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自金丝帐帘间柔和洒落,光线宛如羽绒一般轻柔无声。
露露缓缓睁开双眼,睫毛微颤,一时间无法分辨自己身处何方。
熟悉的天花板,铺着细致花纹的天鹅绒帐幔,还有那微微飘散的香草气息……她的意识逐渐清晰,这里是——王子的寝殿。
她惊异地坐起身,双手紧握着被褥,胸口剧烈起伏,心跳仿若仍沉浸在某场尚未结束的剧烈梦境之中。
但……身体竟出奇的轻盈,毫无酸痛、红肿、甚至连一丝异样的触感都没有。
露露下意识地掀开棉被,一寸寸检查自己的肌肤。
白皙、平滑,毫无痕迹。
身上衣物整齐无误,就像是昨晚从未经历过那场足以将灵魂撕裂的交合与狂潮。
她喉咙发干,低声呢喃:“……是梦吗……?”
可就在她眼角余光扫过书桌时,她看见那封陌生的信——灰黑色信封,封口压着一枚繁复的六芒星金印,并非王族徽章,而是炼金术实验院独有的印记。
露露僵住片刻,然后缓缓起身,赤脚踩上柔软的地毯,步伐迟疑地走近桌边。她伸出手,指尖触碰到信封时微微一颤,那薄纸的触感无比真实。
她拆开封口,取出纸张。
纸张薄透细致,字迹极端工整,像是用机械般的精准笔划书写,每一行都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冷静与秩序。
信的开头并无多余寒暄,只有直接进入的标题:
研究纪录摘要编号 S-023:异质体“露露”体质观测报告(初版)
观测对象:露露(外来个体,身份未注册)
观测地点:王城南塔炼金术实验室・第三区域
观测主责:国师 直属研究组
【一】基本体质判定
初步确认对象体内无魔素波动,不具备任一类型魔法核心反应点,亦无魔导构造生成倾向,判定为“魔法绝缘体质”。
同时于炼金术成品实测中,对象体表接触可导致炼金阵式立即失效,符文构造崩解、材料反应中断,判定为“炼金术绝缘体质”。
露露的指尖紧了紧,她瞪大双眼,身体轻颤。
【二】反应性评估
对象于与动植物类魔法原料(例:梦藤花花蜜、虬角龙口水萃取液)接触时,呈现出比常人高出三倍以上之体表神经反应——包括但不限于:温度感受放大、化学触发点激活迅速、局部黏膜温度急升等,具高灵敏性感知倾向。
暂时推定与其神经与肌理无魔素屏蔽情况相关,详细需进一步解构检测。
她下意识地想起那些被灌入体内的草药……双腿不自觉夹紧。
【三】异常效应触发条件
在高频率的体液释放/情欲极致状态下(注:经完整记录,本次为对象处于强烈高潮后段),体内能量反向激荡,造成以对象为中心,半径五公尺范围内出现“魔素停滞现象”。
观察显示:该状态下所有魔法术式、炼金术运作于即时性崩解,为近似“魔素逆相崩溃波”之现象,可视为瞬时范围性法术中断领域。
注:该效应可短暂影响魔法障壁、魔导器运行与法术炼金反应,理论上有军事或抗术性用途。现阶段属不稳定状态。
每一行文字都像铁锤般敲击在她脑中,那晚的画面虽模糊不清,但那种体内汹涌而出的冲击感、那几乎摧毁意识的高潮波动,与这段文字不谋而合。
【结语与建议】
本体质为本界观测史上首次记录之“双绝缘型逆放体质”。其触发条件特殊,运作原理复杂且非稳定。
建议进一步进行深层结构分析与长期记录观察,特别于高反应状态下之能量流模式与神经传导轨迹。
不排除该体质为跨界个体所具备之“键值性结构异变”。
国师印。
露露的手指微微颤抖,纸张上那枚印鉴闪着浅金色光泽。她感觉喉咙干涩,身体一阵寒意涌上脊背。
不是梦。
那不是梦。
她确实经历过——被肏干、高潮、全身的快感波动将整个房间魔素瞬间瓦解的那一夜。
露露低头,视线落回那张纸面,纸张上那几行冷峻文字如针刺入眼:
──“该状态下所有魔法术式、炼金术运作于即时性崩解。”
她的指尖不自觉地收紧,纸张在掌中微微皱起。
脑海中,有些记忆断断续续浮现──那似乎是一间密闭的实验室,墙面布满刻痕与阵式痕迹,空气中飘着药草和硫磺的浓烈气味。
金属器具、晶石灯、圆形魔阵、瓶瓶罐罐堆叠错落,整间房几乎像是活着的炼金机构,一切都在运作、呼吸、旋转。
然后——那一刻来临了。
不知从哪个瞬间开始,整个空间仿佛被掏空,所有阵式的光芒迅速暗淡,魔力流动中断,齿轮停止转动、符文崩解、瓶内液体熄火,空气中那些熟悉的咒语声骤然沉寂。
就像一整个世界,突然被按下“停”键。
她记得那景象。
虽然模糊,但那一幕仍深植于她意识深处。她呻吟着、颤抖着、尖叫着高潮的那一刻,整个房间——甚至也许不止那房间——都沉默了。
可她怎么努力都想不起来有多少魔法、多少炼金术当场中断。
那时候……太乱了。
高潮的反应猛烈得几乎烧掉她所有的理智和知觉,像是一场剧烈震荡后的碎裂记忆,越是逼近,越是破碎。
她咬住下唇,睫毛颤动,看着信中那冷硬的一行字。
──“在高潮状态下,将体内能量反向激荡,造成以对象为中心,半径五公尺范围内魔素停滞。”
“五公尺……”她低声呢喃。
一个房间。
一个密室。
甚至是一个作战单位的指挥中心……
“……这样的体质……可以让所有魔法……失效?”
她双手紧握着纸张,脸色苍白,心头一阵冷意袭来。她突然想到一件事──自己当初掉来这个世界时,根本没有高潮过。
那她是怎么“失效”的?
那扭曲空间、崩塌边界的瞬间,是来自这体质吗?
还是那只是单纯的穿越事故?
还是说,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异常?
她百思不得其解。问题太多,答案太少。
目光落在信末那一行:
──“理论上有军事或抗术性用途。”
她的喉咙猛然一紧,眼神变得惊恐。
“军事……?”她低声重复那个词。
她开始想像:若自己被抓去做什么实验体,每次被逼迫达到极限,只为瘫痪敌方的魔导防御?
甚至在战场上,被摆在最前线,作为一枚活生生的“魔法炸弹”?
这样的想像让她的胃猛然一缩,冷汗自额角滑落。
她不属于这个世界,她是个异物,而她的身体──可能成为他们争夺的兵器。
不。她不能留在这里。她不能让自己被掌握、被研究、被“使用”。
露露站起身,纸张还握在掌中,指节发白。她将那张报告小心折好,收进内衣口袋最深处,像是在藏一件不能被任何人发现的密令。
深呼吸一次,她缓缓平复表情,眼神冷静下来。
“我已经在这里浪费太多时间……”
她自语,声音微弱却坚定。
不等王子再来探望,不等国师再给第二份报告,不等任何人插手她的命运。
她已经决定了。
——离开王宫。
她不再相信有人能够给她“回去的方法”,她要自己去找。就算那条路会带她走进未知,就算她可能再也无法回头。
皇宫的空气永远那么清新,带着玫瑰与檀香的气味,弥漫在每一个角落。
露露坐在窗边,远望着宫墙外遥不可及的天际,心却一寸寸下沉。
离开王宫的念头越来越强烈,但她很清楚,这并不容易。
王子对她的态度从来不冷淡,甚至可以说是温柔体贴——或许是他出于爱慕,或许是因为她那份“与众不同的体质”,不论哪一种理由,都让她的处境变得格外困难。
自从她来到这里,王子便安排了三位年轻婢女轮流服侍她,从更衣、用膳、泡澡到就寝,每一件事都有一双甚至两双眼睛盯着。
但——她也不是没有空隙。
露露回想自己来到这里的这段日子。
她从未真正习惯过被人近身伺候这种生活,无论是服饰还是洗浴,她总是下意识地保持距离。
她会用礼貌却坚决的语气,婉拒婢女们为她更衣沐浴;也会特地选在傍晚光线最昏黄时才说想洗澡——婢女们虽然有命令不能离开她左右,但面对她冷静的姿态与坚持,多少还是学会了在某些时刻,稍作退让。
这些微妙的缝隙,就是她唯一能用的出口。
今天傍晚,她说自己头有些沉,想泡个澡散散热,顺便让身体清净一些。
婢女艾丝琳立刻准备好了香氛水与柔软的毛巾,并半跪在门边等候,却被露露不动声色地拦下:“我想自己一个人泡一会儿,不用伺候,你们在外面等就好。”
“小姐,这……”
“我不想有人在的时候脱光衣服,真的,拜托。”
她的语气没有硬撑,只是平静中透着一丝自尊,那种柔和的坚持让人无从反驳。
艾丝琳微微蹙眉,最后还是低头应道:“是……若您需要我们,请立刻唤我。”
浴室门缓缓阖上,露露站在门内,闭上眼深呼吸。
这就是她等的时刻。
她已经提前藏好了几件衣物,一套简单的外袍和一条长披巾,足以掩盖她的身形与发色。
门后是通往庭院的小径,虽然有守卫巡逻,但只要绕过那段白墙,再穿过御花园的东侧小门——那是每日供花匠与园丁出入的后道,她就有机会离开这座宫殿。
她的时间不多。婢女们最多只会等她一刻钟不见动静。再晚一点,就会有人闯入查看。
露露迅速行动,拉开隐藏的衣柜暗格,取出事先藏好的衣物与一块漆黑的头纱。
她双手麻利地将身体擦干,换上布料粗糙却可遮蔽的外袍,再三确认身上没有显眼装饰与王宫的印记。
她站在镜前,深吸一口气,看着镜中那张被布料与头纱遮住的脸孔,那双眼睛依然清澈,但眼底藏着坚定与恐惧交织的光芒。
“我不能留下来……我得回家。”
她低声说,语气仿佛是在对镜中的自己告别。
露露拉紧头纱,确保将脸孔与发丝遮掩得密不透风。
石砖浴室中回荡着水声与蒸汽的细碎气流,门外无声,只有晚风轻抚墙面花藤时的沙沙声。
她无声无息地拉开通往侧院的小门,一脚踏出,冷冽夜风立刻涌入衣领,带着不属于宫中的自由气息。
她将身形紧贴墙角,小心翼翼地在阴影中行进。
王宫守卫更替的时辰她早已记熟,这段短短不到一刻钟的空档,是她唯一的机会。
远处传来金属靴底踏过石道的清脆声,她立刻低头弯腰,沿着宫墙边缘悄悄前行。
白墙在月光下泛着浅银光,墙根下的杂草随风轻拂,摇曳如倒影。
她几乎屏住呼吸,脚步轻得几乎无声,目光紧盯那道近在眼前的东侧小门——那是花匠与园丁出入的小通道,也是她事先观察过最可能无人防守的突破口。
就在她准备绕过白墙的转角,一块碎石突然从墙顶滑落,啪的一声砸在她脚边。
声音不大,但在静谧夜色中仍是惊心动魄。
露露瞬间反应,身子一转,扑进一旁浓密的灌木丛中。枝叶割破她的手臂与小腿,但她连皱眉都不敢,只是死死压低身形,全身紧绷如弓。
几息之后,一名身穿园丁袍的男子从转角探头而来,嘴里嘟囔着:“奇怪……以为听见声音……”
男子提着油灯,灯光在墙角轻轻晃动,扫过灌木丛的边缘,与露露仅隔三尺距离。她的心跳几乎要从喉咙窜出,每一下都仿佛会惊动对方。
但男子只是四下张望几眼,摇摇头自语:“风吹的吧……”便又转身离去。
露露仍不动,直到他脚步声完全消失在石道尽头,才敢缓缓抬头。她从灌木中钻出,全身满是树叶与泥土,裙角撕裂一道长痕,但她无暇顾及。
她疾步掠向东侧小门,那道矮墙后的木门果然未锁,一推即开。
她像脱弓之箭般穿过门缝,背后的王宫立刻被黑夜吞没,眼前是通往外城的后道。
她沿着记忆狂奔,一边奔一边脑中重复着侍女们闲聊时提到的地点──市集北角的垃圾集中处,那里空屋多、巡逻少,宵禁后偶尔还有黑市人员短暂停留。
“快点……不能被巡逻队抓到……”
她喘着气,拖着已然发酸的双腿穿过空巷与昏黄街灯,阴影下每一片黑暗都像藏着可能暴露的危险。
钟楼刚敲过第二声宵禁警告,远处传来骑士们钢甲摩擦声与清晰步伐。
她压低身形,绕进一条仅容一人通行的狭巷,踉跄地踏过几户关门的店铺后门,终于在一间废弃杂货铺的背墙后看到堆叠如山的垃圾木箱与破布袋。
她几乎是扑倒进去的。
脏污、腐气、虫声,但这一刻,她却无比安心。
她蜷缩在弃物堆后,用披巾将自己紧紧包住,月光从缝隙间投下冷光,照在她颤抖的睫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