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事她记不太清了,她只意识到那些充满淫虐的笑声在光芒出现后的瞬间变为惊恐的嚎叫。
等她的意识重新将世界凝聚成实体后,她看到自己的面前坐着一个白袍白衫的中年男子。
“不要怕,你已经安全了。”男子和蔼地道,声音很轻,仿佛她是团一吹就散的蒲公英一样。
她足足花了十余息才反应过来这不是某种对她身体的贪求和命令。
她茫然地看了看周围,白色的营帐被阳光染成暖洋洋的黄色,面前的桌子上摆放着一些书籍和笔墨纸砚。
不远处的小药锅咕嘟咕嘟,苦香苦香的味道飘进她的鼻孔,与曾被塞入口中的甜腻到恶心的药丸完全不是一个味道。
她低下头,看到自己身上披着一身白布,自己的手搭在桌子上,缠着一圈丝线,而那中年男子两指捻着另一端,仔细感应着丝线上的脉动。
“张开嘴。”男子温和地道。
她将嘴张到足以容纳一根肉棒的程度,又贴心地吐出舌头,口中散发着精液的臭味。
男子探身看了看她的舌头,又坐了回去,让她合上嘴,提笔在纸上写着什么。
“你……”她对自己嘶哑的声音感到陌生,更惊讶于自己还能说话,“不肏我吗?……”
男子抬起头看着她,积蓄的墨水从笔尖滴落,在纸上留下一个墨点。
男子的眼中充满了一种她当时无法理解的复杂情绪,似是愤怒,似是哀伤,又有一种她几乎不曾见过的悲悯。
“我说过了,你已经安全了,你不需要再做那些事了。”男子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安慰道。
“李大人。”这时,身后的挂帘被掀开,一个身穿甲胄的高大士兵走了进来,他的怀里抱着一团用白布裹着的东西,正在轻轻蠕动。
士兵掀开白布,她看到里面是一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女孩子,只是那孩子的胸口一马平川,却是有着两条像蜈蚣般的丑陋疤痕,而她的四肢更是不翼而飞,肩头和胯部只留下可怖的疤痕和缝合血肉的痕迹。
见怀中的女孩竟是这般惨状,就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士兵也不禁红了眼睛:“李大人,你可能要先看看这一个……”
她面前的李大人点了点头,指了指她,道:“先等一下,她马上就好了。”随后他飞快地在纸上写了些东西,然后抬头问道:“你还记得你叫什么吗?”
“槿萍。”两年后,李大人才在一处窑子中,知道少女的名字。
“槿萍,你为什么在这里?”李大人皱着眉头,脸色有些不大好看。
槿萍坐在几尺见方的土窑中,屋里点着红粉蜡烛,散发着甜腻刺鼻的香味,用来压制着墙角便桶散发的臭味,也照亮了这个半埋在地下的窑洞中。
屋里没什么家具,只是在土炕上铺了一层被褥而已。
槿萍披着一身薄薄的玫红纱衣,将她那细枝结硕果的身体衬托得更加诱人。
此刻她捧着一个小铜镜,用廉价的脂粉打扮着自己。
她看了看李大人,露出一个妩媚的笑容,那般风情就是王都里最出名的妓女都逊色百倍。
可李大人却是能看出,她眼中的麻木相比当初将她从魔道的淫窟中救出时不仅没有减弱,反而愈发深沉。
“当然是讨生活啊。”槿萍无所谓地笑笑,眉眼间有一种狐狸般的妖媚,也有着脂粉难以掩饰的憔悴。
“朝廷当初应该有给你们拨一些银子送你们回家吧?”李大人道。
“家……”槿萍无所谓地耸耸肩,“奴家的家就在这里啊。”
“不,我是说你出生的地方,还有你的父母……”
“那些我都记不清了。”槿萍笑了笑,“既然四处无家,奴家便四海为家。这里的妈妈还给我取了个槿萍的名字,好听吗?”
“槿萍……你……为什么还在做这种事?”李大人一开口便后悔了。
“因为奴家只会做这种事啊。”槿萍道。
李大人无言。
每年都会有魔道淫修出现,每年都会有女子被抓入他们的淫窟,也每年都会有淫修被正法,每年都有女子从淫窟中被解救。
其中一些被毒害不深的会被送回家乡,但还有更多由于身心所受到的摧残,已经无法回归正常人的生活,而主动或被动地“重操旧业”,重新张开双腿,干着她们最讨厌但是又不得不做的事。
甚至会有些女子无法适应这个要为生计拼命挣扎的社会,而重新回到魔窟,彻底沦为摇臀晃奶,除了被肏什么也不想的母肉。
“只不过奴家的下面已经被玩烂了,没有地方要奴家,连壁洞都不配进,只能做最低等的婊子呢。”槿萍笑嘻嘻地掀开纱衣,分开瘦得皮包骨的双腿,露出黑乎乎的下体,两瓣乌黑肥厚的阴唇耷拉下来,看着畸形而令人作呕。
而从中散发的恶臭更是让李大人胃中翻江倒海,连屋中的刺鼻香味都遮盖不住。
“用嘴两个子儿,屁眼一个子儿,奶炮五个子儿,射到满意为止。烂屄免费,不过太松了只能用拳头哦。”槿萍一手揉搓着相比瘦削到弱不禁风的身体巨大到畸形的肥硕奶子,将勃起到手指般大小的乳头送入口中吮吸泌出的乳汁,一手则捻住乌黑油亮的阴唇,将其拉开,展示着两个唇瓣间拉成丝的恶臭淫浆,熟练地兜售着自己。
李大人望着那熟练地露出一脸媚笑的少女,鼻子忽然抽动一下,惊讶道:“这股味道是……淫毒?”
“您是说奴家下面的臭味吗?或许是吧,毕竟那些客人虽然一开始还很嫌弃那股味道,但是很快就会变得非常热情,也很粗暴地使用奴家的身子。”槿萍不以为意地说道,手上却是下意识地抚摸着身体,李大人这才意识到,她手指抚过的地方总是有些细小的伤痕和淤青,有些是新添的,有些则已经快要消退了,只留下血痂掉落后新生的白嫩肌肤。
李大人看着这个淡然或者说麻木的少女,忍不住问道:“槿萍,你愿意和我走吗?”
“什么?”槿萍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她本以为面前的男人会看在有过一面之缘的份上好好地光临一番。
“我在城南有一个小宅子,你可以一直住在那里,我给你的钱足够你花一辈子。”李大人继续说道。
“奴家是无所谓啦。”槿萍不在意地耸耸肩,好像自己的去留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只不过……”她忽然问道:“为什么会是我?”
槿萍只是缺乏在社会上生存所必须的技能,但她并不傻,且不提自己在淫修的洞窟里做淫奴的经历,就单说现在,和自己一样坐着最低贱的婊子的女人在这处烟柳花巷中大有人在,为什么这个李大人偏偏选择了自己?
“如果你要问的话……”李大人挠了挠头,其实说实话,他也真的想不出什么理由来,她是万千被淫修荼毒的女人中的一个,既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为什么他会在见到她的时候会生出这般的冲动?
明明还有比她更加悲惨的女人……
“可能是因为我恰好看到了你吧。”思索了一下,李大人答道。
也许是自我感动,也许是伪善,也许是对她产生了各种欲望,可不论哪种可能都不能否认他此刻无法做到对这个少女视而不见,正所谓凭心而行。
“怎么样都好啦,奴家跟您走。”少女耸耸肩,跳下床,简单收拾着行李,这个答案对她来说并不重要,去哪里无所谓,只要能吃饱穿暖就行了,至于面前这个男人是否对自己别有所图也无所谓,反正最坏不过是回到像之前那样将一切都变得混沌的时候。
“说起来……”槿萍将铺盖打包好,说是行李但她其实也就一套被褥和几件廉价的纱衣。
“为什么大名鼎鼎的太医院‘回春圣手’李大人会到京城最大的烟柳花巷呢?”
“呃……”李大人老脸一红,挠了挠头。“官场上总有些应酬的,我是陪别人来的,嗯……”
槿萍见到李大人局促的样子,忽然噗嗤一声乐了出来,随即她的笑容凝固起来,因为她发现原来自己还能没有任何目的地,轻松地笑。
赎身的手续很快就办好了,老鸨虽然喜欢槿萍那张带着几分病弱气的美丽脸庞和极其勾动男人性欲的肥硕大奶,若是经营得当那就是响当当的摇钱树,只可惜那个被人玩烂的黑屄将她的价值糟蹋得一干二净。
槿萍拎着包裹,慢慢地跟在李大人身后。
她摄入的食物绝大部分都供养给了胸前的两团肥肉,这使她瘦削的纤细身子要很是吃力才能跟上一个成年男子的步伐。
李大人留意到这点,稍微放慢了些速度,但槿萍还是累得气喘吁吁。
终于,两人走到了城南一所小宅子门前。
李大人掏出钥匙,推门而入,拐过两个弯,门里是一个四五丈见方的小院,地方不大,但是却栽着竹子,院子中心座着一口粗陶水缸,几片荷叶铺在水面上,一支荷苞伸出水面,又被压得低下头来,颇显出几分古趣。
李大人领着槿萍进了屋,屋子里应用之物皆已备齐,空气中残留着女人脂粉的芬芳,那不是槿萍用几个铜板就能买到的廉价品所能比拟的精致香味。
而在那张双人大床上,一只藕丝绣金小袜静静地搭在凌乱的被峰上。
“原来这屋是李大人专门用来金屋藏娇的呀。”槿萍意味深长地看了看身旁的中年男人,忍不住揶揄道。
“咳咳……”李大人又是老脸一红,赶紧把床上那只袜子收进怀里,局促道:“总之,我会叫人来收拾一下,以后你就住这里,放心,我不会带其他人来的。”
槿萍捂嘴轻笑一声。
她因为先前的经历,其实很惧怕和男性接触,他们看向她的眼神中总是充满了令她害怕的东西,那是一种雄性对雌性的纯粹的欲望和暴力。
只是不知为何,李大人虽然总是偷偷看向槿萍的胸部,但却不会给她向其他男性那样的感觉,甚至令得她敢于跟这个没见过几次面的男性开两句玩笑,捉弄一下。
总而言之,槿萍就这样在这间小宅子里住了下来。
李大人不常来,更多时候都是差人来送些银两食物,因此她也懒得出门。
但是说到底出门又能去哪呢,天下之大,无边无际,可自己却与之格格不入。
李大人每月至少会抽时间来上一次。
槿萍还特意打扮一下,准备好了夜间的侍奉,可是李大人每次来也只是号一号脉,聊一会儿天便离去了。
槿萍能听出他总是小心翼翼地企图从旁敲侧击中了解到当初那段在淫窟中的经历,尤其是关于那些人给自己身上所使用的各种淫邪药物的情报。
槿萍猜出来自那日重逢后他大概是想要治好自己身上的淫毒,只不过比起感动她心中更多的是对李大人始终不愿意碰自己身子的些微幽怨。
她自知自己的破烂身子除了那一对被改造成绝世美乳的大奶之外毫无价值,可她又不希望李大人也这样认为,于是陷入了苦恼。
而刚好在同一时段,槿萍从侧房的杂物间中翻出了基本老旧的医书。
“咦,你竟然在看这个……”当李大人下一次到来时,他看到少女正在翻看一本《神农百草方》,只不过看她翻页的速度多半只是在看图而已。
“你对医术感兴趣吗?”李大人问道。
少女面无表情地道:“一般般。”
“呵呵,那就是不讨厌了。”李大人轻笑一声,拍了拍少女的脑袋。
他知道自己养不了少女一世,既然她对医术有兴趣那不妨培养一下,不求日后到达和自己一样的身份地位,总之起码有一个营生,而不至于又回到窑子里当婊子。
就这样,李大人来的便勤了一些,除了看诊之外也将一身医术一点点教给槿萍,也待得久了些。
或许是有人陪伴,槿萍脸上的笑容更多了些,开始期盼着李大人的到来。
而当某一天,槿萍欢喜地推开门,却看到一个大着肚子,怒气冲冲的女人,而她背后则是一脸尴尬,垂头丧气的李大人时,她的心像是掉进了冰窟。
在门打开之前,李夫人其实都快气炸了。
她知道自己丈夫是匹精力旺盛的种马,可自己那大家闺秀的窄小屄洞实在承受不住他的开垦,因此也不得不默许丈夫时不时出去玩一玩。
她倒不怕他出轨,毕竟她拿他没招,但她当将军的爹有招。
只不过,随着李夫人怀上了李大人的种,肚子一天天大起来,脾气也一天天臭起来,李大人还能怎么样呢,只得小心翼翼地哄着宠着。
李夫人自然很受用,享受着丈夫的偏爱。
直到某一天,李夫人忽然发现李大人出门的次数比以往更多了,也很晚才回来,派家仆跟上去一看才知道自己的丈夫竟在别处包了个宅子养着另一个女人。
李夫人登时就急了,老娘好歹也是将军家的大小姐,你出去嫖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你还有官场上的应酬。
可你要背着我在外面养着另一个,那这事儿没完!
于是李大人回到家,先是被老婆劈头盖脸一顿骂,又被气头上的老婆揪着领子去找小三对峙。
可当门打开,见到一个身穿黑色素衣,披散着头发,脸颊瘦削苍白的少女时,李夫人硬生生将马上脱口而出的“狐狸精”给咽了回去。
少女的表情凝固着,一对灰蒙蒙的眼睛因为瘦削的脸颊而显得很大,里面并没有李夫人期待看到的被捉奸在床一般的惊恐,反而是另一种深深的,对孤独的恐惧,却又被一层淡淡的绝望完美地掩盖。
李夫人看着那一对眼睛,心中忽然一阵心疼。青楼的婊子会演,也善于演,但这样的一对眼睛是演不出来的。
于是,李夫人又将矛头对准了丈夫:“李玄同!”随着李大人一声惨叫,他的一只耳朵被李夫人雪白的玉手紧紧揪住。
“你这畜生!这么小的孩子你都敢下手!”李夫人竖起眉毛,叱道,毕竟眼前的少女看上去也不过十四五岁,正站在孩子和大人之间的坎上。
“疼疼疼……”李大人龇牙咧嘴地惨叫着,“夫人你听我解释……”
一炷香功夫后,李夫人拉着槿萍的小手坐在床边,抹着眼泪。
“苦命的孩子……”李夫人看了看身边少女漠然的神情,眼泪又是流了下来。
“嘿嘿……夫人别伤心了,别动了胎气……”李大人掏出手帕,帮老婆擦脸,点头哈腰,槿萍从不知道李大人还有这样的一面。
李夫人白了眼丈夫,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却又拉不下脸来,只得道:“都赖你,不说清楚。”
李大人听了,心里直叫苦,我的个祖宗姑奶奶啊,我说了你也不听啊。当然,好不容易把老婆哄好了,他可不会把心里所想说出去。
李夫人揉了揉李大人被揪红的耳朵,道:“去,买点点心回来,我陪槿萍妹妹说说话。”
李大人心里一喜,直到今日自己这劫算过去了,一边嬉皮笑脸一边点头哈腰地退了出去,又贴心地把门带上。
见李大人出去了,槿萍有些不安:“李夫人……”
“哎呀,我今年也才二十岁,应该没比你打多少,你就管我叫姐吧,静姝姐。”李夫人拉着槿萍有些发凉的小手,靠着她有些紧张的身体,心中的母性竟然被提前唤醒了。
“静,静姝姐……”槿萍低声叫道。
“哎呦我的好妹妹……”李夫人忍不住将少女搂在怀里。
既然不是小三,那这么一个小美人李夫人自然是越看越喜欢,拉着她的小手扯着家常,不过更多时候都是李夫人说,槿萍听。
不一会儿,李大人提着一盒点心回来了。此时的李夫人正在让槿萍把耳朵贴在自己隆起的肚子上,听着小宝宝的动静。
见到丈夫回来,李夫人忽然道:“要不让萍儿去府里住吧!”
“什么?”李大人大吃一惊。
“反正你天天出去沾花惹草,我就不能也找个伴?”李夫人撅着嘴。
李大人倒是不反对,于是他看向槿萍,温和道:“你决定吧。不用紧张,她不会强迫你的。”
“走嘛我的萍儿妹妹,跟我走嘛。”李夫人摇着槿萍的手,撒娇道。
“我那里有好多漂亮衣服,天天都有点心吃,还比这里宽敞多了,你就跟我走嘛……”
槿萍看着李夫人亮晶晶的眼睛,后者的热情就像暖洋洋的一团火,而她就像是一只飞蛾,忍不住被那温暖的光吸引。
槿萍随李夫人回府上住了十天半个月,最后还是回到了小宅子里。
李夫人很好,可是对喜静的槿萍来说有些太热情了,而且李夫人宽敞的卧室总让她感觉无所适从。
当然,这些槿萍都不太在意。
可唯独当她见到李夫人总是在听到李大人回家的第一时间就迎上去,见到李大人搂着怀中美妻时的似水柔情,甚至在半夜听到李大人房中传来的动情呻吟后,她的心总会紧紧地拧在一起,疼得她喘不过气来。
槿萍回到小宅子中,恍惚想起那天初见李夫人时那如入冰窟的绝望心情。她这时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已经爱上了李大人。
可是自己这肮脏的身子,也配谈爱吗?
槿萍恨自己,恨自己破烂的身子,恨自己的脏,恨自己的身世,恨到心撕裂般地痛。
接着她开始恨李夫人,恨她的温柔和热情,可她又不想恨李夫人。
于是她又开始恨李大人,恨他为什么要那样温柔,为什么不像其他男人那样凌虐着自己,张开欲望的大口咀嚼自己的血肉,又为什么会与自己重逢,为什么将她赎出身来。
恨他为什么爱的是李夫人。
那一晚,槿萍在床上缩成一团。
默默流着泪。
她既不想恨李大人也不想恨李夫人,他们都是天底下顶好的人,她宁可继续恨自己也不愿意恨他们。
槿萍泪流满面,脑海中浮现起那个中年男人棱角分明的成熟脸庞,想起那晚听到的娇媚呻吟。
她不禁在脑海中勾勒着李大人的模样,勾勒出他宽阔的肩膀,温暖的胸膛,宽厚的大手,有一点发福的肚子,还有下面那根厉害的……
“李大人……李君……李郎……啊啊……”槿萍轻轻地呼唤着,微凉的指尖伸向两腿之间耷拉着的两片臭肉。
随着一声声压在喉咙中的呻吟,饱含情意和思念的雌臭在房间中扩散。只不过与以往不同,这一次多了一丝苦涩。
那一晚后,槿萍将这份情感深深地埋进心底。
人生和身体都扭曲畸形了的她不配爱也不配被爱,比起被拒绝和嫌弃还不如从一开始就掐灭心中的火苗,不希望就不会失望。
之后的日子一天天地过着。
李大人依旧会时不时地到槿萍这里看诊,然后指点一下医术。
李夫人很是关心她,时常差人来送糕点水果,比李大人都上心,逢年过节也邀请槿萍去府上住两天。
一来二去,竟将槿萍那原本凹陷的脸蛋喂得稍微饱满圆润了一些,也让她的个子也长高了一点。
如果可以,槿萍希望这样的生活可以永远持续下去。
只可惜,天若有情天亦老,月如无恨月长圆。
三年后的一日夜里,槿萍被急促的敲门声吵醒。
打开门,槿萍看到了一个披肩散发,衣衫不整的李大人。
这几年下来,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如此狼狈。
当然,被李夫人追得满屋子窜的时候除外。
“槿萍,我要离开京城了。”李大人一开口便道。
槿萍只觉得脑袋嗡的一下。
“呵呵……我娘生前说我迟早要因为裤裆里那点事惹出祸来,如今算是应验了。”李大人苦笑道。
直到后来,槿萍才知道,这老家伙竟然一不小心把当朝公主的肚子搞大了。
“总之,京城我是待不下去了,静姝和芒儿也会和我一起。以后也许不会有回来的机会了。”李大人自顾自地道,“你已经学到了我六七分的本事,我和几家药房的老板有些交情,你去那里做一个药师应该是没问题的。这处宅子留给你,放心,他们不会查到这里的……”
李大人还没说完,一对雪藕玉臂便将自己紧紧抱住,一对极端柔软的东西贴在肚子上,令他几乎被吓软了的那根东西隐隐又有了复苏的迹象。
“我……”槿萍的声音有些颤抖,但很快又变得坚定:“我跟你走。”
李大人愣了愣。
他本想拒绝,因为他此行只为告别,他不想因为自己的事去把这个已经扭曲了人生的少女再拖入漩涡。
可是话又说回来,若是就此分别,天各一方,对这个孤苦伶仃又刚刚品尝了些人世喜乐的少女来说是否又太残忍了呢?
若最后的结果是要将她像这样抛弃,那当初自己为什么要突然大发善心,将她从那破窑洞中赎出来?
槿萍紧紧抱着李大人,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不要松手。
李大人身上散发出湿漉漉的咸腥汗味和淡淡的药香,槿萍贪婪地嗅着,至少哪怕终究要和他分开,也要在自己心中烙下一个一辈子都不会消散的印记。
槿萍静静等着李大人将自己推开。可是那只宽大的手却摸向自己的头顶,缓缓摩挲着。
“你可想好了?”李大人的声音有些沙哑,“这可不是出去玩,你以后可能会住在漏风漏雨的破草屋中,食不果腹,衣不蔽体。而且路上会有野兽,有坏人,最坏的情况下……”
少女没有说话,那双紧紧环抱着的手臂已经说出了答案。
于是,天还未亮,李大人一家三口加上槿萍,四个人乘上两辆马车,离开了京城。
槿萍,李夫人和儿子李芒坐在马车中。三岁的李芒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兴奋地看着窗外的景色。
李夫人看着儿子高兴的样子,想哭又不敢哭,只得静静地抹眼泪。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不怕没了养尊处优的生活,也不怕跟丈夫吃苦。
可是他惹出那种祸来怎样对得起他和她的孩儿?
芒儿还那么小,那么可爱,为什么你要把他也牵连过来?
槿萍坐在对面,看看那个上蹿下跳的小兔崽子,再看看眼睛都哭肿了的静姝姐,如坐针毡,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只得看向另一边。
李大人灰溜溜地赶着另一个马车。
他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满头乌发一夜之间灰白了一半。
都说男人一辈子三起三落,自己这辈子不知几起几落,但这次落得有点太狠了,不知将来还有没有起的机会。
他愧对那母子俩,也愧对槿萍,因此多数时候他都避着那三个人,晚上也独自睡在自己这马车里。
李大人带着全家逃出来时带了两辆马车,一辆载着妻儿和槿萍,另一辆装着些金银细软,还有一大箱的医书,他到底是放心不下这个。
其他的贵重财物,李大人都留给了家里的下人,至于房产地契,更是想都不要想了。
而在那些下人争夺着各种花瓶家具时,只有一个忠心的老车夫默默跟了出来,帮主人赶着另一辆马车。
李大人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鼻子发酸,终究是什么也没说。
一路上匆匆忙忙,倒果真如李大人所说,遇上过土匪,遭到过野兽,不过好在有惊无险,人没什么事,就是那些身外之物到最后就剩下两个箱子,李大人放不下的医书也遗失了不少,他表面上没说什么,可槿萍看他整理清点书稿的背影充满落寞。
逃了半年,李夫人一路风餐露宿,担惊受怕,又郁气内结,染上风寒,倒下后就再也没坐起来。
病床前,面色惨白的李夫人拉着槿萍的手,原本温暖着槿萍冰凉指尖的手此刻却渴求着槿萍的体温。
“萍儿,我恐怕不行了……”李夫人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为了养病,李大人好不容易在山中寻到一处人家,借住下来,安顿好妻子。
“别瞎说,静姝姐,我给你看过脉了,渐好呢,李大人还特意采药去了,过不了几天你就没事了。”槿萍柔声安慰道。
“呵呵……”李夫人轻轻笑了一声,然后咳了两声,道:“你这妮子,跟玄同还且得学呢……不用特意说好话安慰我,我知道自己的情况……”
槿萍沉默不语。
“唉……玄同这大猪蹄子……”李夫人叹了口气。“把咱们三个都害苦了……我是他妻子,我无所谓,可是你和芒儿,他实在是不应该……”
“没事的,我不在意。”槿萍轻声道。
李夫人看了看槿萍:“萍儿……你喜欢玄同吧?”
槿萍一听,大惊失色,忙道:“没有!我只是拿他当师父——”
“别那么紧张嘛……”李夫人笑了笑,“你我都是女人,你看他的眼神我又怎会看不出来?”
“静姝姐,对不起……”槿萍低下头,想要将李夫人握着的手抽回来。
“玄同虽是个大猪蹄子,可我还是爱他。我快要走了,但我还是放心不下他……”
忽然,李夫人死死盯着槿萍,紧紧抓住她微凉的手,力道大得吓人:“萍儿,这是我最大的请求。我的儿子和丈夫就拜托你了。”
“静姝姐,这……”槿萍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玄同这人我了解,他不会嫌弃你的,你也不用担心。把他交给你,我很放心……”李夫人缓缓道。
“答应我,求求你……”手被攥得发疼,槿萍只得点头同意。
见槿萍点了头,李夫人这才松开手,放松下来,闭上了眼,嘴唇蠕动着,用微不可察的声音喃喃道:“爹,女儿不孝,给您添麻烦了,这段时间若没有您的运作,追兵恐怕早就到了吧。只可惜以后再没法给您尽孝了……还有大哥,小妹知道你不喜欢玄同,但小妹从没后悔嫁给他,你就原谅小妹的任性吧。还有,若是日后你见到了芒儿,请给你的外甥性格方便吧……”
这是槿萍和李夫人的最后一场谈话。
李夫人下葬的那天下着瓢泼大雨。
老车夫哭得像泪人一样。
李夫人对他们这些下人很好,所以那时离开府上时才跟了过来。
年幼的李芒牵着老车夫的手,他尚不能理解死亡是什么样的概念。
槿萍也是。她撑着一把伞,看着棺木下葬,就像在看太阳东升西落,春去秋来一般,心中竟没有一丝波澜。
李大人独自站在雨中,没有说话,一天一夜,站到所有人都以为他会融在雨水中,渗进地下,去追他的亡妻。
老车夫撑着伞去劝,最后摇着头回来了。槿萍看着那几乎被雨幕掩藏的影子,从老车夫手里拿过伞,走进雨中。
“李大人。”槿萍将伞撑到李大人头顶,为他遮雨。
李大人低头看着面前的小土包,没有回头:“是槿萍吗……抱歉,让我一人待会儿吧……”
槿萍没有说话,默默地为李大人撑着伞。
“槿萍,这一定是老天对我的惩罚。可为什么不是我,而是静姝……”李大人喃喃道。
“静姝……对不起……静姝……”他的身体微微颤抖,那宽大的肩膀在此刻却如此的渺小。
“李大人,节哀顺变……”讲真的,除了这句话槿萍实在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槿萍不仅没劝回李大人,还把自己搭进去,陪他站了许久。
等她回过神时,她正坐在火炉边,身上披着毯子。
据老车夫所说,她在雨中站到昏了过去,是李大人把她抱回来的。
当槿萍倒在雨中时,李大人慌了。他已经酿下无可挽回的错误,他不能再错上加错。还剩下的这三人,哪一个都不能有事。
雨停了,振作起来的李大人带着大家继续行去。但他的头发又白了不少,脸上再没有了精气神,皱纹一夜之间爬得满脸都是。
又过了半年,李大人终于觉得身后不会再有追兵追来了,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他卖掉最后的一点财物和马车,买下县城中一处古旧的院子,将年幼的李芒,槿萍和老车夫安置下来。
“李大人,您不住吗?”见李大人将地契和钥匙交到自己手里,槿萍有些诧异地问。
“呵……”李大人苦笑一声,望着远处闪烁着金属光泽的竹林,道:“我想出去走走,做个游脚郎中,给你们积一点功德。”
“可是李大人……”槿萍想要留住李大人。
“唉,我都这样,就不用叫我大人了。”李大人叹了口气。
“可我叫习惯了,到您死那天我也叫您李大人。”槿萍说完,两人相视一笑,沉闷的气氛轻松了一些。
“对了,我的本事你已经学得差不多了,今时不同往日,我也成一个穷光蛋了,所以……”李大人收起笑容,又叹了口气。
“你若是不愿意去别人那里做工,就自己开一家药房吧,还记得外面那个小楼吗,那里有个对着街面的门脸,正合适。”
槿萍还是有些不自信,只不过看着李大人满是暮色的脸庞,还是点了点头。
没多久,这个名叫金竹县的县城中,一个名叫“长生香”的新药房开张了。人们都说老板虽然是一个外地人,但医术没的挑。
李大人逃出来毕竟是因为裤裆里的事,官场那些人情世故他还是熟练得很,没多久就和城里几个大药房的老板混得称兄道弟。
给日后坐镇药房的槿萍减少了不少麻烦,而在将一切安置妥当后,李大人便收拾好东西,悄悄离开了。
两年之后,李大人回来了,将自己的儿子接走了。
按照他的话说,自己找到一个小村子,山清水秀,民风淳朴,他想在那里粗茶淡饭,悠然南山,简简单单地度过余生。
槿萍原本也想跟去,但李大人却要她照顾好长生香的生意,槿萍也只得作罢。
李大人虽说是走了,不过每三四个月也还是背着一筐药来长生香卖,顺便也来看看因为药房的事忙得身心俱疲的槿萍。
槿萍恍惚间觉得一切似乎又回到了一开始,自己掰着指头期待着李大人到来的那段时光。
只是等待的时间被拉得很长,李大人不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中年人,自己也变了,什么都变了,一切都变了。
一直到五年后。
李大人躺在破旧的土屋中,艰难地睁开眼,看到一张苍白中带着妩媚的妖艳脸庞,苦笑一声道:“看来还是没瞒过你。”
“瞒得过吗?您已经大半年没有来了。”槿萍低垂着眼帘。伸手去摸李大人的手腕。
“怎么样?”李大人问道,随即看了看槿萍的神色,满意地闭上眼睛:“你可以出师了……”
屋中一片寂静。
“时间过得真快啊……”李大人忽然感叹道,“转眼间你都比静姝还大了……”
说着,李大人看了看槿萍的脸,笑道:“不过你似乎长得有些着急了。”
槿萍听了,脸颊有些发红,白了李大人一眼。
“没想到你还有修道的天赋。或许就是因为这个,你当年才会……”李大人缓缓道,“我知道你为什么想要学医,或许是为了根除你体内的淫毒吧,只可惜我的能力还不够……你想尝试修道恐怕也是这个原因……我只是个医师,修道的事我不太了解,所以我只能告诉你,是药三分毒,这种早衰或许就是一种副作用,千万要小心。”
槿萍点了点头,下意识地拢了拢鬓角,将一缕白发掩盖起来。
“我不怕死,这是我应得的。”又沉默了一阵,李大人道,“只是李芒那臭小子,我还放心不下。我走了之后,希望你能帮忙照顾一下。”
听到这个,槿萍那张平静到有些淡漠的脸忽然有些难看,但她还是点了点头。
“唉,真不知道那臭小子如何得罪你了。”看见槿萍的神情,李大人有些无奈地道,“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就多担待一下吧。我这个当爹的先替他给你道歉了。”
又是一阵沉默。
李大人的呼吸越来越沉默。
槿萍咬了咬嘴唇,终于下定了决心,解开衣服,敞开胸怀,拉过李大人的手,按在自己胸前巨大的软肉上。
李大人身子一颤,却是没有反抗。
“李大人,其实您早就知道槿萍的心意了吧?”槿萍轻声道。
李大人缓缓点了点头。
“可是不管槿萍怎么暗示您,您都不为所动呢。”槿萍的语气中有些幽怨。
“呵呵……”李大人笑了笑,“可是不管你怎么暗示我,我也不会把你当做外人的,不是吗?”
槿萍身子一颤。
“你很美,真的很美……但是你经历的那些事……我不能因为我的冲动毁了好不容易重获新生的你,那样的话我会后悔终生……”李大人缓缓道。
“可这一次您却接受了呢。”槿萍轻笑道。
“眼看就快死了,你都做到这份上老头子我若是再装什么正人君子可就要死不瞑目了”李大人也跟着笑了。
那一刻,槿萍似乎又看到了当年那个风流倜傥的李大人。
李大人的手已经没有力气了,槿萍就抓着他的手在自己的乳房上转着圈。虽然李大人一副看淡生死的表情,可他枯槁的身子却还是在轻轻颤抖。
槿萍站起来,伏下身子,捧起另一只白腻肥乳,将前端那粒粉嫩乳珠送到李大人干裂的嘴唇边,柔声道:“李大人,喝吧。”
行将就木的老人动了动嘴唇,叼住那肉珠,温暖而甜美的乳汁流进他的口中,抚平了他的最后一丝恐惧。
他贪婪而吃力地吸着,渴求着生命的气息。
在那甘甜的芬芳中,他感觉身子越来越轻,一种难以言喻的安逸环绕着他,就像母亲的怀抱一般……
槿萍察觉到乳头上吮吸的力度消失了。
她直起身子,将他的手放好,掖了掖被子,重新穿好衣服,深深地看了眼他安详宁静的仿佛是进入甜美梦乡一般的脸,终于轻轻走出屋子。
不一会儿,屋中传来村民们悲痛的哭声。
槿萍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从葬礼上回到长生香的。她回到空落落的屋中,躺在床上。抚摸着一侧的乳头,那里似乎还残留着老人口唇的触感。
李大人他,似乎到最后也没有把我当做一个女人……
槿萍回味着那份触感,昏沉沉地睡过去。
日子平静如水地进行着。
某一日,长生香里来了一个闹事的客人,槿萍好说歹说才将他劝走。
她筋疲力尽地回到屋中,在被窝里将自己缩成一团。
一想起那客人胡搅蛮缠的无赖相,槿萍心中就烦闷不已。
她开始想着等李大人再来时要怎么和他诉苦。
想了一阵,她忽然想起,李大人已经不在了,不论自己怎么盼他都不会再来了,而自己也又不知道多少天没有数着日子盼着他来了。
槿萍捂住胸口,她忽然觉得自己喘不上气,世界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仿佛要将她碾碎。
不会再有人来看她。
不会再有人关心她。
不会再有人给自己哪怕天塌了也有他会顶住的感觉。
不会再有人给她带点心了。
这时,槿萍忽然想起了李夫人,她的静姝姐。她忽然发现自己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吃过她做的糕点了。
有好久没被她拉着手,肩靠肩地坐着说话。
有好久没有被她叫到家里去,两人手把手点燃新年的第一挂鞭炮。
有好久没有看到她和李大人打雪仗,把李大人追得嗷嗷叫,转头忽然一个雪球打在自己身上,然后搓着红通通的脸蛋哈哈大笑,眼睛亮晶晶的。
有好久没有见到她了,因为她早就不在了。
静姝姐不在了,李大人也不在了,他们永远地离开了,过去的一切也都离开了。
人活着的时候槿萍心中就总还有盼头,期盼着一切都能回到过去那般温馨快乐的时光,可人死了之后,一切的回忆便只能成为回忆,没有念想,没有希望,有的只有意识到往日不会再来,自己孑然一身的苦涩。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终于,槿萍张开口,放声大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