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的终章，来得平静又决绝。
我和贺唯的离婚手续，在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上午办完了。
没有争吵，没有不舍，像是在处理一份到期的合同。
走出民政局的那一刻，我们相视一笑，她对我说：“谢谢你，向阳，谢谢你的成全。”我点点头：“去吧，去拿回本就属于你的东西。”
两天后，她的朋友圈和“京州CP”的账号，同步更新了一张照片——两本崭新的，红得刺眼的结婚证，压在一起。
照片的背景，是周扬老家那座南方小城的蓝天白云。
配文是周扬写的：“从校服到婚纱，从挚爱到法定。周太太，余生请多指教。”
评论区瞬间被祝福淹没，粉丝们狂欢着，庆祝这个他们追了多年的童话，终于有了最完美的结局。
他们搬离了北京，彻底从我的物理世界里消失了。
他们不再需要我这个导演，因为他们的人生，已经与角色合二为一。
但只有我知道，这场戏，远未结束。它只是换了一个更私密，也更宏大的舞台。
他们的情侣号，成了我余生的精神寄托。我像一个最忠实的粉丝，看着他们更新着琐碎而甜蜜的生活，一期不落。
第一个视频，是在他们搬入新家后的第一个清晨。
镜头是手持的，微微晃动，充满了生活感。
贺唯穿着周扬宽大的白衬衫，赤着脚在厨房里为他煎蛋。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她光洁的小腿上打下斑驳的光影。
周扬从身后走来，没有说话，只是从后面抱住她，将脸埋在她的颈窝里深吸一口气。
他的手，顺着衬衫的下摆滑了进去，镜头很巧妙地给了一个特写——那只手掌覆盖在她平坦的小腹上，拇指在肚脐周围色情地摩挲。
贺唯身体一软，关掉了火，任由自己被周扬抱起来，放在了流理台上。
镜头被随意地放在一旁，没有对准他们，但我们能听到衬衫被扯开的声音，鸡蛋在余温的煎锅里发出滋滋的声响，以及贺唯那一声压抑又满足的叹息：“老公……别在这里……脏……” 视频到这里戛然而止，标题是：《新家的第一份早餐》。
第二个视频，是在他们结婚五周年的纪念日。
视频的开头，是周扬的独白，他说，要送给贺唯一份礼物。
画面一转，是在他们的浴室。
巨大的圆形浴缸里，铺满了鲜红的玫瑰花瓣。
贺唯被蒙着眼睛带了进来，当她摘下眼罩，看到这一切时，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笑容。
周扬将她抱进浴缸，温热的水漫过他们的身体。
镜头被固定在远处，隔着氤氲的水汽，能看到两个赤裸的身体紧紧相拥。
周扬低头吻着她，手在水下探索，贺唯仰着头，脖颈拉出天鹅般优美的弧线，喉咙里发出细碎的呻吟。
水面的玫瑰花瓣随着他们的动作而剧烈地荡漾、破碎，像一场盛大而糜烂的献祭。
标题是：《爱是永不凋零的玫瑰》。
第三个视频，是他们都已白发苍苍的时候。
那是一个冬日的午后，他们坐在院子里的摇椅上，盖着同一条毯子。
周扬的手，始终握着贺唯那双布满皱纹的手。
他凑到她耳边，不知道说了句什么，逗得她咯咯直笑，像个少女。
然后，他颤巍巍地站起来，扶着贺唯，在院子里跳起了那支属于他们的华尔兹。
没有音乐，只有风声和他们略显笨拙的脚步声。
镜头最后，给了他们戴着婚戒的手一个特写，那对戒指已经被岁月磨损得失去了光泽，却依旧牢牢地套在彼此的手指上。
标题是：《爱是时间最好的答案》。
这些，是他们呈现给世界的完美爱情。而我，拥有的是这一切背后的全部真实。
在他们搬进新家的第一天，我就收到了一个匿名的加密链接。
点开后，是四个分屏画面，24小时不间断直播着他们家最重要的四个角落：客厅、卧室、浴室、书房。
超高清的画质，全向拾音的麦克风，让我对他们的生活一览无余。
我成了他们唯一的，也是至高无上的秘密观众。
有时候，他们会为我“表演”。
贺唯会故意在卧室的摄像头正下方，跪在床上，一边承受着周扬从后而来的猛烈撞击，一边抬起头，眼神穿透时空，直勾勾地与屏幕前的我对视。
她的嘴唇无声地开合，对我说：“阳哥，你看，你的兄弟，是这样爱我的。你满意吗？” 周扬则会配合地低吼：“骚货，在给谁看？是不是又在想你的前夫？” 然后用更粗暴的动作，逼出她更高亢的尖叫。
更多的时候，他们是在过自己的生活。
那些情到浓时的自然而然，比任何表演都更加动人心魄。
我会看到贺唯在洗澡时，周扬会忽然闯进来，将她按在冰冷的瓷砖上，水流从头顶淋下，冲刷着他们交合的身体。
我会看到他们在书房因为一件小事争吵，下一秒，周扬就把她抱上书桌，扫落所有文件，用最原始的方式让她闭嘴求饶。
我看着他们从壮年到暮年，看着他们的欲望从干柴烈火，到温情脉脉，再到相濡以沫的最后陪伴。
我这一生，再没有过别的女人，也再没有过别的追求。
我的世界，就是那一块屏幕，屏幕里，是他们完整的一生。
直到那天。
屏幕里的贺唯，已经衰老得不成样子。她躺在卧室的床上，生命的气息微弱得仿佛随时会熄灭。周扬趴在床边，哭得像个孩子。
当周扬被护士劝出去拿药时，病房里只剩下贺唯一个人。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缓缓地、艰难地，将脸转向了那个正对着她的，高清摄像头。
她的嘴唇干裂，声音轻得像耳语，但麦克风却忠实地将每一个字都传到了我的耳边。
“向阳……”
我的心脏，在静止了几十年后，第一次狂跳起来。
“我知道……你在看。”她浑浊的眼睛里，忽然闪过一丝狡黠的光，像几十年前那个穿着白裙子的少女，“你以为……我爱的是他吗？我当然爱他，爱他的身体，爱他给我的名分，爱他陪我演了这一辈子。”
“但是，向阳……我最爱的，是你啊。”
“我看到你眼里的光了。那种光，不是爱一个女人的光，而是……一个艺术家，看到完美素材的光。我知道，你需要的不是一个妻子，而是一件活着的，会呼吸的，能为你奉献一切的艺术品。”
“所以，我变成了它。”
“我用我的一生，我的身体，我的忠贞，我的背叛，我和你最好兄弟的每一次交合，每一次高潮，每一个孩子……为你创作了这件独一无二的作品。我把他变成了你镜头下的男主角，而我，是你永远的女主角。”
她剧烈地咳嗽起来，生命正在飞速流逝。
她看着镜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问出了那个我等了一辈子的问题。
“向阳……我的导演……你……满意吗？”
“我死在了……一场与你最好兄弟的，为你演出的，惊世骇俗的爱情里。”
说完，她的眼睛永远地闭上了。
屏幕里，周扬冲进来，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哀嚎。
而我，坐在我空无一人的房间里，看着那块最终归于黑暗的屏幕，脸上露出了几十年来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笑容。
我平静地关掉电源，走到窗边。
天亮了。
我的作品，完成了。
完美无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