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泌和纪成澜是截然相反的两个极端。
同为世家出身,都有比自己年长五岁以上的兄长,却一个誓要将哥哥绑上床糟蹋,一个兴致勃勃要把哥哥踩在脚下。
1.十五岁那年,在瑞士Lyceum Alpinum Zuoz私立寄宿中学,纪成澜和宗泌被分在同一间双人寝室,需亲密共处四年。
纪成澜初见宗泌,便动了结交的心思。
当时纪成澜正处于虚荣青春期,一看宗泌那张脸和那洛神般袅娜的身姿,就觉得带她去party绝对倍有面子。
她们容貌风格迥异,一个清冷矜贵,一个温软甜蜜,若合体出席聚会,不说成为全场焦点,也能组团轰炸小洋人们的亚裔审美。
然而,Year 11的第一天,满心期待拉升社交地位的纪成澜就发现,宗泌是个恋家的人。
准确说,是极度依赖兄长。
这日是Arrival Day,宗泌的哥哥宗璜身着儒雅的炭灰三件套西服,脱了外套挽起衬衫袖口亲自帮妹妹铺床叠被,布置梳妆台和书桌,熨烫制服校裙,嘴里还不疾不徐地叮嘱各种寄宿注意事项。
宗泌像小尾巴般揪着他的衣摆,寸步不离。
习惯由管家加助理照料日常生活的纪成澜看得咋舌,暗叹宗家这对兄妹感情是高门里罕见的亲密,又腻歪得诡异。
纪成澜旁观小半天,忍不住插嘴。
“你哥这是帮你办入住,还是给你陪读啊?”
宗泌雪腮羞红,眼波流转,笑意如春花隔云端般绮丽动人。
“哥哥说我不会收拾,来帮我整理一下。”
宗璜也一副理所当然的温文模样,沉默而利落地继续装点妹妹日后的生活空间。
从檀香鸢尾调香薰到朱丽叶塔花束,从丝绸床品到宫廷款浴袍,从兔毛拖鞋到手工编织地毯,从小熊公仔到兄妹二人的鎏金合照相框,似是要把寝室布置成皇女的迷你行宫。
纪成澜看得眼角微抽,摇摇头,打发走自家后勤团队,独自去办手续了。
Orientation结束后,宗泌与宗璜手牵手绕着校园慢慢走了一圈,又去Zuoz镇上的餐厅吃饭,直到十点门禁才依依不舍分开。
她们的中学校址坐落于阿尔卑斯山间,高山草甸,松林环绕。
虽然风景如画,但到了夜间就寂静得让人发慌。
纪成澜那时不过十五岁,自然想拉着室友缓解心里莫名的焦虑,顺带开启她憧憬中的深厚友谊。
可惜,她还没能跟宗泌多聊几句,宗泌又和宗璜打起了夜间视讯。
即使扩音的音量被刻意调低,仍能听到宗璜那满是溺爱的安抚,和宗泌甜柔得渗蜜的眷恋。
“怎的了?”
“不想你走。”
“莫哭了… 哥哥周末带你去Zermatt滑雪,好不好? ”
“九月会有雪吗?”
“我的公主殿下想散心,哥哥当然要提前订好冰川滑道。”
“…那我们滑去Cervinia住一晚嘛。”
“好。”
“哼,天天只会说好…笨蛋…亲亲我…”
“好。”
纪成澜听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默默地戴上了耳塞,试图让自己理解这是室友第一次离家住宿的戒断反应。
内容奇怪的视讯好不容易挂断,看书看得犯困,准备起身关灯睡觉的纪成澜却听见宗泌的被窝传来软柔啜泣。
纪成澜难得反思,莫非是因为哥哥纪成霖从未如此照顾她,她才无法理解兄妹情谊,只想抢夺他的一切?
那时年纪小,心底话脱口而出,打断了宗泌的哭声。
泪眼朦胧的美人钻出被窝,鼻尖红红,眼尾也红,像朵被揉碎的花。
“你也想得到你的哥哥吗?”
纪成澜脑子还转没过来,身体先一步做出反应。
“呕——”
“你疯啦?!”
再想和室友好好相处,纪成澜也发飙了。
但下一瞬,能言善辩的她想到了什么,结巴道。
“等…等等?也?!!”
“你没事吧宗泌?”
纪成澜无法理解那一刻宗泌脸上迷幻的表情,比嗑药还high,嘴里念诗般吟诵天真又残忍的欲望。
“为什么不?宗璜本来就是我的啊,只是恰好生成我的哥哥罢了。”
纪成澜掐了掐自己的掌心,确认自己是处于清醒状态,而非幻听。
“你来真的?”
宗泌觉得不必解释过多,又哀哀戚戚地缩回被窝咀嚼愁绪了。
“宗璜…呜呜……”
得,纪成澜确认自己的室友有病。
2.宗泌知道纪成澜不爱聊家事,也不刻意扰她,次日开始就换到衣帽间给宗璜打晚间视讯。
好歹是没吵到纪成澜了。
纪成澜于是也勉强接纳了宗泌与兄长的亲昵,但一边还是不敢相信,努力自我催眠。
“她还在青春期,对长期相处的异性有好感很正常……”
但这些想法,还是在听到衣帽间里窸窸窣窣的奇怪声响时碎了一地。
宗泌过了好一会,才面色潮红地从衣帽间出来。
但那视讯分明早就挂断了。
她紧搂着宗璜送的22英寸小熊公仔不吭声,熊肚皮的毛尖却挂着不明晶莹液体。
是哪个口子流出来的东西??
纪成澜懂生理常识,也知男女之事,脸却绿了。
“你刚干嘛了?”
宗泌不答,只搅着手指,一副羞答答的模样。
纪成澜崩溃地后跳一步。
“啊啊啊啊,你疯了!不!是不是宗璜引诱你?!你还未成年,他都二十多了!!我要报警!!”
宗泌不解地看着来回踱步、烦躁挠头的纪成澜,指尖慢悠悠绕卷着发尾。
“澜澜,听说过‘恐同即深柜’吗?说不定你讨厌霖哥哥,是怕他发现你想踩他的心思,或者其实你更想看他哭——”
“停!”
纪成澜转过头来,又是一副即将呕吐的扭曲表情。
“求你别再说了……”
宗泌倦懒地低垂着那双雅致凤眸,掰指头跟纪成澜拆解逻辑。
“你想赢过霖哥哥当家主对吧?”
“是啊。”
“那之后呢?”
“…呃,不知道,纯爽?”
纪成澜难得能跟宗泌平静交谈,非常珍惜。
但下一句,差点把纪成澜点着了。
宗泌捂唇嬉笑,瞧着娇滴滴的,却语出惊人。
“我还以为澜澜要把霖哥哥踩进泥潭,再囚禁起来慢慢享用呢。”
回应宗泌的,是砰地关上的房门。
纪成澜不想再跟疯子聊这个话题了,反正无论如何都会被绕入宗泌的恋兄逻辑黑洞。
为了增强下回争吵的战斗力,纪成澜决定在睡前阅读书单加入维特根斯坦的《逻辑哲学论》。
可惜,人类的哲学,和堕落信徒的启示录,真不在一个能量层面上。
3.宗泌除了这部分神经质言论,还有圣诞会往她们房间的小圣诞树挂一个刻着“宗泌&宗璜”的心形粉水晶牌外,倒是个不错的室友。
她大多数时候很安静,成绩优异可以和纪成澜讨论功课,生活作息自律健康,也会动手收拾清洁公共区域,并不如表面的娇气脆弱。
但是,宗泌每个月都会神秘消失几日。
据纪成澜打听的消息,那些时候的宗泌要么是飞回国内了,要么是宗璜过来探望她,两人便在St. Moritz的度假屋小住一段时间。
宗泌每次结束行程现于人前时,像是吸饱了阳气般粉面生春,眸光盈盈,说不尽的柔妩娇怜。
纪成澜只消瞥上一眼,被精神污染过的脑海内就自动播放起PG18骨科短剧了。
偏偏宗泌还满脸幸福,拉住头皮发麻想夺门而逃的纪成澜,非要分享她的快乐。
“澜澜~你知道吗?宗璜那个笨蛋居然从阿布扎比坐红眼航班赶过来,熬得那么累还陪我改论文……”
“我只是随口说天冷了好想见他,他居然就……”
“…雪停了,我们一起喝热巧,看象限仪座流星雨……”
宗泌眉眼含春,声线甜腻得像沾了糖霜。
“宗璜说,看见流星的人,心中所愿都会实现……”
“然后他吻…问我想不想周末去日内瓦看歌剧……”
被灌了一耳朵与热恋情侣日常无差的病娇甜宠骨科广播剧,纪成澜拼尽全力克制自己不要把德国刑法拍到宗泌脸上,目光却不受控地瞄向她颈侧那性质难辨的暧昧红印。
这是吻痕还是指印啊…
不对!哪个都很可怕好吧?!!宗璜这个该吃牢饭的!!
宗泌察觉到纪成澜惊恐的视线,指尖轻轻复上颈侧,长睫颤颤,羞怯又暗露风情月意。
“可能是…不小心磕到的吧。”
纪成澜心跳漏了半拍。
宗泌是自顾自沉浸于兄长的殷殷爱意了,却留下个伦理底线被摧残得摇摇欲坠的可怜室友,让人恨不得当场掏出手机拨通精神健康热线。
这种戏码,每月都要上演一两回。
渐渐的,纪成澜便在这无法退订的单人观众席上,练就了左耳进右耳出外加无差别捧哏的技能,面带衷心祝福地说出诸如“哇好浪漫”、“真的吗泌泌,你哥哥真是太疼你啦”、“嗯,为你开心”。
纪成澜权当打坐修行,心理防线变得坚韧之余,还因此获得了宗泌在年终颁发的整樽纯金打造的“Best Roommate”奖座。
倒是意外实现了合宿之初的交好目标呢。
4.Year 12的一天,宗泌居然不是开开心心回来的,而是哭着跑回了房间。
她将自己藏进被窝里半天不动,电话扔沙发上,震了好久也不接听。
纪成澜偷偷瞄了眼屏幕,一水儿的宗璜未接记录,起码几十个了。
她悄声走近,小心地戳了戳那个被团子。
“你手机要炸了,很吵诶。”
几秒后,宗泌露出来的那张脸,即使泪痕满面,依旧美得惊心,似雨打春山般凄茫动人。
纪成澜忍不住感叹造物主的宠儿就在身边真是视觉享受,于是心下一软,秉持室友情多问了一句。
“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吗?”
宗泌想起纪家的医药板块生意,涣散的眸光慢慢聚焦,越来越亮,亮得纪成澜心慌倒退一步,方言都蹦出来了。
“咋、咋啦?”
宗泌一把抓住纪成澜的手。
“药…给我药。钱不是问题。”
意识到宗泌要的是能对宗璜使用的违禁药,无论是为迷奸,还是控制,都触及医学伦理和法律底线了。
纪成澜再次一脸菜色,连连摆手。
“不儿,你在犯罪知道吗?我会被当成帮凶抓起来吧。”
但在宗泌的坚持,实为软性威胁加精神摧残数日后,纪成澜还是昧着良心,手抖捂眼地给她提供了一条灰色购药渠道,边发出严厉警告。
“别供出我,不然绝交。”
宗泌神色狂热,像是得了什么绝世宝物。
“嗯嗯嗯,我保证。”
在那日后,宗泌利落地消失了。
一周过去,再次出现在纪成澜眼前的宗泌,及腰的长发剪剩到肩膀,脸色苍白,走路无力,嘴唇却殷红微肿,像刚吞食禁果的堕落神女。
纪成澜看着她这岌岌可危的精神面貌,心里有点发毛。
“… 成了? ”
宗泌笑得甜蜜蜜地与友人分享她那病态又痴缠的执念,温柔得像誓言,实则是诅咒。
“我和哥哥结发了,他永远都是我的了。 永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