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女人眼里,妻妾都是一种官衔。
正妻不是努力的结果,千金小姐进门就得做“大”,穷丫头怎么巴结也是“小”。
就是这不太响亮的名头,却让无数女人费尽心机。
只要能升到主子行列,就有资格呼奴使婢作威作福了。
可幸福这东西是很难量化的,比别人活得好才算是好。
这种比较也是痛苦的源泉!
有一个人压着就足以让你痛不欲生了,于是争宠争斗便不可避免了。
本来这一切与潘金莲无关的,却因一场变故被彻底毁了。
潘家虽然算不上富裕,但也是吃喝不愁。
她父亲潘裁缝手艺出众,大户人家都喜欢请,一个月能赚十几两银子。
那个年代女孩订亲都早,七八岁就得找婆家了。
潘金莲自然也不例外,她夫家是打铁的,那个男孩比她大两岁,长得虎头虎脑的。
当时她一点都不担心,只等着长大成人嫁作人妇,便是一个贤妻良母的前程。
潘父死得非常蹊跷,早上还欢天喜地出的门,晚上却突然上吊死了。
一家人哭得昏天黑地,那情形就如同天塌一般。
亲亲友友在悲伤之余,私下里还在悄悄议论,说与某个贵妇有关。
其种种不屑,让人无地自容。
从此潘家便没了活路,开始是当衣服当首饰,后来是卖床卖家具,到最后连房子都顶给了别人。
无奈之下,只好打起了儿女主意。
穷人卖儿卖女都很平常,没吃没喝了就得卖孩子。
潘金莲是家中最小一个,也最没有用处,不卖她还能卖谁。
临走那天,潘金莲哭得声嘶力竭,跪在地上抱着母亲小腿。
说她能缝衣绣花,说她能洗衣做饭,哀求母亲不要把她卖掉。
不卖她就得卖别的姊妹,你让母亲怎么取舍?
潘母让她想办法攒钱,攒够了就能为自己赎身了。
这句话也成了她进取的动力,后来几年她一直想挣个自由身。
王招宣虽然是武将出身,却喜欢吟风弄月。
家里养着上百个女孩,有的学歌,有的学舞;有的学鼓,有的学琴。
这方面潘金莲很有天赋,十二三岁便弹得一手好琵琶,唱歌、跳舞也不在话下。
别人教三天才能学会,她看一眼就了然于心。
至于涂脂抹粉描眉画眼,那更是她的强项。
每天打扮得乔模乔样的,就等着主子点她出来。
弹得好能赏几个铜板呢!
可王招宣只点丰满艳丽的,有模样还要有身段。
她那小身子还没发育,弹得再好也不撩人。
好在潘金莲长得很快的,十五六岁便出落得玲珑有致,那是要胸有胸要臀有臀。
特别是那双娇滴滴粉嫩嫩的小脚,就像莲花花瓣似的,堪称是真正的“金莲”!
就在她以为可以脱颖而出时,王招宣突然生病死了。
具体是纵欲过度,还是别的什么病,那就不得而知了。
林太太早就恨得不行了,转脸把她们全都卖了出去。
林太太倒不是刻意针对,作为招宣府的女主人,人家都不知道有她这个人。
卖丫环通常都很随意,一般只要一个数字。
卖了多少人,得了多少银两。
如此而已。
至于去处也很随意,要么给大户人家当丫头,要么给穷苦男人做媳妇。
这两者也谈不上谁更不幸,反正都是伺候人。
就这样潘金莲被卖进了张家老宅,身价只有十两银子,相当于两头肥猪的价钱。
张大户也是家财万贯奴仆成群,他买潘金莲是缺个烧火丫头。
这种地方连主子都见不到,长得再好也是白搭,更别提什么才艺了。
一个月只能挣几十个铜板,哪年哪月才能赎身啊?
女孩十六七岁就得嫁人了,再不出去夫家还会等吗?
想到那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她的心里一阵一阵发紧。
那个男孩已经能打铁了吧,他还记得有这样一个女孩吗?
张家做饭烧的多是麦草,那东西一碰一手灰。
偏偏潘金莲还穷讲究,脏了就要去洗。
有个丫头吓唬道:“就知道臭美。要是被爹看见了,不愁把你给收了。”
潘金莲心里一动:“如意姐,爹长什么样儿?”如意咯咯笑道:“爹长得可好了,那是四方大脸长腿细腰。”潘金莲脸一红:“真的?我怎么没见过?”如意嘴一撇:“只是脸是皱的,腰是弯的。”
从此她不敢再打扮了,有时连头发都不梳,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
那天她去厢房拿碗,意外遇见了张大户:“你看你那鬼爪子,也不知道洗洗?”潘金莲还不服气:“不要你管。”
张大户气得直哆嗦,大喊大叫说反了。
如意连忙拉她衣袖:“你疯了,敢和爹顶嘴。”潘金莲脸都吓白了:“小的去洗,小的去洗。”张大户提着拐杖直敲:“拖出去卖了。”
等她收拾干净前来辞行,张大户不禁愣住了。
好一个单纯秀丽的小姑娘,那模样就如同雨后的栀子花,软白幼润清雅可人。
潘金莲还在不停地磕头,说小的该死什么的,央求主子手下留情。
张大户直勾勾地盯着,不说留也不说不留。
直到潘金莲哭出声来,这才挥挥手让她们退下。
如意狠狠拉了一把:“好了,好了。不要再嚎了,爹已经让你留下了。”
潘金莲自然知道原因,也知道如意为什么嫉妒。
张家老宅丫环并不算少,但大多属于“歪瓜裂枣”之类。
像如意这种“品相”,已经属于上上之选了。
别看如意长得一般,皮肤却异乎寻常地白。
那种白就跟亮银似的,灿烂而又霸气。
再加上一对蜜柚般的豪乳,对男人肯定有杀伤力。
可她现在要面对的是潘金莲,所有装备都变得不值一提了。
大户人家有做不完的活,饭好了要点心,点心上了又要茶水。
张大户又不肯添加人手,忙得她们是鸡飞狗跳。
潘金莲也不是光要烧火,有时还要帮着买面买油。
那天她陪厨娘上街采买,特地绕到了夫家门前,结果人家是张灯结彩,几支唢呐吹得震天响。
那一刻就像刀砍斧剁一般,她不由自主流下了眼泪。
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人家已经另觅新人了。
潘金莲刚刚回到厨房,如意就悄悄挨了过来:“爹来过了,问你今年多大了?”潘金莲心里一紧:“他要干吗?”如意显得很神秘:“明天娘去狮子街赴席,爹让你在屋里等着。”
潘金莲听了无动于衷,搞不清什么想法。
如意小声提醒:“背着点啊。娘可凶着呢!靠爹的都没有好下场,有的还被卖到妓院。”这话听得她毛骨悚然,脊梁骨直冒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