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柳星 vs 萍姬

讨伐魔物,是萍姬在首府学院的日常课题之一,只不过当时她是以团队性质的方式参与训练,还从未试过单人进行过这类活动。

好消息是,她在队伍里也是充当输出的角色,所以在对抗方面,萍姬是颇有心得的。

女仆在摆好战斗姿势之后,大脑开始总结起这个陌生魔物的基本信息:它寄宿于柳星这个孩子的体内,明明身处于低魔区域,却又以魔力为食,还会依靠饥渴感来控制对方,并在被“满足”的时刻,露出完全不一样的凶恶模样——在用视觉确认其展现出来的外貌时,会发现对方的脑袋像是变成了海星辐射状的腕,内部数不清的颗粒正与浅红液体拉出长长血线,加上隐约可见的跳动血管,在空气中扭动和抽搐的姿态看起来可谓是极其恶心。

比肢体还大的头部看起来相当诡异,违和感十足的头身比,让它很快就失去了平衡感,如同动物一般趴在地上。

萍姬简单地还试了下四周:那些在地上疼得动弹不得的小孩子,以及晕过去的绒芽,都没有散发出它所需要的魔力,所以不需要担心对方会注意目标——当她使用制造武器的技能、让手上出现两把短刀时,趴在地上的它立刻围着她转起了圈,在用不知道镶嵌到哪儿的眼睛死死盯住女仆的身姿。

萍姬判断魔物的目标只限于自己的魔力,不由得松了一口气,默默地将与它的战斗归类为单挑模式。

仿佛读取了她的想法似的,它连助跑都没做,突然就跳到了萍姬的跟前——那如同轰出炮弹一般的超长距离,让见多识广的女仆都没反应过来,手腕就已经被其给拽住了。

它脸部的那些腕条朝着她手上的短刀伸过去,几乎一瞬间就合拢起来,啪得一下要将萍姬生成的武器给吞咽了进去;身体没有立刻做出反应的女仆,在第二时间终于回过神来:在其“口腔”中稀释掉技能的构造,让魔力以液态的状况重新落到手上,将校准的方向瞄准到“柳星”的“嘴巴”当中,用重新使用技能的方式,将锋刃“长”到了对方的身体之外,硬是将充当拦路虎的血肉给插出一个窟窿。

感觉不到疼痛的“男生”好似并没有放开萍姬的意思,有些急躁的她不由得舍身往它身上靠,用肘部抵住对方的腕条,手上的短刀朝下扭动画起了半弧,硬是从滑溜溜的血肉当中划开一大道缺口,从它的“口腔”里面拔了出来。

虽然不是萍姬第一次与魔物作战,然而“柳星”这番血肉横飞的模样,非但没有让其产生任何的恐惧和不安,反倒一股异常不适的倒胃口感恶心着她,使之尽可能远离着黏稠腥臭的浅红汁液……虽然已经沾得全身都是了。

“这些东西,应该是有吸收魔力作用的……”萍姬意识到身体反常的不适感,很快便意识到它为什么都被割烂了“下巴”,都没有任何受伤的模样,“虽然已经做好了防护措施,但是好像还是被吸走了一点点……”

她很快就在脑中还原出“柳星”的交战方式:以束缚和强制吞咽的方式,逼迫萍姬出手伤害自己,因此方式喷出来的血液会打在女仆身上,进而达成吸收魔力的目的。

这种不可阻挡的招式,若是被拖入到消耗战当中,只会越来越难对付。

可“吃饱喝足”的“柳星”好像并不满足于送上门的餐食,而是着迷于成为追逐目标的猎手,再一次扑杀到萍姬的跟前——状态提升不少的它,没有给她任何反应的机会,“脸”上的腕条已经“绽放”至最大,女仆已经完全被置于“花朵”的阴影之下。

等到它将她的脑袋“吞没”掉时,萍姬依然没有回过神来,但是刚刚给“柳星”的“下巴”开的那道弧圈,阴差阳错地成为其逃生出口:只见她直接双腿弯曲,抱着膝盖做蹲姿,“咻”得一下就从必死的局面中挣脱掉。

而“柳星”作为它的宿主,察觉到“食物”从自己嘴里溜走后,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抓她;但相对于使用魔力的两位交战方,他的动作显得太过缓慢,轻松被萍姬拨开的同时,甚至出现了够不着人的滑稽景象。

凭借脖子以下的巨大优势,她握紧了对方的手臂,驾轻就熟地用足背绊住他的脚,破坏了它的身体平衡后,一个凌空抛摔将其摔倒在地。

刚刚还占据些许上风的“柳星”,完全没想到她会给自己如此强力的反击,突如其来的伤害让它发出粉笔刮弄黑板般的尖叫声,由此延伸的扭曲气旋,将在场所有人的耳朵都给折磨得疼痛了起来——作为距离最近,而且还是作为直接对手的萍姬,更是被摧残得好阵目眩,逐渐趋于黑白的视野要和远去的意识一齐消散开了。

“吱呀啊啊啊——!”

剥夺萍姬意识的是刺耳的噪声,而将她吵醒的也是嘹亮的叫唤:其眼中仅剩轮廓线条的各个景象,随着意识的回归而填充起原本属于它们的颜色——此时女仆才发现,自己和“柳星”都趴在地上,人均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刚刚才凭借摔技取得的优势,现在已经荡然无存了。

有趣的是,由于萍姬刚刚被它用鸣叫声击晕过去的缘故,本该在她操持下活跃的魔力,此时因其主人身体的停摆而销声匿迹了。

本该利用腕条的距离优势先声夺人的“柳星”,此刻却因为对方失去了魔力的缘故,失去了确定位置的唯一锚定物,此时的它不但像个瞎子那般环顾起四周,陷入了无法战斗的状态,甚至散发出来的攻击性都变弱了不少,脑袋上的“花瓣”都开始缩小起来。

萍姬被眼前的神奇景象给惊呆了:“柳星”的腕带像是倒放那般,开始回收进它的体内,处于最末尾位置的尖端,在贴合过程中逐渐聚拢在一块儿,最终“缝合”成了男生的脑袋。

她自认为自己在首府学院已经是见多识广的存在,来到这低魔区域更多的是为了一展心中抱负——可眼前的一切,比起萍姬前面十几年所见识过的东西都要震撼和吓人,以至于其爬得远远的,生怕对方冷不丁地扑过来。

女仆拿出了手帕,慢悠悠地擦拭着衣物上的血渍,以往常行事的节奏,尽可能平复着动摇的心境,避免自己的面貌显得过于惊慌失措。

眼前恢复原状的柳星,此时也一脸茫然地和她进行对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诶……诶?”

他唯独知道,不但困扰自己的饥渴感消失了,而且身心都处于异常良好的状态。

“唉……真倒霉,又见面了。”萍姬看到柳星那副毫无威慑力的本来面貌,对比起刚刚差点陷入苦战的情况,郁闷地叹了一口气,不由得轻笑了起来,“你天天纠缠我家小姐,不就是图她身上的魔力……你看看周围,因为你的欲望,波及了多少人!?”

“什么东西?”柳星沿着萍姬目光和手指导向的地方望去:以花盛、树星、“债主”和跟班们晕死过去、层层叠叠倒成个圈为一个区域,而单独趴在女仆身后、被她有意识护住的,则是绒芽所在的另外一部分,“不要血口喷人……明明是这群男生找花盛麻烦,硬是要和我们打架的!”

“呵呵,然后你就用这个借口吸他们体内的魔力?”

“那不是你对他们放的失忆技能吗……”

“在这个低魔区域,你根本没证据、也没可能让大家相信你所说的话,不是吗?”面对柳星苍白无力的主观辩解,萍姬忍不住捂着嘴巴笑了起来,“如果我们不使用魔法给他们疗伤的话,怕不是这几个有权有势的家长,把你家都给掀飞起来哦~?到时候你的爸爸妈妈会怎么办呢,好苦恼呢……”

萍姬一边靠近柳星,一边用逐步压低音量的方式,在他因为自己的话语而分散注意力的情况下,模糊着两者之间的距离感,慢慢来到了他的身边。

“诶……诶!?”

女仆利用威胁的话语,营造出一个极具风险的未来,将男生困在了可能出现的危险故事当中——但后者很快就发现,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导致自己呼吸困难,而是被她在现实中掐住了脖子,对方还以惊人的力度掰扯着他的脑袋,想直接扭断其气管使之窒息。

“嗯~果然不该把你这个定时炸弹留下来的……就算是勇者本人,在面对难以处理的魔物时,也会将其清理干净的……柳同学,你说对吧?”

“唔唔……!”

如果说之前被姐姐殴打,身上的淤青更多的是伴随着疼痛的话,那么现在萍姬掐住自己脖子、充溢到脑袋上的血肿,则将象征窒息的苦闷和难受演绎到极致。

“我会让大家忘记你的存在的,不要担心。”萍姬非常细节地屏掉了自己的魔力,将柳星为数不多的抵抗可能性,连同喉咙和空气一起,掐灭在自己的手中,“不用担心爸爸妈妈哦~到时候,我会让一个很乖的‘柳同学’回家和他们一起吃饭,不会因为你这个‘冒牌货’而伤心的~!所以,乖乖地咽气吧……我会处理好剩下的一切。”

柳星能感觉到自己的血管已经停滞了下来,困在大脑里面的血液正逐渐撑涨起整个头颅,无法呼吸的鼻子反倒变成了她用于堵塞出口的帮凶;喉咙里始终无法通过的声音,更是转为刺伤胸腔的尖叫,让想张开嘴索取空气的他,被喷溢出来的白沫呛得奄奄一息;连最后一处能接受外界信息的双耳,也在濒死前的燥热体温下被点着,只剩下冒烟鸣叫这个作用。

已经无力挣扎的他,抬到半空中的手甚至无法找准施暴的目标,只能徒劳地僵在半空中,连指尖都伸直不了——以此延伸出去的扭曲、抽筋,甚至是断裂的生理反应,开始传递到全身,以无法抑制的伤痛感,将其体力慢慢给消耗殆尽。

柳星完全无法忍受窒息所带来的折磨体验,所以始终不肯放弃思考挣脱的可能性——面对成年人的萍姬,他在力气和体格上都属于绝对劣势,更何况自己已经临近绝境,任何多余的动作只会加速自己的死亡……但是周遭能帮助自己的人,此时都处于晕眩的状态,根本没有办法介入其中。

“唔……!”

就在此时,一股陌生而又熟悉的奇异感觉,正从柳星体内升起:他之前只从更为年长的女性身上体验过,可如果自己主动去和周遭的同龄人相接触,依然能品味到更轻微、却更幸福快乐的安全感。

“再见了,低魔区域的怪胎!”

他当然不知道这种奇异的感觉叫“性欲”,更不清楚造成射精具体的成因,甚至还不明白什么叫做“兴奋”……然而在这种危急时刻,他也只能凭借“美好”的记忆,以及因为死前留存繁衍种子本能,肉棒产生熟悉的肿胀感,拼着最后一口气,把裤子给脱了下来。

萍姬在肾上腺激素的作用下,并没有察觉到精液打湿了自己的衣服;但是她却发现柳星的附着在小臂上的双手越来越有力气,甚至将她紧铐起来的状态给解除了。

几乎被掐成白尸的柳星,终于在延绵不断的空气续航下,脸上恢复了些许血色。

就差一眨眼的功夫,他就由死转生,活了下来。

一个濒死的小孩子,居然有将尽全力谋杀他的成年女性的双臂给掰开的手劲……萍姬这才反应到,对方肯定有体液抹到了自己的身上,立刻放弃了令其窒息的打算,快步地往后撤去,在拉开到足够的距离再停下。

大口大口喘息的柳星,差点因为醉氧而晕了过去,但是她并不打算给力竭的他缓过来的机会:萍姬没有如同往常那般摆出作战姿势,而是伸出一只手,把尽可能多的魔力集中在掌中,并将其朝向男生那边。

就像一尊大炮,正瞄准着他,最终在按下锁定按钮的同时,将魔力的投入率拉伸到最大。

萍姬知道与之战斗是有风险、自己甚至处于劣势的那一方,所以她打算在他对魔力的饥渴度上做文章。

果不其然,刚刚脱离险境的柳星,立刻被她手上聚拢起来的魔力给吸引住了:他无法控制自己紧盯萍姬手心的欲望,甚至反复抽动着鼻子,试图隔空嗅闻起来,接着还不由自主地张开嘴巴,想用口舌去确认一下对方到底握住了什么东西。

而且这次支配他身心的“饥渴感”,根本不是为了填饱肚子,而是单纯闻到萍姬在“大炮”中投入全部魔力的“香味”,想给自己的馋虫过把嘴瘾罢了。

在它满足了进食本能后,其由着喜好任性的行为,放松了对柳星这位“主人”的控制——他突然出现在一个从未见过的雾境当中,而不远处的出口,则是男生在现实中的双眼所映照出来的视野。

柳星从这出口望去,能发现、并感受到自己在走向、并快步走向萍姬,视野甚至逐渐聚焦在她的“炮口”那个发亮的小点,余光的周遭被快速稀释掉,成为了过眼云烟。

萍姬的掌心闪烁着的不详光芒,柳星曾经在自己的家中看到过——那道搅动天际波澜的多彩星辰,正在她手里张开自己的血盆大口,在其中溅跃的獠牙,喷吐着各式各样的异色火花……灿烂耀眼的画面,甜美诱人的香气,感官上的震撼和刺激,无一不在迎接着猎物的投怀送抱。

虽然失去对身体的控制权,对柳星来说是一件很不好受的事情,然而在一旁观看“自己”接下来会做什么,又是相当新奇的体验。

他感觉到“主人格”就在这出口附近,便不由得拨开迷雾往前走:柳星急促的步伐,在陌生的环境中被迫缓慢下来,高度紧张的神经让周遭的音量分贝都提高了许多,最终是心跳的高鸣一点点地将其听觉给遮蔽住,才使得男生能心无旁骛地继续探路下去。

然而柳星越深入迷雾,他便越看不清楚周围的环境。

柳星自己的形象和存在正逐渐消失,他抬起手,却难寻其轮廓和痕迹;低下头,身体的其他部分早已被迷雾给萦绕,脚下到底踩着什么,也不知道了。

紧接着,就是出口处的“视野”也消失了——他忽然间不知道自己在现实中做了什么,到底有没有踩进萍姬的“猪笼草”当中……只知道那种饥渴感消失了,之前的一切都像是假的一样。

最后,柳星的视野也开始恍惚起来,意识随着消逝的身体飘散,将他扔进了深不见底的迷雾当中。

柳星能感觉到,自己在下坠。

“喵~?”

周遭连风声都没有,却有一道熟悉的叫声,将他的注意力给吸引了过去。

“……?”

那只在山上救回来的小猫,柳星都没怎么见到过它,而且因为卷进各种各样的事情当中,甚至还来不及与其玩耍……此刻却在如此陌生的地方,与它重逢了。

柳星想开口说话,但是他发现自己因为失去了身体,声音也跟着没有了,最后只能模仿着小猫的反应来和对方交流。

“喵呜~?”

它仿佛感受到了他的回应,脑袋随着这股“动静”转悠过来,用那对漂亮的银色瞳孔与柳星对视着。

正当男生还在奇怪:自己的身体不是已经没有了吗,它怎么还能看到他时,这个懒散的小动物,忽然就意兴阑珊地伸长着自己的腰,不再看向这边。

柳星忽然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往小猫那边走去——然而后者却好像根本不认识他似的,开始撒欢子地往后跑。

男生自然不肯放过它,开始跟在小猫的身后追逐起来:在这过程中,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双脚已经消失了,因为其四肢正一点一点地挣脱迷雾,与其他器官渐渐地回到了主人的身上。

小猫跑得越来越快,视野里的它变得越来越小,而与之相对的,则是本来在柳星眼中消失不见的“出口”,开始重新显现出来,并且变得越来越大,离他也越来越近。

柳星刚察觉到周遭的雾气彻底散去时,“出口”也已经完全覆盖在起双眼上,像是贴图似的“黏”着他的视野,并将“饥饿感”还给了他。

一股强烈的进食欲望,此刻从他喉咙里喷溢开来,但是和之前那种受制于失控感不同:这一次,柳星咬紧牙关,忍受着肌肉肿胀所带来的疼痛、瘙痒和冲动;而他拼尽全力握住的拳头,皮下爆凸的青筋,将肌肤都撑了起来,将其血液都给染成深紫色。

再眨眼之时,他已经回到了现实当中:萍姬掌心里的那尊散发出香味的“大炮”,离自己也就几步路左右的距离。

柳星的视线始终被那诡异的光给吸引住,但是浑身紧张到极致的肌肉,让其得以利用身体上的剧痛,来激起精神力的反抗——凭借这两种东西,逼迫他的腿从原有的路径上脱轨开,并朝着萍姬的怀中冲过去。

面对这种意外状况,女仆没有做任何预案。也许,她根本就不知道眼前的男生,到底是它,还是他……

“啊啊啊啊啊……!”

……亦或是,当她简单地把两者混为一谈的时候,他们之间的区别,好似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在柳星小小的拳头落在萍姬毫无防备的肚皮上、甚至打得瘪下去之时,后者手中的“大炮”,随着其主人丧失作战能力,被迫进入了熄火状态。

萍姬的双膝因为剧痛好一阵发软,跪倒在地上的时候才发现:本该对魔力最为饥渴的柳星,不但抵御住了自己所设置好的“诱饵”攻势,甚至还在危急时刻,抓住了转换进攻的大好机会,一拳将她给放倒在地。

“你……为什么……”而且柳星并不是单纯的反击这么简单——他动用了自己本该最为“珍重”的魔力,使其强化了拳头和力量,让哪怕只是孩提的个头,最后的攻击也能达到了一锤定音的效果,“为什么……你到底是……?”

柳星作为一个在低魔区域出生的孩子,在从未品味过魔力的前提下“开荤”后,居然没有沉浸在满足感中,甚至还反过来控制住了这份“饥渴”,让其为自己所用……而且从外貌上,萍姬根本看不出是他,还是它。

更重要的是,柳星从哪里学会的强化魔法?

抱着诸多疑问,萍姬倒在地上晕死了过去。

“什么为什么……?”

而拼尽全力的柳星,视野也开始出现翻飞的阴影,双腿在一阵打颤后,失去了平衡,将其绊倒在地上。

随着他双眼被黑暗给笼罩,沉眠状态的柳星,暂时也没办法问萍姬更多的事情了。

但是,他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