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清21

那男生在医院包扎的时候,林绿禾并没有离开酒店多远。

她很怕,她询问沈益,他在心神不宁的时候会做什么,沈益回复她抽烟。

她于是买了一包烟。

途中收到周狄的信息,他言简意骇,要求她发一个位置。

她浑浑噩噩的,发了她的位置。

她大脑已经过载了,无暇思考周狄这个老不死的要干什么。

周狄找到她的时候,她在附近的咖啡店门口,顶着高温坐在那里发呆。 手指夹着一根烟,已经燃了快一半。 她不会抽。

周狄看着她,不熟练地颤抖着手,机械地一口接着一口。 那样子十足可恨。

他连带着一起厌恶起她那个男朋友了。 跟这个沈益谈恋爱,看来也没谈出来什么好名堂。

她看见周狄了。 手忙脚乱地将烟丢到旁边的垃圾桶了。 又想起没掐灭,糊里糊涂地将点的一杯咖啡倒进去。 瞬间她觉得自己蠢到没边了。

周狄不由分说,将她押到车里。

车里冷气十足。

她打了个喷嚏。

她真觉得自己是一条狗,而且是一条很蠢很臭的狗。

可怜见的狗。

可是还没等她自怜自艾完,周狄的话像索命钩一样蹦出来了。

他说,跟我去警察局。

她一下子脑袋都炸开了,紧紧抓着安全带。

过了一会,她才哑着嗓子说,“去就去。 我又没犯法。”她很认真地回想,那刀子划的伤口,最多是皮外伤。 她是正当防卫。

“你怎么没犯法?” 他冷冷的。

她急着为自己辩解,噼里啪啦将这件事从头到尾说了个透彻。 说着说着,眼泪使劲掉。 直到说完,冷静下来后,她才意识到哪里不对劲。

“你怎么……”这件事周狄怎么知道的?

“我怎么?”

她不作声。

心里堵着一股气,直接靠在座椅上装死。

当初死活要搬出去住的是她,说不想给他添麻烦的也是她,现在闯祸的也是她。

她百口莫辩。

然而车子却不是驶向警察局,而是白棠馆。 这地方是她的噩梦。

她坐在车子,僵持着不下去。

“下来。 随便约陌生人你都敢,我比陌生人还危险? ”

话说到这份上,她车门一开就出来了。

故地重游,她根本不像书上写的那般有什么新感悟。

她觉得自己更像是在看死者当初的案发现场一般,每看到一样熟悉的东西,她就心惊胆跳。

“过来这边。” 周狄对她招手。

她走过去。 那是一间她没进去过的客房。 走到门口,她突然说,你要干嘛?

“少想那么多。 进来看东西。 ”

他脸色严肃。

她走进去,那里头堆满东西。 大部分东西都有防尘袋。

“自己看看。 都是你的东西。 ”

她弯腰去翻看。

很多包包,衣服,高跟鞋,甚至是首饰等等。

都是陈敬送她的。

可是这些,不都放在陈敬房子里吗?

当初事发后,她被送到周家那老宅,她唯一嘱托余姐给邮寄的,就只有那几箱子书。

甚至这些东西里,还有她放在新房的东西。

她将首饰珠宝翻出来。

戴在身上一言不发地看。

她的心沉到海底去。

饶是周狄不说,她也知道,这样的场面,意味着她的那个房子,对她而言是一场泡沫了。

她坐在地板上,看着满屋子这些东西,不知道这些东西,究竟代表什么?

过去幼稚的她,记录在日记本的每一样礼物,都成为一个笑话。

周狄没有说话,任由她坐在那里发呆。

他知道很多东西,不需要直接告知她了,她不是一个真的愚蠢的人,会明白这其中道理。

更何况,后续还有很多手续。

她需要自己去应付处理。

“我是不是很傻?”她这样说。

他知道她根本不是在询问,她也不需要他的答案。

她只是太难受了。

难受到需要找一个宣泄点。

把这么多年的痛苦和损失视为是因为愚蠢导致的,那最让人舒服了。

她突然扬起脸来,很疑惑的问:“如果是你,你怎么看待,我得到了还是失去了?我得到的多,还是失去的多?”

这是个致命的问题。因为这个问题不会有答案。

她在少年时期遇到陈敬,确实享受到很多她渴望的物质生活,可是在长年累月的相处中,她的思维方式也遭受很大的扭转。

世界上一切东西都是通过失去来获得,失去的不一定是廉价的,得到的也不一定是珍贵的。

全看自己如何定义。

她不明白,她就快要明白,究竟自己错在哪里。

她现在只能隐隐约约知道,当年被陈敬打到病床上的她,说出不要走那句话,是一个错误。

可是她悲哀的是,她心里居然,不恨陈敬。恨的是自己。是一个平庸却不甘于平庸的急切想要得到命运礼物的家伙。

在接下来的一个多月,她都住在白棠馆里。

周狄倒是常来,可是态度很奇怪。

冷冷的。

他一直冷冷的。

就像养了一只不怎么喜欢的流浪猫。

他心情好的时候就同她说说话,心情不好的时候都不带搭理的。

当然,周狄并不这么认为。

他始终觉得他们之间存在很深的误解——因为站在他自己的视角,他真的对她很关爱了。

只是有时候,沟通上出现一些问题。

在林绿禾第四次无意识地抄起烟来抽的时候,刚好看到的周狄把手伸过去。脸色阴暗。

林绿禾最近的毛病:常常陷入无尽的走神,无意识地抽着烟。

周狄抓了她两三次现行。

这一次又是如此。

他将手伸过去的时候,他希望她能够将那包烟递过来给他扔掉。

只可惜,林绿禾的大脑宕机中。看到他的手掌伸过去,她呆滞地,往他的掌心弹了弹烟灰。

霎时陷入沉寂。

基于此,周狄认为她被尼古丁麻痹了大脑。

本就生锈的脑袋直接干到卡机。

林绿禾被严令禁止抽烟,并且周狄想出一个让她又忙起来又能够感受疼痛的事儿做——练舞。

白棠馆特意为她空置了一个练舞房,接连一周都从里面传出鬼哭狼嚎的声音。

绿禾每天都把自己形成排满,再也没有时间发呆,空下来的时间,直接就昏睡了。 这一点,她倒是感谢周狄。

她发现周狄和陈敬的不同。

陈敬要求她不去做某件事的初心,基本上是因为他不喜欢。

核心出发点是为了他自己。

而周狄似乎不同。

他有时候是实打实在帮助自己。

她嘲笑自己对于这些如此钩深索隐。

就真的很像一只被不同人收养的流浪猫,在心内默默对比两任主人,以此从中找到一点点重视自己的蛛丝马迹。

可是某种程度上,她也不希望周狄是真的关心自己。

她不想要太多的羁绊,特别是和这个人。

这么久以来,她和周家的人,唯一的接触也就只有周狄。 期间周狄问过她想要认亲吗? 她也表示拒绝。 比起好奇她更多是害怕。

带着这样的情绪,当她男朋友沈益工作稳定下来后,提出了同居,她同意了。

她不禁想,这个她精心挑选出来的男生,两人共同生活会是如何?

是温馨的吗?

不管是怎么样,总之是和她过去和现在所拥有的不一样。

她对此寄予美好希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