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所要争夺的到底是什么呢?”
宁中秋每当看向这泰山之时总是有着一丝阴翳在心头挥之不去。
对于他这样的实力的人来讲,这份阴翳绝非错觉,自从他的武道突破之后,那份生死祸福的直感愈发的恐怖,如今的这次感应绝对有问题!
“总之,我们先去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接连赶路快三天了,有什么事情先等吃饱喝足、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觉再说。”
宁中秋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反正一切的一切在七月十五日那天都会揭晓,大不了自己再携剑和这些强大的鬼怪们战上一番。
三人并不敢在这鬼城里过夜,而离开这个城池,在不远处找到了个破落的戏园子。
当然这次肯定没有什么树妖姥姥之类的妖怪,但是………
明明不过七月,破落的院子里竟然已经积满了雪,还可以看到几簇长得高的荒草,大殿的门半掩着,火光从这半掩的破门中透出的。
越过破门,可以看到墙上映着一个佝偻的身影。
“小心,这里有鬼!”
作为神道教的女教皇,神裂火织最先感知到这份气息。
此时的神裂火织走在宁中秋的面前,率先警惕的推门而入,而自己的武道直感并没有波动的宁中秋到是很放心的跟在她的身后,而莉雅丝则是趁机靠了过来。
推开破门后,三人看到一个老人坐在一个不知多少年,已经看不出颜色的破蒲团上,身前是个火堆。
老人头发灰白,没有光泽,像杂草一样披在头上,几乎看不见他的脸,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看起来很单薄的破棉袄。
要不是看到他的乱糟糟的胡子,我几乎分不清他的性别。
他盘腿坐在蒲团上,靠着一个大箱子,手里提着一个酒壶,就这么静静地坐在火盆前。
似乎听到来者的脚步声,老人抬起头看了一眼,咧开嘴冲着宁中秋一行人笑了笑。
此时的三人都心里升起疑惑,对方显然已经死了,可是身上却并没有鬼城中那些鬼怪身上的戾气相反他给三人的感觉反倒更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是类似聂小倩的鬼物……)
老人皮肤不黑,但不太干净,几道深深的抬头纹里都是黑泥。
五官到是端正,尤其是那双眼睛,有点三国里关二爷丹凤眼,卧蚕眉的滋味,就是眼神落寞,给他们一种沧桑感。
“三位看着模样不是本地人吧?”
“外敌的旅者。”宁中秋随口敷衍,奇怪的打量着这位老人:“您怎么住这戏园里,看样子这荒了好多年了。一个人在这儿,不害怕吗?”
“害怕?不会的,我有她陪着我!”老人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指了指他身旁。借着摇曳的火光他们凝神看去,他身边居然还靠着一个女人。
这是个十分漂亮的女人,鹅蛋脸,皮肤白皙,五官端正,神色温柔,穿着一身红色的嫁衣,凤冠霞帔,就像正在等待心上人前来迎娶的少女。
“这是人偶吧?”
莉雅丝一口叫破这个漂亮女人的本质,类似的魔偶在她们的地狱中到也算是常见。
“这老人家您的人偶?”
“不,这是我老婆。”
一个鬼魂说一个人偶是他的老婆。
神裂火织都有些举棋不定,她看向宁中秋,任由他去定夺。
“你确定这个是老婆?”
宁中秋的面色也变得古怪,他想起了前世那位和初音未来结婚的东瀛老哥。
“哈哈哈,没错,我老婆不是人。”
这老人应该还没有疯,他也知道自己说的话奇怪,便开口解释:
“小哥刚刚被我的话吓着了吧?你仔细看看我老婆。”
随着这老人手指的挥动那个女子出现站起,不过只有寻常人一半的高矮,双眼呆板。
“这个人偶背后有个故事,不知道小哥愿不愿意听听。”
不等宁中秋答应,老人就开始了自己的讲述:
我年轻的时候,喜欢奇技淫巧,那时的我花鸟虫鱼,书画古玩是无所不爱,无所不玩。
家里原先也很富裕,所以家里长辈也不太管我,只给我说了门亲事,就随我游手好闲去了。
我的妻子是个小户人家的女子,人长的漂亮,温柔,一等一的贤妻良母,常常劝我多孝敬长辈,不要让他们生气。
那时的我所有的心思都在我的那些宝贝上,哪里还听得进去她的话,对她是愈发冷漠。
后来家境衰落,家里逐渐不能支持我的游手好闲,挥金如土,开始让我去找活计。
我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哪能干什么。
后来,一个曾经的狐朋狗友推荐我去了一家典当行做掌柜,他说我这些年把玩器物,眼光好,值得信赖。
谁知他是看上我的那些收藏,他和别人做了个局,让我打了一次眼,家里几乎所有的钱都赔了出去。
我的老父亲受不了打击,一气之下病了,不出半个月就一命呜呼,我的老母亲在父亲头七的那个夜里,用一根绳子追随父亲而去。
我心如死灰,每天酗酒度日,家里的一切,包括父母的丧事都是已经怀孕三个月的妻子打理的。
就在我的妻子怀孕六个月的时候,我家附近来了个戏班,这个戏班很特殊,不是传统的那种,而是木偶戏,又叫牵丝戏。
终日饮酒的我被这些随线飞舞的精灵吸引,看着那些个木偶随着伶人们的手指做出一个个动作,演绎着古今的爱恨情仇,帝王将相的故事,我的心思又活了过来。
结果,在戏班子离开的时候,我抛下了怀孕的妻子,一路跟着戏班走了。
这一走,就是十年。
十年生死两茫茫啊!
这十年,我跟着戏班子走南闯北,风餐露宿,平时的我就和一具行尸一般,不知道地域,不知道时间,只有在锣鼓胡琴声响起的时候,我才能重新活过来。
我觉得我会变成戏文里的王侯将相,我就是戏本里的才子佳人,我痴迷在戏里,什么都不知道。
直到十年后的一天,我突然发现戏班子到的这个地方有点眼熟,我努力回想,终于记起,原来十年的兜兜转转,我又跟着戏班子回到了家乡。
这时,我突然惊醒,我突然想起了我那有孕在身的妻子。
我急忙忙地赶回家,推开家门,只听见屋里传来一阵阵急促的咳嗽声。
我朝里屋走去,看到一个看起来四十岁的妇女躺在床上,脸色蜡黄,全无血色,不停地咳嗽,旁边还站着一位大妈。
见我进门,那位大妈开口问我是谁?
我呆呆望着床上的女人,她也呆呆望着我。
她依稀还有着当年嫁给我时的模样,可怎么变得这么老?
她似乎认出了我,
嘴唇颤抖着,相公,是你吗?我走上前去,握住她的手,是我!我回来了!
你终于回来了!我可以把家还给你了,十年了,我为你守着这个家十年啊!说完,她就闭上眼睛。
我的心一下子碎了,傻坐在床边,听着旁边大妈的哭声才惊醒过来。十年,我走了十年了。原来我这一走就是十年!
后来,大妈告诉了我,在我走后,我的妻子早产,好不容易保住了母子的性命。
可孩子先天不足,体弱多病,这些年为了治病,妻子给人洗衣,做饭,做衣服,一刻都没休息。
可那苦命的孩子在五岁那年,在我妻子一个不留神,掉进河里淹死了。
从那以后,妻子一病不起,只想着再见我一面。
可这最后一面,也只听她说了一句话。
我把妻子葬在了我父母的旁边,回到家中,家里已经穷得什么都没有了,只在一个空箱子里发现了妻子当年嫁给我时穿的嫁衣。
于是我就照着我妻子当年的模样做了一个木偶,又改了那件嫁衣,这些年带着她流浪。
老人讲完,喝了口酒,又说:“如今相遇便是缘分,正好前几日一道士跟我说了几段戏词,不如我给你们唱一段吧,看看我和我妻子的表演。”
他这话并未想过宁中秋等人会不会拒绝,说完就径直的跳上那戏院的的高台,开口唱起了起来。
“戏一折 水袖起落”
“唱悲欢唱离合 无关我”
“扇开合 锣鼓响又默?”
“戏中情戏外人 凭谁说”
“陈词唱穿又如何,白骨青灰皆我”
…………
“台下人走过,不见旧颜色”
“台上人唱着,心碎离别歌~~~!”
随着老人歌声,那个人偶在他的手下翩翩起舞,裙摆飞扬,火光摇曳中宛若真人。恍惚中,似乎人偶眼角有一滴泪滑落。
宁中秋听得耳熟,他唱的悲凉,戏剧怜人,身怀绝技,头顶星辰,春夏秋冬,周而复始,粉墨人生,风流云散,有怜人身世,看尽事情悲欢。
待到曲毕,那老人仿若已然心满意足,那飘摇身影消散而去,台上只剩下那只人偶。
宁中秋正想将其捡起,却见那木偶恍若真人女子一般,纵深跃进那团取暖的火焰之中。
火光舔过木偶一身绮丽舞袖歌衫,燎着了椴木雕琢的细巧骨骼,烧出哔哔啵啵响动。
那一瞬间它忽地动了,一骨碌翻身而起,活人似的悠悠下拜,又端然又妩媚地对着老爷子消逝的戏台作了个揖。
它扬起含泪的脸儿,突然笑了笑,咔一声碎入炭灰。
那晚的火燃得格外久也格外暖,分明没太多柴火,一堆火却直到天光放亮才渐渐冷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