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李淮安坐在书桌前,他眉头紧锁,手中拿着书籍不断翻看。
这个世界很不简单。
皇族看似高高在上,凌驾众生,但实际上并非如此。
王朝之上,还有仙门,那才是真正站在食物链顶端的庞然大物。
哪怕强如大干这种顶级王朝,背后也站着一个乾元道宫,每一任大干的皇帝,都得有乾元道宗的点头认可,才能够坐得稳宝座。
也正因如此,他自己都有点佩服他那“好堂哥”了,当初他并不是通过正统渠道继位的,而是直接发动政变,把上一任皇帝给逼成了太上皇。
李淮安放下古籍,心中思虑。
如今他已是三品造化境,不管去到哪都属于强者行列,虽然目前处境不太妙,但三品以下,他基本可以乱杀。
武道共分九品。
下三品——炼肉、龙筋、玉骨。
中三品——通明、观心、问玄。
上三品——造化、天门、道灾。
目前武者体系的顶尖强者,基本都在二品,很一品武者的存在,大部分二品境,基本都会拖到寿元将尽,才会尝试迈入一品。
这其中究竟是什么原因?对此,李淮安也是一知半解的,只能从境界名称去推测,“道灾”境。
这一点,道门那边也有类似的地方。
而道门号称有十三境。
而他们的第九境,名称为“道枯无”。
“唉…整这么复杂干嘛……”
李淮安头疼地揉了揉眉心,现在他胸口还插着枚钉子,如果邪教不靠谱的话,他得赶紧另谋出路才行。
他一个大干亲王世子,老这么和反贼混在一起,也不是事啊……
人生第一课,诚实守信。
人生第二课,忘本!
得想个办法和邪教划清界限才行,还有虎视眈眈的“好堂哥”——当今天子,远在南境的燕王老父亲。
一桩桩、一件件,完全称得上是烂摊子。
李淮安轻叹一声,随后朝着卧房走去,推开房门,此刻他的床上躺着一名熟睡的少女。
正是他的贴身小侍女,何雨薇。
深夜的月光穿过窗棂,在李淮安的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阴影。
他站在床前,静静看着何雨薇。
少女睡得正熟,睫毛随着呼吸轻轻颤动,嘴角还带着一点无意识的、安心的弧度。
他走到床边,手指在床板某处按了几下特定顺序的凹陷,无声无息地,一块床板滑开,露出下方的暗格。
里面只放着一件东西。一张触手冰凉、质地非金非玉的白色面具。
法器“千幻”。
他将面具覆在脸上,面具边缘如水银般流动,紧紧贴合皮肤。
镜中倒映出的,已不再是那位俊美而略带阴郁的亲王世子,而是一个面容普通、眼角带着岁月细纹、扔进人堆里绝不会被多看一眼的中年男人。
换上一身深灰色、料子普通的劲装,他推开后窗,像一片没有重量的叶子,飘了出去。
屋檐上的瓦片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王府内巡夜的侍卫两队交错而过,其中一个年轻侍卫似乎感觉到眼角余光有什么掠过,猛地转头,却只见月色清辉洒在空荡荡的飞檐斗拱上,檐角蹲兽的影子拉得老长。
“看什么呢?”同伴打了个哈欠。
“没什么……好像有只大鸟飞过去。”年轻侍卫摇摇头,觉得自己大概是困花了眼。
他们口中的“大鸟”,此刻已在百丈之外。
李淮安的身影在连绵的屋脊上起落,速度快得只留下淡淡的残影,却又诡异地融于夜风与阴影之中。
三品造化境,肉身已趋近圆满,对力量的掌控细致入微,让他能做到真正的踏雪无痕。
外城与内城的森严截然不同。
即便已是深夜,南城青石大街上依然不乏灯火和人声,赌坊的呼喝,晚归酒客的踉跄,勾栏隐约传出的丝竹。
夜幕下,福来客栈的招牌在出现在他眼前,客栈里灯火通明,不少的酒客坐于方桌,高谈阔论。
李淮安在阴影里站了片刻,目光扫过里边的几个酒客,确认没有可疑的“眼睛”,这才迈步走了进去。
柜台后的掌柜是个留着山羊胡的精瘦老头,正低头噼里啪啦打着算盘。
李淮安走到柜台前,手指在台面上似无意地敲了三长两短,声音低沉,恰好能让掌柜听见:“野火烧不尽。”
掌柜打算盘的手顿了顿,没抬头,同样低声回应:“春风吹又生。”
随即他抬起眼皮,浑浊的眼睛快速扫过李淮安那张陌生的脸,“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天色晚了,好房间可不多了。”
“我找东西,”李淮安的声音平淡无波,吐出两个字,“囚徒。”
掌柜眼神微不可察地一凝,脸上立刻堆起生意人的笑容:“哎呀,原来是……请随我来,您上次落下的东西,给您收在灶房了,就怕被伙计当柴火烧喽。”
他一边说,一边从柜台后绕出来,引着李淮安向后院走去。
穿过油腻的伙房,浓重的烟火气和食物残留的味道弥漫。掌柜走到巨大的灶台旁,在侧面某个不起眼的砖块上用力一按,又向左旋转半圈。
咔哒一声轻响,灶台旁原本严丝合缝的地面,悄然滑开一块,露出黑黢黢的、向下延伸的阶梯,一股带着土腥味的凉气涌了上来。
“护法,请。”掌柜的姿态恭敬了许多,侧身让开。
李淮安点点头,没有犹豫,迈步踏下阶梯。
身后的入口迅速闭合,将伙房的光线与气味彻底隔绝。
阶梯陡而长,两侧是粗糙的土壁,每隔一段距离,壁上才嵌着一颗散发微光的萤石,勉强照亮脚下。
向下走了约莫二十丈,眼前豁然开朗。
一个大约半亩见方的地下空间出现在眼前。
顶部和四壁都用青条石加固,几盏长明灯挂在墙上,将这里照得还算亮堂。
空气流通却不算滞闷,显然有巧妙的通风设计。
但这里并不像想象中那般繁忙或肃杀,只有十几个人分散在各处,有的在伏案疾书,有的在整理卷宗,有的则对着一幅巨大的帝都地图低声讨论。
他们大多穿着普通,相貌平凡,身上并无明显的灵力波动,更像是账房先生或落魄文人。
这里是野火教帝都分坛的“耳目”与“神经”,负责信息的汇集、分析、编码与传递。
看到李淮安下来,众人只是抬头看了一眼他此刻那张平凡的中年面孔,眼神交汇间有着一种默契的平静,并无多少惊讶,显然对“千幻”面具的存在习以为常。
只有一个正在核对密信编码的褐衣老者放下手中炭笔,站起身,微微颔首:
“囚徒护法,您来了。今日收到淮州飞鸟护法传来加急密信,请您过目。”
李淮安眉心微蹙,眸光不自觉地锐利了几分。
“信给我。”
老者神色恭敬,随即从身后取出一封信件,递给李淮安。
拆开信封,取出其内信纸,李淮安瞳孔猛地一缩。
[七月初四,燕王妃—宁清瑶不知何故,大发雷霆,暗中携带其女,自淮安城一路北上,目标直指京城,另,近期南境景、淮、永三州大肆调兵,江湖中上三品武者皆汇于燕王府,局势一触即发,望“囚徒”兄周知!
]
轰…!
纸上的信息,宛若一道惊雷在李淮安脑海中炸响,他意识一阵发昏,指节微微颤抖。
七月初四,也就是前天,他还在地宫的时候,如果速度快点的话,说不准明天就到了。
阔别十八年的亲生母亲,如今终于要来京城了,可是,为什么是这个时候?
在燕王准备摊牌的时候,她反而来见自己,她打的什么目的?
李淮安嘴角轻颤,不想继续往下猜,心中抱有一丝侥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