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龙争虎斗(4)

我和王蓉分睡卧室大床的左右两侧,王蓉一侧的床头放着梳妆台,我这边的床头摆着床头柜。

床头柜里有充电器、剃须刀、润滑油、安全套、阴臀倒模和几本书,床头柜上方的墙壁挂着那幅少妇出浴图。

关于这幅画挂在什么位置,我和王蓉曾有过讨论。

客厅肯定不能挂,书房也不合适,王蓉想让我挂到次卧墙上。

我说挂到次卧给鬼看?

王蓉才同意挂到现在的位置。

炎热的酷暑褪去,秋高气爽的季节来临。

夏天身上总黏糊糊的,秋天皮肤格外干爽,更适合做爱。

这天晚上我仰卧在床上,王蓉骑在肉棒上起起落落,我扶着她的臀部辅助用力。

她看着少妇出浴图,抚摸着自己的脸庞和乳房说:“画得真好,脸蛋红艳艳的,奶子挺挺的,我要是能像她这样永远二三十岁就好了。你说这画能保存多久?”

“朱大可说油画颜料是用矿物质调制的,能保存几百年,达芬奇画的蒙娜丽莎都五百多年了。”

王蓉轻叹一声,又问:“朱大可是你小学同学是吧。”

“从幼儿园到小学、初中、高中都是同学。”我来了兴致:“他的经历可丰富了,从小喜欢画画,考上了帝都美术学院,毕业后当了一年中学老师,还睡过女同学。因为受不了学校里的压抑氛围,辞职搞艺术创作,现在在帝都远郊的赵庄画家村租了一个画室,你感兴趣的话咱们可以去看看。”

“我想……”王蓉眨了眨明亮的大眼睛,欲言又止。

“你想啥?”王蓉很少说话吞吞吐吐。

“哎,”她伏到我胸脯上:“让他给咱们画一幅画行吗?”

“没问题呀,这幅画才两千元,给咱们画好点估计也就一万。”

“不是钱的事。”王蓉揪我的奶头:“我想让他给咱们画幅裸体画。”

我乐了:“像这个半裸少妇?只要你同意我就没意见。”

“不是半裸,而是全裸。”王蓉眼睛里闪着因为幻想而兴奋的光芒,抚摸着自己流线形的腰肢说:“我觉得现在身体最好,再过两年就老了,如果生了宝宝就更不成样子了。我想把现在的我画下来做个永久的纪念。”

“想生宝宝啦?”我从后面紧紧抓住王蓉浑圆的臀部,“都说大屁股能生养,你这么大生十个八个没问题。”

“跟你说正经的。”王蓉娇嗔。

我盯着她,脑子里盘算让朱大可观看并描绘她的裸体合不合适。

我不怕让别的男人看王蓉,那些人我原本就不认识。

但朱大可是从小到大的朋友,和我的家人、同学都很熟。

“你不同意就算了。”王蓉眼睛里流露出失落。

妈的,我心里暗骂:蓉姐的要求完全合理,女人的一生就像美丽的花朵,盛开的时间转瞬即逝。

她都能豁出去,我又有啥舍不得的?

不就是自己那点可怜的面子吗?

只要她愿意,我和她一起在全体同学面前裸奔也没啥!

“我同意,”我抓着她的屁股用力往下按,“别说是全裸,就是画咱们俩性交的场面,我也没意见!”

“真的?”王蓉眉飞色舞:“那就画个色情画?就像卓戈肏龙妈那样?”她指着床头上方空白的墙壁:“就挂在这里,咱俩每天欣赏,老了以后也可以看?”

王蓉的前半句让我一惊:我就是说说,没想到她当真了。

后半句又让我一喜:难道我有可能陪她白头偕老?

如果那样的话,这个色情画还非画不可了。

我坐起身,回头打量床头上方的空白墙壁说:“这么大块的空间,足够挂两幅一米乘一米的大油画了。”

“那就画两幅?哎呀老公我爱死你了。”王蓉搂着我脖子吻我,我仿佛是在做梦,这是她第一次叫我老公。

她未必是真把我当成老公了,但她希望留下自己色情画的心情倒是真的。

几天后恰逢国庆节假期,我和王蓉找了一个空闲的下午驱车去赵庄画家村。

我事先和朱大可说好了,当然没对他说画色情画,只说请他画两幅画。

他让我们先到赵庄美术馆,在那里会面,他带我们先参观一下美术馆,然后去他的画室谈事。

赵庄画家村是帝都最大的画家聚集地,高峰时有七千名画家,是一个热闹非凡的艺术圣地。

但现在明显冷清了。

虽然是国庆长假,街道上行人车辆却很少,店铺关了一半,另一半客人也寥寥无几。

画家村的美术馆很多,也大多关门歇业。

赵庄美术馆是其中最大的一个,也是唯一的一家官办非盈利艺术中心,它还开着,只不过同样门可罗雀。

在美术馆标志性的大红砖墙外,我一眼就看到了朱大可。

王蓉身穿白领黑色法式小香风连衣裙,腿上套肉色丝袜,秋风中尤显俊俏。

朱大可比王蓉略矮,身材敦实,头戴米色画家帽,身披咖啡色风衣,颇有画家风度。

大可热情地与王蓉握手,笑眯眯地调侃:“小米娶了这么漂亮的老婆也不对我说,怕被我抢去?”

我清了清嗓子:“说什么呢,我是蓉姐的助理兼男仆。哪像你身边女艺术家、女裸模像走马灯似的。”

大可哈哈一笑。王蓉微笑说:“你给小米的油画特别棒,我们想请你再画两幅。”

“好说。”大可指着美术馆大门说:“先带你们参观一下,好对艺术有一个基本了解。节前刚布的展,我也是第一次看。”

美术馆建筑面积五千平方米,宽敞明亮,分上下两层。

保安脸色黑红粗糙,一看就是附近村民。

但总共只有十来个游客,显得大厅空空荡荡。

大可边带我们看画边介绍画家和画风流派。

看着看着,大可眉头微蹙:“怎么都是些三孩、孕妇、航天员、机器人?”确实,虽然画作不少,但大多数主题都是生育和科技。

“这些画更像是宣传画,艺术水平有限。”大可摇头,“难怪没什么人”。

“我也觉得像公交和地铁站台贴的宣传画。”我附和说。

“我倒觉得挺好看,可能因为我缺乏艺术细胞,又是卖机器人的。”王蓉自嘲地笑道。她又问:“艺术画和宣传画有什么区别?”

“宣传画是国家定主题,艺术画是艺术家定主题,还有一种画叫行画,就是那张半裸少妇。”大可边走边解释:“三孩、航天、机器人明显是国家定的主题,然后画家把这个主题画出来而已,就好像命题作文。艺术画应该是艺术家根据自身的生活经验和艺术想象创作的作品。行画嘛,就是根据市场需求画的。宣传画强调政治理念,艺术画追求艺术创新,行画取悦老百姓的基本欲望。”

“那幅画原来算不上艺术画,只能算行画?”我问。

“对呀,不是取悦你的基本欲望嘛。”王蓉娇笑,“这么说的话,这里的画确实只是宣传画。”

一层大厅中央有宽阔的铁制台阶,我们拾级而上来到二层,二层展示的多是一些抽象画作,既有中国画家也有外国画家。

大可说:“这些画就是艺术画。”

两层看完,别说没有裸体,就是半裸都没有一幅。

我说:“要么宣传味太浓,要么太抽象看不懂。像我这种俗人只能看懂裸体画,裸体画算不算艺术画?”

“算。”大可倚靠在二层的栏杆上,“西方的裸体画从文艺复兴到今天已经画了五百多年了,很多著名画家都画过裸体,如布龙齐诺、鲁本斯、布歇、库尔贝、布格罗、雷诺阿等。国内从上世纪三十年代开始,吴作人、潘玉良、徐悲鸿等人引入了裸体画,在1980至2010年之间形成一个小高潮。2010年,甚至有一位艺术家当众表演性交艺术。”他转身指着一层大厅中央的空地说:“喏,就是在那儿,当时有很多人围观。艺术家本来想请一位画家的媳妇配合他表演,那人没来,就临时请了一个妓女。两人采用了男上女下、后入式等多种姿势性交,女的戴着猪脸面具,两人最后还笑着向观众招手。我看过照片。”

我和王蓉扶着栏杆往下看,似乎在空旷的大厅里,全身赤裸的艺术家和妓女正在里三层外三层的观众中卖力而敬业地交媾。

“性交也是一种艺术?做出这种牺牲,还是要有点胆量呢。”王蓉憧憬地说。

“可不是嘛。可惜艺术家被以寻衅滋事为由劳动教养一年。”大可伸出右手食指在眼前晃动:“注意啊,他没犯罪,是寻衅滋事、劳动教养。后来裸体艺术越来越少,整个艺术市场也越来越萎靡,现在你们也看到了,总共没几个人。”

“这么说艺术与裸体之间有相关性?”我问。

“当然有。欧洲文艺复兴的一个重要部分就是裸体艺术,包括油画、雕塑、版画等。因为艺术说到底是关于人的,是以人为中心的。裸体其实就是人体,所以艺术与人体之间是有相当大的关联性的。国内艺术比不上西方,也少有裸体画。不能画人体、不能展示人体,就相当于把艺术的灵魂抽掉了。”

“刚才说的宣传画和艺术画的区别之一,就是宣传画不会画裸体,而艺术画会。因为宣传画宣传的是国家意志,如生三胎、发展科技。而艺术画体现的是人性、人的本能,如饮食、性交、裸体。但从生理上说,必须先有裸体和性交,然后才能生一胎、二胎、三胎。如果没有裸体和性交,一胎都生不出来。这就是当今社会的悖论:艺术被宣传取代,裸体被三胎取代,性交淫秽而生育高尚,人性泯灭而科技当道。结果就是既无裸体也无三胎,既无性交也无生育,落得个白茫茫大地真干净。”大可摇头叹息。

王蓉眨了眨眼:“我在美国留学时参观过大都会艺术博物馆,确实有很多好看的裸体画。但这些画很多是宗教题材,这算不算一种宣传?”

大可竖起大拇指说:“蓉姐到底见多识广。文艺复兴时期的裸体画确实很多是宗教题材,也算一种宣传画。但是,它妙就妙在能把宣传和艺术、神性与人性有机地融为一体。有了人性的神性就更接地气,有了神性的人性就更加永恒崇高。所以说这是双赢。甚至于,宣传画、艺术画、行画之间的区别也不明显,宣传画和艺术画也是为了满足市场需求。而我们呢?宣传画、艺术画、行画是三种完全不同的画,都弄不好。比如说下面这些三胎画吧,国家提倡一胎时就画一胎,提倡三胎时就画三胎,完全是权宜之计,根本谈不上永恒的价值。”

大可掏出手机,找出一幅香艳的裸体油画照片给我们看,画的是裸体的维纳斯和丘比特正在接吻,丘比特右手还按着维纳斯的左侧乳房。

“这是五百年前布龙齐诺的名画《维纳斯,丘比特,愚蠢与时间》,丘比特是维纳斯的儿子,但两人却在接吻抚摸,可以说是色情至极。这幅画不是宗教画,而是给法国国王画的神话题材画。这幅画就把神话、政治和人性结合起来了。其实这本来也不矛盾,政治家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也爱看色情画。”

大可伸出粗短结实的手指着楼下空荡荡的大厅:“所以啊,如果我画三胎,我就画裸体孕妇、裸体丈夫和裸体男孩、裸体女孩拥抱在一起,还接吻、抚摸,这不就把宣传和艺术、政治与人性结合起来了吗?这个画放在下面展览,来看的人岂不是人山人海?”

王蓉忍俊不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