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忘川之水天上来

“忘川之水,天上来……”她悠悠一叹。

那流淌在黄泉边缘,分割生死的神异之水,失去了阴司地府的镇压与束缚,被那贯穿七狱的毁灭伟力所引动,正自无尽深渊之下,逆卷而上!

浑浊而沉重的黄泉水,裹挟着沉淀了万古亡魂的气息与点点幽绿的磷光,如同挣脱了锁链的洪荒巨兽。

化作一道接天连地的浑浊瀑布,自那贯穿七狱的深渊巨洞中,狂暴地倒悬喷涌而出!

巨大的水柱直冲破碎的幽冥虚空,水声轰鸣,如同亿万亡魂在齐声恸哭,又似天地在逆转法则的悲鸣。

水柱倒悬如龙,冲入破碎的幽冥之穹,亿万点幽绿色的亡魂磷光在水浪中载沉载浮,明灭不定。

如同逆转了生死的星辰。巨大的水声是此刻虚空唯一的声响,震耳欲聋,淹没了曾经炼狱的一切哀嚎,只剩下这天地,永恒的悲鸣。

谢道韫独立于残阶之上,三千青丝,素衣胜雪,在倒卷的黄泉罡风中猎猎作响,却依旧不染半点尘埃。

断裂的弓身在她指间垂下,冰冷而沉默。她低垂的眼帘下,目光穿透那奔腾、倒卷苍穹的黄泉巨瀑,落向深不见底的虚无渊薮。

那目光,如同寒潭映着最后一颗星子,漠然,沉寂,再无一丝波澜。

“失败了么?”她喃喃自语。

幽冥破碎,黄泉倒悬如龙。

浑浊的忘川之水裹挟着亿万载沉浮的亡魂磷光,轰鸣着冲上破碎的虚空,将整个阴司的残骸都笼罩在昏黄的水幕与凄厉的魂啸之中。

谢道韫独立于残存的虚空阶梯之上,断裂的凤鸣弓垂于身侧,青丝在倒卷的罡风中飞扬,素衣依旧不染纤尘,唯有左肩那点来自魔龙的漆黑心血,凝固如墨。

死寂的虚空并未持续太久。

“阿弥陀佛……”

一声宏大、庄严、仿佛自无穷高处垂落的佛号,骤然响彻!破碎的幽冥虚空仿佛被投入巨石的死水,剧烈震荡起来!

那声音并非简单的声波,而是蕴含无上法则的梵音,每一个音节落下,都带着抚平怨戾,镇压邪妄的磅礴伟力,将忘川亡魂的哀嚎瞬间压制成无声的呜咽。

破碎的天穹被硬生生撕裂!

无尽的金光如同熔化的赤金,自裂缝中奔涌倾泻而下,瞬间驱散了幽冥的阴霾,将倒悬的忘川浊浪都镀上了一层庄严却冰冷的金边。

金光之中,云霞翻涌,凝聚成朵朵圣洁金莲,莲心喷吐着净化一切的佛炎。

浩瀚威压如同无形的神山,轰然降临,死死压在谢道韫渺小的身躯之上,似要将她连同这片逆乱的幽冥一同碾为齑粉!

金光最盛处,一只无法形容其巨大的金色佛掌,缓缓探出!

掌心纹理清晰如山脉沟壑,每一道掌纹都流淌着金色的佛力洪流,无数微小的“卍”字佛印在掌心明灭生灭。

散发出镇压万古,度化众生的无上威严!佛掌的目标清晰无比,正是阶梯上那抹孤绝的白色身影!

掌势缓慢,却带着无可抗拒的宿命之力,所过之处,连倒悬的忘川浊流都为之凝滞、退避!

“孽障谢道韫,毁阴司,乱轮回,业力滔天,当入无间永劫!”宏大无情的审判之音,自金光深处传来,如同天道敕令。

面对这足以令神佛俯首的佛掌镇压,谢道韫终于抬起了头。

那张清绝得不染尘埃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惊惶恐惧,甚至没有面对十殿阎君时的死寂冰寒。

她的眼眸深处,竟掠过一丝……尘埃落定般的平静?仿佛这毁天灭地的佛掌,正是她苦候已久的契机!

她不再看那覆压而下的巨掌,目光反而投向脚下那轰鸣奔腾、倒卷苍穹的忘川巨瀑!亿万点载沉载浮的亡魂磷光,在她眼中骤然亮起!

素手猛地抬起,并非引弓,而是五指张开,对着那浑浊汹涌的忘川之水,凌空一抓!

口中清叱,字字如冰珠迸裂,清晰地穿透了梵音佛号与忘川的轰鸣:

“彼岸花开!”

忘川怎么能开花呢?怎么可以开花呢?怎么敢开花呢?

彼岸花,开彼岸,朵朵幽香,燃幽魂!

这无边杀业,倾忘川之水也难洗业力!

谢道韫声犹在耳,整个倒悬的忘川巨瀑,骤然沸腾!

逆流之下,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彻底搅动,点燃!浑浊的河水瞬间化为粘稠刺目的血浪!

那亿万点幽绿的亡魂磷光,此刻如同被投入熔炉的星辰,发出凄厉到极致的尖啸,疯狂地燃烧起来!

魂火惨白,带着最后的绝望与诅咒,将整条忘川化作了贯穿时空、献祭万魂的血色火炬!

一股超越生死、逆转因果的禁忌之力,在这滔天血祭中轰然爆发!

忘川血焰燃烧的刹那,谢道韫周身猛地一震!那张清绝的脸庞瞬间褪去所有血色,变得如同透明的寒冰!

无数道漆黑如墨、扭曲如蛇的锁链虚影,凭空自她体内疯狂钻出!那是屠戮阴司七重炼狱、毁灭轮回根基所引动的滔天业力、无量因果反噬!

锁链缠绕勒紧,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疯狂地撕扯着她的仙躯、吞噬着她的神魂!

她素白的衣袍无风自动,青丝化白发,身影在业力锁链的撕扯下开始变得透明、虚化!魂飞魄散,只在瞬息!

可她却笑了,倒悬的忘川,在她眼眸中刹那开满了曼陀沙华,又在霎那间从白色汪洋,变成血的海洋。

曼珠沙华‌,开!

“风起忘川,故人归!”谢道韫喃喃细语。

忘川没有风,但在这一刻,起风了。

她的喃喃自语仿佛跨越了无尽时空长河的悲鸣,骤然自那燃烧的忘川血焰最深处回响!

“风起忘川,故人归!”

血焰猛地向内坍缩,形成一个巨大的、旋转的血色漩涡!

漩涡中心,时空的壁障如同脆弱的琉璃般片片碎裂!

一柄黑色龙枪横渡忘川!枪芒之后一道挺拔,却笼罩着无尽悲伤与风霜的身影,自那破碎的时空甬道中,一步踏出!

龙枪发出一声洞穿万古的凄厉龙吟!

“咻——!!!”

噬魂龙枪化作一道撕裂时空的漆黑闪电!枪身之上,无数痛苦面孔尖啸,龙牙枪尖的噬魂幽光暴涨!

它并非射向那镇压而下的金色佛掌,而是以一种超越因果,逆转生死的轨迹,无视了空间的距离,悍然贯穿了谢道韫的心口!

“噗嗤!”

冰冷的龙牙枪尖,带着噬魂的幽光,精准无比地自谢道韫后心透出!

枪身蕴含的恐怖力量并未停下,带着她轻盈如羽的身体,如同钉死一只折翼的蝶,狠狠撞向下方残破地宫那巨大,冰冷,刻满阴司符文的青铜巨门!

“铛——!!!”

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响彻虚空!噬魂龙枪的枪尖深深贯入青铜巨门,枪杆剧烈震颤,发出嗡鸣!

谢道韫被死死钉在冰冷的门扉之上,心口处,噬魂的幽光如同活物般蔓延,贪婪地吮吸着那即将溃散的魂力与汹涌的因果业力,竟硬生生将崩溃的趋势遏制!

鲜血自创口涌出,瞬间染红了素白的衣襟,如同雪地中绽开的红梅,凄厉而刺目。

然而,业力反噬并未完全停止,她的三魂仍在逸散!

吕焱眼中没有半分迟疑,只有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

右手闪电般探入怀中,七枚漆黑如墨,细长尖锐、表面流淌着粘稠血光的骨钉出现在掌心,是镇魂钉!

“去!”

一声低喝,如同法则敕令!

噗!噗!噗!噗!噗!噗!噗!

七枚镇魂钉化作七道血色厉芒,精准无比地刺入谢道韫身躯七处大穴!

钉入的瞬间,粘稠的血光爆发,如同七条狰狞的血色锁链,将她残存即将溃散的七魄,强行锚定,封印在残破的仙躯之内!

剧烈的痛苦让谢道韫被钉在门上的身体猛地绷直,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哼,嘴角溢出一缕刺目的鲜红。

三魂逸散被噬魂龙枪强行延缓,七魄被七杀钉封死体内!代价是仙躯重创,神魂永锢于这濒死之躯!

但她的命,被这来自未来的残忍手段,硬生生从魂飞魄散的边缘拉了回来!

“吕焱……你……”谢道韫艰难地抬起眼帘,染血的视野有些模糊,望向门前的未来之子,声音微弱,带着无法理解的剧痛与茫然。

吕焱却并未回应母亲的目光。

他猛地抬头,染血的眸子死死盯向那忘川血焰漩涡缓缓愈合的缺口,眼神锐利如刀,带着无边杀机,一字一句,如同寒冰坠地:

“来了,何不现身一见?”

“嗡……!”

忘川血焰漩涡的缺口处,时空涟漪剧烈荡漾。

一尊通体笼罩在柔和、却蕴含着无尽未来气息佛光中的身影,缓缓浮现。

他面容模糊,仿佛由无数未来的可能性交织而成,身披的袈裟流淌着时光的纹路,脑后悬挂着一轮缓缓旋转的,映照着过去未来无数支流的“时光之轮”。

正是坐镇时光长河上游,监察万界因果变数的未来佛!

未来佛的目光穿透时空,落在被钉死在青铜巨门上的谢道韫,又扫过满身煞气、手中空空的吕焱,最后落在那贯穿七狱,依旧倒悬轰鸣的忘川巨洞。

他的声音平和,却带着洞悉一切的漠然与一丝被冒犯的愠怒:

“逆乱时序,血祭忘川,强召未来……此乃倾覆诸天之罪。吕焱,你可知……”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那钉在青铜巨门上,贯穿谢道韫心口的噬魂龙枪,枪身之上无数痛苦哀嚎的面孔骤然停止了嘶鸣!

枪杆内部,一点凝聚到极致,仿佛压缩了万年时光的漆黑幽光,毫无征兆地轰然爆发!

这幽光并非射向未来佛,而是瞬间注入谢道韫体内那七枚钉死她七魄的镇魂钉!

“嗡……!”

七枚镇魂钉同时爆发出刺目的血光!

但这血光并非伤害,而是瞬间与谢道韫体内被封印的七魄,以及噬魂龙枪强行锁住的残魂,形成了一种诡异无比,超越时空的共鸣共振!

一个以谢道韫濒死之躯为祭坛,以镇魂钉为锚点,噬魂龙枪为引信,横跨过去未来的绝杀之阵,在千分之一刹那,彻底成型!

而阵眼所向,正是未来佛!

未来佛那模糊的,映照着无数支流的面容上,第一次清晰地显露出极致的惊骇!他察觉到了!

这根本不是什么意外,而是一个针对他这位时光监督者,跨越了无尽岁月、精心编织的死亡陷阱!

那看似为救母而钉入的龙枪与镇魂钉,实则是早已埋藏万年的弑佛之器!

这忘川倒悬、阴司破碎、佛掌降临、血祭召唤……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将他引入这个特定的,脆弱的时空节点!

“尔敢……!”未来佛怒吼,时光之轮疯狂旋转,试图遁走!

迟了!

镇魂钉的血光与噬魂龙枪的幽光,在谢道韫体内轰然交汇,化作一道无形无质,却超越了一切时空阻隔的弑佛之刃!

这道刃,蕴含着吕焱,万年的布局,倾尽所有的杀意。

它无视了未来佛周身流淌的时光法则,无视了他脑后的时光之轮,如同命运本身挥下的铡刀,瞬间斩入未来佛那由无数未来可能性构成的本源!

“呃啊……!!!”

未来佛发出一声不似佛号的凄厉惨嚎!他周身柔和的佛光瞬间变得混乱,黯淡!

脑后的时光之轮发出刺耳的碎裂声,无数未来支流的虚影在轮中疯狂崩解、湮灭!

他那模糊的身影如同被打碎的琉璃,开始出现无数裂痕,裂痕中迸射出混乱的时光乱流!

就在这决定诸天格局的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股浩瀚,庄严,带着无上度化伟力的佛号,如同开天辟地的洪钟大吕,骤然响彻归墟边缘,穿透了时空乱流,直抵倒悬的忘川之上!

佛门援军,至!

来的不止一佛一菩萨,而是诸天佛国,倾巢而出!

只见归墟裂隙之外,原本混乱的维度风暴被强行抚平,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边无际、纯粹到极致的金色佛光之海!

海面之上,亿万金莲绽放,每一朵莲台之上,都端坐着一位菩萨虚影,他们口诵真言。

梵音汇聚成实质的金色声浪,如同海啸般朝着忘川倒悬的战场奔涌而来!

佛海中央,三尊顶天立地散发着无量光明的巨佛法相巍然矗立!

一尊手持宝瓶,慈悲无量,一尊托举经卷,智慧如海一尊结无畏印,威严震怖!

三佛法相脑后,巨大的功德金轮缓缓旋转,辐射出的佛光普照诸天。

试图定住混乱的时空,抚平忘川的怒涛,强行压制那正在崩解的未来佛之躯!

更有八部天龙护法显化真身,乘七宝云车,旌旗蔽空!

龙众,翻腾于金色佛海,搅动风云,夜叉,干闼婆,阿修罗,迦楼罗,摩睺罗伽各持法器,凶威滔天。

结成毁天灭地的护法大阵,如金色的灭世洪流,朝着吕焱布下的弑佛之阵猛扑而来!

其势之浩大,其威之煊赫,仿佛要将整个归墟裂隙连同其中的一切反抗者,都彻底度化,碾碎,归于永恒的佛国净土!

然而……

铮的一声剑鸣声,突兀的响彻天地!

剑声低沉,雄浑到仿佛自九幽地脉深处升腾而起,带着金戈铁马声悍然炸响!

瞬间压过了那亿万梵音汇聚的佛海浪潮!

“朕!”

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声音如渊如狱,如亿万雷霆在星空间滚荡!

伴随着这声朕,归墟裂隙边缘,原本被佛光普照的黑暗虚空,骤然亮起无数点森寒的星光!

那不是星辰!

那是甲胄在反光!

一面面巨大的,绣着狰狞古朴“秦”字的玄黑大旗,刺破佛光,如同从亘古黑暗中升起的死亡之翼,迎风猎猎招展!

旗帜之下,是无边无际,沉默如铁的黑色军团!

大秦锐士!

始皇帝,嬴政,亲临!

帝辇悬空,一座由九条狰狞黑龙骸骨拉拽的,如同移动战争堡垒般的玄黑巨辇!

辇身遍布刀劈斧凿的痕迹,散发着浓烈的血腥与煞气!辇上,始皇帝嬴政端坐如亘古神山!

他未着帝袍冕旒,身披一套覆盖全身,流淌着暗金色泽的祖龙帝铠!

头盔形如龙首,面甲覆下,露出一双深邃如渊,燃烧着焚天烈焰的眼眸!

手中是那柄曾斩断时光长河,劈裂诸天万界的帝道圣兵真身定秦剑!

剑身古朴无华,却散发着令时空都为之凝固的煌煌帝威!

他的身后,左右两侧:

左翼:杀神白起!

身披染血玄甲,面容隐于恶鬼面甲之下,唯有两点猩红眸光透出,如同地狱深渊。

他手中那杆巨大的旗枪无声前指。

身后,是那支曾让诸天万界闻风丧胆,坑杀百万仙魔的铁血军团!

他们沉默无言,但凝聚出的宛如实质的杀伐之气,比归墟的罡风更加刺骨,如同亿万柄出鞘的利刃,直指佛海!

煞气在他们头顶凝聚成一头仰天咆哮的玄黑猛虎虚影!

右翼:武成侯王翦,通武侯王贲!

父子并肩而立,王翦老而弥坚,手持一柄门板般的巨阙战刀,王贲煞气冲霄,倒提着一杆裂天破城槊。

身后,是大秦最为精锐的野战军团百战穿甲兵!

他们身披重甲,背负强弩,腰悬战剑,阵型森严如林,不动如山,动则天崩地裂!

铁血之气在他们上空凝聚成一柄斩断苍穹的巨斧虚影!

中军:蒙恬、蒙毅!蒙恬手持令旗,坐镇中军,目光沉稳如海,蒙毅虽甲胄残破,却战意如虹,定秦剑虚影虽黯,帝威犹存!

身后,是蒙家铁骑与陷阵死士!铁骑如林,死亡如影,肃杀之气凝成一道可以刺破佛光的玄色长矛!

更有监天司正墨离,高踞于一座悬浮的青铜周天仪之上,星袍鼓荡,双手掐诀如飞。

周天仪疯狂转动,映照诸天星斗,一道道凝练的星光自九天垂落,精准地加持在每一个秦军战阵的关键节点,为他们披上一层星辰战衣,抵消着佛光普照的度化之力!

“死战!”始皇帝的声音透过祖龙帝铠,如同九幽寒风,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响彻在每一个大秦锐士的灵魂深处!

“死不休战!!!”亿万秦军齐声咆哮!

声浪汇聚成一股肉眼可见的,凝练到极致的玄黑冲击波,如同怒海狂涛,悍然撞向那奔涌而来的金色佛光海啸!

“轰隆隆隆——!!!”

玄黑与金黄的洪流,在归墟裂隙的边缘,在忘川倒悬的背景下,轰然对撞!

这是铁血意志与梵音度化的碰撞!

这是人族不屈与佛国威严的对决!

这是煌煌帝道与诸天佛光的交锋!

大秦军阵,动了!

白起军团化作一道沉默的黑色死亡洪流,无声无息地撞入八部天龙护法大阵!

没有震天的喊杀,只有兵刃切入血肉,骨骼碎裂的沉闷声响!

陷阵死士如同最致命的阴影,燃烧着生命与魂魄,化作一道道毁灭性的黑色流光,将金甲的天众,狰狞的夜叉拖入同归于尽的深渊!

白起手中旗枪每一次挥动,都带起一片腥风血雨,所过之处,佛光黯淡,护法陨落如雨!

煞气猛虎撕咬着金色的天龙!

王家父子率领的百战穿甲兵,结成一个巨大的锋矢之阵。

王翦巨阙战刀横扫,刀罡如匹练,撕裂空间,斩向那三尊顶天立地的巨佛法相!

王贲裂天槊如毒龙出洞,直捣佛海中央!

无数强弩齐射,特制的破法弩箭如同暴雨般泼洒向亿万金莲上的罗汉菩萨虚影,箭矢上铭刻的镇魔符文爆发出刺目的光芒,将一片片金莲射得千疮百孔!

巨斧虚影劈开金色的浪涛!

蒙家军与铁骑在蒙恬的指挥下,如同最精密的战争机器,死死扼守住通往忘川的每一条路径!

蒙毅身先士卒,定秦剑虚影虽黯淡,每一次挥斩依旧带着斩断因果的帝威,将试图冲阵救援未来佛的菩萨金刚强行逼退!

玄色长矛牢牢钉死在佛门援军前进的道路上!

战斗惨烈到极致!

佛光不断被撕裂,湮灭!金莲破碎,罗汉陨落,护法哀嚎!

玄甲崩碎,战旗染血,锐士喋血虚空!

归墟的边缘,法则被彻底搅乱,时空碎片如飞雪般四溅!

能量爆裂的光芒将这片永恒的黑暗之地映照得如同白昼!

始皇帝嬴政,动了!

他缓缓自帝辇上站起。祖龙帝铠上的暗金纹路如同活了过来,流淌着毁灭性的力量。手中的定秦剑,发出渴望饮血的龙吟。

他的目光,穿透了混乱的战场,无视了亿万佛兵,无视了三尊巨佛。

如同两道燃烧的实质光柱,死死锁定在那被弑佛之刃斩中,在忘川倒悬中挣扎崩解的未来佛身上!

“佛国净土?”始皇帝的声音带着一种洞悉万古的冰冷嘲弄。

话音落,他一步踏出帝辇!

脚下虚空如同水面般荡漾开玄奥的波纹。他手中的定秦剑,高高举起!

“朕!”

“敕令!”

“山河社稷,镇!!!”

随着他威严的敕令,悬浮于墨离头顶的周天仪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一道凝练到极致的星辉光柱自周天仪核心射出,瞬间没入始皇帝高举的定秦剑中!

同时,一幅古老苍茫、承载着诸天万界重量的图卷虚影山河社稷图,在始皇帝身后轰然展开!

图中,大秦万里疆域、巍峨长城、奔腾江河、浩瀚星海……无数景象流转生灭,散发出镇压诸天,定鼎乾坤的无上伟力!

这股力量,顺着定秦剑的指引,悍然轰向那正在崩解的未来佛!

这不仅仅是攻击!

这是帝道法则对佛国法则的终极镇压!

这是人族气运对未来支流的强行锚定!

这是始皇帝以自身帝位对那未来佛,连同其被斩断的命轨,彻底钉死在当前这个时空节点,断绝佛门援救的最后一丝可能!

“嬴政!尔敢!!!”

三尊巨佛法相同时发出震怒的咆哮!

三道足以净化星辰、重塑轮回的佛光洪流,撕裂战场,朝着始皇帝轰然射来!

“轰!轰!轰!”

惊天动地的炸裂声在始皇帝前方炸开!嬴政纹丝未动!

他身后的山河社稷图虚影猛地向前一卷!

如同一个包容天地的口袋,将三道残余的恐怖佛光尽数吞没!

图中山河震荡,星海翻腾,但终究将其牢牢锁住!

与此同时始皇帝手中的定秦剑,裹挟着周天仪的星力与山河社稷图的镇压伟力,已然狠狠斩落!

剑光并非斩向未来佛的形体,而是斩向他那正在疯狂闪烁,试图重组,遁入其他未来的时光之轮!

“断!!!”

始皇帝的声音如同最终的审判!

“咔嚓……!!!”

一声清脆到响彻诸天万界,仿佛宇宙裂开的声音响起!

未来佛脑后那巨大的时光之轮,在定秦剑煌煌帝威与弑佛之刃内外夹击下,终于……彻底崩碎!

无数代表着未来可能性的光点如同烟花般炸散,湮灭于混乱的时空乱流之中!

未来佛那模糊的身影发出最后一声充满了无尽怨毒与不甘的尖啸。

如同镜花水月般,在忘川倒卷的浊浪与山河社稷图的镇压下,寸寸瓦解,化为漫天飘散的金色光尘,最终被奔腾的黄泉彻底吞没!

受此一剑的未来佛,彻底绝了离开此地的念想。

“原来……如此……”祂艰难地看向青铜巨门前,那个满身风霜、眼神却燃烧着复仇烈焰的吕焱。

“万年……布局……只为弑……我未来佛……”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一丝迟来的明悟。

吕焱死死盯着在时空乱流中挣扎崩解的未来佛,染血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彻骨,又带着无尽悲凉的弧度。

万年的筹谋,无尽的苦痛与等待,终于在这一刻,得见曙光。

而此刻,被钉在冰冷青铜巨门上的谢道韫,染血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

透过心口噬魂龙枪传来的冰冷触感,以及体内七杀钉那诡异的共鸣。

那万年布局的庞大轮廓,那深藏于未来之子眼中的刻骨痛楚与决绝……如同破碎的潮水,瞬间涌入她濒临溃散的神魂。

原来……这贯穿心腑的龙枪,这钉死魂魄的骨钉,这看似残忍的“拯救”……皆是局。

是她那跨越时光归来的焱儿,以万年为尺,以大秦为盘,以她为饵,以己身为刃,布下的弑佛杀局!

一滴混着血与冰的泪,无声地自她眼角滑落,没入染血的衣襟。

她艰难地转动眼眸,望向门前那道挺拔却孤寂的玄黑背影。

那不再是记忆中稚嫩的孩童,而是背负着万古血仇与无尽情殇的归来者。

剧烈的痛苦撕扯着被封印的魂魄,但更深的,是一种足以冻结时空的了然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悲怆释然。

原来如此。

她染血的唇瓣几不可察地动了动,最终化为一声无声的叹息,湮灭在倒悬忘川的轰鸣里。

那双渐渐失去焦距的清冷眸子,最后映出的,是未来佛在时空乱流中彻底崩解、化为漫天纷飞的金色光尘。

以及门前,她儿子那微微颤抖,却终究未曾回头的肩膀。

“未来佛,不可杀!”重新于虚空中凝聚出肉身的未来佛,袅袅佛音中带着丝睥睨天下的傲然之色:“就算嬴政也不行!除非……”

“莫急,莫急……”此刻已盘膝而坐的吕焱,语气中不染烟火。

吕焱当然知道,硬杀未来佛,代价是大秦不可承受之重!

仿佛为了印照他的话,地宫外凭空出现一名道士!

只见他轻抖浮尘吟唱道:“吾为轮转王。阴阳生死地,人鬼来去间,奈何桥,现!”

顷刻间大地震裂,一座龙头石桥凝成的虚影破地而出,桥上万鬼来拜,阴气冲天!

道士又吟:“吾为轮转王。善恶终有度,一字定生死,判官笔,现!”

一支大笔穿梭无数界域破空而来,在空中盘旋一阵后落入老道手中。

道士再吟:“吾为轮转王。三生石上看缘法,轮回道前定今生,轮回盘,现!”

这次召来的只是一丝轮回盘的投影,却也够了!

万事俱备,老道脚踏奈何桥,左手持盘,右手持笔,在空中笔走龙蛇。

一张张符纸凌空显现,待得最后一笔落罢,老道咬破中指,逼出一缕精血落入轮回盘中。

霎时间青光大作,老道持盘而立,一张张符纸由灰转黄,继而金光大作,三十六罡镇天符,成!

只见老道大手一挥,口中爆喝一声:“去。”

三十六张符纸遁空而去,顷刻间,地动山摇,似有万钧雷落,符纸归位!

三十六块早已埋进地宫的,界碑破土而出,被符纸牵引出阵阵金芒。

一时间整个地宫被映照的,如大日临门,三十六诸天困佛阵,稳如泰山压顶!

吕焱见状淡然开口:“此阵,即是困你,也可杀你!”

未来佛面色开始动容,这阵即困不了他,更杀不了他,可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却可在这个脆弱的空间节点,利用时空乱流湮灭他的佛体!

“阿弥陀佛。”未来佛心中有了一丝明悟:“施主,可是想逆乱时空,诛我佛现在身?”

吕焱不答,开始闭目盘膝。

未来佛也不恼,看了一眼倒悬在天的忘川,也不由发出一声由衷的感叹:“凤求凰,一箭之威,当真是霸道无双,可惜……”

吕焱闭目:“莫急,莫急……”

昆仑之巅的风,是带着神裔血脉的锋刃。

当谢道韫抽走那支钉穿神山脊梁的箭矢后,一声沉闷如洪荒巨兽苏醒的“咔嚓”裂响声,自山脉最深处传来。

古老的禁制如同破碎的琉璃穹顶,蛛网般的裂痕瞬间爬满万仞冰崖,亘古的冰山开始消融。

蛰伏于神山秘境深处,流淌着金色神血的古老族群,睁开了他们冰冷的眼眸,视线穿透崩塌的雪雾,贪婪而暴虐地投向山下那灵气氤氲的人间沃土!

禁锢已除,收割的时刻到了!

山脚下,风雪如怒。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嶙峋的黑色山脊,仿佛随时要崩塌下来。

雪沫被狂风卷成白茫茫的刀阵,切割着空气,发出凄厉的呜咽。

就在这片绝域风暴的入口,一道身影逆着风雪的狂流,踏上了通往神陨之地的第一级残破石阶。

余南栀。

未来佛瞳孔一缩:“大秦史官,余南栀!她怎会在此界?”

吕焱睁开双眸,没有理会未来佛,看向虚空,目光投向昆仑!

她身上仅着一袭素到极致的月白云纹长裙,裙裾在罡风中猎猎翻飞,却奇异地不染半分风雪。

如同隔绝于这方暴虐天地之外。墨色长发仅用一根青玉簪松松挽起,几缕发丝拂过她冰雪雕琢般的侧颜,更添几分清冷。

她的周身并无煊赫的灵光护体,只有一层极淡,仿佛自九天垂落的微朦星辉,柔和地笼罩着她,将狂暴的风雪无声排开尺许。

手中捧着一管长箫。箫身温润,非金非玉,通体流淌着一种内敛的深紫光华,细看之下,仿佛有无数细小的星辰在其中缓缓旋转,生灭。

这便是她的法器,亦是她的道途“紫玉星枢箫”。

她的步履很轻,落在覆满坚冰,被岁月和神力侵蚀得坑洼不平的古老石阶上,几近无声。

然而,每一步踏下,足尖与冰石接触的瞬间,那层微朦的星辉便如水波般轻轻荡漾开去。

奇异的一幕发生了:凡星辉涟漪所及之处,脚下碎裂的顽石,冰封的岩块,甚至被狂风卷起的雪砾,都如同失去了大地的束缚,无声无息地悬浮而起。

静静地环绕在她身周丈许之内,如同拱卫帝星的臣子。

碎石浮空,雪粒凝滞,形成一片违背了昆仑重力的绝对领域。

她拾阶而上,身后便留下一条由悬浮碎石铺就的奇异星路,在漫天狂雪中静谧延伸。

山巅的威压如同实质的铅块,越来越重。

破碎的禁制裂隙深处,传来了非人的嘶吼与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

神裔们显然已察觉到这不速之客,冰冷的杀意如同无数根无形的冰针,穿透风雪,直刺而来。

余南栀恍若未觉。她行至一处被巨大神力崩裂出的断崖平台。

平台边缘更是深不见底、罡风呼啸的渊薮,前方则是通往神山核心、被暴风雪彻底封锁的狰狞裂谷。

她终于停下脚步,缓缓抬起那双映着昆仑风雪,更盛冰雪三分的眸子。

目光平静地投向裂谷深处那影影绰绰,散发着金色神威的巨大身影。

没有言语,没有战意勃发,她只是将捧在手中的紫玉星枢箫,移至唇边。

纤薄而优美的唇,轻轻含住了温润的箫口。

“呜……”

第一缕箫音,没有裂帛穿云,而是低沉、悠远,如同自亘古星河深处垂落的一缕叹息。

带着抚平狂澜的静谧力量,悄然融入了昆仑山狂暴的风雪呼啸之中。

箫音渐次拔高,却依旧清冷空灵,不沾丝毫烟火气。

音符不再是单纯的声音,而是化作了有形质的淡紫色涟漪,以她为中心,一圈圈荡漾开去,穿透漫天飞雪,直入裂谷深处!

奇异的变化又发生了。

那些原本悬浮在她身周的碎石、冰棱、雪块,在箫音涟漪的拂过下,仿佛被赋予了生命与灵性。

开始随着音律的起伏而缓缓律动、旋转、重组!碎石碰撞,发出清脆如编磬的叮咚声,竟奇异地与箫音应和,形成一曲天地共鸣的杀伐乐章!

裂谷深处,神裔的嘶吼陡然变得狂躁而痛苦!

淡紫色的音波涟漪无视了他们引以为傲的神力护盾,如同无形的潮水,直接漫灌入他们的神魂深处!

眼前幻象丛生:时而置身无垠星空,被冰冷的星辰引力撕扯,时而被卷入吞噬一切的黑洞漩涡,时而又仿佛被亿万根无形的音律之针穿刺魂髓!

那是直接作用于意识层面的魔音狂潮,足以令神祇癫狂!

冲锋在最前的几个庞大身影,金色的眼眸瞬间充血,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嚎,抱着头颅在雪地上疯狂翻滚,竟硬生生撞碎了坚硬的玄冰岩壁!

余南栀立于断崖边缘,风雪狂舞,素衣飘摇。

她吹奏的姿态依旧优雅出尘,仿佛并非置身生死战场,而是在九天瑶台为星辰演奏。

只是那双映着紫光的眸子,愈发深邃冰冷。

眼见音波阻滞了神裔的冲击,裂谷深处传来一声暴怒到极点的咆哮!一道凝练如实质的金色神光,如同开天巨斧!

悍然撕裂层层音波涟漪,裹挟着粉碎星辰的威势,朝着断崖上的渺小身影轰然劈落!神光所过之处,悬浮的碎石冰棱纷纷崩解湮灭!

余南栀眸光微凝,箫音陡然一转,由空灵缥缈化作金戈铁马,杀伐之气冲霄而起!

面对横斩而来的巨斧,她并未躲闪,只是持箫的右手皓腕极其优雅地向外一拂!

“嗡……”

环绕周身的无数悬浮碎石,瞬间被注入了一道沛然的紫微星力!

碎石表面亮起刺目的紫色星纹,体积虽小,却爆发出陨星撞击般的恐怖气息!

随着她衣袖拂动的轨迹,亿万碎石如同被无形的星河巨手推动,汇聚成一道咆哮着,闪烁着紫芒的碎石洪流,悍然迎向那道劈落的金色神光!

紫星碎石洪流vs开天神斧金光!

“轰……!!!”

无法形容的恐怖巨响在昆仑之巅炸开!刺目的紫金光芒瞬间吞噬了一切!

能量冲击波呈环形横扫,将方圆千丈的积雪坚冰瞬间汽化,露出下方黝黑狰狞的山岩!空间也在剧烈扭曲,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片刻,光芒散尽。

那道开天辟地般的金色神光,竟被硬生生湮灭!

余南栀依旧静立原地,只是素白的衣袖被狂暴的能量撕开一道细微的口子,一缕墨发被气浪拂过脸颊。

她身前萦绕的碎石洪流也消散了大半,余下的依旧忠诚地悬浮环绕,只是表面的紫芒黯淡了许多。

裂谷深处,一片死寂。

残余的神裔被这惊天一击彻底震慑,望着断崖上那道纤尘不染的月白身影,如同仰望一尊执掌星辰,不可亵渎的星域神祇。

眼中第一次流露出深切的恐惧与忌惮,竟无人再敢踏前半步!

一人,一箫,悬石为兵,一曲《破阵子》,镇昆仑神裔于风雪之巅!

余南栀缓缓垂下了唇边的玉箫。箫孔之中,一缕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紫气袅袅逸散,融入漫天风雪。

她微微抬首,望向昆仑最高处那依旧翻涌着恐怖神力波动的核心秘境,哪里有更多的神族蠢蠢欲动。

她清冷的眸光如同穿越了万古冰封。

镇压,才刚刚开始。而紫微星的辉光,已然在这神陨之地,刻下了人族的印记。

“我族之事,未了之前,昆仑,神之一脉,禁足!违者,死!”

怒吼与不甘声,湮灭在肆虐的暴风雪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