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命运的绞索

(一)

七月二十三日,凌晨三点四十七分。

我永远记得那个时间。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在睡梦中被电话惊醒后,感受到一种近乎窒息的恐惧。

电话是馨乐打来的。

“陈杰……”她的声音在颤抖,像是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喉咙,“我妈……我妈出事了……”

我几乎是从床上弹起来的。还没等脑子完全清醒,身体已经开始行动——穿裤子,找车钥匙,脚趾撞到床角也顾不上疼。

“怎么回事?你在哪?”

“隆县……医院……”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夹杂着抽泣,“脑溢血……ICU……医生说……医生说……”

她说不下去了。

我一边往外跑一边安慰她:“你别急,我现在就过去。你告诉我具体哪个医院。”

“隆县人民医院……”

“等我。”

从G市到隆县,走高速大约两个小时。

我开着公司的商务车,在凌晨空无一人的高速路上把油门踩到底。

那时候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馨乐需要我。

她的父亲三个月前被纪委带走,至今杳无音讯。

她的母亲本来就有旧疾,这段时间一直住在隆县她舅舅家。

之前我陪馨乐去探望过一次,老人家看起来精神还好,没想到会突然恶化。

我想起馨乐的脸,想起她接到消息时一定有多绝望。她一个人在医院,面对这样的噩耗,身边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我开得更快了。

凌晨五点半,我到达隆县人民医院。

住院部的走廊里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惨白的灯光照得人心里发慌。

我顺着指示牌找到ICU病房外面的等候区,一眼就看到了蜷缩在长椅上的馨乐。

她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色T恤和牛仔短裤,像是从床上爬起来就往这赶的。

头发乱糟糟的,眼睛红肿,整个人瘦小得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落叶。

“馨乐。”

她抬起头看到我的瞬间,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她扑进我怀里,死死地抱住我,浑身都在发抖。我能感觉到她的泪水浸湿了我的衬衫,能感觉到她的指甲几乎要嵌进我的后背。

“你来了……”她哽咽着说,“你真的来了……”

“我说过会来的。”我轻轻拍着她的背,“别怕,有我在。”

她的舅舅也在等候区,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实人,脸上满是疲惫和担忧。他认出了我,点了点头,把情况简单说了一遍:

“晚上十点多,我姐说头疼,我们以为是普通感冒,给她吃了点药。谁知道半夜突然就晕过去了,怎么叫都叫不醒,送到医院医生说是脑溢血,已经推进去手术了……”

馨乐的母亲今年五十三岁,原本身体就不好。

三个月前李叔叔出事后,精神压力巨大,之前的病根一直没好透。

这次脑溢血来得又急又猛,据医生说,情况非常危险。

手术进行了四个多小时。

在那四个多小时里,馨乐一直靠在我肩膀上,一会儿哭一会儿发呆。她的手冰凉冰凉的,无论我怎么握着给她暖,都暖不热。

“陈杰……”她低声说,“如果我妈有个三长两短……我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不会的。”我捧着她的脸,让她看着我的眼睛,“你还有我。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还有我。”

她看着我,眼眶又红了。

上午十点,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

主刀医生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摘下口罩后脸上满是汗水。他看到我们围上来,先是叹了口气,然后说:

“手术算是成功了,出血点已经处理。但病人年纪大了,术后恢复是个问题,需要在ICU观察至少两周,后续还要看情况。”

“谢谢医生,谢谢医生……”馨乐的舅舅不停地鞠躬。

馨乐没说话,只是紧紧抓着我的手,指甲嵌进我的肉里。

医生又说了一堆注意事项,最后提到了费用问题:“ICU的费用比较高,一天大概要三四千,加上后续的药物和康复治疗,预估总费用在二十万以上。你们要有心理准备。”

二十万。

我看到馨乐的脸一下子白了。

她的父亲出事后,家里的资产基本上都被冻结了。她一个研究生,每个月的生活费都要靠省吃俭用。二十万对她来说,无异于天文数字。

我做了一个决定。

“馨乐,”我拉着她走到走廊尽头的窗户边,“钱的事你别担心,我来想办法。”

她抬头看我,眼里满是惊讶和慌乱:“陈杰,不行,我不能让你……”

“听我说。”我握着她的肩膀,“我上个月刚拿到项目奖金,加起来有十七八万。先把这钱用上,剩下的我再想办法。”

“可是……”

“没有可是。”我打断她,“你是我女朋友,你妈就是我的家人。这种时候我不帮你,谁帮你?”

她的眼泪又流下来了。

“陈杰……”她的声音带着哭腔,“你对我这么好……我……”

她没有说下去,只是用力地抱住了我。

我不知道她想说什么。也许是感谢,也许是愧疚,也许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快要被压垮的女孩,在绝望中抓住的唯一一根稻草。

我抱着她,心里暗暗发誓: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要保护这个女人。

——————————

接下来的几天,我几乎是住在隆县的。

白天去医院守着,帮忙跑各种手续、买药、和医生沟通。

晚上就在医院附近的小旅馆开一间房,让馨乐能有个休息的地方。

她太累了,每天都是在我的强迫下才勉强躺下睡几个小时。

我动用了自己在G市积累的所有人脉。

我们公司和省城几家大医院有业务往来,我通过这条线,联系到了一位神经外科的专家。

专家看了馨乐母亲的病历资料,给出了一些术后恢复的建议,还推荐了几种比较对症的进口药物。

那些药物不便宜,但有专家的方子和渠道,总比在医院里干等着强。

我把自己卡里的钱几乎全部转给了馨乐。

十七万三千二百块,是我工作几年攒下的全部积蓄,加上这次项目的奖金。

转账的时候,她一直在旁边哭,说什么也不肯收。

“陈杰,这是你的钱,是你辛辛苦苦赚的,我不能要……”

“馨乐。”我认真地看着她,“你听好了。我不是借给你的,也不是让你还的。这钱就是用来给你妈治病的。你要是真把我当你的人,就别跟我说这些见外的话。”

她终于还是收下了。

但她看我的眼神里,除了感激之外,还有一种我读不懂的东西。像是愧疚,又像是某种更深的、我触碰不到的情绪。

那时候我没有多想。我只是觉得,她压力太大了,承受了太多不该她承受的东西。

七月二十七日,馨乐母亲的病情终于稳定下来,生命体征恢复正常。

医生说,最危险的时期已经过去了,但后续的康复治疗仍然需要很长时间。

如果恢复得好,出院后可以生活自理;如果恢复不好,可能会留下一些后遗症。

不管怎么说,命是保住了。

那天晚上,我和馨乐坐在医院外面的长椅上,头顶是漫天星斗。

她靠在我肩膀上,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睡觉的脸上满是疲惫,但眼神比前几天平静多了。

“陈杰。”她轻声叫我。

“嗯。”

“谢谢你。”

“又说这种话。”

“我是认真的。”她抬起头看我,眼睛在星光下亮晶晶的,“如果不是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爸的事情、我妈的病、钱的问题……所有的东西一起压过来,我觉得我快要被压死了。”

我心疼地摸了摸她的头:“过去了。最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是啊。”她低下头,声音变得很轻,“最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但我没有追问。我想,等一切都安顿好了,她自然会慢慢恢复的。

那天晚上,我们没有回旅馆。我们就坐在那张长椅上,我搂着她,她靠在我怀里,一直坐到天亮。

那是我人生中最安静的一个夜晚。

也是暴风雨来临之前,最后的宁静。

——————————

(二)

七月二十九日,馨乐母亲转入普通病房的第二天。

我因为公司有急事必须回G市处理,本来打算当天晚上再赶回来。馨乐让我不用着急,说她可以自己在医院守着,反正她舅舅也在。

“你已经帮了我太多了。”她在医院门口送我,“你还有工作要忙,不能什么都为了我耽搁。”

我捧着她的脸:“那我晚上一定赶回来。”

“不用,真的。”她笑了笑,那个笑容有些勉强,“你好好工作,我这边没问题的。”

我亲了亲她的额头,上车离开了。

从后视镜里,我看到她站在医院门口目送我,身影越来越小,最后消失在视野里。

我没想到的是,就在我离开后的几个小时,命运又给她准备了一记更狠的重击。

那天下午,馨乐给我打了个电话。

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异样,不像是哭过,而是一种很空洞的平静:“陈杰,我收到一条短信,纪委的人让我明天去一趟。”

“什么事?”

“不知道。说是有重要事项告知。”

我心里咯噔一下。自从李叔叔出事以来,纪委那边一直没什么动静。这时候突然联系家属,肯定不会是什么好消息。

“要不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她很快拒绝了,“应该就是例行的事情,我自己去就行。你忙你的。”

我坚持说:“那你去完之后第一时间告诉我情况。”

“好。”

第二天晚上,她给我打了电话,告诉了我纪委谈话的内容。

“他们说……”她的声音依然是那种空洞的平静,“我爸贪污受贿的赃款里,有一百二十万至今去向不明。需要家属配合追缴。”

一百二十万。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

馨乐母亲的手术和后续治疗,已经差不多花掉了我所有的积蓄。如果还要追缴一百二十万的赃款……

“他们说,”馨乐继续说着,声音越来越轻,“如果在九月底之前没有完成退赃,会作为量刑的加重情节。”

“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爸可能会判得更重。”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我能听到她的呼吸声,很轻很轻,像是怕惊扰什么一样。

“馨乐。”我开口了,“你别太担心。钱的事情,我们一起想办法。”

“陈杰,你已经帮我太多了。”她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丝波动,但马上又被压了下去,“我不能什么都指望你。”

“你是我的人,你家的事就是我的事。”

“可是一百二十万……”她苦笑了一声,“我们到哪里去弄一百二十万?”

我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她说的是实话。

我的积蓄已经全部用在了她母亲的治疗上,公司那边虽然答应年底会有一笔项目分红,但那至少也要等到十二月。

而九月底……只有两个月的时间。

“馨乐,”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一些,“这件事我们慢慢想办法。你不要一个人扛着。”

“嗯。”

“你今晚早点休息,明天我去隆县看你。”

“不用了。”她说,“我明天……有些事情要处理。等我处理完了再联系你。”

“什么事?”

“一些……私人的事。”她顿了顿,“你不用管,真的。”

我想追问,但她已经挂了电话。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我知道馨乐一定也睡不着,但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也不知道她说的“私人的事”是什么。

一百二十万。

这个数字像一块巨石,压在我心口,让我喘不过气来。

我把自己认识的所有人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亲戚、朋友、同学、同事……能借钱的、能周转的、能想办法的……

最后我发现,我什么都做不了。

我只是一个刚工作几年的小职员,没有背景,没有人脉,没有积蓄。我能给馨乐的,已经全部给出去了。剩下的,我无能为力。

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一种深入骨髓的无力感。

——————————

接下来几天,馨乐变得有些奇怪。

她没有再让我去隆县,说是想一个人静一静。我打电话给她,她也接,但说话很少,问什么都是“嗯”、“好的”、“没关系”。

我问她那件“私人的事”处理得怎么样了,她说“还在想办法”。

我问她要不要我帮忙,她说“不用,你忙你的”。

我问她心情怎么样,她说“还好”。

但我能感觉到,她并不“还好”。

有一天晚上,我实在忍不住,直接开车去了G大找她。

那时候已经是八月初,学校放暑假了,宿舍楼里人很少。我在她们楼下等了很久,给她打电话,打了好几个都没人接。

正当我准备上楼找她的时候,她回我消息了。

“不好意思,刚才在洗澡。你怎么来了?”

“想你了,来看看你。”

“你等一下,我下去。”

十分钟后,她从宿舍楼里走出来。

我一眼就看出她瘦了。

她本来就纤细,这段时间折腾下来,整个人看起来单薄得像一张纸。

她穿着一件宽大的白色衬衫和黑色短裙,头发随便扎了个马尾,脸上没有化妆,但戴着那副我熟悉的眼镜。

“陈杰。”她走到我面前,扯出一个笑容,“你怎么突然过来?”

“想你了。”我拉住她的手,“这几天你都不让我去找你,我担心。”

“我没事。”她低下头,避开我的目光,“就是……有些事情需要自己想清楚。”

“什么事情?”

她没有回答,只是反握住我的手,轻轻捏了捏:“我们去吃饭吧。我还没吃晚饭。”

我想追问,但看到她的样子,还是忍住了。

我们去了学校附近的一家小餐馆。她吃得很少,筷子在碗里戳来戳去,大部分时间都在发呆。

“馨乐。”我放下筷子,“你有什么事瞒着我吗?”

她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没有。”她抬起头,勉强笑了笑,“能有什么事?就是这段时间太累了,想休息休息。”

“那一百二十万的事……”

“我在想办法。”她打断我,语气比平时更坚定,“陈杰,这件事你不用管。你已经帮我太多了,剩下的事情我会自己解决。”

“你怎么解决?”我有些急了,“你一个人,上哪去弄一百二十万?”

“我……”她张了张嘴,又闭上了,“总会有办法的。”

“什么办法?”

她低下头,不说话了。

那顿饭吃得很沉闷。我知道她有事瞒着我,但我不知道是什么事。更让我难受的是,她明明有困难,却不肯告诉我,不肯让我帮她。

我们是恋人啊。有什么事是不能一起面对的呢?

吃完饭后,我送她回宿舍。在宿舍楼下,她突然转过身,踮起脚尖亲了一下我的嘴唇。

那个吻很轻很短,像蜻蜓点水一样。但她的眼睛里有泪光在闪烁。

“陈杰。”她看着我,声音轻得像呓语,“不管发生什么……你要记得,我是爱你的。”

“我当然知道。”我心里有些发慌,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说这样的话,“你怎么了?”

“没什么。”她摇摇头,退后一步,“早点回去吧。路上小心。”

然后她转身走进了宿舍楼。

我站在楼下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道里,心里突然涌起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我想追上去问个清楚,但我的脚像是被钉在了地上。

也许是我太敏感了吧。她这段时间承受了那么多压力,说几句奇怪的话也正常。等一切都过去了,等她的心情平复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这样安慰着自己,上车离开了。

我不知道的是,就在那天晚上,她做出了一个改变她一生的决定。

——————————

(三)

八月二日。

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是周二。

我一早给馨乐打电话,想约她晚上吃个饭。电话响了很久,终于接通了。

“喂?”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像是刚睡醒的样子。

“馨乐,我今天下班早,晚上一起吃饭?”

“啊……不好意思陈杰,今天不行。”她顿了顿,“我妈那边有点事,我要去一趟隆县。”

“要我陪你去吗?”

“不用。”她拒绝得很快,“就是一些杂事,我自己处理就行。”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不一定。可能要几天。”

“好吧。”我有些失望,但也没多想,“那你到了给我报平安。”

“好。”

她挂了电话。

然后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了。

起初我没有太在意。

她说要去隆县照顾母亲,手机信号不好什么的,也正常。

但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三天过去了……她每天只给我发一两条微信,说的都是“我没事”、“还在医院”、“信号不好”之类的话。

我打视频电话给她,她不是不接就是很快挂掉,说“不方便”。

我想去隆县找她,她说“不用来,真的没什么事”。

我甚至打电话给她舅舅——她给我留过她舅舅的号码,以防万一。

她舅舅在电话里说:“馨乐?她今天没来医院啊。她不是说在学校有事吗?”

我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叔叔,她跟我说在医院照顾阿姨……”

“没有啊。我姐的病情稳定了,每天就我和我老婆在这守着。馨乐说学校有事,这几天都没来。”

我强装镇定:“那好,可能我记错了。打扰您了,叔叔。”

挂掉电话后,我整个人都懵了。

她说在隆县医院,但她舅舅说她不在。

她到底去了哪里?在做什么?

那几天我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我给她发消息,她回复很慢,而且总是敷衍。我直接问她在哪,她只说“在处理事情”。

“什么事情?”

“私人的事。”

“馨乐,你到底怎么了?你告诉我。”

她没有回复。

过了很久,我收到她一条语音消息。

语音只有几秒钟,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但语气很平静:“陈杰,我没事,真的。只是有些事情需要自己处理。等我处理完了就回来,好吗?你不要担心。”

我反复听了那条语音好几遍,试图从她的语气里找出什么端倪。但除了疲惫,我什么都听不出来。

那两周,是我人生中最煎熬的两周。

我无数次想去找她,但我不知道她在哪。

我无数次想追问她,但她什么都不告诉我。

我像一只被蒙住眼睛的困兽,在黑暗中到处乱撞,却撞不开任何一堵墙。

我甚至开始胡思乱想。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她是不是遇到什么危险了?还是说……她是不是在躲着我?

最折磨人的就是这种“不知道”。

我宁可她告诉我她出了什么事,她遇到了什么困难,哪怕是天大的事情我们也可以一起想办法。但她什么都不说,只是让我“不要担心”。

我怎么可能不担心?

那两周,我白天上班的时候心不在焉,晚上回家睡不着觉。我的同事都看出我不对劲,问我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只是摇头,说没什么。

八月十五日,馨乐终于“回来”了。

她给我发消息,说她回G市了,想见我。

我几乎是飞奔着赶到G大。

在学校门口,我看到了她。

她站在路边等我,穿着一条白色的连衣裙,还是那副眼镜,还是那个马尾。远远看去,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但当我走近的时候,我看清了她的脸。

她瘦了很多,颧骨都有些突出来了。

眼睛下面有很深的黑眼圈,像是好几天没睡觉的样子。

她的皮肤失去了往日的光泽,有些蜡黄,嘴唇也干裂着。

最让我心惊的是她的眼神。

以前她的眼睛总是亮晶晶的,像是藏着星星。现在那双眼睛却变得有些空洞,像是罩着一层薄薄的雾,让我看不清里面的东西。

“馨乐。”我快步走过去,握住她的手,“你这两周到底去哪了?”

她抬头看我,扯出一个笑容。那个笑容看起来很正常,但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有些陌生。

“我不是说了吗,去处理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

“已经处理好了。”她握紧我的手,“陈杰,对不起,这段时间让你担心了。”

“我当然担心。”我忍不住抱住她,“你不告诉我去哪,不让我去找你,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我知道。”她埋在我怀里,声音闷闷的,“对不起。”

我想再追问,但她抬起头,用手指按住了我的嘴唇。

“别问了,好吗?”她看着我,眼神里有一种我读不懂的情绪,“事情已经处理好了。从现在开始,我哪儿也不去了。我就待在你身边。”

“那一百二十万……”

“解决了。”

我愣住了。

“解决了?怎么解决的?”

“借的。”她低下头,避开我的目光,“找人借的。”

“找谁借的?”

“一个朋友。”

“什么朋友?”

她没有回答,只是把头埋在我怀里,用力地抱紧我。

“别问了,陈杰。”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求你,别问了。”

我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追问下去。

也许她真的只是找人借了钱。也许是什么不方便说的关系。也许她只是不想让我担心。

我这样安慰着自己。

但我心里有一个声音在说: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一百二十万,不是一笔小数目。谁会借给她这么多钱?而且是在没有任何抵押、没有任何担保的情况下?

还有那两周。她到底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我选择相信她。因为她是我的女朋友,是我想要守护一辈子的人。

但我不知道的是,从那一刻起,她身上就多了一层我永远无法看穿的面纱。

而那层面纱下面藏着的,是我无法想象的东西。

——————————

(四)李馨乐视角·交易

七月三十日,傍晚六点。

李馨乐站在G市第六职业技术学校学生宿舍楼下,手心全是汗。

她来过这里很多次了。每一次来,都是被那个男人召唤,像一条听话的狗一样前来“报到”。但今天不一样。今天是她主动来的。

她需要钱。

一百二十万。

这个数字像一座大山压在她心口,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母亲的手术费已经花光了陈杰的所有积蓄,现在又要退赃一百二十万,否则父亲就会被加重量刑。

她没有别的办法。

陈杰已经为她付出太多了。

那个善良的男人,毫不犹豫地把自己所有的钱都给了她,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她怎么能再开口向他要钱?

更何况,他也拿不出一百二十万。

亲戚朋友更指望不上。父亲出事后,那些曾经围着他们家转的人,早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她把所有认识的人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最后,只剩下一个名字。

黎安德。

新黎村村主任的儿子,那个城中村最富裕的家族的继承人。对他来说,一百二十万也许只是一笔小钱。

但代价是什么,她心知肚明。

她在楼下站了整整十分钟,才鼓起勇气走进去。

宿舍的门开着。

李馨乐敲了敲门框,轻声说:“德哥……”

“进来。”

房间里只有黎安德一个人。

他坐在床边,翘着二郎腿,手里拿着一支烟。暑假期间学校里空无一人,整栋宿舍楼就他们两个。

和平时不同,黎安伍、黎安邦都不在。

房间里的气氛也很不一样——没有那种猥亵的调笑,没有淫靡的暗示。

黎安德看起来很严肃,像是在等待什么重要的事情。

“坐。”他指了指床边的椅子。

李馨乐坐下,双手不自觉地绞在一起。

“说吧,什么事?”黎安德吐出一口烟,眼睛眯起来看着她。

李馨乐低着头,声音很轻:“德哥……我想借钱。”

“借钱?”黎安德挑了挑眉,“借多少?”

“一百二十万。”

房间里沉默了几秒钟。

然后黎安德笑了。

那笑声不大,却让李馨乐浑身发冷。

“一百二十万。”他重复了一遍这个数字,把烟掐灭在烟灰缸里,“这可不是小数目啊,李馨乐。”

“我知道……”

“你凭什么借?”

李馨乐咬了咬嘴唇:“我可以还……我可以慢慢还……”

“拿什么还?”黎安德站起来,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一个穷学生,每个月生活费都紧巴巴的,拿什么还我一百二十万?”

李馨乐说不出话来。

黎安德弯下腰,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看着他。

“还是说……”他的声音压低了,带着一种玩味的笑意,“你打算用别的方式还?”

李馨乐的身体在发抖。

她知道他在说什么。从她决定来找他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会有这一天。

“我……我愿意……”她的声音几乎听不见,“只要你借我钱……我愿意做任何事……”

“任何事?”

“任何事。”

黎安德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然后突然松开了她的下巴,转身走到桌边。

桌上放着一份文件和一支笔。他把文件推到她面前。

“看看这个。”

李馨乐低头去看。

那是一份借据。

正式的、打印出来的、带有法律效力的借据。

上面写着:

借款人:李馨乐出借人:黎安德借款金额:人民币壹佰贰拾万元整借款期限:一年借款利息:月息3%抵押物:无

附加条款:

借款人在借款期间,须无条件服从出借人的一切安排,以劳动所得偿还债务。

借款人的人身自由在借款期间受出借人支配,不得违抗出借人任何指令。

如借款人违约,出借人有权采取一切必要手段追偿,包括但不限于公开借款人相关隐私信息。

李馨乐看着那些条款,瞳孔渐渐放大。

“这……”

“听不懂吗?”黎安德在她身后说,“我来解释一下。”

他绕到她面前,半蹲下来,和她平视。

“钱,我可以借给你。一百二十万,今天就到账。”

“但是……”

“你得签这份借据。”他指了指那张纸,“从你签字的那一刻起,你就是我的人了。”

“什么意思?”

“意思是,”黎安德笑了,露出一排白牙,“你得给我打工。用你的身体,帮我赚钱。直到把债还清为止。”

李馨乐的脸一下子白了。

“不仅如此,”黎安德继续说,“在还债期间,你得听我的话。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不能说不,不能反抗,不能有任何怨言。”

“这……这不是……”

“不是什么?卖身契?”黎安德笑得更开心了,“差不多吧。但你有别的选择吗?”

李馨乐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她没有别的选择。

她知道。

“而且,”黎安德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别忘了,我手里还有你爹的东西。”

李馨乐的身体一僵。

“你爹杀人的证据。”黎安德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你现在只是签个借据,用身体还债。但如果你不听话……那些东西一旦曝光出去,你爹就不只是坐牢那么简单了。故意杀人,死刑。”

“不……”

“所以,签还是不签,你自己选。”

黎安德把笔递到她手里。

李馨乐握着那支笔,手在发抖。

她想起母亲躺在ICU里的样子。想起父亲被带走时苍白的脸。想起陈杰毫不犹豫地把所有钱转给她时的眼神。

她没有退路。

“我……我签。”

她的声音很轻,轻得连她自己都几乎听不见。

笔尖落在纸上,颤抖着写下了她的名字。

“李馨乐”三个字,像是三道判决书,宣告了她的命运。

黎安德满意地拿起借据,仔细看了看,然后拍了一张照片。

“乖。”他摸了摸她的头,像是在摸一条狗,“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了。”

然后他拿出手机,当着她的面,转了一百二十万。

“收好。这笔钱怎么用是你的事。”他把手机亮给她看,“但你这个人,从现在起,就是我的财产了。”

李馨乐看着手机上的到账提醒,泪水无声地滑落。

一百二十万。

她用自己,换来了这一百二十万。

“钱给你了,但你现在还不能直接去『工作』。”

黎安德收起手机,点了一支新的烟。

“什么意思?”

“一个连基本规矩都不懂的母狗,怎么能出去给我赚钱?”他吐出一口烟,“你得先接受培训。”

“培训?”

“对。”黎安德的嘴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为期两周。从明天开始。”

“两周?”李馨乐慌了,“可是陈杰那边……”

“陈杰?”黎安德嗤笑一声,“你就告诉他,你去隆县照顾你妈了。信号不好,联系不上。”

“他会怀疑的……”

“那是你的问题。”黎安德走到她面前,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从现在起,你只需要想一件事——怎么让我满意。至于陈杰,你自己想办法糊弄。”

李馨乐想说什么,但黎安德已经松开了她。

“明天早上七点,在校门口等。”他转身走向门口,“我会派车来接你。”

“去哪?”

黎安德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

那个眼神让李馨乐浑身发冷。

“一个特别的地方。”他笑了笑,“你一定会喜欢的。”

李馨乐视角·旧地八月一日,清晨七点。

李馨乐准时站在G大校门口。

她昨晚几乎一夜没睡。躺在宿舍的床上,脑子里反复回放着那份借据上的条款,反复想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无条件服从出借人的一切安排”。

“人身自由受出借人支配”。

“不得违抗出借人任何指令”。

她签了。她亲手把自己卖了。

凌晨三点的时候,她给陈杰发了消息,说自己要去隆县照顾母亲,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陈杰很快回复,让她注意身体,有事随时打电话。

她看着那条消息,眼泪止不住地流。

七点整,一辆黑色商务车停在路边。

后车门打开,黎安德肥胖的身影出现在车门边。

“上车。”

李馨乐深吸一口气,钻进了车里。

车里还有黎安伍和黎安邦。两个人坐在最后一排,看到她进来,都露出了猥琐的笑容。

“嚯,来了。”黎安伍舔了舔嘴唇,“这两周有的玩了。”

“闭嘴。”黎安德在她旁边坐下,“先上路。”

车子启动了。

李馨乐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的风景一点点倒退。她不知道车要开去哪里,但从方向来看,应该是往郊外走。

大约开了一个小时,车子离开了G市的主城区,进入了一片山区。

又开了半个小时,车子拐进了一条土路。

路两边是茂密的树林,偶尔能看到几栋破旧的房子。看起来像是废弃很久的村落。

“这是什么地方?”李馨乐忍不住问。

“不认识?”黎安德笑了,“南江水库。”

李馨乐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南江水库。

她当然知道这个地方。父亲年轻时在这里主持移民工作,一步步往上爬,最后成了厅级领导。

这是父亲发迹的起点。

也是他犯罪的起点。

车子停在一栋土坯房前面。

那是一栋很老的房子,外墙剥落,屋顶的瓦片残缺不全。周围杂草丛生,显然已经很多年没有人住了。

但门口停着几辆车,屋里亮着灯。有人在。

“下车。”黎安德打开车门。

李馨乐跟着他走进了那栋房子。

房子里面被简单修缮过。

墙壁刷了白漆,地上铺了木地板,还装了空调和灯。

但整体的格局没有变——一间大厅,两间卧室,一个厨房,一个卫生间。

大厅里摆着一张大床。床头挂着铁链和皮革的束缚带。床边放着一个铁笼子,大小刚好能装下一个人。

角落里堆着各种各样的东西——皮鞭、蜡烛、项圈、口枷、跳蛋、按摩棒、还有一些李馨乐叫不上名字的器具。

墙上装着好几个摄像头,红色的指示灯一闪一闪的。

李馨乐的腿开始发软。

“欢迎来到培训基地。”黎安德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接下来两周,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这……这里是……”

“黎村旧址。”黎安德走到她面前,脸上带着一种奇怪的表情——像是兴奋,又像是某种扭曲的满足,“二十多年前,我们村的人就住在这里。后来修水库,说要淹掉这片地,逼着我们搬迁。”

李馨乐的脸白了。

“你知道有多少人不愿意走吗?”黎安德的声音渐渐冷下来,“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吗?”

“我……”

“你爹,”黎安德一字一顿地说,“亲手制造了一场『安全事故』。炸死了三个不肯搬的村民。”

李馨乐的身体开始颤抖。

“那三个人里,有我爷爷的亲弟弟。”

“我不知道……”她的声音几乎是哀求的,“我真的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黎安德笑了,但那笑容没有一丝温度,“你爹升官发财的时候,你还在吃奶呢。但血债血偿的道理,你应该懂吧?”

他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所以,我选择在这里培训你。”他的声音压低了,带着某种病态的愉悦,“让你在你爹作孽的地方,接受惩罚。”

李馨乐终于明白了。

这不仅仅是调教。

这是复仇。

培训·第一阶段:人格瓦解Day 1:剥离身份

培训从脱衣服开始。

“脱。”黎安德指了指她身上的衣服,“全部。”

李馨乐站在房间中央,三双眼睛紧紧盯着她。她的手在发抖,但她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权利。

她慢慢解开衬衫的扣子,一颗,一颗,又一颗。

衬衫滑落。

她伸手到背后,解开文胸的搭扣。

文胸落地。

她的双手下意识地捂住胸口,但立刻被黎安德呵斥:

“放下手。”

她颤抖着放下了手。

那对饱满的乳房完全暴露在三个男人的目光下。乳尖因为紧张和恐惧而微微挺立,在空调的冷风中颤抖。

“裙子。”

她解开裙子的拉链,让它顺着腿滑落。

“内裤。”

她闭上眼睛,勾住内裤的边缘,慢慢往下拉。

内裤落到脚踝。她赤裸着站在那里,一丝不挂。

“首饰也脱掉。”

她摘下耳环,摘下项链,摘下手表。最后只剩下那条银手链——陈杰送给她的定情信物。

“这个也要脱吗?”她问。

“不用。”黎安德笑了,“留着。我要让它见证你接下来的一切。”

她的衣服被收走,当着她的面扔进了火盆。

火焰吞噬了那些布料,把它们变成灰烬。

“从现在起,你没有名字了。”黎安德走到她面前,手里拿着一个皮质的项圈,“你只有编号——母狗001。”

他把项圈扣在她脖子上。

项圈上挂着一个金属铭牌,上面刻着“001”三个数字。

“跪下。”

李馨乐的膝盖弯曲,跪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黎安德把一根铁链系在项圈上,另一端锁在墙上的铁环里。

“从现在起,”他俯视着她,“你不是人了。你是我的狗。”

第一天的训练很简单——学会做一条狗。

不许直立行走,只能四肢着地爬行。

不许用手拿东西吃,只能把脸埋进狗盆里。

不许说人话,只能发出狗叫声。

不许坐在椅子上,只能蹲在地上或者趴在地上。

每一条规则都有惩罚。

违反一次,挨五下皮带。

李馨乐在第一个小时里就挨了二十多下。她的臀部和大腿很快就布满了红肿的鞭痕,每动一下都疼得钻心。

但真正让她崩溃的,不是身体上的疼痛,而是心理上的羞辱。

黎安德让她爬到每个人面前,用舌头舔他们的脚。

“舔干净。”他命令道,“每一个脚趾缝都要舔到。”

她跪在地上,把脸凑近黎安伍的脚。那双脚又脏又臭,脚趾缝里还有黑色的污垢。她的胃一阵翻涌,差点吐出来。

“快点。”皮带抽在她背上,“磨蹭什么?”

她闭上眼睛,伸出舌头,舔了上去。

那种味道让她几乎窒息。咸的、酸的、腥的,混合在一起,充斥着她的味蕾。

但她不敢停。

她一个脚趾一个脚趾地舔过去,直到黎安伍满意地点头。

然后是黎安邦的脚。

然后是黎安德的脚。

三双脚。每一双都要舔干净。

舔完之后,她趴在地上干呕了好久。

“呕什么呕?”黎安德踢了她一脚,“你是狗,狗舔主人的脚是天经地义的事。”

更难的是“自我羞辱”环节。

黎安德在房间中央放了一面全身镜,让她跪在镜子前面。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说,“重复我说的话。”

“我是母狗001。”

李馨乐看着镜子里那个赤裸的、戴着项圈的女人,声音颤抖地重复:

“我是……母狗001……”

“大声点。”

“我是母狗001。”

“我是杀人犯的女儿。”

李馨乐的身体一僵。

“说。”皮带扬了起来。

“我是……杀人犯的女儿……”

“我生来下贱。”

“我……生来下贱……”

“我是欠操的骚货。”

“我是……欠操的……骚货……”

“我不配做人,只配做狗。”

“我不配做人……只配……做狗……”

一遍。

两遍。

十遍。

一百遍。

每一遍都要大声、清晰、完整地说出来。稍有犹豫或者声音太小,就会挨打。

到后来,李馨乐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那些话像是被刻进了她的脑子里,自动地从嘴里吐出来。

“我是母狗001。我是杀人犯的女儿。我生来下贱。我是欠操的骚货。我不配做人,只配做狗。”

“我是母狗001。我是杀人犯的女儿。我生来下贱。我是欠操的骚货。我不配做人,只配做狗。”

“我是母狗001……”

她机械地重复着,眼泪无声地流淌,打湿了跪着的地板。

夜晚降临。

李馨乐被关进了那个铁笼子里。

笼子很小,她只能蜷缩成一团。铁条硌着她的身体,无论怎么调整姿势都不舒服。

笼子底下垫着一层薄薄的草席,散发着霉味。

没有被子,没有枕头,甚至没有一件衣服。

她就那样赤裸着,蜷缩在笼子里,听着自己的心跳声。

窗外是无尽的黑暗。这里是南江水库边的深山老林,没有灯火,没有人烟,连虫鸣都显得格外清晰。

她想起陈杰。

那个善良的男人,此刻应该在G市的出租屋里,担心着她有没有安全到达隆县,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累着。

他不知道她在哪里。

不知道她正在经历什么。

不知道她已经变成了什么。

她的眼泪再一次流了下来。

“陈杰……”她在黑暗中轻声呢喃,“对不起……”

但没有人能听到她的声音。

只有铁笼的冰冷,和无尽的黑暗。

Day 2:服从训练

第二天一早,李馨乐就被从笼子里放了出来。

她浑身酸痛,一夜几乎没怎么睡着。但她没有时间休息——新一天的训练马上开始。

“今天学口令。”黎安德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一根皮带,“这是你以后每天都要做的事。记住,三秒之内必须完成动作,否则挨打。”

“趴下。”

李馨乐立刻四肢着地,身体贴近地面,头低下。

“慢了。”皮带抽在她背上,“再来。”

“趴下。”

她更快地趴下。

“还是慢。”又是一鞭,“再来。”

就这样反复练习,直到她一听到“趴下”两个字,身体就会条件反射地做出动作。

然后是“翻身”。

仰面朝天,四肢张开,像一只被翻过来的乌龟。

“翻身。”

她翻过来。

“腿张开。”

她把双腿分开。

“再开点。”

她尽力把腿分得更开。

“手放头顶。”

她把双手举过头顶。

这个姿势让她完全暴露在所有人的目光下。她的私处毫无遮掩,每一寸肌肤都被看得一清二楚。

她闭上眼睛,不敢看他们的表情。

“睁开眼。”

她被迫睁开眼睛,看着三个男人站在她身边,用审视猎物的目光打量她。

“不错的身材。”黎安伍咽了口口水,“这腰细的,这奶大的……”

“屁股也不错。”黎安邦笑着说,“等下操起来肯定爽。”

“急什么。”黎安德拦住他们,“先把规矩立好。等培训完了,有的是时间享用。”

接下来是“张嘴”。

嘴巴张到最大,舌头伸出来,像狗一样吐着气。

“张嘴。”

李馨乐张开嘴,伸出舌头。

“再大点。”

她把嘴张到极限,下巴都有些发酸。

“伸长舌头。”

她把舌头尽力往外伸。

“就这样保持着。”

她保持着这个姿势,口水慢慢地从嘴角流下来,滴在地上。

黎安德走到她面前,把自己的手指伸进她嘴里。

“舔。”

她含着那根粗糙的手指,舌头绕着它打转。

“用力点。”

她更加卖力地舔着。

“不错。”黎安德抽出手指,擦在她脸上,“这张嘴以后有大用处。”

最后是“翘屁股”。

跪趴姿势,臀部高高翘起,脸贴在地上。

这是最羞耻的姿势。从后面看,她的私处完全暴露,像是在邀请别人的进入。

“翘屁股。”

李馨乐跪趴下去,把臀部抬高。

“再高点。”

她把腰往下塌,臀部抬得更高。

“把腿分开。”

她分开双腿。

“再分开点。”

她尽力分开。

黎安德走到她身后,用皮带轻轻拍打她的臀部。

“这个姿势,以后你要做很多次。”他说,“每次客人来,你都要这样迎接。”

客人。

那个词像一把刀,刺进李馨乐的心里。

她知道自己签了那份借据意味着什么。但当黎安德亲口说出来的时候,那种绝望还是差点把她压垮。

“记住了吗?”

“记住了……”她的声音闷闷的,脸还贴在地上。

“记住什么了?”

“记住……翘屁股……”

“不对。”皮带抽在她臀部上,“说完整的。”

“记住……以后客人来……要这样迎接……”

“乖。”

训练进行了一整天。

到了晚上,李馨乐已经能够对所有口令做出条件反射般的反应。

“趴下”——立刻趴下。

“翻身”——立刻翻身。

“张嘴”——立刻张嘴。

“翘屁股”——立刻翘屁股。

不需要思考,不需要犹豫。身体已经被训练成了会自动服从命令的机器。

但这只是开始。

“今天只是基础。”黎安德在她耳边说,“明天开始,我们学更高级的东西。”

李馨乐不敢想象“更高级的东西”是什么。

Day 3:感官控制

第三天的训练开始于黑暗。

李馨乐被蒙上眼睛,塞上耳塞,双手被绑在背后。

她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只能感受到自己赤裸的身体暴露在空气中,感受到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

然后是等待。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几个小时——突然有一只手触碰了她的身体。

她吓得差点尖叫出来。

那只手从她的肩膀开始,顺着锁骨往下,划过她的乳房,停留在乳尖上。

轻轻地捏了一下。

她的身体不自觉地颤抖。

然后那只手消失了。

又是漫长的等待。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被触碰。每一秒都是煎熬。神经紧绷到了极点,身体却无法做任何反应。

又一只手出现了。

这一次是抚摸她的大腿内侧,慢慢地往上……

她夹紧双腿,想要阻止那只手。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

“不许动。”有人在她耳边说。

她的耳塞被暂时拿掉,听到了这句话。

然后耳塞又被塞回去。

世界再次陷入沉默。

那只手继续向上。终于触碰到了她的私处。

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但她不敢再动。

那只手在她的私处停留了一会儿,然后离开了。

接着是另一种触感——冰冷的。

有什么东西贴在她的乳尖上。冷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然后是一阵刺痛。

她认出来了——是蜡烛。

热蜡滴在她的皮肤上,瞬间凝固,带来一阵火辣辣的痛感。

她想尖叫,但嘴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蜡烛沿着她的身体滴下去。从乳房到腹部,从腹部到大腿,最后停在了她的私处附近。

那种灼烧的感觉和冰冷的凝固感交替出现,让她的神经完全混乱。

她不知道接下来会是什么。

痛苦?还是快感?

冰冷?还是灼热?

她什么都不知道。

她只能被动地承受一切。

当眼罩和耳塞终于被取下的时候,李馨乐发现自己浑身都是干涸的蜡油。红的、白的、蓝的,像是某种诡异的艺术品。

她的身体还在颤抖。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那种长时间高度紧张后的虚脱。

“感觉怎么样?”黎安德问。

她说不出话来。

“这就是感官控制。”他解释道,“让你习惯未知、习惯等待、习惯被动。以后面对客人的时候,无论对方做什么,你都不能有任何反抗。”

“你要像一个玩具一样,任由别人摆布。”

李馨乐闭上眼睛。

她觉得自己已经不是人了。

培训·第二阶段:技术提升Day 4-5:

服务技巧从第四天开始,训练的重点转移到了“技术”层面。

“你以后要用身体赚钱,”黎安德说,“就要学会怎么让客人满意。”

首先是口交。

黎安德站在她面前,解开裤子。那根与他肥胖身材不相称的粗大肉棒就那样暴露在她眼前。

“跪下。”

她跪下。

“含住它。”

她张开嘴,把那东西含进去。

“太浅了。往里一点。”

她往里含了一点,感觉那东西顶到了喉咙口。一阵恶心感涌上来,她差点呕吐。

“这就不行了?”黎安德按住她的头,“深喉。学。”

他开始教她技术。

怎么放松喉咙,怎么调整呼吸,怎么克服呕吐反射。

一遍又一遍地练习。

每一次失败都会招来惩罚。

到了第四天结束的时候,她已经可以把那根肉棒完全吞入喉咙,不再呕吐。

“不错。”黎安德拍了拍她的脸,“有天赋。”

接下来是各种体位的练习。

她要学会在不同姿势下配合对方的动作。

要学会用身体的不同部位取悦对方。

要学会在适当的时候发出呻吟,说出下流的话。

每一个动作都有标准。

“叫得太假了。”黎安德批评道,“要更自然一点。像是真的爽到了一样。”

“臀部要主动迎上去,不要像木头一样不动。”

“腰再往下塌一点,屁股翘得更高。”

“眼神不对。看着我的眼睛,用那种渴望的眼神。”

“手放在哪里?放在他背上,抓住他,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

一遍又一遍地纠正,一遍又一遍地练习。

三个人轮流当她的“模拟客人”,让她在不同的人身上练习不同的技巧。

到了第五天结束的时候,她已经可以像一个“专业”的性工作者一样,应对各种类型的需求。

Day 6-7:角色扮演

“技术学会了还不够,”黎安德说,“你还要学会扮演不同的角色。”

第六天开始,他给她准备了各种不同的服装。

有暴露的情趣内衣,让她扮演富商的情人。

有短裙和丝袜,让她扮演上门服务的应召女郎。

有KTV的紧身裙,让她扮演陪酒小姐。

每一套衣服都对应一种场景,一种角色,一套话术。

“进门的时候要怎么说?”

“老板,我来啦。今晚你想怎么玩?”

“脱衣服的时候要怎么说?”

“老板你好坏,人家害羞啦……不过你要是喜欢,人家就脱给你看嘛……”

“被客人揩油的时候要怎么反应?”

“老板,你好色哦……不过人家喜欢……”

每一个场景都要反复练习,直到她可以自然地说出那些下流的话,做出那些迎合的动作。

第七天,黎安德请来了两个新黎村的“朋友”,作为“模拟客人”来“考核”她。

那两个人李馨乐不认识,一个是中年的包工头,一个是年轻的小混混。他们被告知今天可以“免费体验”一个G大的女研究生。

李馨乐按照训练的内容,一步一步地表演。

进门、问好、脱衣、服务。

每一个动作都按照标准来。

两个“客人”非常满意。

“操,真他妈骚。”包工头一边操她一边说,“这娘们儿太会了。”

“就是。”小混混在一旁等着轮到自己,“德哥,这货以后多少钱一次?”

“看情况。”黎安德在旁边喝着茶,悠闲地看着,“新人,价格高一点。”

李馨乐听着他们谈论自己的“价格”,心里一片死寂。

她已经不再觉得羞耻了。

或者说,她已经麻木了。

培训·第三阶段:精神重塑Day 8-9:快感依赖

从第八天开始,训练进入了最后一个阶段。

“技术你已经学会了,”黎安德说,“但这还不够。你现在是被动地服务,心里是抗拒的。这不行。”

“我要让你从心底里接受这一切。”

“甚至,享受这一切。”

他开始有意识地控制她的快感。

每次在她即将高潮的时候,他就会停下来。

让她在欲望的边缘煎熬,却无法得到释放。

一遍又一遍,一次又一次。

“想要吗?”他问。

李馨乐咬着嘴唇,不肯回答。

“不想要?那就停了。”

他真的停了。

留她一个人躺在那里,浑身燥热,欲火焚身,却无法得到满足。

“想要就求我。”他说,“用最下贱的话求我。”

李馨乐闭上眼睛,泪水从眼角滑落。

她知道自己应该拒绝。

但那种空虚的感觉太强烈了。身体像是被什么东西控制了一样,渴望着被填满,渴望着那种快感的释放。

“求……求你……”她终于开口了。

“求我什么?”

“求你……操我……”

“谁求谁操?”

“母狗……母狗求主人操……”

“为什么?”

“因为……因为母狗是个欠操的骚货……母狗需要主人的肉棒……”

说完这些话的时候,她觉得自己最后一点尊严都碎了。

但黎安德终于满意了。

他狠狠地进入了她。

那一刻,李馨乐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快感——不是因为技术,而是因为那种漫长的等待终于得到了满足。

她尖叫着,颤抖着,在剧烈的高潮中失去了意识。

接下来的训练变本加厉。

只有在被羞辱、被粗暴对待的时候,她才被允许高潮。

温柔的抚摸反而会带来惩罚。

渐渐地,她的身体被改造了。

它不再对温柔有反应。

它只对羞辱、粗暴和征服有反应。

Day 10-11:认知改写

“你知道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吗?”黎安德问她。

李馨乐跪在地上,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因为你本来就是这样。”他说,“你以为你是被我逼的?错了。你是天生的母狗。”

“你遗传了你妈的基因。知道你妈以前是干什么的吗?高级妓女。”

李馨乐的身体僵住了。

“骗人……”

“骗你?”黎安德拿出手机,给她看一张照片,“这是二十多年前你妈在会所工作时的照片。我花了不少钱才弄到的。”

照片上是一个年轻女人,穿着暴露的晚礼服,站在一群男人中间,脸上带着妩媚的笑容。

那张脸……和母亲年轻时的照片一模一样。

“你妈是个婊子。”黎安德收起手机,“后来她勾引了你爹,怀上了你,才洗白上岸的。”

“婊子的女儿,骨子里就是婊子。”

“你现在这个样子,不是我逼你的。是你自己的本性。”

李馨乐摇着头,泪水不停地流。

“不是……我不是……”

“不是?”黎安德笑了,“那你解释一下,为什么你被操的时候会那么爽?为什么你被羞辱的时候会湿成这样?”

他播放了这几天的录像。

屏幕上的女人,和她有着一模一样的脸。

那个女人在被粗暴对待的时候尖叫着、颤抖着、主动迎合着。

那个女人在高潮的时候脸上带着满足的表情,嘴里喊着“主人”、“操我”、“更用力”。

“这是你。”黎安德指着屏幕,“这就是真正的你。”

“你从来都不是什么清纯女研究生。你就是一个欠操的骚货。”

“陈杰那种男人,根本满足不了你。你需要的是真正的雄性,是征服,是羞辱。”

“承认吧。你就是这样的人。”

李馨乐看着屏幕上的自己,已经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

那个女人……真的是她吗?

那些表情……是装出来的吗?

她不知道了。

她已经分不清了。

Day 12:最终考验

最后一天。

黎安德没有主动碰她。

他只是坐在椅子上玩手机,偶尔瞟她一眼。

李馨乐被关在笼子里,浑身燥热难耐。

她的身体已经习惯了每天被使用。突然停止,反而让她无法忍受。

她扭动着身体,想要自己解决,但笼子太小,铁栏杆限制了她的动作。

“主人……”她终于开口了,“求求你……”

“求什么?”

“我……我需要……”

“需要什么?说清楚。”

她咬着嘴唇,泪水流了下来。

“我需要……被操……”

“谁需要被操?”

“母狗……母狗需要被操……”

“你是被逼的吗?”

她摇了摇头。

“那你是什么?”

“我……我是个欠操的骚货……”

“你是天生这样,还是被我逼的?”

她沉默了很久。

然后,她说出了黎安德想听的话:

“天生的……我天生就是这样……”

黎安德满意地站起来,打开了笼子的门。

“出来。”

她爬了出来。

“自己摆好姿势。”

她跪趴在地上,把臀部高高翘起。

“自己说想要什么。”

“母狗想要主人的肉棒……求主人操母狗……”

那一夜,她第一次完全主动地求欢。

她彻底接受了自己的“本性”。

或者说,她已经分不清什么是真正的自己,什么是被改造出来的自己了。

培训·尾声:回归八月十五日,培训结束。

李馨乐坐在返回G市的车上,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风景。

两周的时间,她从一个G大的女研究生,变成了一条随时可以被使用的母狗。

她学会了如何用身体取悦男人。

她学会了如何说下流的话,做下流的事。

她学会了在被羞辱的时候感到快感。

她甚至学会了相信——这一切都是她“天生”的本性。

“回去以后,”黎安德在她旁边说,“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上课、写论文、见你的男朋友。”

“但记住,你是我的人。”

“我让你来,你就得来。”

“我让你接客,你就得接客。”

“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主人。”

车子进入G市的城区。

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建筑、熟悉的一切。

但她知道,她已经不是原来的她了。

下车的时候,她给陈杰发了消息:“陈杰,我回来了。你有空吗?我想见你。”

几分钟后,陈杰的回复来了:“我马上过来!等我!”

她看着那条消息,嘴角勾起一个苦涩的笑容。

然后她开始整理自己——洗澡、化妆、换上得体的衣服。

镜子里,又是那个清纯知性的女研究生。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那副皮囊之下,住着一只刚刚被调教完毕的母狗。

她走出宿舍,去校门口等陈杰。

两个世界。

两种身份。

从今以后,她要在它们之间不停地切换。

直到有一天,其中一个世界彻底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