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冰海守望(6)

雷娜塔急匆匆地穿过走廊,朝着尽头的那个房间走去,她边走边注意着脚下,有些小心地抱着小熊,像是害怕摔倒。

轻轻推开铁门后,她看见了被铁链束缚在冰冷铁椅上的那个人。

雷娜塔才露出了笑容。

她倚靠在铁椅边上,这样就能让路明非稍稍挪出些活动空间的手摸到她的头。

雷娜塔看了眼门外,小声问道:“你没有想过脱下拘束衣,从这里出去吗?”

“我倒觉得还好,”路明非沉吟了一下,反问道:“你呢,想出去吗?”

雷娜塔环抱着膝盖,有些低落地点了点头:“我想出去找我的爸爸妈妈,我记得爸爸身上有股酒气,他用胡子扎我,妈妈很漂亮。”

路明非费力地扭动着脖子,默默望向自己边上穿着白色棉布睡裙的小女孩。

其实她心里也知道,那是谎言,是自己在欺骗自己,她的父母早就抛弃了她。

让她充满眷恋的,不过是空想出的美好印象。

在这冰冷没有人情味的牢房,她只能一遍又一遍重温过去,幻想着自己在父母身边有多么幸福。

因为那是唯一的希望,人没有希望怎么活下去呢,人们当牛做马的时候也会骗自己日子会越来越甜的。

“现在是幻想时间!”他一脸轻松地笑着。

雷娜塔瘪着嘴,轻轻打了他一下:“不准笑,我现在很难过,快安慰我一下。”

她撒着娇,明明眼前的男孩没比她大多少。

在这里,除了博士,没有人会把她当做一个远离父母的小女孩,但博士的善意是有限的。

她也不愿暴露自己的脆弱。

但在这个漆黑的零号房里,她可以安心地撒着娇,因为她知道,那个铁椅上的人会无奈地纵容她。

他既像父兄,亦像爱人。

爱人。

想到这个词她就感觉脸颊发烫。

“伱父母说不定还在等着你呢,等你离开这里,就可以去找他们,到时候你突然站到他们面前,他们说不定会惊喜地哭出来呢。”

路明非编着瞎话。

他想到了曾经期待过这些画面的自己,于是笑了出来。

雷娜塔受用的眯着眼睛,脑袋蹭着他的手,像一只雪鸮宝宝。

听了一会儿,她忽然站起身,拉开小熊的拉链。

从里面取出一个白铁盒子,那是她想方设法藏起来的。

“给你.”雷娜塔脸颊有点红:“这是我给你的礼物,因为我们是朋友”

“什么礼物,让我看看。”路明非笑着说道。

雷娜塔有点害羞:“就是一朵小花.”

盒子里面是一朵白色的小花。

这是她趁北极罂粟开花的时候把整株花从庭院里挖回来,种在白铁盒子里,放在靠近暖气片的地方,希望它能延长花期。

这是她唯一能拥有的宝物了,佐罗不算,那是家人。

“怎么样?”

雷娜塔有些惴惴不安,捧着铁盒子的小手有些发抖,她怕路明非会嫌弃这种礼物,虽然这是她的稀世珍宝,但男孩子都是不怎么喜欢花的。

路明非仔细端详了一下,评价道:“很好,像你。”

雷娜塔咬着嘴唇:“这么漂亮的花,不该像我吧。”

路明非抬起头,道:“你难道怀疑我的审美吗?对了,你穿上裙子的时候一定要给我看。”

雷娜塔头上快要冒烟了,捧着花,把脸埋进了他手心。

突如其来的警铃声吓的正羞涩的雷娜塔一跳,接着走廊里传来“轰隆隆”的响声,小屋的门和窗外都落下了铁栅栏。

安全系统正在封锁整个楼层,出入口都被锁死,必须持有加密钥匙才能打开。

她被困在零号房里了,楼上传来带跟靴子急促的咚咚声,那是凶猛的护士们扔下酒和牌从办公室里冲出来。

几分钟后她们就会发现雷娜塔偷入禁区,违反禁令的孩子不会有好下场,雷娜塔急得想哭。

“别害怕,我会帮你的。我们是好朋友嘛。”路明非安慰道。

“我该怎么办?”雷娜塔问。

她已经吓傻了,路明非穿着拘束衣被捆在铸铁躺椅上,连动根手指都很艰难,他能做什么呢?

可他的眼神令人信服,他不像是在开玩笑,他笑得很认真。

这坏家伙认真的时候有种大权在握的气场。

“要付出一点代价的哦。”

“嗯。”雷娜塔点头,现在让她付什么代价她都愿意,她不想就此枯萎,她想让她的零号看见自己的盛开。

“那你来我身边。”路明非说。

雷娜塔乖巧的走到了躺椅边。

“不要害怕。”

路明非又说。

他的双瞳转为深邃的暗金色,整间屋子都被照亮,他的吐息中混合了浓重的鼻音,就像神在云端的王座上说话。

雷娜塔只看了他一眼就再也无法挪开视线,她沉溺进去了,沉溺在冰冷的水中,她觉得自己正在经受着一场洗礼,托着她令她不会沉入水底的人就是零号,他像神明般威严。

她感觉自己生出了好大的力气,竟能解开了零号的腕带。

“不够,远远不够,还需要等待啊。”

路明非叹了一口气,自己现在的力量,最多相当于刚觉醒言灵的楚楚,不过好消息是这该死的束缚带褪去后力量每分钟都在恢复。

“相信我。”

他活动僵硬的手腕,抓住了雷娜塔的肩膀,把娇小的女孩举起,强迫她跨坐在自己腿上,撕开了她的睡裙。

少女即将发育的娇小身躯白得像是羊乳,任何触碰都是亵渎,但路明非捏着她的身体,四处留下青紫色的手印。

雷娜塔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她不明白这是怎么了,一瞬之间她的零号就变了,变成了想要吃掉她的野兽,难道之前那些柔情都只是把猎物诱入圈套的手段?

想到这,刷的一下眼泪就挂上她的脸颊。

“鼻涕泡都出来了。”

路明非温和的拿手给她醒了下鼻子。

重新恢复理智的雷娜塔委屈的吸了吸鼻子,埋在路明非怀里蹭着,把眼泪鼻涕全抹在上面,以示小小的报复。

路明非咬破舌尖,把血涂抹在雷娜塔如脂玉般的单薄后背上,像是要以雷娜塔的身体为画布绘制某种血腥的图腾。

警灯把雷娜塔的肌肤照成危险而诱惑的红色,她被鲜血涂满裸露肌肤的素白身体美得炫目而狰狞。

这就是所谓的“做爱”么?

雷娜塔听说过这个词,但是在她想来这个词只属于大人的世界,离她很远很远。

没想到那么快,她就要与爱人“做爱”了。

好舒服,虽然零号捏的有点疼。

她想。

“现在可以哭了,大声点。”

路明非在她耳边催促。

雷娜塔这才从迷醉的战栗中回神,放声大哭。

“把零号控制住!这个疯子!”护士的咆哮声震耳欲聋。

护士长手持电棍狠狠地捅进路明非腰间,一名粗壮的护士趁机把雷娜塔和零号分开。

又有几个强壮的护士扑了上去,把路明非死死地压在躺椅上。

路明非嘶声狂吼,拼命挣扎,血把拘束衣都染红了。

“镇静剂!上最大剂量镇静剂!”护士长大吼。

一名护士抬腿,穿着高筒军靴的脚踩住零号的手腕,她手握高压空气针,以用凿子的手法把它凿进了路明非的大臂里。

高压空气自动把镇静剂推送进去,路明非挣扎的力量越来越小,半分钟后他像具尸体那样静了下来,眼神木然地看着屋顶。

护士长厌恶的看着一幅凄惨模样的雷娜塔:“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你这种不讨人喜欢的姑娘活该被魔鬼吃掉!”

雷娜塔的目光呆滞,仿佛还没从刚才的恐惧中恢复过来。

“要不给她也来一针镇静剂?差点被疯子强奸的感觉可不好受。”

一名护士嬉笑说。

护士长嫌恶嫉妒地看了一眼雷娜塔被血污染的,如柳芽儿一般初发育的身体:“也许她喜欢被强奸的感觉呢?小姑娘们就要开始发育了不是么?她们也会想男人!别管她,被强奸也是她自找的!”

好嘛,感情girl hurt girl不是现代的专利啊。

装死的路明非这般想到。

“博士正往这边赶来。”一名护士跑进来大声说,“其他孩子都在自己的房间里,没有异样。”

“用铁链把零号捆起来,把38号带到她自己的房间里锁起来,大家看好每间房间,不准随便走动!这个楼层现在全面封锁!”护士长脱掉白大褂,整了整军服裙,“我去给博士做汇报!”这个四十多岁的老女人扭动腰肢,鞋跟嗒嗒脆响着去了。

雷娜塔看着护士们找来一根粗大的铁链,把路明非的双臂和双腿都牢牢固定住,又用钳子拧紧。一名护士牵着凄凄惨惨的她离开。

临出门前的一瞬,她觉得后背有一丝暖意,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人在背后注视着你、送别你那样。

她没忍住,下意识地扭过头去,她扭头的瞬间,神情木然的路明非忽然眨了眨眼睛。

还好这个小动作只有雷娜塔一个人看到了,他的眼睛还是那么灵动和狡黠。

他的嘴唇动了动:“晚安。”

…………

…………

透过铁门上的小窗,赫尔佐格博士和邦达列夫观察着雷娜塔。这个白而纤细的女孩正坐在自己的小床上,缩在被子里似乎是瑟瑟发抖。

“我们找到她的时候她在零号房里,零号想强奸她。但肯定是她自己先进了禁区,”护士长从鼻孔里喷着粗气,“博士,我早说她可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乖!”

“强奸?”博士皱眉,“他们还是孩子罢了。”

“博士您可不能小看他们,这些小女孩们骚着呢,那个霍尔金娜把自己的睡袍改小了腰围,冲那些男孩展示她的腰和屁股!”护士长大声说,“我懂这些小女孩!”

博士的眉皱得更厉害了,显然对她的话题没什么兴趣:“零号怎么样了?”

“注射了镇静剂,现在没事了。”护士长说,“他做过手术,梆子声对他有效,不必担心他。”

“零号不是应该锁得很紧么?”

“拘束衣的皮带有些老化。我们发现他的腕带被磨断了,已经改用铁链加固了!我们失职了,我们保证不再发生类似情况!”护士长立正敬礼。

“只是拘束衣腕带被磨断了,腿部皮带完好无损,他仍旧被牢牢地捆在躺椅上。”邦达列夫说,“那他是没法四处乱跑的,对么?”

“绝对不可能!”

邦达列夫转向博士:“零号房的孩子是怎么回事?”

“那是最早接受脑桥分裂手术的孩子,那时我们的手术手法不成熟,可能出了点问题,导致他术后的状态很不稳定。他很容易狂暴,所以被单独关在零号房里,一直穿着拘束衣。我们在他身上进行了很多致幻剂的实验,他是我们很重要的研究对象。”

“大剂量注射致幻剂会加剧狂暴化。”

“他就是一个疯子。”

“他的血统能力是?”

博士摇头:“他没有血统能力。”

“这么说来我们可以排除他们两个人是入侵者的可能咯?警报响起的时候这两个孩子正在进行一场强奸未遂的搏斗。”邦达列夫说。

“保险起见我们可以对38号也动手术,”护士长建议,“只要动了手术,什么人都老实了。”

博士看了看铁窗里的颤抖的被子,轻轻叹了口气:“小雷娜塔一直很听话,不是么?在这个要么总是白天要么总是黑夜、又冷得让人想诅咒上帝的鬼地方,看到她就像看到鲜活的小花一样,让我觉得心里轻松起来。做了手术的小花就是小花标本,这里已经有很多标本了。”她指了指其他房间的铁门,“给我留一朵鲜活的小花吧。”

“博士,我们去您的办公室聊聊吧。”邦达列夫说。

脚步声消失在了走廊尽头,恐惧的泪水涌了出来,雷娜塔再也克制不住了,止不住地颤抖着,但仍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刚才博士和邦达列夫的对话她都听见了,在过去的那一分钟里,自己的命运只凭一言而决。

她逃过了那场手术。

“时间很紧迫,我们必须把整个黑天鹅港转移。”邦达列夫说这话的时候还戴着红外线夜视镜扫视周围。

“很难找到比这里更合适的地方,这里是天然的隐蔽所,除了飞机、破冰船和狗拉雪橇,没有其他交通工具能到这里。放弃有点可惜。”博士说。

“但您的研究已经不是秘密了,入侵者已经把我们的对话都听去了。他现在还没能离开黑天鹅港,但他总会找到合适的机会离开。我们困不住他的,他拥有完美基因,能隐藏自己的行迹。想象一下,如果龙族的秘密被送给莫斯科的某位权贵,我们就全完了。”邦达列夫说,“我们要尽可能地拖住那个入侵者,他只是看到了龙骨,还未掌握黑天鹅港的全部秘密,我想他还不会急着离开。在这段时间里,我们把重要的东西转移。”

“龙骨怎么办?狗拉雪橇没法搬运那么巨大的东西。”

“那么庞大的东西只有放弃,我们可以重做一次拉斯普京做过的事,炸毁通道把它封存在冻土层里。其他东西能搬走的都搬走,我们有船。”

“船在哪里?”

“您该不会认为我是从莫斯科一路滑雪过来的吧?”邦达列夫说。

邦达列夫把一枚金属圆筒插入铸铁码头。

“我们得离得远一点。”邦达列夫说,“这东西每次都灼伤我的眼睛。”

随着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金属圆筒喷发出炽白色的信号弹,在极夜的天幕中炸出了一片瑰丽的光带。

光带的颜色从红色渐变为紫色,就像一片美丽的极光。

“列宁号的停泊点距离黑天鹅港只有40公里,他们很快就会赶来。这种新型信号弹很棒,美国人的间谍卫星会把它认作极光。”邦达列夫说。

“您曾说列宁号不会来了。”博士说。

“莫斯科并不准备派列宁号给黑天鹅港送给养,但我们可以,现在列宁号听命于我的家族。”

海平面上升起黑影,巨蜂振翅般的轰鸣声高速逼近,雪尘被直升机的旋翼绞成一道龙卷,白色龙卷风中闪现红色五星。

那是“米格26”重型直升机,代号“光环”,苏联军事工业的骄傲之一。

直升机悬停在铸铁码头上空,探照灯撕破极夜的阴霾,舱门打开,五名上尉一字排开,向邦达列夫行军礼。

机腹下方的通信灯闪烁起来,用摩尔斯电码表示对邦达列夫的问候。

“很高兴看到您平安无事,皇孙殿下!”博士读出了那条问候。

他们称呼邦达列夫为皇孙殿下而不是“同志”,说明这架直升机和冰海上的列宁号已经不再效忠苏联,而是这位罗曼诺夫王朝的继承人。

罗曼诺夫这个名字在历史中湮没了近百年后就要重新闪亮,借助龙族的力量,他们在地球上重建霸权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邦达列夫将一封信递给博士:“这是我写给家族的信函,请您过目。”

博士扫了一眼,把信递还给邦达列夫。

“顺利的话,几周之内我们就能搬迁完毕。”邦达列夫把信递给顺着滑索降下来的一名上尉,“我们将为您在温暖宜人的波罗的海建设全新的研究基地,还有度假别墅。”

上尉把一口箱子放在了博士脚下,箱子里是一箱陈年的红牌伏特加。

“一件小礼物,这样在我们离开黑天鹅港之前您不用担心没有酒喝了。”邦达列夫说。

“我想我选对了合作伙伴。”博士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