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很快又恢复了安静,对于高中生的我来说这种安静并不陌生。
我甩甩头,试图甩掉那些不该有的念头。走到书桌前,习惯性地抽出那些熟悉的习题集和课本。
做题。专注。这是我能为妈妈做的最实际的事情。
自从爸爸离开后,那个曾经在厨房笨拙忙碌、偶尔还会对着账单发愁的背影,就成了我心底最深的烙印。
我看着她强颜欢笑,看着她用加倍的“开朗”来掩饰疲惫和悲伤,看着她一个人扛起所有。
就在爸爸葬礼后那个无眠的夜晚,我在心里对着冰冷的月光发誓:绝不能再让她为我操心了。
尤其是在她最看重、也寄托了最大期望的学业上。
我并非天生学霸。
那些公式、定理、复杂的逻辑推理,也曾让我头疼。
但那个誓言,那份不想让已经那么辛苦的她再添一丝忧虑的决心,成了最强劲的引擎。
它驱动着我,在每个困倦的深夜,在每个想要松懈的瞬间,咬紧牙关,一遍遍演算,一遍遍记忆。
像过去无数个夜晚一样,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成了房间里唯一的旋律,将纷乱的思绪暂时隔绝在外。
时间在专注中流逝。直到脖子传来一阵僵硬的酸痛,我才抬起头。墙上的挂钟指针清晰地指向十一点半。
结束了。一天的学业任务终于完成了。
一股习惯性的踏实感尚未完全升起,就被另一种莫名的情绪取代。
家里太安静了,安静得让人心慌。
我下意识地又看向挂钟。
十一点半……妈妈还没回来。
那个亲戚聚会,需要这么久吗?
一丝不安在我心中慢慢升起。
我站起身,机械地去浴室冲了个澡。
温热的水流冲刷着身体,却冲不散心底逐渐扩大的焦虑。
躺回床上,黑暗包裹着我,耳朵却异常敏锐地捕捉着门外任何一丝细微的声响。
一分钟,五分钟,十分钟……寂静无声。
翻来覆去,床单被揉搓得不成样子。我忍不住摸出手机,拨通妈妈的号码。
“嘟……嘟……嘟……” 长久的忙音,无人接听。
再拨。依旧如此。
第三次……“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我的心脏不受控制的越跳越快,一种不祥的预感沉甸甸地压下来,几乎让人窒息。
她在哪?
是不是出事了?
醉酒?
车祸?
无数可怕的念头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每一个都让我手脚冰凉。
我在床上像困兽一样挣扎了近两个小时,时间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恐惧和焦虑几乎要将我吞噬。
就在我几乎要崩溃,准备冲出门去找时——
“咔哒。”
门锁转动的声音。
我几乎是弹跳起来,光着脚冲出卧室。悬着的心刚要放下,却在看到客厅景象的瞬间,骤然冻结,随即被一股冰冷的怒火取代!
门口站着两个人。
我的妈妈软软地倚靠在另一个人身上。
她双眼紧闭,脸颊酡红,呼吸带着浓重的酒气,显然醉得不轻。
而扶着她的人,正是我爸爸的哥哥,我的大爹——一个年过四十,身材臃肿肥胖,头顶地中海在玄关灯光下反着油光的男人!
“大爹?怎么回事!” 我声音紧绷,快步上前,想把妈妈接过来。
大爹看到我,脸上堆起一种故作镇定的、甚至带着点长辈威严的笑容:“哦,卓然还没睡啊?没事没事,别担心。今天饭桌上大家聊起你爸以前的事,你妈妈可能是……触景生情了,心里难受,就多喝了几杯。你看,醉成这样了。没事儿啊,大爹在呢,我把她扶回屋休息就好了。你快去睡吧,小孩子别管这些。”
他那副“天塌下来有我顶着”的做作姿态,和他身上散发出的油腻气息混合在一起,让我胃里一阵翻腾,强烈的厌恶感油然而生。
“我来扶!” 我伸手想去接妈妈。
“哎呀,不用不用,你小孩子家家的哪有力气,别把你妈摔了!” 大爹不由分说地侧身避开我的手,几乎是半搂半抱地将妈妈往她的卧室方向带。
他的手臂紧紧箍在妈妈的腰侧,那姿势让我看得瞳孔猛缩!
我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他把我醉得不省人事的妈妈扶进了她的卧室,关上了门!
那扇门隔绝了我的视线,却隔绝不了我脑中瞬间炸开的可怕想象!
他为什么还不出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是我对的煎熬。
我站在客厅的阴影里,浑身冰冷,血液却在太阳穴突突地狂跳。
一股冰冷的、足以冻结骨髓的寒意从脚底升起,随即又被一股狂暴的、想要毁灭一切的怒火瞬间点燃!
三分钟!
整整三分钟了!他在里面干什么?!
“操!” 一声低吼从我紧咬的牙关里迸出。我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野兽,猛地转身冲回自己的房间!目标明确——书柜!
那几本沉重如砖的大辞典被我粗暴地、近乎疯狂地拽开,砸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我甚至顾不得膝盖再次撞上书架的剧痛,整个人扑向那扇小小的玻璃窗,眼睛死死地贴了上去!
视野因为急促的呼吸和极致的愤怒而有些模糊晃动,但穿衣镜里映出的画面,却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了我的视网膜上!
昏暗的卧室灯光下,我美丽而毫无防备的妈妈,像易碎的瓷器一样躺在床上。
而那个肥胖丑陋的男人——我的大爹!
——正俯身压在她上方!
他的一只手,那只令人作呕的手,正贪婪地抚摸着她穿着肉色丝袜、线条优美的大腿!
另一只手撑在她身侧,他那张油腻的脸,正凑在她白皙脆弱的脖颈上,像恶心的蛞蝓一样蠕动着,亲吻着!
禽兽!畜生!他妈的禽兽不如!!!
一股无法形容的狂暴火焰,混合著极致的恶心、愤怒和保护欲,轰然冲上我的头顶!
所有的理智、所有的顾虑,在这一刻被焚烧殆尽!
只剩下一个念头——杀了他!
我甚至没有思考自己有没有这个能力。
身体比意识更快地做出了反应。
我像一颗出膛的炮弹,冲出房间,几步冲到妈妈紧闭的卧室门前,积蓄了全身的怒火和力量,狠狠地——
“砰!!!”
一声巨响!房门被我一脚踹开,重重撞在墙壁上!
房间里,大爹的动作瞬间僵住!
他像被施了定身咒,猛地抬起头,那张油腻的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猝不及防的恐慌!
他触电般地把那只放在妈妈腿上的手缩了回来,身体狼狈地向后一缩,差点从床边摔下去!
“卓……卓然?!” 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冷汗。
他显然做梦也想不到,我竟然会在这个时刻,以这种方式闯进来,撞破他这龌龊至极的行径!
我站在门口,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眼睛死死地盯着他,那里面燃烧的怒火和冰冷的杀意,足以让任何清醒的人感到恐惧。
我没有说话,只是那样死死地盯着他,像盯着一具即将被我撕碎的尸体。
“卓然……你听大爹解释……我……我只是看你妈不舒服,想帮她……” 他语无伦次,试图狡辩,身体却因为恐惧而筛糠般抖动着。
“滚。”
我的声音嘶哑得可怕,像砂纸摩擦,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的决绝。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冰碴。
“现在,立刻,给我滚出去。” 我向前逼近一步,那气势让他惊恐地又往后缩了一下。
“不然,” 我微微眯起眼,里面是毫不掩饰的疯狂和毁灭欲,“我对天发誓,我一定会杀了你。”
这句话,不是威胁,是陈述。是我此刻唯一能想到的、最真实的念头。
大爹被我眼中那赤裸裸的、如同野兽般的血红杀意彻底吓破了胆。
他连滚带爬地从床边站起来,裤子似乎都湿了一片,连看都不敢再看我一眼,更不敢看床上的妈妈,仿佛被恶鬼追赶一样,跌跌撞撞、屁滚尿流地冲出了卧室,冲出了我家的大门。
“砰!” 我用力甩上大门,反锁。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心脏还在疯狂地擂动,全身的肌肉因为极致的愤怒和紧张而微微颤抖。
平息了几秒,我转身,一步步走回妈妈的卧室。
房间里还残留着那个畜生令人作呕的气味。我走到床边。
妈妈依旧沉沉地睡着,对刚才发生的一切毫不知情。
暖黄的灯光下,她醉后的容颜显得格外脆弱,又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阴影,红润的嘴唇微微张着,呼吸均匀。
她像沉睡的公主,毫无防备,刚刚才从觊觎她的恶龙爪下被夺回。
刚才那狂暴的怒火在看到她的瞬间,奇异地沉淀下来,化作一种更深沉、更汹涌的、混杂着心疼、后怕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悸动的情绪。
她那么美,那么脆弱,那么容易受到伤害……而我,是唯一能保护她的人。
一股强烈的冲动,如同冲破堤坝的洪水,瞬间淹没了我的理智。
我俯下身,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一个易碎的梦。目光在她美丽的脸庞上流连,最终定格在那微微开启的、红润饱满的唇瓣上。
我……没忍住。
大脑一片空白,身体遵循着本能。我的嘴唇,轻轻地、颤抖地,印上了她的唇。
那触感,柔软、微凉,带着淡淡的酒香和她特有的气息。
如同蜻蜓点水,一触即分。
巨大的罪恶感如同海啸般瞬间将我淹没,几乎让我窒息。但同时,一种难以言喻的、禁忌的、带着毁灭性甜蜜的悸动,也如同电流般窜遍全身。
我猛地直起身,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炸开,脸颊滚烫得像要燃烧起来。我看着她依旧安睡的容颜,声音低哑得如同耳语:
“妈妈……别怕。我一定会……守护好你的。”
这句话,是对她的承诺,也是对我自己对自己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