我们的那个灰发男人。

这次没有五个人,但和他在一起的另外两个人我那时也见过。

他们一直在喝啤酒、嚼烟草,看到我们时也一样大吃一惊。

我从没想过会再次遇到他们,但我记得这个灰发男人上次对我们的警告:如果再让他遇见,我们就不会活着离开。

这是一个奇怪的时刻,我们五个人互相盯着对方。

谁都没有动,但谁都在时刻准备着行动。

乌庆阳第一个做出反应,他把我推到身后,举起猎枪,咬牙切齿说道:“快跑,躲进树林里,呼叫支援和帮助。”

纯粹出于本能,我立刻照他所说的行动。

乌庆阳的语调太严厉,我不可能违背他的命令。

最重要的是,如果这三个骑摩托的蝗匪再靠近一点,一定会发现我们的车队。

他们会通知同伙,学校里的每个人都会处于危险之中。

其中一个人向我开枪,我不敢相信也不知道是谁,但对方确实开枪了,而且目标显然对着我。

子弹从我身边呼啸而过,我甚至能感觉左耳边的空气在剧烈颤抖。

乌庆阳发出一声愤怒的吼叫,然后他也开了枪。

枪声接二连三在背后响起,声音很大,震耳欲聋、令人胆战心寒。

我听到狗狗在咆哮,比我听到过的任何时候都凶猛。

然后是一个陌生的声音在咒骂,狗狗同时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

正是那声惨叫穿透我脑海中的恐慌,乌庆阳还在战斗,以一敌三,他肯定会被枪击中,而且其中一个混蛋刚刚伤害了我的狗。

我忽然不在乎乌庆阳告诉我什么,我停下脚步转过身,从枪套里拔出手枪。

乌庆阳和狗狗是我的世界、我的全部。

他们俩现在都处于危险之中,其中一名男子瞄准乌庆阳。

乌庆阳已经被击中,他的身上有大片血迹。

伤势应该不重,因为他仍然站着,装弹的速度非常快。

我几乎无法判断他的动作,毫不犹豫朝那个瞄准乌庆阳的男人开枪,第一枪没打中,所以我走上前几步又开一枪。

这次我打中他的肩膀,那人惨叫一声倒到地上。

狗狗跑到受伤的人身边,凶猛地咬着他。

在狗狗的压制下,我又朝他开了第三枪,他永远也无法站起来。

乌庆阳肯定开枪打中了第三名男子,因为那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灰发男人也受了伤,蹒跚站起来。

我的手枪对准灰发男人,但他在我扣动扳机之前就开枪了。

我听到枪声,看看枪管指着的方向。

乌庆阳刚要举起猎枪,就被击中了。

我在书上读到过,危机时刻,眼前发生的事情会变成慢动作,但我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

我的视线一片模糊,发生得太快,脑子几乎无法处理看到的一切。

子弹撕开乌庆阳的衬衫和胸膛,鲜血流到灰色的布料上,他向后倒下。花了很长时间,我才听到乌庆阳摔在地上时发出砰的一声。

我尖叫,大声尖叫。

不顾一切再次举起枪,向那个灰发男子开枪。

我已经神志不清,也不管有没有瞄准。

他的脸上露出一个丑陋的笑容,走近躺在地上的乌庆阳。

那人根本没管我,他认为我伤不了他,而且有的是时间对付我。

他要再次开枪,确保乌庆阳死定了。

我确信这一点。

我的手上满是汗水,浑身颤抖地几乎无法保持枪的静止。

我扣动扳机,这次打中他的侧面。

灰发男人痛苦地后退几步,枪口对着我。

他现在很生气,他要杀了我。

我又开了一枪,正中他的胸口。

他应声倒下,在地上挣扎了几下,这才一动不动。

我扔下枪,跑向乌庆阳,跪倒在他的身旁,歇斯底地大声喊着:“哦,老天,乌庆阳?乌庆阳!求求你,老天爷,求求你别让他死!”

令我惊讶的是,当我伸手去抓他时,乌庆阳的眼睛睁开了,苍白的嘴唇上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哦,宝贝儿,你可真不赖呢!”

我用双手捂住他的枪伤,伤口其实不是在他的胸部,而是靠近他的肩膀。

但血流了很多,到处都是血。

我不停哭喊着:“乌庆阳,求求你,乌庆阳,别死,别死!你死了我也不要活了!”

他没有回答,闭上眼睛,一动不动。

我听到有人走近,学校里的人一定听到枪声,赶过来帮忙。

可是太晚了,已经无所谓了。

什么都无所谓了,乌庆阳一动不动。

我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我以为我不能再为别人哭泣。

我以为最糟糕的事情已经发生在我身上,但直到现在,我才意识到坠入悬崖万劫不复的感觉。

对我来说,这才是真正的世界末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