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宁在今生初次带着林婉清来到沧澜仙城的那一天。
他就曾对林婉清提起过一个重要的信息。
那就是，每一座巨型仙城，在内城的中心地带，都会矗立着太阿殿。
太阿殿，并非是单纯的指某一座殿宇，而是一片宫殿群。
最外围的三座高大宏伟的古朴大殿，乃是五大仙门共同设立的拍卖行。
每隔十年、五十年、一百年，三座拍卖行会依次开启，售卖五大仙门所垄断的进阶资源。
最具有代表性的，便是高品质的筑基丹、玄真丹、结婴丹等。
这些“不可再生”的进阶之物，放在任何宗门势力之中，都是真正的战略级资源。
只因垄断东部大陆的五大仙门，完全掌控了“生产的流水线”。
从丹药的主材，到炼制的丹方，乃至于销售渠道。
这些都被五大仙门所牢牢掌控。
哪怕真的有天纵奇才，通过自身的努力，私下里研制出了更好的进阶之法。
可只要被五大仙门发觉，那就只有物理意义上的“请客、斩首、收下当狗”了。
是成为五大仙门的走狗？
还是直接被五大仙门斩首？
只凭“自愿”罢了。
而各大仙城所拍卖的，被东部大陆的各大宗门势力争相哄抢的进阶宝物。
本质上便是五大仙门施舍给自家忠犬的几根骨头。
为的只是给下面一点甜头，不至于把那根弦给崩断了。
这样可以最大程度的保证五大仙门在东部大陆的垄断地位。
并且对所有上得了台面的宗门势力，进行可持续性的竭泽而渔。
所以，江宁才会说五大仙门自建立之初，便垄断了修仙者的上升通道。
五大仙门希望通过暴力，来让所有身处于东部大陆的修仙者知道——
在这南荒界的东部大陆，有且只有一片天！
那就是五大仙门！
在这里，有且只有一方说话宛如人皇旨意！
那就是五大仙门的诏令！
任何敢于挑战之人，下场都不会太好。
比如说，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江大仙尊。
而除了宫殿群外围的拍卖大殿，往内也是五大仙门所完全占领的领地。
其中一部分是五大仙门弟子的历练之处。
然后便是各种宝物的再生之地。
少部分是斗争失败的五大仙门高层的隐居之所。
总之，这些自上古时期便存在的巨型仙城，绝大部分区域已经被五大仙门所彻底掌控。
并且在近万年的时间里，强势宣称自己对各大仙城的统治权。
而居于最中央的那座太阿殿，则是与南荒界各大修仙巨城所“连接”的地方。
在殿宇深处，有着传说中的第三次大劫之后，世上再无人能够复刻的超大型瞬时传送阵。
——如同翡翠秘境的传送法阵一般，如今再也无法复刻。
只要掌握了合适的法门，便可在瞬息之间，直接传送至任何一座巨型仙城。
这也意味着东西二域原本是互通有无的。
通过各大仙城的太阿殿，修仙者们本可以很方便快捷的来回传送。
不管是出门历练，还是探险寻宝，亦或是寻找机缘。
这都是有利于南荒界广大修仙者的变强捷径。
只可惜，在五大仙门看来，唯有隔绝后的东部大陆，才是最好的东部大陆。
故而西部大陆那边的各大仙城，五大仙门很快便不予通过了。
无论是自西部大陆而来，还是往西部大陆而去。
五大仙门都主动隔绝了与万圣山等宗门势力的联系。
不仅不允许对方派人前来。
就连五大仙门的门人弟子，未收到高层的命令之前，也不准擅自前往西部大陆。
唯有百年一度的公开大比，自数千年前一直延留至今。
姑且算是保留下了表示南荒界还未完全分裂的最后一丝面皮。
但也只剩下一层还未捅破的窗户纸了。
而杨晚吟与楚欣悦，此刻便在太阿殿的门前广场。
正准备跟随门内长辈一同传送至求道仙城。
可正因如此，她们也第一次深刻的见证了何为五大仙门在东部大陆的垄断地位。
以及，何为五大仙门一直宣称的“正道领袖”。
……
沧澜仙城，内城中心。
太阿殿，门前广场。
上千名被选中的参赛者，面无表情的盘坐在各自位置的蒲团上。
而在他们上方的高空中，则是五位各大仙门的化神仙君，高坐在缥缈的云端之上。
五位化神仙君下方，才是诸位元婴真君，以及一众金丹真人。
数十位元婴真君肃立空中，不敢有一丝无礼之举。
但却在用审视的目光，俯瞰更下方的金丹真人。
似乎只有在这些人的面前，才能树立自己的威严。
而一众金丹真人则是战战兢兢的正襟危立。
生怕被哪里做得不对，被当成“不尊长老”的典型，直接当场处理了。
这一番景象，可谓是阶级分明，等级森严。
高低贵贱之分，在此刻尤为明显。
而在这种堪称肃穆的气氛中。
上千名参赛者很快便从主持本次集会的元婴真君口中，得知了他们很荣幸的得到了五大仙门的认可。
因此，破例可以为了他们，开启一次太阿殿的瞬时传送阵。
事实上，每一届公开大比，沧澜仙城都会用这种方式，将众多参赛者传送至求道仙城。
这么做的目的有二。
一来是为了更好的控制这些人。
二来则是可以道貌岸然的表示自己对参赛者的重视。
毕竟这可是只有各大仙门的精英弟子方可使用的上古传送阵。
而如今，却为了你们“破例”使用。
这难道还不值得你们感恩戴德，加倍努力在公开大比上展示自己的优势，然后来五大仙门当狗吗？
对此，上千名参加本次公开大比的参赛者，内心估计是充满怨怼的。
可在表面上，几乎没人敢对五大仙门公开叫板。
除非是真的不愿再受此屈辱，宁愿死也不屈服于五大仙门的淫威。
只不过，那些不堪受辱的硬骨头们，早已在这段时间因为各种原因“走火入魔而死”了。
那么，在前往求道仙城前夕，是否还会有反抗者呢？
答案是，有！
这个世上，从来不缺有勇气反抗强权之人。
只是隐没在浑浑噩噩的芸芸众生之中，不显得那么起眼罢了。
可一旦站起来了，他们便会被所有人看到，成为那个为现实所不容，却又被众人暗暗钦佩的英雄。
就比如现在。
浩瀚苍穹之中，五位化神仙君面容威严的端坐云端，不说话装高手。
处于下方的元婴真君，正大肆宣扬着加入五大仙门的好处。
仿佛只有这些又臭又长的讲话，才能调动起参赛者的积极性一般。
然而，就在现场“一派祥和”之际……
偌大的广场角落处，却突然有三名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少年，神色愤慨的站了起来。
他们指着高坐上空宛若神灵一般的身影，破口大骂。
言语之间，尽是对五大仙门利用卑劣手段强逼他们表忠心，如若不从便立刻击毙的指责与谩骂。
一时间，所有参赛者的目光都聚焦于他们身上。
仿佛在致敬面对强权却不肯低头的孤勇者。
而面对公开叫板五大仙门的三名少年。
原本还在宣扬五大仙门恩典的元婴真君，顿时恼羞成怒。
此人刚要动手，却忽然身形一僵，冷汗顿时从额头流下。
只因那端坐于云端之上，始终闭目养神的五位化神仙君，其中一位往下方瞥了一眼。
就这么一眼，在场众人便听得“噗嗤”一声。
下一刻，那三名少年从头至脚，便如破碎的布条一般，当场炸裂粉碎。
那些离得近的参赛者，当即被这红的白的溅了一身。
其中有胆小者，实在是忍不住惊叫了一声。
可叫声刚一出口，又是几道“噗嗤”、“噗嗤”的身体撕裂声响起。
那些无法忍受恐惧而“惊扰仙君”的参赛者惨死，再度将场面的血腥度上升了一截。
而那位化神真君，则是重新闭合双目，面容威严，不悲不喜，好似神祇。
见此情形，在场的参赛者赶忙压住内心的怨气。
哪怕被吓得浑身颤抖，却也只能紧紧的捂住口鼻，不敢言语。
先前宣扬五大仙门恩德的元婴真君，继续大言不惭的说着加入五大仙门的好处。
而在太阿殿内，杨晚吟和楚欣悦沉默的看着这一幕。
杨晚吟秀拳紧攥，银牙紧咬，美眸中的愤慨，好似燃起火来。
楚欣悦则是面无表情，眼神中仅有一丝怜悯，却也很好的掩饰了下去。
而站在她们身前，几位九天仙阙与天心阁的驻地长老，此刻正悄然用神识观察她们的反应。
在看到楚欣悦对殿外广场上的惨状似是无动于衷后。
天心阁的驻地长老不禁微笑点头。
在他们看来，楚欣悦果真如传闻中那般。
沉稳多谋，冷静睿智，道心坚固。
不会因亲眼看到五大仙门对反抗者的残酷镇压，便对师门心生不满。
但却又并非是天生冷血的恶人，内心尚有对弱者的怜悯。
虽说这点怜悯，并不会让她去对弱者施以援手。
最多只是居高临下的俯瞰亡者，装模作样的感慨一声罢了。
可实际上，这却可以很好的舒缓修士内心的负罪感。
至少不会因此而认为自己是十恶不赦的恶人。
避免在修行过程中，产生可怕的心魔。
——只要认为自己是正道人士，自己就是人间正道的化身！
修仙版自欺欺人了属于是。
但放在天心阁驻地长老们眼中，却是“此女可堪造就”的体现。
反观九天仙阙的那位天骄弟子的表现……
“呵。”
其中一位天心阁长老似是没忍住内心的不屑，口中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嗤笑。
而另外几位九天仙阙的驻地长老，却完全没有维护杨晚吟的意思。
反而像是被她与那些无辜惨死的弱者共情的表现感到丢人一般。
只是面无表情的摇头，心中颇感失望。
毕竟在众位驻地长老看来，杨晚吟的心态实在太差。
明显没有很好适应自己“仙门天骄”的身份。
那些胆敢公开叫板五大仙门的散修，就如同一群在街头流浪的野狗。
既然不肯来到五大仙门麾下当一只听话的家犬。
那就合该被他们打杀，以此震慑那些暗地里心怀不轨之人。
这又有什么不对的吗？
五大仙门中人，本就是东部大陆的人上人。
身份尊贵的仙门天骄，更是从一开始就是站在金字塔顶尖的那一小撮特权群体。
可如今，你却因为那些蝼蚁的遭遇而感到愤怒？
简直是不可理喻！
因此，杨晚吟此刻的表现，不免让九天仙阙的驻地长老心生不屑。
他们不会认为是自己错了。
反而只会不无恶毒的在心中思忖——
“倘若此女未来依然摆不正自己的位置。”
“甚至会为了那些弱者反过来对五大仙门发难。”
“那九天仙阙耗费大量资源培养她……”
“岂不是养了一条白眼狼？”
杨晚吟自然也感知到了几位驻地长老的表情变化。
这让原本就对五大仙门的做法心生反感的她，心头更是涌起一股汹涌的怒火。
但她并没有像两年前那般，冲动的表达自己的不满。
反而强行压制住了内心的愤怒，面无表情的继续看着外面残酷血腥的场面。
这不仅是因为杨晚吟成长了，知道仅凭人微言轻的自己，不可能改变现状。
更是因为从一开始，楚欣悦便紧紧的拉着她的手。
她一直在用这种方式，提醒杨晚吟千万不要冲动，暂且忍耐下去。
哪怕杨晚吟今日真的想为了那些惨死的参赛者鸣不平。
她也要顾及自家欣悦姐，不愿让她担忧自己。
只不过，在杨晚吟重新冷静下来后。
她看着楚欣悦那始终没什么表情的俏脸，心中却忍不住生出了一个恐怖的念头。
“欣悦姐真的只是暂且隐忍，等到日后再铲除天下不公之事。”
“还是说……”
“她其实早就适应了‘仙门天骄’的尊贵身份？”
这一刻，杨晚吟看着楚欣悦那双略显淡漠的美眸，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不会的，不会的！”
杨晚吟赶忙驱散内心的可怕想法，心中暗骂道：
“杨晚吟啊杨晚吟，你怎么能这么想欣悦姐？！”
“欣悦姐才不会是那种人！”
“我们当年可是说好了的！”
“欣悦姐怎么可能对我食言？”
在心中埋怨了自己一通，杨晚吟这才恢复了平静。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情绪变化。
楚欣悦轻轻捏了捏杨晚吟的手指。
这是姐妹俩之间的暗语，意思是问她怎么了？
杨晚吟同样回应了两下，示意她没事。
由于九天仙阙和天心阁的驻地长老还在场。
楚欣悦也不敢对杨晚吟传音，只好不动声色的看了她一眼。
而那看向杨晚吟的眼神中，仍然充满了关怀与担忧。
似乎一如既往，不曾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