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了好几秒,黎语乔像是终于找回呼吸,语速微快地先开口打破僵局:
“啊…… 那个…… 芷萱啊…… 好久不见啊…… 你什么时候在这家医院当上护士长了? 怎么…… 怎么阿姨都没听说?”
她的声音刻意压低,却还是藏不住那一丝心虚与不自然。
硬挤出这几句,像是在急着用话盖住心底翻涌的羞耻与尴尬。
沈芷萱只是静静看着她,神情平淡,语气却像刀子般冷直:
“阿姨,我们这种人,在你眼里根本算不了什么东西…… 你又怎么会知道?”
空气瞬间沉了下来。
她顿了顿,又接着道:
“没事,这几天我只是尽到我的职业守跟道德。 你不用想太多。”
话声一落,她站起身,提起医疗包,“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脚步利落地朝门口走去。
黎语乔下意识喊住她:“那…… 那! 这个午餐不吃一吃吗?”
沈芷萱的背影在门边停住。 她没有立刻回话,只静静地站了几秒,像是在权衡什么。
阳光从侧面洒在她的发丝与肩膀上,将那片沉默映得更为凝重——
这短短几秒,却让房内的气压再次紧绷到极点。
突然,沈芷萱停下脚步,缓缓转身。 她的眼神像是带着一抹玩味,嘴角微微扬起,语气轻柔却暗藏试探:
“阿姨? 你…… 是不是很想要我留下来啊?”
这一句,像是在平静的水面投入一颗石子。
黎语乔愣住,眼神微睁,呼吸一滞,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短短两秒的沉默,显得整个客厅都安静得过分。
沈芷萱见她没有回应,目光微垂,转过身去。
“不想就算了。”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半嘲讽的轻笑,脚步干脆地迈向门口,“我走啦。”
她伸手握住门把,金属冰凉的触感透过指尖传来。就在门锁“咔哒”一声即将转动之际——
“等一下!”
黎语乔几乎是下意识冲过来,一手紧紧按住门把,力道大到指节泛白。她抬头看向沈芷萱,眼神里有种急切,嘴唇颤了颤,断断续续地吐出:
“想!……想……阿姨想要你留下。”
话一出口,她自己先怔住,意识到语气过于直白,眼底闪过慌乱,连忙别开视线补了一句:
“我是说……至少吃个午餐再走。阿姨都帮你准备好了。”
沈芷萱看着她,没有急着答话,只是笑了笑,那笑意像是含着某种意味深长的东西。
她轻轻点了点头,收回握在门把上的手,转身走回客厅,在沙发坐下。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下来,斜斜映在她的侧脸与发丝上。黎语乔站在原地,呼吸还没完全平复,心跳却依旧微乱。
坐在沙发正中间的沈芷萱,背脊笔直,双手自然交叠放在膝上,一语不发。
她的眼神没有飘移,像是静静等着什么,又像是在不动声色地掌控着空气的节奏。
黎语乔跟着走了过来,却在距离她半步的位置犹豫,终究不敢坐在她身旁,只在沙发的最角落落座。
她的膝盖紧紧并拢,手指绕着裙角,视线避开对方,尴尬地盯着地毯上的花纹,仿佛那里藏着答案。
片刻的静默后,沈芷萱忽然开口,声线平淡却直击要害:
“阿姨…… 你不是叫我留下来吃午餐吗? 午餐呢?”
黎语乔怔了一下,才慌慌地抬头:“啊… 哦! 对对对! 阿姨这就去端!”
她站起来的动作有些急,甚至差点绊到茶几的角。
不过一会儿,黎语乔便端着一只精致的骨瓷碗回来,里头是色泽新鲜的三文鱼沙拉,生鱼片被切得薄如花瓣,衬着绿叶与金黄柠檬片,散发着冰凉的海味。
她双手捧着碗,脚步放得极轻,仿佛生怕打扰到对方。
走到沈芷萱面前时,她刻意弯下腰,将碗轻轻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动作小心到近乎谨慎。
“给…… 给你。”她声音不自觉压低,还带着一丝讨好意味的微笑,像在等对方允许自己退下。
随即,她没有在旁边坐下,而是绕回去坐回沙发角落,膝盖并拢、腰背挺直,双手乖巧地叠放在腿上,目光从下方偷瞄过去——这模样,竟活脱脱像是下人在服侍家主时的恭顺姿态。
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曾经那种主宰全场的气场,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化作了一种小心翼翼的服从。
沈芷萱低垂着眼,拿起叉子随意拨弄碗里的三文鱼,像是在慢条斯理地检视这份午餐的诚意。
忽然,她抬起眼,视线不带任何情绪地落在黎语乔身上——那眼神既不算冷漠,也没有明显的敌意,却像是一道无声的审视,将她从头到脚、从外在到内心都看了个通透。
黎语乔被这么一瞥,后背莫名一紧,呼吸都慢了半拍。 她下意识移开视线,看别处,乖乖任那双眼睛把自己看得赤裸。
下一秒,沈芷萱重新垂下视线,继续切着三文鱼,仿佛刚才那一眼只是微不足道的掠过——但留在黎语乔心底的,却是一股说不清的压迫感与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