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红袖坊

红袖坊,果然名不虚传。

门面奢华得晃眼,烫金牌匾在白日里也熠熠生辉,两旁高悬的红灯笼透着一股纸醉金迷的靡靡气息。

甫一踏入,浓郁的檀香便混合着脂粉的甜腻扑面而来,几乎令人眩晕。

坊内,琴声悠扬,却总觉得带了一丝钩子般的魅惑。

无数年轻的公子哥们,正围着一个个身穿艳丽衣衫的“绣女”,她们巧笑嫣然,纤手在精美绣品上流连,却掩不住眼底深处那份诡异的空洞与麻木。

这种热闹与空洞的诡异反差,让人本能地感到一丝凉意,而整个坊内,都弥漫着一股极淡、却又无孔不入的甜腻香气。

是情花!

我心中一凛,下意识地便要屏住呼吸。离恨烟却在我手臂上轻轻捏了一下,示意我无需紧张。我们早已喝下了解药,百毒不侵。

我们这副富家小姐与公子的装扮,显然没有引起任何怀疑。一位穿着体面、看起来像是坊内掌事的中年美妇,立刻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

“哎哟,这位公子,这位小姐,二位可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啊!”她热情地招呼着,“快请进,快请进!不知二位,想看点什么?”

离恨烟没有说话,只是维持着她那份“富家千金”的高傲。

我则学着那些纨绔子弟的模样,轻佻地说道:“把你们这里最好的、最贵的绣品,都拿出来给本公子瞧瞧!”

“好嘞!”那掌事笑得更加灿烂,亲自将我们引至一间更为雅致的内堂。

内堂之中,早已备好了上等的香茗和精致的糕点。

那掌事的脸上堆满了热情的、近乎于谄媚的笑容。

她亲自为我们二人斟上香茗,那茶汤色泽碧绿,香气四溢,其中,正混杂着那股能引人堕入无边欲海的、致命的“情花”异香。

“二位贵客,请用茶。”她声音柔媚,眼中却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如同毒蛇般的阴冷,“这是小店用晨露新烹的‘仙子泪’,最是清心安神。”

清心安神?我心中冷笑。只怕是“催情索命”才对。

离恨烟没有说话,只是端起茶杯,用杯盖轻轻撇去浮沫,那姿态,依旧是那副不食人间烟火的富家千金模样。

而我,则学着城中那些纨绔子弟,大大咧咧地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那掌事看着我们毫不设防地喝下“毒茶”,眼底深处那抹得意的阴冷,几乎再也无法掩饰。她确信,她的陷阱,已经成功了一半。

“不知二位,想看点什么绣品?”她一边为我们续上茶水,一边试探性地问道,似乎在等待着药效的发作。

我将茶杯重重地放在桌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然后,我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与我此刻“富家公子”身份极为不符的、冰冷的笑容。

“多谢款待。”我缓缓说道,“只是……你这茶里的媚香,味道,似乎淡了些。”

那掌事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她的瞳孔猛地收缩,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与惊恐。

她不明白,为何我们喝下了她那足以让一头大象都瞬间发情的浓烈媚香之后,还能如此神志清明,甚至……一语道破了她的阴谋!

“你……你们……”她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真实的颤抖。

“我们是什么,你很快就知道了。”离恨烟缓缓地站起身,她那双清澈的眼眸,此刻正以一种看死人般的目光,冰冷地注视着那名掌事。

那掌事终于意识到,她所面对的,绝非什么普通的富家情侣,而是两只早已看穿了所有陷阱,主动步入其中的、最可怕的猎手!

“来人!杀了他们!”

她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嘶吼,彻底撕下了伪装。

随着她的指令,内堂之外,那些原本正在与客人们调笑、刺绣的、看起来柔弱无骨的“绣女”们,眼中那份麻木与空洞瞬间被冰冷的杀意所取代!

她们从绣架之下,从宽大的衣袖之中,抽出了一柄柄闪烁着寒光的软剑和淬毒的短匕!

她们的身法诡异而妖娆,如同美女蛇一般,带着致命的香风,从四面八方,向我们二人一拥而上!

整个红袖坊,瞬间从纸醉金迷的温柔乡,变成了杀机四伏的修罗场!

“关门!放毒!”那掌事惊恐地向后退去,同时发出了恶毒的指令。

红袖坊的大门“轰”的一声被关上,一道道门栓落下。

与此同时,坊内所有的香炉中,都冒出了更为浓郁的粉红色烟雾!

那情花的媚毒,在这一刻,被催发到了极致!

坊内那些无辜的、还在挑选绣品的公子哥们,在吸入浓烈的毒雾后,瞬间便眼神迷离,满脸潮红,口中发出淫靡的笑声,丑态百出地瘫倒在地。

然而,这一切,对早已服下解药的我们而言,毫无作用。

“一群不知死活的东西。”离恨烟冷哼一声,她的眼中,燃起了熊熊的怒火。

她手中的离恨伞“唰”地一声张开,不再是收拢时的低调,而是化作了一面巨大的、泼墨般的死亡轮盘!

她娇媚的身影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出,主动迎上了那些一拥而上的合欢教妖女!

我的战场,在离恨烟的身后。

我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在那些因媚毒而失控的富家公子之间穿梭。

我指尖的银针,如同飞舞的蝴蝶,精准而又悄无声息地刺入他们颈后的“昏睡穴”。

我必须先将这些无辜之人尽数放倒,免得他们在混乱中被误伤。

而我的前方,离恨烟已经与合欢教的妖女们,展开了一场优雅而又残酷的屠杀。

她的身法轻灵到了极致,黛紫色的长裙在刀光剑影中旋转、飞舞,如同暗夜中绽放的死亡之花。

她手中的离恨伞,时而如盾,挡开所有袭来的剑刃;时而如枪,刺穿敌人的咽喉;时而又如狂风,将数名妖女同时震飞。

一名妖女的软剑,如同毒蛇出洞,角度刁钻地刺向离恨烟的后心。

离恨烟头也不回,只是将手中的离恨伞向后猛地一甩。

那巨大的伞面,在空中划出一道不可思议的弧线,不仅精准地挡住了那致命的一剑,伞的边缘更是如同最锋利的刀刃,瞬间将那名妖女的头颅,齐颈斩下!

鲜血,如同妖艳的玫瑰,在空中绽放。

另一名妖女试图用媚术靠近,她的眼神变得迷离,口中发出能勾魂摄魄的呻吟。

然而,离恨烟的眼神,却比万年的寒冰还要冰冷。

她不为所动,只是将离恨伞猛地向前一送,然后用力一旋!

“啊——!”

那妖女发出了凄厉的惨叫。

她的身体,被那高速旋转的离恨伞,如同一个陀螺般卷入,伞骨在她身上留下一道道深可见骨的血痕,最终,被强大的离心力,狠狠地甩了出去,撞在远处的墙壁上,化作一滩肉泥。

战斗在继续,离恨烟如同一个不知疲倦的杀戮女神,她的每一次出手,都精准而致命,不带丝毫的怜悯。

而我,在放倒了所有无辜的公子哥之后,也终于加入了战局。

我没有冲锋在前,而是游走在战场的边缘。

我指尖的银针,成了离恨烟最完美的辅助。

当一名妖女试图从死角偷袭离恨烟时,我手中的银针便会后发先至,精准地刺中她发力的手腕,让她攻势一滞。

当两名妖女试图联手夹击离恨烟时,我的银针便会分别刺入她们的膝盖,让她们身形一个踉跄,露出巨大的破绽。

我们二人,一个主攻,一个辅助;一个大开大合,一个精准致命。我们的配合,天衣无缝。

红袖坊内,惨叫声此起彼伏。

那些曾经妖娆美丽的“绣女”,此刻都化作了冰冷的尸体,倒在血泊之中。

她们脸上那妩媚的笑容,永远地凝固在了死亡的那一刻。

很快,整个内堂之中,除了我们二人,便只剩下那个早已吓得面无人色、瘫软在地的掌事。

她看着我们,如同在看两个从地狱中走出的恶魔,身体剧烈地颤抖着,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

离恨烟缓缓地走向她,手中的离恨伞,伞尖还在滴着鲜血。

“说,你们的教主在哪里?”她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

那掌事已经彻底被吓破了胆,她指着内堂深处的一扇暗门,声音颤抖地说道:“在……在‘花魂阁’……教主……教主就在那里……”

离恨烟没有再多言,她手中的离恨伞,轻轻一送。

那掌事的身体,猛地一僵,眉心处,多了一个细微的红点。她眼中的生机,迅速地消散。

我们没有丝毫停歇,径直走向了那扇暗门。我们知道,真正的战斗,现在才刚刚开始。

暗门之后,是一条由青石铺就的、狭长的甬道。

甬道两侧的墙壁上,镶嵌着散发着幽幽光芒的夜明珠,将前方的道路照亮,却也投下无数诡异而拉长的影子,仿佛有无数的鬼魅,在墙壁上无声地舞动。

我和离恨烟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不容动摇的决绝。

在进入这最后的战场之前,我们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

我将身上那件早已在战斗中变得褶皱不堪的月白色长袍,重新整理了一下,抚平了每一个皱褶。

离恨烟也默默地,将她那袭同样有些凌乱的淡紫色长裙,理得一丝不苟。

她甚至从袖中取出一方素白的手帕,仔细地,擦去了我脸上和她自己脸上,因之前的战斗而沾染上的、最后一丝血污。

我们并非是爱惜这身华而不实的伪装。

我们只是在用这种近乎于仪式的动作,来平复我们内心那翻腾的杀意与仇恨。

我们知道,接下来要面对的,将是这场复仇之路上,最丑恶、最核心的罪源。

我们必须以最冷静、最坚定的姿态,去迎接它,然后,亲手将它彻底摧毁。

整理好衣装,我们毅然前行。

甬道的尽头,豁然开朗。映入眼帘的,并非是想象中的森严殿堂,而是一片隐藏于地底的、巨大的、充满了诡异生机的花园。

这便是培育“情花”的花圃。

无数朵妖异的红色花朵,在这片不见天日的地底空间中,肆意地生长着。

它们的花瓣,如同被鲜血浸染过一般,红得触目惊心。

每一片花瓣的边缘,都带着一丝诡异的、如同金线般的纹路。

它们没有叶子,只有光秃秃的、如同枯骨般苍白的枝干。

整个花圃,都笼罩在一片由它们散发出的、粉红色的薄雾之中。

那雾气,带着极致的甜腻与芬芳,仿佛能将人的灵魂都勾走,让人在无尽的沉沦中,忘却一切。

这里,是欲望的温床,是罪恶的根源。

数十名身穿粗布衣裳的园丁,正在花圃中忙碌着。

他们有的在为情花浇灌着某种散发着腥臭的液体,有的则在小心翼翼地采集着花粉。

他们看起来,与普通的园丁无异,但他们的眼神,却都带着一种如同行尸走肉般的麻木与空洞。

然而,在我们踏入花圃的那一刻,他们那空洞的眼神,瞬间被冰冷的、如同野兽般的杀意所取代!

“吼!”

他们发出不似人声的嘶吼,扔掉手中的工具,从花圃的泥土中,抽出了一柄柄早已准备好的、沾满了泥污的弯刀!

他们化作一群凶煞,从四面八方,向我们猛地冲来!

“小心!他们的神智已被毒雾所控,早已不是活人!”我低喝一声,指尖的银针已然弹出。

然而,这一次,离恨烟的动作,比我的银针更快,也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更加冷漠,更加无情。

她的身影,如同一道黛紫色的闪电,瞬间便冲入了那群被控制的园丁之中。她手中的离恨伞,在这一刻,化作了最无情的死亡镰刀。

伞面张开,高速旋转,如同一个巨大的绞肉机。那些冲上来的园丁,甚至没能靠近她三尺之内,便被那凌厉的伞劲,瞬间切割得支离破碎!

血肉横飞,残肢断臂,如同暴雨般,散落在那些妖异的情花之上。那鲜红的花瓣,在被同为罪恶的鲜血浇灌之后,竟开得更加妖艳,更加诡异。

离恨烟的眼神,冰冷得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

她的每一次出手,都直指要害,没有任何的犹豫和留情。

她不再像之前那样,只是将敌人击伤或击退。

她“清理”着那些园丁们,仿佛只是在修剪一片生得太过杂乱的枝叶。

当最后一个园丁的尸体,倒在那片血色的花海之中时,整个花圃,再次陷入了死寂。

离恨烟静静地立在尸体中央,她那袭淡紫色的长裙上,沾染了点点血污,却更衬得她的清冷。

我们穿过这片罪恶的花圃,终于,来到了那座位于地底花园最深处的、独立的阁楼之前。

阁楼由黑色的巨石砌成,门前,两尊狰狞的恶鬼雕像,仿佛在无声地守护着里面的秘密。门上,悬挂着一块用鲜血写就的牌匾——“花魂阁”。

我们悄无声息地,解决掉了守在门口的两名守卫。我将手,放在了那扇沉重的石门上,与离恨烟对视一眼。

然后,我们毅然决然地,推开了这扇通往地狱的大门。

门被推开的瞬间,一股更为浓烈、更为淫靡、几乎要让人当场窒息的气息,便如同狂潮般,从门内,汹涌而出。

而映入我们眼帘的,是此生都难以忘怀的、无比淫糜的景象。

整个花魂阁,与其说是一座阁楼,不如说是一间巨大而奢靡的卧房。

地上铺着厚重的、绣着金色春宫图的波斯地毯,墙壁上挂满了各种描绘着男欢女爱的香艳壁画。

空气中,檀香与情花的媚香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甜得发腻的、能将人理智彻底融化的气息。

而在这片淫靡的中心,是一张足以躺下七八个人的、由整块暖玉雕琢而成的巨大床榻。

此刻,那张巨大的玉床上,两具赤裸的身体,正以一种极其淫荡的姿态,紧密地纠缠在一起。

其中一人,正是那曾将离恨烟重伤的合欢教妖女。

而另一人,则是一个看起来年过半百、身材枯瘦、头发花白的老男子。

那妖女,此刻正恭敬而又谄媚地,称呼那老男子为“师傅”。

那妖女完全没有了之前面对我们时的狠辣与怨毒。

她此刻,像一只最温顺、最淫荡的母猫,匍匐在那老男子的身下。

她那丰腴而充满弹性的身体,正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柔韧性,扭曲成各种诱人的姿态,用她身体的每一个部位,去取悦、去侍奉着她口中的“师傅”。

她的口中,发出娇媚而又带着一丝痛苦的呻吟,那声音,充满了极致的献祭与卑微。

那被称为“师傅”的老男子,则如同一个高高在上的帝王,享受着妖女的侍奉。

他的身体早已被酒色掏空,枯瘦如柴,皮肤上布满了老人斑,散发着一股腐朽的气息。

然而,他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此刻却闪烁着一种近乎于疯狂的、病态的欲望。

他手中的一根银色的长鞭,正不停地,抽打在妖女雪白的肌肤上,留下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红痕。

我看到了那老者因酒色过度而枯败的肾气,看到了那妖女身上因长期服用媚药而呈现出的、病态的潮红。

这并非极乐,这是一场以生命为燃料的、饮鸩止渴的病态狂欢。

他们的交合,根本不是男欢女爱,而是一场充满了暴力、屈辱与掌控的、单方面的淫虐。

那妖女的身体,在老男子的鞭挞和粗暴的操弄下,剧烈地颤抖着,高潮连连,淫液四溢。

但她的脸上,却始终带着一种病态的、近乎于虔诚的笑容,仿佛能被他如此“疼爱”,是她至高无上的荣耀,是堕入深渊后唯一的信仰。

我看着这无比淫糜、也无比扭曲的一幕,浓重的媚香混杂着汗液和肉体的腥臭,如同实质般涌入鼻腔,令我胃里一阵阵翻腾,喉头酸涩,几乎要当场呕吐出来。

那些交缠的肢体,妖女身上触目惊心的鞭痕,都像一把把尖刀,反复切割着我的视觉与神经。

我无法想象,是怎样的邪教,才能滋生出如此丧心病狂、悖逆人伦的师徒关系。

而离恨烟,她那张清丽的脸庞,此刻早已被极致的愤怒与厌恶,染得一片铁青。她手中的离恨伞,正在发出一阵阵压抑不住的嗡鸣。

杀意满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