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倒转

将花朵交给还处于茫然之中的尤诺后,我活动了一下脖颈和肩膀,然后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和打了个哈欠。

“本想着你们应该能够顺利结束,甚至为了保护你们我还特意让恋她们提前来到这里,以便根据你们的行动来随机应变。却不想你们居然敢在人没抓齐的情况下就进行公开审判,更别说漏掉的那个人还知道了你们的一切,更是王族之人。”

说着,右手拿出口袋的手机,左手悬在在希恩的头顶,让流水围绕其身体增速移动,直至将身体完全包裹后延迟爆开。

“嗯……看来上午的课应该是没办法上了。”说罢,我关掉手机,放回口袋。“好了,站起来活动活动,看看身体还有没有问题。”

我伸出左手,将单膝跪在地上的希恩拉起来。

看着他反复观察修复如初的右手,我欣然一笑。

“看起来没问题。那接下来的安排归还给你们,我在旁边看着,你们不介意吧?毕竟现在所有的关键人物都已经到齐了,不会再有缺漏的情况。”说着,我的头望向高台下方的女友们。到来这边世界时,不单单是异世界这边的女友们汇聚于此,就连自己世界的她们也一同跟了过来,除了黎明、铃、诸绪。

伴随着我的离开,施加在维恩他们身上的重压一并解除。

看着他们狼狈爬起来的模样,希恩没有任何怜悯,直接将他的手臂踩断。一同响起骨骼断裂声音的,还有维恩的妻子,丽娜尔。

两人同时响起瘆人的惨叫,光是听到声音,就似乎能连通感官一样,感受到钻心般的幻痛。

悻悻起身的护卫们沉默胆怯的往后退开几步,虽然仍旧呈包围之势,但却在每个人的间隔缝隙中留下足以同时经过两人的宽度,而脸上,也早已没有了任何威严和进攻性。

毕竟对于他们而言,若是能做到拼死掩护熔岩公之女她们撤离,那必然会去做。

但刚才发生的一切,以及在面前没有任何压力和二人交谈、治愈的那个少年,很显而易见的能够做到杀死自己认知中除国王外一切的人。

若是如此,自己又为何要拼命呢?

虽为拿钱卖命的护卫,但与其救一个卖命也无法拯救的人,甚至有可能还会引得那位未知少年发怒,那为什么不选择让自己多活久一些呢?

届时,若是熔岩公要处罚自己等人,那便驱狼吞虎,让熔岩公也吃瘪吃痛便是。

而要是经历了与少年的战斗,并且得以活下来,那受伤的他自然不会怪罪我们办事不利,若是活不下来,那便更无法怪罪我们。

护卫们这般想道。

“你们……!你们竟然敢——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维恩至此都没有放过那高傲的自尊心。

即便趴在地上,也依旧认为眼前之人为泥沼之物,而自己,也始终是那只展翅高飞的翼鸟。

却不曾想,泥沼一生都无法主动触碰翼鸟,而翼鸟却可以轻而易举的越过泥沼,但也仅仅是越过。

一旦自大踩在泥沼之中,哪怕一生之中都不会有那么一次的踩在泥沼之中,都会引来杀身之祸。

被束缚跪在地上的其他权贵们紧闭双眼,身体发抖,不敢睁开丝毫,生怕自己成为下一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人。

就连平静如水的卡利斯也逐渐开始感到一丝恐慌,但却不是因为兄妹二人的举动,而是因为那意外之外的意外。

踩断双臂后,希恩夺过回恩,将刀刃贯穿维恩的手心,直插入地面,将其牢牢地定在地上,眼中漆黑的血色焰火难以克制。

可即便这样,希恩也没有选择继续摧残他们的身体,而是选择到此为止,停下了动作,恶狠狠的盯着维恩夫妻,说道:“这不是师父的复仇,而是那一箭之仇,我不会让自己的怒火妨碍师父,更不会因为将其混为一谈。”

“我不会让你死的这么痛快,你引以为傲的一切都将堕入泥潭,你的一切都将由民众审判,你的一切权力都将化作乌有。”

“我会让你明白,什么叫做——”

“莫须有的冤屈。”

说完,希恩闭上眼眸,深呼吸一口气后重新看向尤诺。尤诺很明显的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将自己的剑交递给希恩。

接过剑后,希恩重新走回高台前面,伸出手将剑插在身旁,手紧握剑柄,看向低下因情况反复变化而面面相觑的民众。

本想开口,却在看到民众开始一个接着一个,陆续退回到屋内,消失在自己视野里后,张开到一半的嘴又合上,将喉中许多想说的话咽回腹中。

紧握剑柄的右手缓缓放松,坚定愤怒的眼神开始逐渐懊悔和迷茫。

是啊,自己和尤诺都是被父母遗弃的流浪儿,本该流浪一生的宿命因师父而改变。

若不是师父,自己到死都不可能到达今天这般地步,也正因为师父,自己如今才犯下了早已遗忘的悲惨和真实。

那便是,自己和尤诺,本就是无所属的人。

沉默了许久,就连一开始重新燃起希望的尤诺也陷入了不解,不明白自己的哥哥此时在做什么,为何站在原地不动。

当走上去,想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时,却在看清空无一人的广场和街道后,明白了哥哥为什么独自一人站立在前方,没有任何回应。

民众们的前后反差之大,让尤诺的眉头控制不住的低皱,神色与心情略显低落、失望,但仍旧装作平日的样子,用着安抚开朗的语气和哥哥说道:“哥……继续吧。事情已经到了现在,回头的话……”

“嗯,是啊,就算没人——”

没等希恩说完话,就被广场高台下为数不多的观众,那个一直都在帮助自己的少年开口反驳道:“你们的复仇是为了师父和自己,还是底下我们这些人?”

“她们告诉我,在民众们毅然要他们死时,你否决了这个决定。而现在,民众们的意见和想法你不打算听取,那你又为何要他们再次去裁判这些人?”

“他们有他们的家庭,有他们的住处,你们也有。那为什么偏要将他们拖入和自己一样的世界之中?百般事物形态各异,人也是如此。无论对方说什么,都是基于对方的眼界和所经历的事,你们现在所做的事情也正是因为师父蒙冤离世才来到这里,不是吗?”

“坚定自己的初心和想法,复仇不只是染血和裁判,更重要的是解开心中的那个结。如果你们师父在此,他会愿意看到你们为自己赴死复仇吗?我想不会。但始终不会变的一点就是,无论你们做什么,无论结局如何,他都会带着笑意面对你们。”

“自始至终都是——!”

“而我们,也同样相信你们的选择!因为此时的你已经不是为了自己,还同时为了底下的那些民众,为了我们!所以无论结果如何,大部分人都会感谢你,因为你做了极少数人才敢做出的选择!”

“他们死亡与否早已不重要,你的行为已经让他们不会被任何人接受和认可。短暂的死亡会带来短暂的安宁,只有持之以恒的改变才能换来长久的安稳。”

“只有源源不断的‘你’出现,源源不断的你们的师父出现,才能彻底改变这一切!不要试图否认自己的选择,因为早在更久以前或是以后,总有一天还会再次出现和你一样的人,和你一样为了自己,为了民众们,而试图反抗王国,反抗世界腐朽的人!”

一番言论让希恩内心久久不能平,眼神重归于最初的温柔与坚定,眉头舒展,波涛汹涌的浪涛正不断推动那颗仅为师父和尤诺而存在的心,让其逐渐迈向师父那最初的道路。

交还诺言与尤诺,没有言述,而是用行动证明自己的选择。径直走向满眼恐惧的维恩夫妻面前,拔出染血的回恩,而后温柔的问道。

“我……可以请你再帮个忙吗?”

“当然,这就是我在这里的理由。但也请你记住,未来的某天,若是有需要,也希望你能够伸出手,庇佑和曾经的你一样的先行者。”我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无论是短暂的安宁还是长久的安稳,我都需要。只有他们死去,我才能安宁;只有他们死去,我才能安稳;只有他们死去,我才能无愧于师。”

“至于伞……我想,大家应该都早已回到了屋檐之下,无需我这种人担忧。因为我相信如你说的,总有一天,即便我收起了雨伞,也会有另一个献伞之人护他人之安。”

“既然如此,那就去做吧。在这里书写属于你们过往的句号,下来时,再重新开篇你们新的故事。”

收到应答与允诺,希恩终于是放下了那颗石子,而后一改慈祥温柔的面容,果决的杀死趴在地上蠕动,试图逃离的,狼狈不堪的维恩夫妻。

银光落下,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迸出的鲜血绽放出如同尤诺手中的那朵花一样的,鲜艳的红瓣。

一同斩断的,还有过往,与兄妹二人心中的那个结。

“谢谢你,师父……在你的教导下终于走上了属于你的路;再见了,师父……从现在起,这份仇恨将不再延续,就此了断。”

“我违背了让民众们审判的心,污染了由您教导而出的刀,但却安稳了那颗不安且敬爱您的心。”

言语至此,再也承受不住的双手握住刀柄,维持刀不掉落的情况下跪在地上,垂低脑袋。

从未哭泣的希恩第一次落下泪水,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的心情,双腿跪在血液上无声痛苦,泪水伴随他的心情一并溶于血液之中。

“现在的我……真的……真的,好想你……但,我还需要继续往前走,对不起师父……真的……对不起。所以,请您原谅我,也请你应允我们,一同将你的‘技艺’延续下去。”

见希恩如此,身后尤诺的脸上也挂满悲伤。在试图上前安抚时,迎面朝二人吹来一阵柔风,不偏不倚,恰好抚脸,然后一笑而过。

因为这阵柔风,让尤诺感受到也许是师父回应了哥哥,继而改变想法,站在原地,半抬头望向远处的天空,伸出右手,斜举手中的鲜花。

“也请您应允我,师父。往后,我希望能够一直陪伴在哥哥身边,不离不弃,直到我们成为夫妻,直到——”

没等话说完,又吹来一阵风来回应,似乎能听到这句话便足以让他不再需要担忧往后的一切。

只是,这次的风没有上次那么温柔。

它吹动了尤诺的头发,让她的单马尾散开后高高飘起。

一同飞离至半空起舞的,还有被吹离手中的那朵鲜花。

只不过,因为逐渐远离和高飞,使得它在众人眼中不再如血一般鲜艳,而是在太阳的照射下显得格外的明艳。

“直到,我们将你的名字与技艺,传承至整个世界。”

“谢谢你,师父。”

侧过身,看向身后飘飞在高处的花朵,尤诺明白。

师父早已不在乎技艺是否能够被传承,也不在乎是否会有更多人,甚至是兄妹二人是否记住自己,而是在乎他们二人能否找到所属,找到自己的家。

毕竟当初的自己,也是因为流放才捡到流浪的他们,所以对于自己而言,让他们不再颠沛流离,才是比一切都重要的事情。

时间,八点二十。

从悲痛情绪中缓和过来的兄妹二人重新站在了跪在地上的五人身后,各自手中都拿着属于自己的刀剑。

眼中寒芒锐现,而后手起刀落,毅然决然的挥下。

只是,在刀剑落下后,并没有迸发出更大的血花,而是伴随着破空声,将束缚在他们身上的绳索斩的四分五裂,掉落在地上。

但也并没有因此改变对他们的态度。

见他们还是不敢动,身子僵硬、颤抖的跪在地上,尤诺不好气的轮流踹了他们一脚,让他们吃痛趴在血泊中。

受到惊吓后,四人连忙起身朝一旁无人在的阶梯跑去,但却仅仅在一瞬间便被转移了身形,出现在十夜身边。

霎时间,四人不敢再有任何动作,安静站在一旁的等候接下来的安排。他们深知,有些时候,不拿刀的人比拿刀的更加恐怖。

而剩下的一人,自然是卡利斯。

他沉稳淡然的从血泊中撑起身子,然后转过身面对兄妹二人,直对其视线。

“为什么不杀了我。你们手中应该不止一份证据,就算只有一份,提供给你的人也肯定不止一份,就算是用律法也足以让我老死在监牢之中。”

“仇恨在他们死去的那一刻就已经结束,我没有理由再审判、杀死你们。”希恩不动声色的回答道,眼神与气势,早已没了昨夜那般对峙时的愤怒与弱小。

“优柔寡断,会害死那些砧板上的‘肥肉’。”

“持刀之人非你我,而是从其中挣扎而出的‘断裁者’。”

注视着眼前那两个孩子的坚定目光,就如同当初探监时,那个即便被压入牢狱却仍旧不涣散一丝光泽的琉赛一样,不会动摇半分信念。

虽说两人初行之路不同,但却在今天交汇在了一点。一者,虽身染污血,但却自始至终克己待人;另者,虽深陷泥潭,但却自始至终初心如故。

不变的点,是为守护,为克制;相异的点,是为民众,为师、妹。

但终有一日,师徒三人将会殊途同归,卡利斯对此深信不疑。

“今日过后,王国、世界,将不会再流传希特里拉之名,无论是我,还是孩子。”说罢,便拖动沉重发麻的脚,一步步向着阶梯走去。

见此,希恩上前两步,打断他离开的动作。

“我们不应该将仇恨和悲伤传递给后来者,即便他们曾经犯过错事。律法,不存在于言语与书面,而是愿意履行并承担的人的心中。”

卡利斯停下脚步,身形一顿,停顿许久才缓缓开口道:“也许……这就是为什么不能长生的理由。”说完,便不再理会,自顾自的走下阶梯,在十夜与其女友们的注视下默默离去。

至于他的结局,我们不得而知。

但在往后的数十年间,其后代陆陆续续捐献出了他一生中所获得过的上亿钱财。

虽人们仍对希特里拉·卡利斯抱有不满,但却在遇到希特里拉家族时,却能够做到发自内心的欢喜和尊重。

结束这场审判后,我将心武·废铁显现于手,而后交至莉樱手上,并对其他四人嘱咐道。

“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改变防御姿势,虽然有戒指保底,但我希望不要这么快暴露底牌。还有,你们四个,最好结束这件事后亲自解决你们身上的问题,你们不会希望我再次出现在你们面前。”

看着四人慌乱的逃离,我不再理会。

走上高台,拍了拍其中一个矮人护卫的肩膀,伸出手,说道:“如果可以的话请把盾牌和铠甲留下,剑就不必了。毕竟这是他们师父的东西,物归原主的道理你们应该清楚吧?”我笑着面对他们,没有抱任何威胁的意味。

可他们却在听闻后,脸上难以抑制地流露出如蒙大赦的神情,竟瞬间丢盔弃甲,连同剑也一并丢弃在地,只穿着一身单薄的内衬与长裤,便头也不回地仓皇逃离,速度快得惊人。

我本还想再说些什么,伸出的手却停滞在半空,最终只能望着他们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过身,看向并肩而立的兄妹二人。

“还有力气吗?”我的目光没有停留在他们身上,而是投向了远方的街道。

“当然。”兄妹二人斩钉截铁、异口同声的回答,随即快步走到我身边,随之视线一同看去。

此时,面前数条通往广场的长街尽收眼底。

原本空旷的街道,此刻竟被黑压压的人群再次填满。

那是一支支装备精良、阵列森严的王国军队,正从四面八方如钢铁洪流般向广场中心涌来,沉重的脚步声与甲胄的碰撞声汇聚成一股令人窒息的威压。

我凝视着这股即将到来的金属风暴,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对身边的兄妹说道:“现在离开,你们还可以去铸造属于你们的未来。但如果留下,你们要面对的,将会是整个王国。”

“那你呢?”希恩不做思索的担心道。

而我却不慌不忙,笑着看向他。“放心吧,他们不会希望我染血的,我也不希望。”

两兄妹很显然的楞了一下,然后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各自捡了一张盾牌,匆忙下台后朝着高台背面的街道跑离。

见两人如此果决,我为此感到欣慰。

走到维恩夫妻两人的尸体前,看着早已习惯的断颅尸体,内心之中仍旧无法放下原本就存在的,那种对于生命与血肉残忍的不忍。

曾经的我曾为这些事物一度陷入到癫狂,甚至害怕到就算洗了无数遍的也无法洗干净手上的血。

而现在的我却——

我……

是否不再是我了?

我每日想着这些事,反思我的内心变化和良知,真怕哪天我也会——

不再害怕杀人。

这般想着,我依靠天明【压缩】空间的能力,将两人的尸体从高台丢到街道的石砖道路上,然后百无聊赖的坐在高台边缘,抬起一条腿,撑着右臂,等待他们的到来。

而女友们那边自然是无须担心。

虽然我希望她们所有人都不要看到这一幕,但对于本身就生活在异世界这边的恋等人,承受能力自然是比辰星等人更高。

而在我将尸体丢下去时,她们也十分贴心的站在她们面前,挡住她们的视线,避免看见一些对心理影响不好的内容。

这是早已商量好的事情,辰星等人也是欣然接受这种提议,反倒是担心我是否会因此心理扭曲。

但我想,如果有她们在的话,恐怕……这件事并不在我的思考范围内。

一分钟后,西门直通道路。

走在前面的领队带领士兵停在街道入口,随后一个人骑到我的面前后叫停马匹,在距离中心高台不远处侧对着我。

先是看了眼地上的两句尸体,脸上没有任何变动神色,而后才平淡的看向我,说道:“我乃烈踏军-熔团守(职位)!奉熔岩公和炎军大将之令,前来捉拿妄图伤害王族之人。”

言语铿锵有力、正气十足,与私人护卫一比便能看出区别。

“人,不就在你脚边吗?”

“在国王脚下杀人,你视生命为何物!视律法为何物!视王国为何物!”抽出腰间的剑,直指眼前之人。

身后的士兵也跟随他的动作,一并做出作战姿态。

“贵族们以金钱收割人命,你们置之不理;权贵们以权力打压人命,你们视若无睹。不说平民亵渎贵族或是权贵是否会被判刑,恐怕就连平民的举报,你们都将其视为笑谈吧?”

“扭曲人理,因果不论!无论何人,在王国律法面前都将同罪!处死的贵族数之不清,高官权贵更是尸骨成山,凭什么说我们对他们所做的一切都视若无睹!”

听闻,一股无名的气让我无处发泄,致使无奈的笑了出来。

“那,平民死去的数量,你数过吗?”一边说着,一边从高台上跳下,慢步朝他走去。

“生老病死,寿终正寝,烧杀抢掠,奸淫弑命。除去这些,你又能数清多少呢?”

“父食子肉,母卖生女,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这些……你又能数清多少呢?”

一步步靠近,直到站在离他不到十步的距离。

“当然,我相信一个热衷于锻造的熔铸之国,是不会有这些事情发生的,对吧?”

熔团守眼神逐渐锐利,目光死死的对上眼前的少年。

“你从何处得知?又从何处知晓?一介旅人,一介罪人,以他国之乡言我国之情,以囚笼之眼看世间之大,这不是扭曲歪理?”

“贵族之死,是为钱,为欺压,为肆虐;权贵之死,是为‘名’,为势,为‘国’。民众之死,亦是为钱为名。”

“正因如此,王国律法将其一视同仁,格杀勿论。更别言我锻造之国,以匠为心,以工为本。凡人之匠虽无色,但却比高位匠师更为众重!你说我不知平民之数,但你又怎知我国平匠之数?”

对此,我目光同样致以锐利。

“若是凡人为重,那又为何与权、贵同罪?若是凡人为重,又为何会有权贵的倒反天罡?若是凡人为重,那为何!又会有诬陷掠夺,流放之罪!”

“一个人成为权贵,那么他可能会珍惜来之不易的一切。但如果生来的人就是权贵,那他还会珍惜这本就属于他的一切吗?他还会看得起在他脚下的一切吗?”

“正因为凡人之匠无色,所以你们才忽略了他们流出的血!正因为比高位匠师众重,所以才会显得高位匠师格外显眼!你敢在这里,亲口承认,你和这个王国的民众们留的是同样的血吗?”

“我想不会。因为你是骑兵,更是一位将。是要守家卫国,是要爱民爱兵,换做平民来,他会如此吗?不会。因为你们所能做的事完全不一样。”

“但血是一样的。你们同样流淌着矮人的血,同样流淌着人类的血。可却因为位置而让人触之不及,因为位置而高不可攀。”

“明明都是同样的血,即便没有血缘。可,你我之间,除了职位与高官钱财,还有什么区别?”

我咽了咽口水,继续说道。

“我,可以去死,可以挫骨扬灰。但你信不信,在那些极个别人的眼中,在我死后,我身边所有的人都不会有丝毫生还的可能。你能替我护住吗?你能替我用律法护人吗?”

“我就算是走在这片土地上都有无数种罪责,我死后凭什么保护我身边的人!生前若是无法守住一个人的尊严和底线,死后又凭什么护住身边人?”言至此,我抬起手,直接在城镇上空施展出比城镇大数倍的“太阳”。

“说到底,不还是比谁的拳头大吗?”

说完,我手腕一扭,火球瞬间消失,一切归于平静。

众士兵被吓得早已松了懈,马上的将士矮人更是张开嘴,没有声音,似吓似说。

“你说的没错,律法确实可以审判一个人的生死存离,同时也是王国的根本之一,无论是谁都会被制裁。但你也要知道——”说着,我伸出双手朝向他。

“律法是人规划的。一个人都存在缺点,那律法又为什么不会存在漏洞?为王国制定律法的同时,也为所谓的‘少数’制定了专属于他们的天平。”

“毕竟,王国律法已经适用于‘大多数’,所以自然也不会有更多的人愿意在所谓的‘大多数’上费神费力,而‘少数’则是很容易改变。但不是律法容易改变,而是律法容易为‘少数’改变。”

“抓我吧,将士。让我见识一下王国景点,让我体验一下王国特色——”

“让我享受一下,没有本地居住权,比平民更平民的旅人,会有什么待遇。”

我温柔微笑,看着眼前的将士,而后收回了左手,留下伸出的右手,呈握手的姿势。

“好了,要是你们真的想管这件事,也不会这时候才来。”说罢,见他还是没下马,我收回了手,看向旁边的尸体。

“国王早就知道了,对吧?不然此时和我聊天的就不是你了,而是她父亲。”

我轻咳了两声,郑重的说道。

“周十夜,一介旅人,希望你不要因为刚刚的一番言论见外。我只是表述出了我的观点,而事实却不像我说的那样,在来到这的一路上确实没见到过贫困到快要死在路边的人。至少在我看来,你们还是很不错的,无论是为国还是为民。”

“你……究竟是什么人……”将士没有理会我的发言,而是看向更深邃的我。

我的表情从平和,到微笑,再到平和。

深呼吸一下,回答道:“遗迹之主,炼狱岩羊的造物主,周十夜。但那是以前的我,不是现在的我,还希望你不要此事到处宣传。”

看着他那不可置信的眼神,我再度开口道:“如若不信,岩羊将会在十分钟内从遗迹之地到达此处,仅为你一人证明。”

将士不敢赌,从马上一跃而下,走到少年跟前,伸出了右手。

“你说的没错,但你们不是第一个与这些权贵展露剑芒的人。也因此,我收到来自上级由国王下达的消息,特此前来亲自询问。”

我看着他伸出的右手,没有丝毫犹豫的与之相握。

片刻后,松开手,将士后退两步,微弯腰,右手放在心脏处,说道:“我是烈踏军的一号熔团守,凯拉萨斯·伊曼,负责统领千位骑兵和在主城周围的指定区域看守。你可以叫我伊曼,亦或是全名。”

介绍完后,伊曼站直身姿,继续说道。

“熔岩公本想亲自陪同他的女儿前来此处,但却在出发时被国王亲卫传达口令,要求他立刻前往【熔岩山巅】相见。要不是国王在其身边,恐怕能拦住他的没几人。”

言此,伊曼凝视了片刻少年的眼眸,补充道:“但我想,国王更大的可能,是希望他不要死在无关紧要的地方。”

听闻,我无奈皱眉的微笑,然后询问道:“我像那种滥杀无辜的人吗?”

听到这番话,伊曼沉默了,没有回答。

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我的眼睛,然后用一种无语且尴尬的表情轻挪脑袋,面向其处,同时也将视线瞥向了其他地方。

“好吧。虽然他们俩人不是我亲手杀的,但凶手却是我保下的。这么说来,我确实是帮凶。那还需要逮捕我吗?”

伊曼摇了摇头。

“不。就算熔岩公之女和她的丈夫没死在你们手里,在如此引人注目的广场上做了这些事,也和死没什么区别了,无论哪种方面。”

听闻,我无奈的笑了笑,然后转过身。“但愿如此。”说完,便打算离开,去寻找逃离此处的兄妹二人。

“那个,如果可以的话,我可以为你引荐——”

“不需要,我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也不会因为他人的一两句话或是帮衬就能改变人生。”说到这,我停顿了一下,露出一抹不易被察觉的笑容,然后用只能自己听到的声音继续说道:“不……其实,我现在已经变了许多了吧。”

“谢谢您的好意,伊曼。若有需要我会亲自前往,毕竟上方有着无数双眼睛盯着我们,就算没有你的引荐,我也有可能会在下个街道路口遇到迟早遇见的人。”

言至此处,我收回了笑容,回过身看向站在原地的他,还有身后的无数士兵。

“以后还会再见的,所以这次就到这里吧。希望……下次见面时,你还是你,我也依然还是我。”

说罢,转过身不再停留,径直走向女友们所在的地方。和她们交流片刻后,一同离开广场,朝着中心城区的方向走去。

根据周柔提供的,来自地面感知的信息一路前行。

刚走过两个街道路口没多久,就从前方传来大声呼喊的声音。

我们所有人都习以为常的往房屋一侧靠了靠,以防止出现什么意外情况。

却不曾想,对方驾驶着马匹,经过一段狂奔后急停在我们身边,然后在我们所有人愕然的眼光中,跳下马匹,径直走到我的面前。

眼前的人同样是一位矮人,有着一头金色短发,左眼戴着单片圆框眼镜,衣服下摆塞在裤子里面后摆却没有,很明显是醒来后匆忙而来。

他与大多数矮人不同,外貌神色上明显多了几分文艺,少了几分刚毅,但又因为其肌肉确实不少,所以很难想象他的职业究竟是何。

“实在抱歉,我来迟了!请允许我自我介绍一番。我……我是(吞口水),修斯·允,是目前辉耀铸艺协会的新任会长。”

“请原谅我的迟到。我早上七点不到就被国王亲卫叫醒,在被告知情况后就立刻马不停蹄的从东城区赶来此处。虽然告知于我的事情很简略,但我大概清楚是关于协会中的往事,为此我再次表达我的歉意。”

说着,修斯·允将右手放在激烈起伏的胸腔心脏上,朝我们行了个礼。

“他曾经是一位极为优秀的锻造师,仅凭纯粹的锻造技艺便可凌驾于咒语铭刻协会、魔法熔铸协会和辉耀铸艺协会的每位锻造师。他本可以更进一步,却为了不受束缚和为民教导,甘愿成为那位众矢之的。”

“所以,杀人偿命、父愿子承。没有哪个人可以带着仇恨平稳的度过一生,为此无论如何我都觉得杀死他们二人是无比正确的选择。而放过其他人,在我看来更是证明了他的克己,和没有丝毫动摇的走上了属于自己和他们师父的那条道路!”

一番几乎没有停顿的言论让我们一行人僵在原地,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唯独赵月不一样。

不仅听懂了其中的意思,更是明白前面的军队是为何用,而后直截了当的说道:“白脸人说完,轮到红脸了吗?该听这话的人不是我们,还是说,自始至终你们的道歉都只是因为我男友拿出了你们足以让你们担忧的实力?”

此话一出,瞬间点醒其他女友,纷纷向他投去不善的目光和吐槽。

辰星:“走吧,十夜。”/恋:“我们走吧。”

晓歌:“道歉好歹找对人吧……”/风咲:“风咲讨厌你们。”

文静:“……”/雨雨:“恶心。”

春雪:“啊哈哈……”/玫瑰:“唉……”

黎光:“该说什么好呢……”/绪铃:“我……这……”

鸣音:“啧。”/莉樱:“无奈。”

众人说完,推搡着我走在前面,逐渐远离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目光看着我们远去的修斯·允。

看到他们真的没有任何留恋和停步,修斯·允大声喊道:“不是的!王国知道你们的所作所为,也知道你们不是弑杀、乱杀无辜的人!和你们道歉,单纯是因为不想惊扰到正躲在房屋中休息的他们!”

“以我的身份过去,他们绝对不会给我任何一丝道歉和说明的机会!但你们不一样!你们是旅人,是给予了我们最后生存之地的人!我为你表达的不单单是来自协会的歉意,更是来自我本人对你的敬意!”

“愿意制造出如此庞大,甚至不亚于主城规模的地下遗迹,其目的只是单纯的希望留下人类火种。这种人怎么可能会是坏人!这种人在我心中永远都无法成为坏人!”

“正因如此,我才会来到你面前。同时也希望你们能够说说情,不求他们原谅协会对他们做出的事情,但至少恳求他们,接受来自协会的补偿!”

又是一番不带停顿的言语轰炸。话音落下后,修斯·允的嗓子几乎到了嘶哑的地步,心力憔悴的跪在地上,大口喘气。

见逐渐没了脚步声,修斯·允失望的看着地面,双手撑地。

调整好呼吸正准备起身时,却发现那个被淹没在少女们爱意中的少年竟独自走到自己面前,并且还朝自己伸出了手,试图拉自己起身。

修斯·允轻咳两声,而后握住眼前少年的手,借力起身。

刚想开口说两句,却见眼前的少年凭空变出水瓶交给自己,温度还刚好适中。

没有任何思索和犹豫,接过手中后一股脑的饮入,直到瓶中水一滴不剩,才将空水瓶移开嘴唇。

“我不是说了吗,我不希望王国到处宣传关于我和我遗迹的事。那是以前的我做的事情,和现在的我没有关系,更别说我已经没有了关于那时的记忆。”

“啊……!十分抱歉!和你们相见时,亲卫并没有通过【感知联系】告诉我不允许将此事说出,只是单纯的表明了你是我们王国最后的生存线和遗迹之主。但也请你放心,知道你称谓的人屈指可数,完全不用担心会有麻烦事找到你身上。”修斯·允诚恳地答道。

“算了,随便吧,反正我也管不住每个人的口。”

“如果你需要,我们可以封锁——”

说到这,眼神忽然对上,瞬间迫使修斯·允改口。

“但我想,还是需要尊重你的选择,无论时间发展成什么样,都要基于你的安排和规划做出改变,而不是我们替你擅作主张。”

我闭上眼,无奈的叹了口气。

“唉……所以说我才讨厌你们这样的人,官腔太重了。”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也希望以矮人族-修斯·允的身份与你交流,并且我能保证,我们这段交流不会被我的感知联系魔法和任何方式传递回去。同时,我也会在此之前要求他们切断主城上空【广域视域】的视野监察。”

我没有第一时间回应,而是转过身朝女友们身边和兄妹所在的方向继续走去。

修斯·允第一时间明白了我的行动后连忙跟了上来,而后我才说道:“可以正常交流,至于其他的,我没有资格要求他们去这样做。毕竟如果换做是我的国家,在遇到像我这样的威胁肯定也会24小时不停监控。”

“不单单是为了防止国家受到威胁,也是为了防止威胁进一步扩大。但,我也确实不喜欢被监控。”说到这,我和修斯·允走到女友们身边,和她们同行。

“能对此感到不反感的,只有她们和母亲。”

“说的不无道理。当一个人的威胁无法以武力消除时,最好的方法就是监控、监管,以防止损伤进一步扩大。而且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隐私,但凡是个正常思维的人都不希望被无时无刻看着。”

“虽然我只有一位,但也是和你跟你貌美如花的妻子们一样相知相爱。每当我工作劳累,日落回家时,她都会亲切为我拿来早已准备好的饭菜和饮品。这是我最幸福的时光之一。”

“平日里,有些事情会被她限制,说不允许我做这些,不允许做那些。虽然没了单独一人时所在的逍遥自在,但却多了一份来自家与妻子的幸福与安心。”

“但不管怎么说,有了她虽然多了一份软肋,但同时也多了许多不敢想的幸福。这是我活下去的动力之一,也是我为之奋斗的动力之一。”

听到这,所有女友脸上都多出了一抹微弱的红晕,就连我也未曾察觉自己嘴角有很小的上扬。

“是啊……现在的我,不再和以前一样那么无拘无束了,但也拥有了多到足以溢出的爱。我不求能做些什么,只求这一生能让她们过上想要的、幸福的生活,仅此而已。”

修斯·允见此,也不由地彻底放下心来,语气随和、轻松的说道:“会的,一定会的。不单单是你,还有这个王国、这个世界,和你一样为了守护而砥砺前行的人们,以及珍重之人,都一定会过上想要的生活。”

“嗯,但愿如此。”

闲聊之时,不知不觉间走到了一处偏僻、静谧的破烂房屋前。

房屋整体破烂不堪,四处漏风,门板一碰就倒,屋顶的木板缺漏不齐。

可即便这样,兄妹二人也没有选择让其他人接纳自己,让他人承担和自己一样的风险,而是选择无人居住的废弃房屋,以此尝试躲过一劫。

我复制出十二张椅子在房屋外,让女友们坐着歇息,等候片刻。

自己则是和修斯·允走入屋内,没走几步便看到躲藏在杂草丛生的角落,依靠两张鸢形盾遮挡部分身形的兄妹二人。

见此,我做了个手势,让修斯·允离开一些距离,自己则是慢慢靠近的同时用说话声卸去他们的防备。

“希恩,是你们吗?事情暂告一段落,你们要不先起来,我带你们去旅馆好好休息一下如何?”

听闻熟悉的声音,两人同时卸下防备,从盾牌后面露出眼部观察外面的情况。

当看到十夜身后不远处还有一个矮人时,尤诺再次用盾牌挡在身体面前,缩在原地,瑟瑟发抖。

而希恩则是毅然决然的站起身,用身躯和盾牌挡在尤诺身前,即便面前是十夜,也无法完全相信身后的矮人不是抓捕自己的人。

“和你介绍一下。这位是辉耀铸艺协会的现任会长,也就是你们师父曾经所在的地方。他这次前来不是为了抓捕你们,而是为了代表协会和个人,向你们表达对他的歉意。”说着,我侧让步出一个身位,让修斯·允从后面走上来,站在希恩眼前。

“十分抱歉,让你们经受如此苦难。我的名字是修斯·允,是经过程序化的筛选与认可才成为的会长,而非上任会长希特里拉·卡利斯那般,通过钱财成为的会长。”

“我深知我们协会对你师父造成了不可磨灭的伤害和侮辱,不仅仅是协会内部腐败贪婪,更是其他部门的勾结和不作为。我不求你们原谅,也不求你们能够放下对我们的戒备,只求你们能够接受我们的无偿补偿。”

“我可以代表王国、代表议会、代表协会,赠予你们一切损失。同时,王国也会进一步对每个部门进行人员清扫,每年,亦或是半年,进行一对一的人格、能力、名声测评,防止再次出现这种情况。”

听闻,希恩看向了我,与我对上眼神。我默默点头回应,保持观察的态度继续站在一旁。

“我们不需要补偿,也不需要你们为我们做任何事。该做的都做完了,属于我们的仇恨也终结在了广场之上,剩下的,我不希望再与你们有任何勾结与联系,更没有对你们的任何一丝仇恨和谅解。”

“所以,你们是否会去做、是否会明察,与我们没有任何关系。因为我们会死,属于我们的时代也终将会轮流交替,让后来者开拓新的历史。即便你们去做,去排查,去安稳一时之间的秩序,那以后呢?”

“总会有人不满这无聊多余的程序,总会有人从其中‘脱颖而出’。下次再有这种事你们又真的还会在第一时间知道吗?下次再有平反不公的事情,你们又还会和现在这样吗?”

“与其说些安抚我们的话,还不如转过身去做该做的事情。如果真要找我们麻烦,就放我妹妹离开,让我一人承担一切。”

一番言论叙述完,修斯·允沉默在原地。

看着眼前那一触即惊的二人,知道自己无论说什么都不可能被认可和理解。

更别说自己也不敢和二人,以及身边的少年担保,以后一定不会再犯这种事。

说到底,如果没有身边那个少年支持他们的话,恐怕知晓今天这个消息已经快接近于午时了吧。

而自己,也不会被一大早被叫醒,匆匆忙忙来到这里,而是继续维持着往常那般平静又幸福的生活。

“走吧,我先带你们找个旅馆住下,休息好后再和我说说你们之后的安排,可以吗?”说着,我就伸出手,打算邀请他们。

而希恩则是很干脆利落的拒绝道:“不,我和尤诺需要的……是一劳永逸。我知道你接下来需要去哪,请带上我一人。总有人需要去结束这件事,但不是你,十夜,而是我自己。我们亏欠你太多,这次我希望你们能为我带路,至于报酬,便是我的刀。”

我对此并没有感到惊讶或是不解,反倒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好吧,不过既然你说要由你来结束,那参与其中的尤诺是否也需要和你一起呢?两个人为始,一个人为终,这可不像你们。至于报酬,我想待会可能还需要我们保护你,所以——”

说着,伸出右手朝向他们。

“给我两枚铜币吧,一枚保护你,一枚保护她,这便是我需要的报酬。”

“我会守护你们,直到安全离开。不仅仅是来自我的承诺,更是来自柯莱特家族,你师父友人及其家族之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