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警大的正门在秋色中肃穆矗立,灰白的高墙与深沉的铁门透着一股不容侵犯的威严。

门楣上警徽高悬,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仿佛无声地宣告着纪律与使命的沉重。

远处枯黄的树叶被风卷起,在空中翻飞如蝶,却丝毫未能柔和这庄严肃穆的氛围。

两个年轻女人站在警大门前,像是被某种力量定格在此刻。

左边的应该就是苏姨,与如今的优雅成熟不同,那时的她穿着素白的棉麻裙,领口微微敞开,露出的锁骨如同白玉雕琢的栏杆,纤细而脆弱。

她的手轻轻搭在身旁女人的肩上,动作小心得仿佛怕惊扰了什么,整个人干净得不染一丝尘埃,像是从水墨画里走出来的,与警大冷硬的背景格格不入。

而右边的黑衣女人则截然不同。

她依旧是那身巧克力色的肌肤,却丝毫不显脏污,反而透着一种野性的生命力。

英气的眉峰下,那双眼睛锐利如刀,下颚微抬,唇角勾起一抹挑衅般的弧度,仿佛连拍照的人都被她无声地审视。

右眼角的红痣在阳光下格外醒目,像是一滴未干的血,又像是一粒不肯熄灭的火星。

简单的黑衬衫随意敞开两粒扣子,紧身牛仔裤勾勒出模特一样的身材,马尾高高束起,整个人显得张扬而强势。

她们靠得很近,却又像是两个极端,一个如静水深流,温软得让人忍不住想靠近;一个似烈焰灼空,锋利得令人不敢直视。

可偏偏在这张泛黄的照片里,她们的笑容那样和谐,仿佛岁月从未在她们之间刻下裂痕。

我很难将眼前这张照片与车上针锋相对的两人联系在一起……看来,这两个女人之间,藏着一段不可言说的往事。

我轻轻放下相框,再度环顾整个房间,略微有些失望。

这时背后传来苏早的声音。

“你在我妈房间干嘛?”

我猛然回头,苏早就穿着件粉色睡衣,歪着头看我,一眼就能看清她身体的轮廓,睡眼惺忪的样子,连鞋都没穿,一双晶莹剔透的玉足有意无意地摩擦着地板。

“我……我走错了!”我结结巴巴地,苏早看了我几秒,不耐烦地过来牵住我的手,一股熟悉的香水味钻进我鼻孔里,“来我家几次了还能走错?我妈要知道你进她房间得打死你!快跟我出去!”

跟在苏早后面,我心里松了一口气,但没想到苏早把我拉进了她的房间。

“等我换完衣服咱们就出去吃饭!”苏早哼哼,目光有意无意在我脸上移动,“我妈的房间你千万别再进了,不然我妈会生气的。”

“好……”我话音刚落,苏早就大大咧咧把她身上那件粉色睡衣脱下来,全身上下只剩粉色的内衣内裤,不得不说她的身材真好,看着就赏心悦目。

“咋啦?操都操过了……”虽然嘴上这样说,但我能看见苏早发红的耳尖和找衣服时急切的动作。

但我主动背过去,等着她换完衣服,更多的是避免下面的丑态被她看见。但苏早换衣服的声音好像静止了,空气中弥漫着沉默的味道。

“我很丑吗?”苏早的声音有点冷,我搞不懂她怎么又生气了,意思是要我像色狼一样盯着她看她才满意是吗?

“说话!胡写白,我她妈问你话呢!”苏早声音尖锐起来。

“行了行了,我看行了吧?”我有些烦,转过身把上下眼皮拉长,直勾勾的盯着她,“你最漂亮,好不好?”

空气静止了一秒。

苏早先是迷茫地看着我,而后反应过来狠狠皱眉,气的浑身发抖,我看见她的眼泪夺眶而出,心想完了,立马就后悔刚才说话的语气,脑海里疯狂搜索应急方案。

苏早不是那种喜欢耍小脾气的女生,虽然嘴巴毒,但我知道她内心是善良和聪明的,她也很了解我……首先要搞清楚她为什么生气,她是不是想让我看呢?

绝对不是,但我不能不看,就算不看也不能用这种不耐烦的语气敷衍她,她以家教的方式帮助我,在这之前其实我连吃饭都成了问题,但我是那种宁愿饿死都不借钱的类型,后来又开导我,主动把第一次交给我……可以说她相当于我半个母亲,我该怎么做才能让她不生气?

“我对你那么好,你就这么对我?”苏早大喊,把手里的粉色睡衣甩在我脸上,雪白的巨乳颤颤巍巍,我整张脸被睡衣包裹住,少女独特的体香和微微的汗臭味扑面而来,闻起来像是催情的毒药,我鼻子抽动几下,立马就对这种味道上瘾了。

“写白?”见我一动不动,她却好像突然转变了态度,试探性地问了声,我正沉浸于她睡衣的独特味道中,她似乎以为我哭了,只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等我反应过来,已经被她抱在怀里,两个颇具规模的乳房面饼一样挤压我的脸,让我难以呼吸。

“写白?”她小心翼翼的语气让我又摸不着头脑起来,上一秒还在发火,下一秒就过来安慰我,或者说苏早主动帮我想出了对策,那就是她自己放下身段,将我们的位置作调换。

“嗯。”我闷声闷气地回答。

苏早紧紧抱住我,把下巴轻轻放在我的头顶,我顺势抱住她赤裸的身体,一瞬间两人都僵住了,我才发现苏早的身体皮肤布满了汗珠,像是从温泉里捞出来的,油光锃亮,带着淡淡的香气和尚未散去的湿气,我能感受到她身体的温度,以及那微弱但急促的心跳。

她的呼吸拂过我的颈侧,温暖而潮湿,让我颈后的汗毛微微竖起。

她的发丝还有些湿润,散发着洗发水的清香,有几缕调皮地贴在我的脸颊上,柔软得像丝绸。

“别哭啊……”她的声音突然柔软下来,带着几分慌乱和歉意,“我是不是对你太凶了?对不起,我有点起床气……”她轻轻拍着我的背,动作笨拙却温柔,“我保证以后不会了。”

我鼻尖一酸。明明是我态度不好,她却先道了歉。被她搂在怀里的感觉太温暖,让我忍不住往她颈窝里蹭了蹭,“你怎么对我这么好?”

“因为我爱你啊。”苏早突然笑起来,“你知不知道,一看见你我就忍不住想笑!”

“我很好笑吗?”我闷声问。

“不是那种笑啦!”她急急地解释,手指卷着我的头发,“是开心的意思——哎呀!”

我这才发现自己的嘴唇正贴在她胸前的柔软上,下意识地吮了一下。

苏早整个人僵住了,从耳根红到锁骨,“现在吗?”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我慌忙松开,发出一声尴尬的“啵”。见她误会,我拼命摇头,苏早却突然低下头,发丝垂落在我脸上。

“听说……你是爷爷奶奶带大的?”

“嗯,”我扯了扯嘴角,“喝白米粥长大的。”

“那我当你妈妈好不好?”

这句话像一道雷劈在我天灵盖上,苏早却自顾自地继续说:“虽然我妈也不怎么管我,但至少……”她的手指穿过我的发间,“你没有母亲还能这么优秀,真的很厉害。”

“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我苦笑着抬头,却看见一滴泪砸在我眼皮上。

苏早哭了,她自己似乎都没意识到,直到泪水接连不断地落下来,她才手忙脚乱地去擦,却越擦越湿。

“写白……”她哽咽着,把我搂得更紧,“我好心疼你。”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我喉头发紧。

“记得我问过你家在哪吗?你说……你没有家。”她的眼泪落进我发间,“被爷爷奶奶打骂后,去邻居家偷剩饭吃……”她突然提起往事,“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崴了脚,你犹豫了好久才送我去医务室……”

“有这回事?”我干笑两声。

“后来我才知道,你给我买药的钱,是你一周的生活费。五十块,七天。”

我浑身僵硬。苏早的眼泪像熔化的白银,烫的我头皮发麻。

“都过去了。”我伸手擦她的泪,指腹蹭过她发烫的脸颊。

“写白,以后……以后我带你去吃好吃的!我的家就是你的家!我……”她哭到打嗝,“我要把全世界最好吃的摆在你面前!”

我愣住了。就像高考誓师大会上,当所有人都在专家煽情的演讲中啜泣时,只有我对着台上夸张的表演笑出声,我总在错误的时刻摆不对表情。

她爱得太沉重,太滚烫。最终我只能翻身将她按进怀里,把脸埋在她散发着洗发水香气的发间。

夜色渐浓,城市却未肯睡去。

霓虹在远处招摇,而街角这方寸之地,只悬一盏昏黄的灯泡,油渍斑斑的电线杆下,飞虫正举行一场虔诚的祭典。

现在是九点半,A市老城区巷口的“王记烧烤”依然人声鼎沸。

油腻的灯泡在夏夜的闷热中摇晃,投下昏黄的光。

铁架上的烤肉滋滋作响,升起的烟雾混合着啤酒和汗水的味道,构成这座城市最市井的夜景。

我们挤在矮塑料凳上,膝盖碰着膝盖。

苏早的羊毛裙边沾了泥渍,我的衬衫袖口卷到肘部,铝盆里的红汤翻滚着,浮起一串油星子,在灯光下炸裂成细小的金箔。

“鸭血好了。”苏早忽然说。

筷子尖在锅里一挑,那块颤巍巍的暗红便落进我碗里。

隔壁醉汉划拳的声浪扑过来时,我正咬破爆汁的鱼豆腐,辣油顺着嘴角逃窜,被苏早用拇指截住。

“老板!再来十串腰子,二十串羊肉,两瓶冰啤!”隔壁一个光头拍着油腻的塑料桌子,声音大得半个摊位都能听见。

他四十出头的样子,穿着沾满油漆点的工装裤,黝黑的脸上泛着酒精带来的潮红。

“小声点!”坐在对面的年轻工人压低声音,却也因为醉酒而控制不住音量,“你他妈想让全世界都听见啊?”他比光头年轻些,但同样满身尘土,指甲缝里嵌着洗不净的黑色污渍。

“怕个屁!”光头灌了口啤酒,泡沫顺着嘴角流到脖子上,“这地方,条子从来不来!”他环顾四周,烧烤摊上坐着的大多是和他们一样的建筑工人,还有几个浓妆艳抹的站街女,目光在我和苏早身上停留片刻,苏早冷冷地回瞪,光头不屑地撇撇嘴,“再说了,咱们聊咱们的,谁他妈在乎?”

老板端着烤串过去,面无表情地放下食物就走。

小年轻拿起一串羊腰子,咬了一大口,油脂顺着下巴滴落。

“老陈,你上次说的那玩意儿……真有那么好使?”他压低声音,眼睛却闪着异样的光。

老陈嘿嘿一笑,从裤兜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烟盒。

他左右看了看,确认没人注意,才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没有香烟,而是几片淡蓝色的薄纸,边缘裁切得整整齐齐,每张大约邮票大小,印着咖啡的图案。

“看见没……咖啡!现在A市里头最火的玩意儿。”老陈的声音带着炫耀,“半张就能让你嗨一晚上,干活不累,精神百倍!”

邻桌几个工人大声划拳,盖过了他们的谈话。我看见小年轻盯着那些蓝色纸片,喉结上下滚动。“这……不会上瘾吧?”

“上瘾?”老陈嗤笑一声,“比香烟上瘾还轻!我告诉你,现在东区工地、西区工地,哪儿的兄弟不在用?不用这个,一天干十二小时你试试?腰都能累断!”

小年轻的眼神变得犹豫而渴望。他伸手想拿,老陈却迅速合上烟盒。

“急什么?”老陈眯起醉眼,“先说好,第一次可以送你半张试试。觉得好用了,下次得花钱买。”他凑近小年轻,酒气喷在对方脸上,“一张一百二,熟人价。你要是能介绍其他兄弟来买,每介绍一个,我给你提二十。”

烧烤摊的烟雾越来越浓,小年轻的眼睛被熏得发红,却舍不得移开视线。“真……真不会出事?我听说老刘他……”

“老刘那是自己作死!”老陈突然提高音量,又赶紧压低,“一次用三张,能不进医院吗?按规矩来,屁事没有!”他拍拍胸口,“我都用半年了,不还好好的?”

隔壁桌的划拳声突然停了,一个戴安全帽的工人转头看了他们一眼。

老陈立刻闭嘴,假装专心吃串。

等那人转回去,他才从烟盒里小心地撕下半张蓝纸,塞到小年轻手里。

“藏好了,回去再试。”老陈眨眨眼,“含在舌头底下,十分钟见效。保证让你爽上天,明天干活跟玩儿似的!”

小年轻颤抖着手,把那半片蓝纸塞进袜子深处。他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不知是因为烧烤的热气,还是即将尝试未知毒品的紧张。

“对了,”老陈又灌了口啤酒,“用了这个,千万别喝酒。上次二柱子边用边喝,他妈直接送ICU了。”

小年轻的脸色瞬间煞白:“你他妈不早说!我都喝五瓶了!”

“怕啥?”老陈大笑,“我说的是用的时候别喝。你现在喝了,等会儿回去用,早代谢完了!”他拍拍小年轻的肩,“放心,我还能害你?咱们可是一个工棚的兄弟!”

烧烤摊的灯光忽明忽暗,几只飞蛾围着灯泡疯狂打转。

我盯着那些飞蛾,突然觉得它们很像老陈烟盒里的东西,不停地飞啊飞,却永远逃不出这盏灯的范围。

“老陈,”小年轻的声音突然变得清醒,“你说……这玩意儿到底哪来的?谁做的?”

老陈的表情僵了一瞬,随即恢复醉醺醺的样子。

“管他哪来的,好用就行!”他避开了问题,“听说……听说连那些写字楼的白领、当老板的都在用。只不过人家用的是高级货,加糖的,装在漂亮盒子里,一片顶咱们十片的价钱,副作用还低!”

小李的眼睛瞪大了:“老板们也……?”

“你以为呢?”老陈神秘地压低声音,“要不怎么那些老板一天开五六个会,半夜还能去KTV找小姐?都是这玩意儿撑着的!”他打了个酒嗝,“这世道,想赚钱,不靠点辅助怎么行?”

“而且啊……不止老板在用……差不多了,明天还得上工。”他看了看表,摇摇晃晃地掏出两张皱巴巴的百元大钞拍在桌上,“走了啊,记得试试那东西,包你满意!”

小年轻也跟着站起来,却因为醉酒而踉跄了一下。他扶住桌子,目光和我短暂对视,然后装作若无其事地去结账了。

苏早的手指突然收紧,掐得我手腕生疼。我扭头看她,她的脸色很差。

“写白,”她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我们得报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