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孤花乱风之舞

街道两旁稀疏排列着黄花梧桐,偶有几片树叶飘下;清晨的冷风刮过身旁,寒意传遍全身,仿佛要透过单薄的校服、渗进骨缝里去。

男孩打了个寒战,背紧肩上的书包,独自走在铺满金黄落叶的地面上。

晨雾朦胧,灰蒙蒙的长街中,两行街灯投下交汇成片的黄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新的学年已经到来,还有三天,就是光明学院开学上课的日子了。

不同于老生们懒洋洋地返校、趁着还没上课在宿舍从早到晚打游戏睡大觉的懒散样儿,从四面八方考到光明学院、很多人甚至是人生第一次来到灵都的新生可就没那么松弛了:

从报到时那一张张忐忑好奇的青涩面庞就能看出来,大伙心里普遍充斥着对学院生活的种种期待与不安:

宿舍住着舒不舒服啦、食堂伙食好不好吃啦、日常作息紧不紧张啦,灵都美少女多到底是不是真的啦……以及最关键的,在这儿的求学生涯到底要怎样安排,怎样学到想要的本领,为未来的人生搭好地基:

毕竟光明学院是全人界公认最好的学院,集中全天下最顶级的教育资源,当初出分报志愿、招生组给他们做宣讲时,那口气都快飞到天上去了:

从理工到社科、从医学农学到天文考古、从音乐美术到戏剧表演,各行各业的顶尖苗子都赶着往这光明学院里钻,每个大专业的分校区都气派到简直要惊掉人下巴:明明只是一所学院,占地面积却快赶上很多大都市的一整个区了!

摊子越大越难收拾,乍一看去,这种“既要又要”的大杂烩办学模式显然是不太合理的,准确来说,是完完全全在胡搞:

术业有专攻、人的时间都是有限的,做什么专业,就应该把精力都集中在这个方向上;你给一个搞理工的学生一堆文娱类课程去选择,全绑一块儿对他的发展也根本没有什么帮助;反过来说,能考到光明学院的学生也都精得很,不是人中龙凤就是关系过硬、不是来镀金的就是来学东西变真金的,也没几个人会真去选杂七杂八的课程分散精力,反而是学院官方为了避免只存在于理论上的“僧多肉少”可能,每项课程都大手大脚地拨给资源,最后用不完、生生全浪费掉了:

把一堆八竿子打不着的学生、八竿子打不着的课程放在一起,结果就是资源利用率低得发指,更不用说师资啊、生源啊、软件硬件啊……听上去就全是漏洞;就像一个对行业内幕细节一窍不通、靠着有钱随心所欲一通胡搞的暴发户,内行人一看就知道做不久,不过又是一个不懂装懂、给其他人当屁股下面垫子的小丑罢了;

可光明学院就是做得起来,越做越大,甚至没人敢提出任何质疑声;

因为这座学院还负责一个领域,一块能把所有竞争对手噎到无语凝涩的天字招牌、一项灵都政府费大力开办学院真正的核心使命:

魔法少女!

简单来讲,就是广招来自全天下的魔法少女苗子、也就是在魔力测试中展现出过人天赋的女孩,把她们培养成精通理论、适应实战、符合对现役魔法少女一切要求的成熟个体,进而投入对魔物的作战,在这个魔法与刀剑的世界上斩妖除魔,守护天下生灵!

任何事情一旦沾上“魔法”二字,就完全没法以常俗道理去分析了:

围绕魔法少女这一核心卖点,背倚魔法少女最高势力——五系塔的资源支持,光明学院完全是指哪打哪,想办什么新分院就尽管去办,想搞什么新方向就随便去搞,竞争力永远秒杀一切同类高校,别人想说理都没得地方可以去。

最开始其他高校还是想挣扎反抗一下的,于是招生组反复考量修改,纷纷做出了建校以来史上最用心最不敷衍的一版PPT,四处拉人跟家长学生们苦口婆心、唾沫横飞地说了半天,有理有据地给他们分析光明学院看着唬人,实际上根本没法兼顾到每个学生的培养,我们专业性院校才是如何如何靠谱的选择kora!

好不容易给家长讲得动摇了几分,结果人家小孩眨着闪闪发光的纯真双眼,开口就是“老爷爷您说得很有道理,那么请问你们学校有会魔法的美少女吗?”差点没给讲到口干舌燥的老教授一口气闷过去。

说到底,无论来自哪里、志在什么方向的人才,终究还是一群青涩懵懂的少男少女,谁又能拒绝跟神秘高贵的魔法少女成为近邻同学,在同一个校园、同一间教室里学习生活的诱惑呢?

男孩自然也不例外。

他出生在西域洛城的一个普通人家里,父亲是工人,母亲在夜市里摆点小摊;家里的经济情况勉勉强强,保得住温饱,交得起最基本那份学费,却也无力给孩子提供更多的支持。

可男孩不甘心被别人靠资源人脉远远甩在后面,于是他只能靠自己:

别的孩子请家教补课,开口闭口就是学校老师没讲过、他连听都听不懂的东西,他就自己课后去找老师、求对方帮他印题印答案,对着一个一个拓展知识点狠狠地练、练到滚瓜烂熟为止;别的孩子有路子知道考试范围,照着重点一会儿就复习完了,该打球打球该看剧看剧去,他什么都不知道,就一个人从早到晚泡在教室里,装作听不见其他人在背后“就会读死书”、“笨人只会做无用功”的议论嘲讽声,整个人沉浸在知识的海洋中,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求入光明。

于是他最后打了所有人的脸,以全校第一的成绩考进了光明学院魔导理论系,在学院里学习相关理论知识,毕业后以设计魔导装备、辅助武装魔法少女为事业追求,终于走出了那座偏远的小城,来到这座蕴藏着无数传说的梦想学院,在浩大灵都中追逐起自己的远梦。

思绪回到当下,男孩走到空旷的长街尽头,眼前现出一座华贵典雅的大门:

灵石雕就的一对龙凤之间,金色的巨型门扉在昏暗晨街中熠熠生辉,大门由南山之巅精练的锻铁铸造而成,铁艺上镶嵌着繁复的金色与银色装饰,中央描绘出一幅圣洁高贵的光明女神画像,在晨雾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男孩推开大门,门扉上刻印的魔力法阵一闪,四周空间扭曲变形,化作一片空白;视线恢复正常时,他便传送到了光明学院图书馆一楼的正中央。

空无一人的馆中,男孩走到门口,对着登记机器打完卡,径直向顶层自习室走去。

他没有在机器上选座,不是粗心忘掉了,而是他知道没有占座的必要:

光明学院提倡健康作息,不鼓励过度内卷,甚至为之出台了一系列相关限制政策;学生们也在学院的引导下,一代代养成了松弛有度的生活节奏,以提高效率、在有限时间里完成任务为目标,没人会争着在图书馆整天整天地泡。

更别说现在是凌晨5点多,太阳都还没出来呢:

除了个别失眠整夜的可怜家伙,绝大多数学生都还在宿舍做着美梦呢,哪有人会跑来这里找罪受;

男孩自己也觉得没必要。

只不过他早起读书惯了,这么多年养成的作息节奏,一时半会儿还调不过来,索性跑来预习预习课程,顺便享受一下领先整个学院的奇妙优越感。

走在寂静的图书馆中,典雅书香萦绕身侧,一路左拐右拐、来到最内侧转角处的座位前。

男孩很喜欢转角窗边的位置:

一是安静、无人经过打扰;

二是可以偷偷把窗户开到最大,风儿带着林荫的自然气息吹入,混合在古朴的书香中,简直就是世间最醉人心神的气息。

距离窗户越来越近,一阵淡淡的樱花香气传入鼻尖:

他不禁心神一振,过往读书的记忆仿佛被瞬间激活了一样,却又隐隐觉得有点不对劲:

窗外的植被应该是梧桐才对;可这清香全不似梧桐的轻柔,反而带着些……

——少女的清甜?!

男孩视线猛地抬起:

空旷的图书馆中,转角处的书架侧面,一位如同从画中走出来般的银发少女正坐在窗边的座位上,雪腻小手柔柔支着下巴,星眸盯着身前的一本古籍,正专心致志地沉浸在书海中;

垂落的银白长发轻轻搭在椅背,随着窗口吹进的微风悠然飘舞,像是流星划过天际留下的星痕;典雅的纯黑衣裙散着淡淡樱花甜香,百褶裙摆下透出微微勒肉的白丝大腿,细滑小腿掩盖在桌子边缘,隐隐能看见白色长靴的绑带一角。

男孩愣愣地看着这一幕,如同中了蛇发女妖的石化凝视一般,一时竟分不清面前的银发少女究竟是人如画、亦或本就是画中人。

他不知不觉看得眼睛发直,好一阵儿才回过神来,有些惊慌地移开视线,心中暗骂自己的失态。

他转过身去,想重新找个四周无人的位置,可却不知怎的又转回身来,像个机器人一样僵硬地迈起步子,慢慢向银发少女的对桌走去。

空荡荡的图书馆中,他的动作简直就是欲盖弥彰,自己都觉得太过不自然;可偏偏那张椅子像是装了磁铁一般,将他的双腿不受控制地向上吸。

他坐在女孩的对桌,颤抖着手放好衣服书笔,佯装自然地看起书来。

可他根本看不进去。那银白发丝散发的清冽甜香仿佛带着勾人心魄的魔力,将他的眼睛勾啊、勾啊,止不住地往对面偷偷瞟去。

女孩却始终专注地看着古籍,整个人像是与书合为一体般,对四周喧声充耳不闻,好像根本没注意到他的到来。

悄悄收回视线,他庆幸又失落地叹了口气:

庆幸是因为偷看没被发现、失落也是因为偷看没被发现。

于是他只得收起心思,翻起《魔法基础理论:数学篇》的第16章,试着像以前独自学习的每一天一样,把注意力沉浸在书中的知识里。

可今天注定是他命中的例外:一个小时过去了,他始终看不进去书,更糟糕的是,他也根本提不起努力看书的念头。

对面的女孩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一样,他每抬起头偷偷打量一次,就不由感叹爸妈说得没错,灵都真是世界上最华美瑰丽的地方,竟能养出这样如梦似幻的女生来:

时间不知不觉流逝到早上7点,朝阳姗姗来迟、终于从天际尽处探出头来。第一缕晨光透入图书馆中,将窗边的银发女孩映得更发夺目:

女孩看着大他一两岁的样子,应该是高中部二三年级的学姐,吹弹可破的白嫩肌肤衬着精致可爱的五官,银白发丝拂过略显青涩的身体曲线,胸前微微凸起两抹水滴型的丝滑弧度,头上竖起根萌萌的呆毛,随着女孩看书思考不时调皮弯翘一下,像是要把他的魂儿都翘走了。

时针滴滴答答转着,古香氤氲的书桌上,男孩勉强提起注意力,慢慢沉浸在书中的知识海里,却仍忍不住偶尔偷瞄少女一眼。

人生有时就是这么奇妙:明明什么都没有做,明明一句话都没有说,他却发自内心觉得,这真是他至今15年人生中所度过的,最美好的一个早晨。

“滴——”

女孩的黑色衣袖中,信号声突然响起。

少女看了一眼袖子,黑色的眸子里泛起他看不懂的冷光,起身把古籍放到一旁的书架上,转身从他身边走过。

樱花甜味萦绕鼻尖,他下意识张开嘴巴,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最终什么都没说出口,只是像个呆子一样愣愣看着少女离去的身影。

“勤奋是很宝贵的财富,坚持下去,以后一定能做出一番事业的;学院很大、前路很长,还请多多加油哦~”

走过转角之前,少女突然回头,精致如画的俏颜看向他,嘴角挂着柔柔的浅笑。

……

男孩呆呆看着少女远去的背影,心里突然空落落的,现出无数纷乱想法:

她每天…都会这样一个人来图书馆吗?

这么早、这么冷、这么黑,一个人走在长街上,不会觉得寂寞吗?

这样纯美无瑕,简直超出了他所有的想象、梦幻到不真实的学姐…为什么会一个人过着这样独来独往的生活呢?

他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般,急冲冲跑到一楼登记机器前,翻起登记记录来:

“沐…灵…兮……——.”

他呆念着,声音却突然止住:

他知道这个女孩是谁了。即使一心苦读如他,也从洛城同学的议论里听过这个名字,只是不知为何,姓氏似乎并不一致:

史上天赋最高的魔法少女,辉耀女神的完美洗礼者,年仅17岁的当代最强魔法少女,民间街头巷尾日夜议论的全民偶像——焰灵兮!

他失神地看着那个名字,久久不动。

明明只是短暂到不能再短暂的邂逅,却让他感觉如此刻骨铭心,好像同时经历了人生的第一次暗恋、第一次失恋一样。

只怪男孩生在遥远的西域洛城,不知中域这两年来广为流传的一首小诗,据说是某位对银发少女爱而不得的失意少爷随口咏出,后面不知怎的就越传越广,成为魔法少女焰灵兮各种传说的又一细枝末节:

灵都有佳人,银丝舞星痕,孤影残灯处,一瞥误终身。

他不是第一个受害者,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

魔历98年9月2日晨。

灵都东方,辉耀镇,镇子角落的公园中。

“别过来……爸爸、妈妈,救救妍妍!”

“离妍妍远点,你这个恶魔!”

“……”

……

怎么永远只会说这几句嗷?真是无聊嗷,这群弱小的人类嗷——

小女孩的哭喊声混合着男女着急的怒斥声飘过耳边,巴鲁看着这群蝼蚁般弱小的生物,无趣地打了个哈欠:

只见狰狞丑陋的半兽人张开血盆大嘴,腥臭口水顺着森森獠牙一路淌下,把面前的小女孩吓得全身一颤,又往墙角里缩了缩。

搞不懂嗷,有什么可挣扎的嗷,一斧头下去不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嗷,不也挺好的嗷——

巴鲁满脸困惑地看向一脸害怕的小女孩,‘嗷’地怒吼一声,狰狞面孔胡须倒竖、深绿肌肉虬络暴起,提起手边的巨斧,挥得空气一阵晃荡,像是气球接二连三‘嘭’‘嘭’炸开发出沉闷的爆响。

半兽人脑子普遍不太好使,而巴鲁比较特殊,即便在半兽人内部跟自己人比,也属于脑子尤其不好使的那一茬。

于是他直到现在都没想明白,明明是乌尔塔那个小矮子牵的头,跟萨堤尔那个羊男城主勾肩搭背、偷偷搞什么性奴隶地下贸易,还越搞越来劲,最后遮掩都懒得遮掩了,在黄土城这一亩三分地玩得不亦乐乎,甚至公开办大型性宠物拍卖会,当成招牌吸引四周城镇魔物前来旅游“购物”,一时间炒得全黄土城人潮涌动、热闹连天;怎么最后玩得太大、消息一路传到了魔王城那里,结果深渊塔派人查案查下来,他妈的把罪状全列到他头上来了嗷?

他不过是跟着肏了个大奶骚货狐狸精,这么多年一共就干过这一次,跟乌尔塔、萨堤尔那两个什么花样都玩过的混球比起来,简直就是大大的良民!

凭什么最后别人屁事没有,就他被推出来当了替死鬼,一路流放到人界去嗷?

巴鲁发育不完全、准确说更接近于完全不发育的脑子不允许他想明白其中玄机,于是他带着满腹怨气来到人间,准备随便砍两个纸糊一样的人头,收集魔能回去交差,然后老老实实呆在放逐之地关大牢去。

可屋漏偏逢连夜雨,半兽人今日注定不能如愿了:

“—吓嗷?!”

巨斧砍下小女孩头颅的前一刻,巴鲁后颈突然一凉,半兽人强大的身体本能让他第一时间做出正确反应,猛地转身挥斧身前,做出标准的格挡动作,然后与那烈焰长刀重重碰撞在一起,只觉一股浓厚到恐怖的魔力波动自刀尖狠狠袭来,身躯向后一路跌退,退到数十米外才堪堪止住步伐,虎口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痛嗷?哪来的不长眼婊子嗷?老子给你——”

巴鲁抚摸着粗糙手掌的裂口,恼羞成怒地看向突然袭来的身影,张嘴正欲狠狠怒骂一番,眼睛却直接看呆了:

“好、好看嗷……乌尔塔那个杂种竟然没说谎,人界真有这么好看的婊子嗷……除了奶子小了点,简直哪儿哪儿都是画出来的嗷……”

巴鲁呆呆看着对面飘然若仙的银发少女,红眼都快汇成一条直线了:

“小、小婊子嗷,愿意跟老巴肏逼嗷?包快活的嗷?”

“……”

不仅是个垃圾,还是个不可回收的弱智垃圾……

沐灵兮无语地看着巴鲁,长刀“魔烬”执于胸前:

“周边环境已清理,未发现其他魔物,请尽快撤离到安全距离外,感谢您的配合!”

“魔烬刀…是灵兮小姐,是魔法少女灵兮!”

小女孩呆视着神兵天降的银发少女,突然发出惊喜的喊声,被父母拉着急忙向远处逃去,直至消失在公园视野中。

沐灵兮没了后顾之忧,全身心锁定在半兽人身上,精致小脸面无表情,双肩微微下垂,背部笔直挺立,身体掩在纯黑灵装里,裹在光滑白丝下的腿肌蓄势绷紧,双手握刀抬起至头顶,长刀锋尖泛起危险的烈焰,仿佛随时都会化作一道火光向前杀去。

“问你话呢嗷,肏逼要的嗷?”

巴鲁吹胡子瞪眼说了半天,发现对方根本懒得理他,不由更加气急败坏,散乱的蕨绿胡须朝天竖起:

“dukhal(混蛋)!怎么一句话不说嗷?是哑巴嗷?看老子把你拿下,给你这哑巴美婊肏得求饶都没用嗷!”

“Anukh(攻击)!”

他挥起碧绿大斧,铆足全身力气劈去,想要以一力降十会,靠兽人蛮力掀翻这不说话的好看婊子,狠狠压在那纯黑灵装中的娇嫩身体上,用最暴力雄武的方式逼得她乖乖张开那双清冷小嘴,吐出楚楚可怜的求饶声来!

……

空旷的公园中,大斧与长刀携着魔力高速相撞,爆开一声声震天喧响。

长刀泛着辉耀烈焰,在半空中变幻出无数刀法招式,横劈竖切、格挡突刺、刀扇圆舞、旋风四起,以巧劲克蛮力,刀锋次次点在大斧的受力薄弱处,把那巨力重斧赶得应接不暇、愈发狼狈。

忽地大斧向侧一歪,横竖晃荡地向后方飞退,好不容易才止住颓势。

不对劲…这哑巴婊子的刀…好厉害嗷!

巴鲁站在原地,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脸上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粗犷健壮的身躯起伏不定,粗糙毛发刮开道道血迹,连胡须都被劈得长短不一,狰狞兽脸好几次差点被劈成两半,浑身浮动的魔力火焰都弱了起码五分。

向前望去,银发少女却只是呼吸略微急促,缓缓调整着气息,状态保持的显然要比他好得多。

这小婊子的耐久力…比半兽人还强嗷?

好恐怖的小婊子…必须要用绝招了嗷!

“DAM UL DAM(以血还血)!!!”

巴鲁红眼一厉,发出一声震天怒吼,颂起沐灵兮听不懂的兽人语,全身衣襟爆裂崩散,露出半兽人强壮有力、随着进入“狂暴”状态而变成危险血色的赤裸兽躯:

血红粗壮的肌肉块块分明,粗糙肮脏的毛发暴戾竖立,表面覆起血色危险魔光;然而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下体那根粗壮肮脏的狰狞肉蟒,在狂暴状态的加持下直直怒挺,膨胀成完全超出人类认知的大小,血色肉杆遍布肉瘤血管,硕大无朋的龟冠朝天耸立,猩红马眼喷出滚灼腥污,将四周空气沾染上肮脏恶臭的腥味!

呜哇,真恶心……

沐灵兮秀眉轻皱,更加厌恶地盯向巴鲁狂暴兽化的赤裸躯体,星眸凝起寒霜杀机,一声清喝,周身流动的辉耀魔力开始沸腾,全身淹没在升腾烈焰中,瞳孔变为神圣的灿金色,好似真正的辉耀女神降临尘世一般:

“——神临!”

神临变身状态下的魔法少女提起魔烬刀,重劈向半兽人,刀锋挟着圣洁烈焰撞向巨力重斧,火光漫过,那刚硬大斧便直接一分为二、摧断折裂开来!

“什么——嗷啊!”

半兽人引以为傲的大招“狂暴”,在那索取女神力量的“神临”变身前居然如此卑贱、如此不堪一击,如同纸糊一般!

巴鲁被劈得狼狈跌退,不敢置信地出声,声音却生生止住——

一刀便将大斧劈断,银发少女顺势追击,长刀劈在半兽人赤手空拳上,溅起冲天肮脏兽血,砍得后者一声痛呼;靴跟叩在公园石子地面上发出‘磕’‘磕’急促声响,纯黑衣裙下内蕴魔力的青春娇躯闪电般旋身转过540°,久经锻炼的白丝长腿侧抬扬起,绑带长靴挟着旋风之势重重砸在巴鲁面门!

“嗷——”

巴鲁只觉一阵樱花般的清甜香气随着凛冽腿风拂过鼻尖,还来不及细细品味,下个瞬间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伴着鼻梁断裂的剧痛传入脑海,整个人被猛地踢倒在地面上,兽鼻飙血皮开肉绽,躺在地上不甘地挣扎扭动着。

“唔——”

烈焰长刀捅穿身体,带着神圣属性的火焰刺破巴鲁魔气缭绕的心脏,兽人全身魔力顿时失控地狂乱溢出,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剧痛伴着光速消散的意识,不一会儿就泄尽了生机。

痛嗷……

要死了…嗷……

这好看婊子底下穿的…是白色的嗷……

失去意识的前一刻,最后一个念头掠过巴鲁脑海。

……

……

五分钟后,公园偏僻一角。

恶心、真恶心、恶心死了……!

有点恼怒地打扫完半兽人肮脏赤裸的尸体,沐灵兮确认这个弱智垃圾身上没有其它可以回收利用的资源了,幽幽叹了口气,小手张开对准尸体内部,纤长五指灵光一闪,便从中扯出颗血红色的魔核,捻在莹白指尖,有些头疼地看着这颗兽人魔核。

狂暴,半兽人的种族技能,使用后驱散身上的大多数负面状态,短时间里增强魔力幅度,获得高额抗性。

她在古籍里看过这个魔力术式的介绍,学起来应该挺容易,而且抗性属性对她这种高攻低防的魔法少女也很宝贵,实用性相当不错。

但是……

巴鲁雄壮肮脏的裸体、狂放粗犷的吼声浮现在脑海里,沐灵兮幻想了一下自己进入狂暴状态的画面,小脸不禁一红,轻轻呸了一口,略过这个她打死也不会使用的技能,翻起半兽人魔核里记载的其他术式来。

几分钟后。

“呸呸呸!魔物果然都是一群垃圾败类!这都…这都是…都是什么龌蹉东西啊!”

银发少女俏脸通红,白丝小脚踩着靴跟用力在地面上一蹬,气急败坏地把魔核扔进魔力空间的角落里,急匆匆迈起步子向公园外走去,小脸跟个苹果一样红彤彤的,似是一刻都不想在这污秽之地多做停留。

半兽人素以肉体蛮力见长,不擅五花八门的术式,所以沐灵兮也没对巴鲁的魔核抱多大期望,只是打算简单扫两眼、没什么可用术式就直接丢掉算了。

可她万万没想到,这小小魔核里还真是别有洞天,只不过跟她设想的完全不是一个方向:

魔核的魔力空间内部,竟然密密麻麻记载着构建各种性玩具和情趣用品的术式!

什么触电乳环、电热两栖阴环、双头龙假阳具、舒缓型强力型震动棒、柔性烈性淫纹刻印、各类情趣兽尾、半自动魔法跳蛋、全自动拘束装置……无数沐灵兮别说见、就是想都没想过会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玩具”,此刻伴着魔力刻印一个一个投射在银发少女纯净的星眸前,简直就是仙之人兮列如麻,给她一点小小的魔界震撼……

更无耻的是,这术式竟还自带示例动图的:

只见一个个妩媚诱人的猫娘狐妖,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抓来的,在魔力刻印的画面中全身赤裸,私密部位带着舌环乳夹阴环,在身后赤裸兽人的抓揉玩弄下扭捏连连,美艳面孔泛动情欲难耐的燥热通红,不时吐着舌头昂起脑袋,发出淫荡到让沐灵兮听着都全身一颤的高亢浪叫,甚至画面中不时还会有无色液体混着腥浊脓液四下胡乱射出,虽然镜头中“贴心”地给下半身打了码,但少女又不是傻子,闭着眼睛都知道那是什么下流东西!

沐灵兮当然不是没见过那些肮脏下流的部位,整天跟魔物战斗完处理尸体,一双美眸瞪都瞪习惯了;但她终究还是个未经人事、对性爱情趣那些方面一无所知的懵懂美少女,此刻突然被灌入这么“超标”的刺激内容,只觉看得面红耳赤、羞都快羞死了!

“呸呸呸!下流、无耻、龌蹉、垃圾……”

沐灵兮小脸红彤彤地走在石子路上,小嘴不断念叨着那几个重复了不知多少次的词语:

当代最妖孽的天才魔法少女自然是十项全能选手,从魔法到格斗、从理论到实战都是样样精通;可唯独口才这一方面,由于常年孤僻生活、缺乏在社会中与其他人的沟通交流,只算是勉强够用的水平;

而在骂人方面的词汇量就更可怜了,翻来覆去就那么几个词,她自己说多了都觉得自己嘴笨,可这种东西又不知道要去哪本古籍上找,她自己多少端着点偶像包袱,加上一些特殊原因,在光明学院中跟其他同学交流少之又少,连个密友都找不到,哪里敢问这种方面的事情。

唯一例外是她的室友兼闺蜜,森梦唐家的天才优雅纯洁温柔大小姐,光明学院师生间私下代号“幻梦无瑕之青莲”的唐铃音。

在沐灵兮刚刚入学,还没变成“魔法少女焰灵兮”的时候,二人被分到同一间宿舍,在某种奇妙的共鸣下一见如故,彼此从魔法学习到日常生活中互帮互助,很快就成了无话不谈的好闺蜜。

可唐大小姐骂人词汇是懂得多,但似乎都是针对女性自己的各种性暴力辱骂,还一出手就是一整套连招,跟即兴表演一样声情并茂地念起少儿不宜的台本,台词那叫一个粗俗暴力,千奇百怪的词汇也不知道哪里学的;

沐灵兮没问、也不想问其中是个什么情况:她都这样了,你除了顺从她还能干什么呢……

想着想着,前方突然传来男女说话的声音,沐灵兮步调一变,快速移到旁边的树丛中,在树荫下悄悄看着他们:

“幸好还有灵兮小姐啊……妍妍不哭,没事了、都没事了,妍妍是勇敢的好孩子,妈妈带你去粥店吃早餐,奖励你多吃一个小蛋糕,好不好——?”

公园门口的长椅上,女人抱着哇哇大哭的小女孩,明明自己也后怕得全身发颤,但看着女儿害怕哭泣的样子,还是出于母性本能把自己放到一边,全心全意温柔地照顾起女儿来。

沐灵兮看着母女幸福团聚的样子,嘴角不由欣慰地轻轻扬起,却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般,鼻尖莫名涌上一股酸涩,全身突然一僵,靴跟轻抬脚不沾地,静悄悄地从她们身后溜过,化作一抹轻风向远处飞去。

……

辉耀镇西边落着座茂密的针叶树林,穿过一路挺立的冷杉雪松,眼前便现出一处世外桃源般的幽静草地。

归功于辉耀镇自成一方的气候,明明是九月初的入秋时节,樱花与百合却招摇地四处盛放着,汇成一片粉白相间的海洋。

如梦似幻的花海里,银发少女呆呆立在群芳环绕的小屋前,眼泪无法控制地自星眸中缓缓汇起、积蓄成一片水雾。

不到三年前,沐雨自杀后,五系塔仿佛急着掩藏什么一般,未经过问在光明学院学习修炼的沐灵兮,光速派专员清缴收押这件小屋里的一切,抹去母女二人生活过的一切痕迹;女孩甚至是大半年后在辉耀镇执行任务时,才误打误撞地发现了这件事;

第一次回到这里时,恰逢是个大雨天。

其他事情都记不清楚了,沐灵兮只记得自己呆呆看着那间熟悉又陌生的屋子,一股热流突然涌上天灵盖,烫得全身一点一点颤抖起来,眼泪不知何时就滑下眼角,像断线风筝一样哗啦啦洒个不停;对着眼前面目全非的小家,双腿突然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般,失魂落魄地跪倒在花田地上,在空荡荡的小屋前一跪就是一整夜,任凭银发被雨水淋湿、湿漉漉粘在面庞上挡住眼睛也浑然不觉。

回学院后直接发了场不退高烧,给原本窝在被窝里对着本子念念有词的唐大小姐吓得方寸大乱、说话都说不利索了,急忙当场扮演起本子里“有事女仆干”的贴身小女仆,点头哈腰左忙右忙、连喂带劝了一周,才总算给勉强照顾过来。

此刻看着那毫无居住痕迹的屋子,那些宝贵的、讨厌的回忆又一团团涌上脑海:被妈妈轻柔的喊声叫醒起床,对着镜中粉雕玉琢的小女孩乖乖洗漱;吃过妈妈准备的美味早餐,沿着小路走向镇子上唯一一座学校;在火红的夕光照耀下放学归家,跟妈妈一起晚餐、玩闹、弹琴、下棋,最后在她轻柔的摇篮曲中闭上双眼、坠入梦乡……

母女二人相依为命十五年的回忆又发疯一样涌上脑海,涌得脑中越来越痛,像是一根最亲密的针狠狠扎进身体内部最柔软的角落,扎得空寂灵魂不知所措;沐灵兮迷茫地看着四周,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些什么,视线突然锁定在一朵随风摇曳的百合花上。

萧瑟秋风中,女人的温柔教导声、小女孩小心翼翼的询问声、把种子种下泥土后的惊喜呼喊声、女人轻轻柔柔的鼓励声刷得一下掠过心海、占尽心灵所有的角落:

“妈妈,这颗种子要多久才能长出土里,变成那么好看的花朵呢?”

“唔,让妈妈想一会儿…啊!妈妈知道了,这株卡拉百合是用以供奉辉耀女神的特殊品种,要好久好久才能开出花朵呢!”

“好久好久…到底是多久啊?灵兮想到时候再来这里,看看能不能认出自己种的小花来,嘻嘻—!”

“再慢再慢,等灵兮长大成人的那天,也一定到了盛开的时候了;灵兮也要好好学习,以后出了这座小镇,世界上什么奇花异草都能见到的!”

“……”

……

沐灵兮定定看着那朵随风摇曳的紫百合,只觉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不知多久才勉强缓过神来。

颤悠悠地迈起双腿,僵硬地转过身去,一步一步踏在幽静花海里,向林子外面的世界缓缓走去;凌乱的步伐是那样狼狈,像是在从记忆中逃离。

起风了。

狂风呼啸而过,纯黑裙摆甩起,如若孤花于风中乱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