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在人们的印象中,皇室的会议,通常都在富丽堂皇却肃穆的厅堂、象征着权利等级的阶梯式环境,以及勾心斗角的敏感话题中进行,而参与各项环节的大臣们,都会在自己的发言里面掺和进各种沙子,将里面骇人的刀锋给遮掩起来。

“本月和魔族的商贸量比上月提高了……百分之三百!”

然而,在飞鸟所主持的皇室会议上,却完全是另一副光景:财务大臣在做统计报告时,还不忘在换气的时候享受一口烟酒;而念出那令人振奋的数据增幅之后,大臣们开始欢呼雀跃,拍掌吹口哨都算轻的,居然有人在厅堂里放礼花……但就算是这般响亮的动静,都被排山倒海的笑声给淹没了。

“多少?百分之三百……?哈哈哈哈哈!”自打国王病重、公主继承位置以来,她就没少在皇位上兴奋地手舞足蹈,有时候飞鸟还不顾及严肃传统的会议规矩,将整个厅堂布置成一场大型派对,“朕就说,‘以德服人’计划很有用吧?那些头脑简单的魔族,早就该给自己的生存权交税了哈哈哈哈……勇者——芜湖~!”

说到兴起之余,飞鸟丝毫不顾及自己还在穿裙子,兴奋地跳到王座上拍打起把手,嘴里吐着烟圈的同时,失控地发出猿猴般的尖叫。

尽管公主看起来如此不得体,在场的臣子们甚至把她当做小丑哈哈大笑,然而大家好像根本就没在乎这些事情,有的还跟着飞鸟大吼大叫起来。

“自从魔族和我们关系正常化之后,奴隶交易量也节节攀升……那个火龙人,拉进来溜溜!”

“什么,还有这玩意儿!?”听着财务大臣继续汇报喜事,乐得合不拢嘴的飞鸟惊讶地看着慢慢打开的殿门——只见一名仿若用失败的雕塑拼接成人体各个部位、长相怪异的魔族奴隶走进来,朝着天空喷吐出一道烈焰,飞舞在天上的彩带瞬间化作陨石一般的火雨,并在落地之前就燃尽,随着微风消失在人们的视野当中,“好好好,还有什么好消息,快点告诉我哈哈哈哈……!”

“既然人魔一家亲有这么多好处,干脆让西丽娅魔王嫁给我们宰相得了嘛!宰相还是个娃娃脸呢!”

不知道哪一个臣子忽然发出这个提议,随即众人开始起哄,整得这位最年轻的宰相面红耳赤,霎时间不知道作何回应好。

“爱卿,这才没见几面,就要定人家啦?哎哟~王国里面没有好姑娘给你么,真的是……”飞鸟一边假装用着的语气,去调笑自己的宰相,一边痛饮手上的美酒,脸上的情绪面具瞬间融化,露出了欢愉过度的无神表情,“好这口也挺正常——和平年代嘛,谁没有点需求了?下次朕带你去拜访人家,整得好好看看来,哈哈哈哈……”

宫廷里的狂欢,在关上门之后,外界便听不到一点动静了。

而在静谧之下,之前用圣剑刺穿自己、受了重伤的勇者,在大半个月的全力治疗后,身体终于接近到康复状态了。

“牧师,我身子还有些痛,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吧……”

十三月摸着自己还有些紧张的肌肉,时不时龇牙咧嘴起来——其实身体状况十分良好,这股子幻痛很多情况下是心理作用罢了。

毕竟他从小到大,从未躺过这么久。

“哟,散步啊。”而这段养伤时间以来,公主一直在忙于和新生的魔族国家进行各项外交活动,于是派出了近卫队长绯爪来看望十三月,“我听院长说,你快可以出院了。”

“对啊,这里的费用不是很便宜呢……”勇者看到来的人依然不是未婚妻,内心五味杂陈,但是还是勉强露出了笑容摆起了手,“虽然皇室成员免费,但这养伤本质上是用国库的钱,也不是很好……”

“公主已经和魔族谈好了很多商业条款,现在国库有的是钱呢!”绯爪的理想是想进宫内做事,然而由于仕途不顺,只能退而其次去做了近卫——他手指捏在一起,就像是拿着那些文件的纸张一样,在空中挥舞着臂膀,笑得很是兴奋,“民众们耶从战时的贫困走出来了,我们的努力有效果了!”

“嗯……那挺好的。”

虽然十三月很不想承认飞鸟所提出的“以德服人”计划,然而西丽娅确实如她所说的那样,以“魔王”的身份引导麾下族群平息仇恨,在和平年代寻找属于他们的新方向。

“公主说趁着现在国库盈余,可以多援助一些少数派别,让他们也能回归到正途当中。”明明不是绯爪提出的计划,他那副手舞足蹈的样子,就像是飞鸟本尊在十三月面前表演似的,“她这次让我出行,就是希望你作为官方代表,用经济援助作为条件,去和玛莉亚派搞搞关系。”

“……你有劝过公主不要做这种事情么?”

“我只是一名近卫军,没有资格说这种话……”

虽然能理解绯爪的苦衷,但是一想到飞鸟这么久没见自己,第一次互动居然是下达命令,十三月情绪多少有些失衡。

“你不说,那些大臣不说,我每次做完任务都在养伤,谁跟她说?老国王吗?”内心越发苦闷的十三月,决定让嘴巴变成解压阀,让抱怨的话语都从这里倾泻出来,“玛莉亚派在战争最为严峻的时候,都在和我们争所谓的‘正统’……就是觉得我是假的勇者,想把我换了——现在一切都真相大白,她们甚至不肯给我一份书面道歉。公主让我去找她们搞关系,这合适吗?”

“公主说了,做事要‘以德服人’……”

绯爪没想到十三月反应这么激烈,只好说出了飞鸟公主特地嘱咐他的安全词。

以德服人。

又是这个词。

十三月听到这四个字,整个人都不好了。

“那在这之前,我能见见公主吗?”看到勇者听到“安全词”后,果真和公主所说的那样冷静下来,近卫队长喜不胜收;但是十三月想去见飞鸟,又让绯爪犯了难,“我好久和她说过话了。”

“……公主说,现在日程的重心,都集中在公务上。”虽然绯爪只负责带话,但是面对十三月逐渐沉重的样子,也不由得叹了口气,“目前会优先招待……完成公务的来访者。”

“绯爪,你结婚了吗?”

“我也有个未婚妻,勇者……”

“那就好……”

两人并排而坐,无言地眺望着远方。

和平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