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漪涟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他目送着陆淮晏抱着宋悦离开的身影,又想起了先前在校门口时宋悦和赵向也算不上对峙的交谈中透露出来的信息。
“你还记得我第一次见你吗,就和现在一样,也有个人像小涟这样护着你。”
陆漪涟指尖轻轻点了点餐桌桌面,这个护着妈妈的人究竟是谁?
既然赵向也这么说,那必然就不可能会是陆淮晏,他这些年查了不少宋悦过往的资料,了解很多,知晓的信息也不少。
这个人是谁?
他的信息既然查不到,那肯定是被某些别有用心的人刻意地做了手脚。
陆漪涟不带感情色彩的眼眸沉寂地向窗外瞟去。
还是像先前一样一板一眼地去线上收集资料?
或许,实地考察一下效果会更好?
谁又能知道呢。
陆家的家庭医生来得很快,他在陆家从事多年,对陆夫人的身体状况也大体有些了解。
医术精湛的医生自然一下就看穿了患者的病结所在,他走前开了几方退烧药,果不其然,宋悦迷迷糊糊熬到了半夜时便承受不住地发起了高烧。
陆淮晏自然是尽心尽力地照顾起了自己的伴侣,宋悦不喜欢打针,他便没让医生开输液的方子,带着丝丝凉意的退烧贴被男人贴到了宋悦光洁的额头上。
他压根就睡不着,喂完高烧中的宋悦吃药后便又接着起身去浴室里打了好几盆水轻轻擦拭着宋悦的身躯。
宋悦的身子从小时候就没怎么养好,又或许是家族自带的体弱多病的基因,就算陆淮晏再怎么想要养好宋悦,都无法避免她突如其来的高烧。
陆淮晏漂亮的桃花眼里满是郁色,又或许根本不是因为宋悦体弱多病的原因。
苏家。
陆淮晏在心底默默咀嚼着这两个字眼,他想,或许这和自己当年做的事有关。
他还记得苏老爷子对自己说的话——
“此子有债,不得多留。”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总是甩不开噩运呢?
陆淮晏手掌轻轻将宋悦白皙脆弱的手握在手心里,陆漪涟是自己当年求神拜佛苦苦叩到了苏家宅邸门前才找到救活其的法子,宝贝宋悦和宝宝陆漪涟都是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珍宝。
如果可以,他十分愿意去承担陆家祖业所造的一切孽债。
他只想让自己的家人健健康康的,自己的老婆孩子每天都开开心心的,但好像这么简单的愿望,他陆淮晏直至今日都始终没有达成。
他苦守在宋悦的床前许久,连眼睛都不敢阖上一瞬,在安静得可怕的室内,一阵敲门声过后的推门声是如此清晰。
陆淮晏没锁门,他知道进来的人会是谁,“涟儿。”陆淮晏在宋悦昏迷后又重新换回了十多年前刚抱得陆漪涟的温情,“你来了。”
陆漪涟:“???”
陆漪涟眉在听到陆淮晏脱口而出如此亲昵的称呼自己的名字后眉心下意识地直抽了抽,他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此刻进入的到底是那个刻意冷眼旁观自己多年的陆淮晏的房间,还是因为深夜的原因无意间闯入了某个爱丽丝兔子洞般的“奇妙”世界。
“来呀。”陆淮晏推了推架在自己那高挺鼻梁上的眼镜,声音里满是柔情,“涟儿,你是来看妈妈的,对吗?”
陆漪涟觉得自己被陆淮晏恶心得直叫汗毛倒竖:这是陆淮晏研究出来的什么新型膈应我的手段吗?太恶寒了吧。
陆淮晏像是看出了陆漪涟对于自己突如其来的温情时刻的诧异,他弯了弯自己那双漂亮的眼眸,“你知道吗?我以前都是这么叫你的。”
“我不仅叫你涟儿,我还叫你宝宝呢。”
陆淮晏轻柔地又为床上昏睡不醒的宋悦换了一块新的退烧贴,“你小的时候就爱黏着你妈妈,可惜,她不爱你,你就每天都“呜哇呜哇”地在那里哭,我把你揽在怀里像哄你妈那样哄着你的时候你都还是乖顺不下来。”
“呵呵。”陆淮晏像是很怀念那样的时光,“我每次都会和你一起,把小声啜泣着的你抱到宝贝的面前,我总是在哪里说,“老婆能不能看看我们的宝宝呀?”可是你妈妈不喜欢我这么叫你,她嫌你恶心,她也不喜欢我这么叫她,我换了好多种称呼呢,试了好多次,发现你妈妈最喜欢我叫她宝贝呢。”
陆淮晏侧过头去,招呼这远处环臂冷着脸的陆漪涟到自己身边坐下,等陆漪涟走近时,男人又像是便了副人格,好看的眉眼因为扭曲而变得无比可怕骇人,他大手粗暴的将陆漪涟拽到了自己的跟前,在昏黄台灯的映衬下,那张与自己可以说是相差无几的脸变得犹为刺眼,“宝宝,你以前和妈妈可是长得很像的呢。”
陆淮晏浅色的眸子狠狠地、死死地盯着陆漪涟那碍眼极了的面庞,“为什么啊,为什么反而越长大越不像了呢?”
“都怪你,都是你的错。”像是透过了陆漪涟这张与自己极为相似的容貌,想起来过往极为痛苦的记忆,陆淮晏修长的手指死死拽起了陆漪涟柔软的短发,那双乌黑的眼瞳,明明是多么的像宋悦,却让陆淮晏深深地想起了记忆中刻骨铭心、无法磨灭的一个人,“瞧瞧,瞧瞧看你的这双眼睛,真像他啊,你不觉得吗?”陆淮晏心底不经涌起了一股难言的烦躁,“宝宝,你以前的眼睛明明很像爸爸的呀。”
陆漪涟被陆淮晏扯得生疼,却又莫名地不像挣扎,男人继续浑浑噩噩地说着无法寻找根源的话,“你不是我的宝宝,你不是!!你不是涟儿,我的涟儿很乖的!!他是不会害我的!!!”
“是不是,是不是你?”陆淮晏眼底满是苦楚,又带着深深地厌气,“是你,是你成鬼了,霸占了涟儿的身体是吗?”
“你是想要报复我,对吗?!”
陆漪涟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已经彻底疯了,他一言不发,任由陆淮晏在自己身上发泄不知从何而来的怒火,“你这个不知廉耻的贱人贱人贱人贱人贱人贱人贱人贱人贱人!!!”
“和你妈一样,是个只知道勾引别人伴侣的贱种贱种贱种贱种贱种贱种贱种!!!”
“够了!”陆漪涟后退了几步,他手捏着陆淮晏的肩膀,试图唤醒这个已经沉浸在不知道是什么奇怪记忆里的父亲,“爸爸,你看看我。”
陆淮晏脸颊早已滚满了眼泪,他呆滞地朝陆漪涟看去,就见陆漪涟手抵着嘴角扯了个不算难看的笑出来,“我是陆漪涟啊,你不记得我了吗?”
陆漪涟当然记得自己以前和陆淮晏和谐共处的美好时光,可越是待自己好的人在被冷落和疏远中显得格外刺痛,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也莫名奇妙地哭了,“爸爸,你知道吗,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