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前路未卜

漫长的黑暗中,

难以驱逐的浑噩伴随着没有缘由的惊惶悸恐。

好似并不是完全没有意识的昏迷,陆涛感觉自己被囚禁在无法打破的灵魂牢笼。

他呼喊到声嘶力竭,始终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而且逐渐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痛楚笼罩侵袭,仿佛经历命运被抽丝剥茧的剥离,好似挚爱随风逝去悲伤到裂肺撕心。

绝望弥漫到极致时,

终于迎来一刹那的光明指引他重归现实,

感知开始缓慢的复苏。

“现在是什么情况,他怎么还不醒?”

“正常睡眠,身体状态还好,只是轻微脑震荡,没什么大碍。”

身下是床的柔软舒适,昏沉和阵痛在脑海交织,还有若有如无的声音在耳边愈发清晰。

那束光明越来越盛,

陆涛突然睁开一双被刺痛的眼睛,随后仿佛惊醒般猛地坐直躺在床上的身躯。

“小涛?”

“你醒了?!”

几名医护人员直立在病床右侧,还有一个身穿黑色西服的中年,正满脸关切的盯着自己。

他认识这人,一个跟了父亲很长时间的亲信助理。

“王哥?这……是哪?”

“咱家的医院。”

陆涛闻言,身体明显松弛了几分,但又仿佛被劫持的画面突然闪现,他瞬间脸色大变。

“谁送我来的?”

“雪姐呢?!”

王哥抬手朝他身后指了一下,随即笑着说道,“别担心,你的小女友也安然无恙。”

陆涛连忙转身,心系萦怀的佳人映入眼帘。

左侧两米的距离,韩清雪正躺在另一张病床上,双眸自然闭合着,长睫宛如静谧不动的蝶翅,清丽绝美的娇颜洋溢着楚楚动人的静好如水。

“她没受伤吧?为什么还没醒?”

“没有,可能受了点惊吓,来的时候吃了点安神的药,睡一觉就好了。”

听着医生的回应,

陆涛再次松了口大气,然后紧皱眉头继续问道,“王哥,谁送我们到医院的?”

“救护车,从郊区来的,说是在一辆卡车上找到你们。”

“卡车?”

“嗯……警方正在追查。”

王哥拍了下陆涛的胳膊,轻声说道,“小涛,你安心休息,别的事儿交给我。”

陆涛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不用,我知道是谁干的!”

正此时,

门口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随后病房房门被人推开,一位穿着打扮非常普通低调的中年男人踱步而入,身后还跟着一个面带微笑的俊朗青年。

“陆董!”

“邵总。”

陆涛一把掀开身上的棉被,随即赶紧下床往前走了几步恭敬相迎。

陆博渊,宝丰集团的副董事长,也是所有管理人员公认的最高领导。

因为邵长忠的父亲长年在海外疗养身体,已然处于半归隐的状态,几乎对集团不闻不问。

所以他的职位虽然带个副字,实际上却是如今宝丰集团中,权利最大威望最盛的话事人。

有如此身份和地位的加持,

低调也无非是第一眼的错觉,再看顿感格外强大的气场压迫力十足。

陆博渊有一米八几的身高,身材非常壮硕,

四十大多的岁数,但保养的很好,满头黑发一丝不苟,深邃的眼眸尤为锐利威严,隐隐透着一股近似军人的铁血和强硬。

很有霸道总裁的既视感,

甚至,或许,是那种比霸道总裁更高一级的风范,沉稳、霸气、优雅,仿佛一个只手遮天的……教父?!

“爸!”

“嗯,谁干的?”

陆博渊神色平静的坐到沙发上,随口问了一句,声音沉稳而舒缓,直入主题。

陆涛瞪着眼眸,咬牙切齿的回了两个字,“方奎!”

“嗯?你看见他了?”

“没有,但肯定是方奎干的!”

陆博渊淡然的点了点头,然后转头看向始终保持微笑的俊朗青年,“文忠,方奎在哪呢?”

邵长忠轻声回道,“养伤呢,就在医院。”

“让他过来。”

“好。”

病床旁边的王助理挥了挥手,招呼一众医护人员离开了房间。

“受伤了?当时什么情况?”

“头撞坏了……一个武装小队,照面儿就杀了俩人,肯定是方奎的手下,就奔着我来的!”

长忠突然表情认真说道,“小涛,你是不是误会了,方奎不能,也不敢做这种事儿。”

陆涛阴着脸没吱声。

五分钟后,

坐着轮椅的方奎被推进了房间,

他赤裸的上身缠着十几道侵染殷红的纱布,右臂还打着厚厚的石膏,整个人从头到脚都是一副伤残破败的惨样儿。

“陆董,忠哥。”

“嗯。”

陆博渊面无表情的问道,“伤怎么弄的?”

方奎咧嘴一笑,“被陆少朋友打的,差点没挺过来……”

陆涛闻言,不由眉头紧皱。

“你一直在医院养伤?”

“是啊。”

“谁能证明?”

“走廊有监控吧,我没出过屋,还有个小护士……这两天跟我睡的一张床,嘿。”

陆博渊再问,“松江的事儿,是不是你指使的?”

方奎愣了一下,“啥事儿?”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重答。”

“陆董,我真不知道……到底什么事儿啊?”

陆涛突然抬手一指,愤怒溢于言表,“你他妈还撒谎?除了你谁还敢动我?!”

“陆少,你咋了?”方奎扬了下打着石膏的手臂,语气非常无辜的回道,“我就是集团的一条狗哇,我更不敢动你啊!”

“我他妈……”

“小涛!”

眉头紧锁的邵长忠拉了陆涛一把,随后语气沉缓的说道,“我知道你看不上方奎,但这事儿应该跟他没关系。”

“没动机,也完全没意义,如此大动干戈的杀人劫持,就为了把你完好无损的从松江送回燕京,他何必呢!”

陆博渊挑了挑眉毛,轻声问道,“文忠,那你觉着对方什么目的?”

“恐吓,警告,威慑。”

“哦?”

邵长忠沉思几秒,继续说道,“有嫌疑的是杨家……”

陆涛闻言一愣。

“咱们集团对松江旧城改造的投资,显然侵占了本土势力的利益空间。”

“小涛又在华兴公司的股权争夺中站到了杨家的对立面,这次劫持,感觉有点敲山震虎的意思。”

陆博渊依旧神情平淡,看不出喜怒,“你跟杨家有冲突?”

陆涛眉头紧锁,沉声回道,“我朋友的股份和公司被杨宇强取豪夺,我朝他要回投资新野地产的五百万资金是合情合理。”

“但我听说……”

邵长忠笑着摇了摇头,“杨宇的为人,有点小肚鸡肠,睚眦必报,如今又成了松江的太子爷,被捧得不可一世。”

“小涛,说句实话,他可未必把你当回事儿。”

“所以完全有可能,用这种恶作剧的方式给你个下马威。”

陆博渊平静的看着儿子,“你怎么想的?”

“我……”

“如果你还认为方奎是主使,我可以派人继续查,但如果查不到证据,你需要给方奎赔礼道歉。”

陆涛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再坚持就有点无理取闹了,但他就是感觉这事儿跟方奎脱不了干系,

而且也不想放弃收拾方奎的想法。

陆涛稍微冷静了几秒,再次抬手指向坐着轮椅的壮汉,随后话锋一转,“行,是不是杨宇暂且不谈……方奎!在松江医院侵犯雪姐的人是不是你?收买亡命徒袭击我朋友的人是不是你?”

“是我。”

“但我事先不知道她是陆少的女人。”

方奎开口解释道,“陆董,韩清雪混进集团本就别有用心, 她很可能是警方的卧底,而且在松江还联合黄战给我下套儿。”

“我也是为了集团的着想。”

“你放屁!”

“方奎,闭嘴吧。”

还没等陆博渊说话,

邵长忠再次眯着笑眼轻声开口,“小涛,这事儿哥哥帮你出气……不管韩清雪有什么身份,她总归是你的女人,方奎不该惹。”

“你是主,他是仆。”

“仆让主不开心,什么理由都是错,错了就该受罚。”

陆涛表情很不自然的张了张嘴,“忠哥……”

邵长忠神色淡然的摆了摆手,随后竟然从外套里掏出一把银黑相间的定制手枪,“来,拿着……别指脑袋就行,朝他打两枪,生死勿论。”

“忠哥?”

“打!”

陆涛咬着牙根,看似一脸为难,

但接过手枪的动作却是极为干脆,然后二话没说,直接抬起枪口对准方奎就要扣动扳机。

“………”

邵长忠眼皮跳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他如此果决,看来这怨恨着实不小。

“陆涛。”

“爸?”

陆博渊开口打断了陆涛的动作,随后语气依旧沉稳却多了几分冷峻严肃,“华兴公司的项目,是我为你大学毕业之后准备的一次试炼。”

“但好像试炼还没开始,你就已经失去了入场的资格。”

“爸,对不起。”

“你出局了,文忠会接手。”

陆博渊面无表情的指了指邵长忠,又指了指方奎,“你是集团的接班人之一,但方奎那一身伤疤也是功勋卓着,你送他两颗子弹,我就要回赠两成的项目收益。”

邵长忠有点尴尬的咧了咧嘴,他也没想到陆博渊会当面点破自己的小心思,“陆董,不用不用……就算我接手松江的布局,属于您的利益,一分都少不了。”

陆博渊都没看他,只是淡淡的望着陆涛,“你自己选吧,我都支持。”

“………”

陆涛其实明白父亲的意思,

世上不存在天衣无缝,如果真是方奎主使,早晚能查到蛛丝马迹,等有了证据再打这两枪显然更占理。

但他就是忍不下这股气!

我是主子,跟你一条家养的恶狗讲什么道理?三番五次呲牙咧嘴,甚至还想反咬一口,我打死你又能咋滴?

思绪愈发坚定时,

陆涛猛然绷直手臂,绷紧握住枪托的手掌,阴沉狠戾的眸光直射方奎胸膛,亦如杀气凛然的枪口直指方奎的心脏。

他毫无征兆地连开两枪!

三米的距离,

轮椅之上,方奎一双漫不经心的眼眸骤然收缩,

他死死地盯着陆涛的手,然后在扳机被抠动的刹那,突然开始以弱不可见的幅度摆动身躯,

他宽厚强壮的肩膀微微前耸,

竟然好似主动迎上两颗即将收割生命的子弹。

“砰!砰!”

“啪!”

两声震响炸裂,

血花在胸膛绽放,子弹呼啸着撕破表皮,贯穿血肉,再余势不减的透出轮椅椅背。

方奎也挺狠,硬生生的挨了两枪,愣是一声没坑。

邵长忠赶紧让人把他推出了病房。

与此同时,

许是被两道枪声惊醒,

脸色煞白的韩清雪忽然坐直腰身,一双明艳绝美的星眸惊魂未定。

棉被滑落的瞬间,依附黑色短裙的纤美娇躯惊艳展露。

陆涛直接把手枪扔了回去,

随后大步连迈坐到了韩清雪的床边。

沙发上,陆博渊的眼中闪烁一丝清晰明显的不满和失望。

“雪姐,你还好吗?”

“我……没事。”

韩清雪瞪大美眸看着胸口飙血的方奎被推出病房,内心涌动的激烈情绪忽然之间就沉了下去。

“你,杀了他?”

“不知道死没死……放心吧雪姐,以后他不敢骚扰你了。”

正此时,

陆博渊面无表情的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行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

“长忠,去找杨家要个说法。”

“陆涛,我给你三年时间!三年,我不管你是投资别人,还是自己发展,必须把这两成利润挣回来。”

“做不到这个目标,以后你就安心混吃等死吧。”

“砰!”

房门再次关闭,屋里只剩床边依偎的年轻男女。

“怎么了?”

“没什么。”

“最后还是拿钱说话呗,不算事儿。”陆涛轻叹了一声,又洒脱的笑了笑。

他表情柔和的握住一只无暇玉手,随后语气有些愧疚的说道,“雪姐,对不起。”

“啊?没事儿,平安就好。”

“雪姐……”

陆涛嘴唇动了几下,有些纠结,有些犹豫,但还是小心翼翼的问出了口,“那几个人,有没有为难你?”

韩清雪这会儿的心情非常复杂,似是解脱,但又更加彷徨,被凌辱的画面历历在目,狰狞恐怖的阴影在脑海挥之不去。

虽然绝望过后的悲恸和凄然没有意义,

但无论身体还是心灵所遭受的创伤,显然不会轻而易举的被治愈。

她现在有点不想面对陆涛,心里却有种声音告诉自己要坚强,然后就莫名地,下意识地,用两个字做出了回应,“没有。”

“你还记得被劫持后的事儿吗?”

“那几个,拿着枪的人,把咱俩扔进一辆卡车,然后就离开了。”

“嗯。”

陆涛表情松缓的点了点头,但又微微皱了下眉,总感觉有点不对劲儿,像是忽略了某种关键因素。

一种他不能,不敢,也不愿去联想的关键因素。

“雪姐,你再躺一会儿吧,我去让人弄点吃的。”

“好。”

……………………

医院停车场,

邵长忠站在门口笑容恭敬的注目,

一辆黑色商务SUV稳稳停在了他身前,后座车窗缓缓下降,露出陆博渊稍显冷漠严肃的脸庞。

“长忠啊,你想主导松江的项目,跟我说就行了,何必让方奎白白遭罪呢。”

“陆董?”

“那些武装人员虽然没有入境记录,但我打个电话就能抓到人……继续往下查,难么?”

邵长忠突然咧嘴一笑,像是预料之中的一点没尴尬,他把胳膊搭上了窗口,语气极为谄媚的说道,“陆叔,我就知道您不能生气……打小您就疼我,咱爷俩跟亲父子也不差啥了,嘿嘿。”

“你想要杨家的渠道?”

“嗯,我哥早晚得回国,有些事儿得提前做准备。”

陆博渊轻描淡写的看了他一眼,语气似是叹息,“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亲兄弟还能分生死么。”

邵长忠不置可否的眨了眨眼眸,“以后的事儿,谁说的准呢。”

“多跟陆涛玩玩,他也是你兄弟,别生分了。”

“陆叔,我就一纨绔子弟,耍点小聪明还行,别的就只有吃喝玩乐的本事了,小涛可未必愿意跟我玩。”

陆博渊语气平淡的说道,“年轻人,最怕高不成低不就。他要真能玩明白,我这半辈子攒下的家产也够他挥霍。”

“富二代都当不明白,能干什么大事儿?被一个小姑娘迷得颠三倒四,有出息么?”

“小涛还是年轻。”

“让他见识点社会的阴暗吧。”

邵长忠意外的眯了眯双眼,随后语气试探着问道,“您不怕拔苗助长?”

陆博渊面露一丝笑意,“二十多,不小了,你十五六的时候,就弄出人命了吧?”

“两码事儿,呵呵。”

“你自由发挥吧。”

邵文忠点点头,“行,那我就带带他?”

陆博渊摆了下手回应。

“我先回公司了。”

“好,有时间咱爷俩喝点。”

……………………

另一边,

松江,市区某咖啡厅。

靠近窗边的角落,两位颜值极高的年轻美女相对而坐,正在轻声细语的交谈。

“妍妍,你辞职了?”

“嗯。”

“为什么啊,咱们公司现在发展的多好呀。”

“跟这个没关系,就是不想呆在松江了。”

蓝心瞪着一双水波盈盈的大眼睛,语气有点苦闷的问道,“哎,怎么又把我扔下了……那你打算去哪儿?”

苏妍捧着热气腾腾的咖啡杯,清丽娇颜突然浮现丝丝动人的柔怯迷茫,“先回燕京呆一阵吧,之后再说。”

“哦……我明白了。”

“你是打算去找陈冬吧?”

苏妍淡淡一笑,没有反驳。

蓝心气嘟嘟的扬了扬白嫩的下颌,“你个小妮子真是重色轻友……不过也对,陈冬遇到这么艰难的处境,还不忘弄死魏宁替你报仇,说明他还是爱你。”

“别瞎说!魏宁的死,跟陈冬没关系。”

“好好好,没关系……就咱俩,你怕什么。”

苏妍轻皱秀眉看着有点没心没肺的闺蜜,“心心,你跟我走吧。”

“啊?我……”

“别在松江呆了,你本来也不属于这里。”

蓝心的表情非常纠结,“可是……”

苏妍突然握住她的小手,随后语重心长的说道,“心心,别犹豫了,沈泉那种人根本就不适合你!”

“女人在他眼里只是工具,”

“魏宁死了,他早晚还会把你送给别的男人玩弄。”

蓝心闻言,沉默了几秒,又自嘲的笑了笑,“妍妍,你说的我懂,就算我真是恋爱脑,也没傻到分不清好坏。”

“但没那么简单啊,我摆脱不了沈泉的纠缠,他甚至以我父母的生死威胁,我没办法……”

苏妍美眸凝视着摇了摇头,然后非常坚定的回道,“他不敢!心心,你不能被他吓住,你越害怕就越难脱身。”

“那我该怎么办?”

“跟我走,跟我一起去找陈冬,沈泉绝对不敢来找你!”

蓝心沉思了几秒,“可是,大姐那边……”

苏妍叹了口气,“别管了,她跟沈泉一直不清不楚的,咱们俩跟着她,早晚也得被卖。”

“妍妍,我听你的。”

“行,回去收拾东西,咱俩今晚就回燕京。”

……………………

与此同时,松江西郊。

锦绣众人藏匿的破旧仓库,

陈冬站在门口的草垛前,接通了陆涛回过来的电话。

“喂,小冬?”

“涛哥,怎么你和雪姐的电话一直打不通呢?”

“嗨……昨晚到酒店就休息了,手机也没充电,怎么了,有啥急事儿?”

“没事,你俩平安落地就行。”

陆涛笑着回道,“放心吧,我刚醒。”

陈冬又问了一句,“雪姐呢?”

“被窝里,还在睡……”

“我凑?你俩都睡一屋了?”

“哈哈,我是这么打算的,然后被雪姐一脚踹到了隔壁。”

“行吧,过几天我换号再联系你。”

“好,挂了。”

正此时,仓库的铁门被人缓缓拉开。

滕志远扬着一部手机递给了陈冬,“冬哥,一个叫黄战的,找你。”

陈冬愣了一下,表情微变,但还是接过电话放到耳边,“喂?”

“陈冬,还藏着呢。”

“黄局,呵呵……这是要劝我去自首啊?”

黄战嗤笑一声,“在松江这地界,我要想拘你,你连自首的机会都没有,明白么?”

陈冬语气平淡的问道,“那您有什么指示?”

“我把靠近西郊的警力都撤了,能跑就跑吧,离开松江之后好好发展,咱俩还有再合作的机会。”

“您这是?”

“小子,我知道你对我心存警惕,没关系,来日方长。”

陈冬沉默了几秒,“行,我承您的情。”

黄战随口问道,“最近和你姐联系了么?”

“没,我没有主动联系她的方式。”

“行吧,那就抓紧离开,二公子养的那两条狗,可天天喊着就算掘地三尺也要弄死你。”

“啪!”

黄战直接挂断了电话。

陈冬站在独自思考了半天,随后终于是轻叹着泄了一股始终在内心紧绷的气。

他缓缓走回仓库,淡然迎接一众兄弟探寻的目光。

“咱们该离开了。”

“我操!终于能走了,我都尼玛憋疯了!”

福园歪着脖子跳下了床,手里还拎着一根木头棒子瞎几把甩了两下,“来来来,都给我立正!领导发话了,赶紧收拾行李,整装待发!”

“你他么裤衩都漏风了,有鸡毛行李……”

“操!”

曹飞站在门口点了根烟,表情深沉的问道,“咱们去哪儿啊?”

陈冬轻声回道,“先离开松江再说,奔着宏城走。”

“为啥去宏城?”

“边境,靠海……不算发达,但最近正是开发力度极大的城市。”

滕志远皱着眉头问道,“边境城市不乱么?”

陈冬笑了笑,“乱才有机会,咱们的优势在松江这种内陆城市不好发挥。”

“呵呵,操!”

福园瞪着两个大眼珠子讥讽道,“你要干啥啊?你手下是不是还藏着三百多个雇佣兵,一急眼就打算屠个城?”

“滚犊子!”

“冬哥,咱们也不能就腿着儿去吧,开车么?”

陈冬摇了摇头,“车不能开,还是按福园的计划,坐他二大爷的粮车去县城,然后再想办法搞两台车。”

“福园,你打电话问问,沿途有没有警方临检的关卡。”

“好。”

“养精蓄锐吧,咱们天黑出发。”

“妥了!”

……………………

傍晚十分,暮色雾霭。

艳美的红霞映照一帮残兵败将从昏暗的仓库里缓缓走出。

陈冬神色坦然地凝望着远方的天空,那绚丽多姿的霓虹代表着松江这座城市的璀璨繁华。

终于还是迎来离开的时刻,

他心中有些萧瑟和凄凉,

但也只能留下一座坟墓,留下无数遗憾,带着仇恨和希望再次踏上没有终点的征程。

“怎么了?”

福园轻声问道,“不甘心?”

陈冬怅然一笑,“怎么可能甘心!”

福园难得一本正经的神色,“咱们会回来的。”

“嗯,走吧。”

“你那儿还有钱么?这一个个兜比脸还干净,每天光吃喝就不少。”

陈冬诧异的挑了挑眉,“呦呵,大儿子懂事儿了,知道帮父母分担压力啦?”

“呵呵……”

福园骂骂咧咧的笑出了声,“冬啊,你现在叫我一声爹,我从小金库里拿点钱给你。”

“我凑,你还有小金库呢?”

“赶紧给我上交!”

“滚犊子,不叫爹指定不好使……”

“那你以后别睡觉了,裤衩子给你冲飞喽!”

“哈哈!”

夕阳之下,

彩霞的余晖逐渐被黑暗吞噬,一帮笑声放肆、不畏挫折的年轻人正在结伴而行。

狼狈,伤痕遍体,却乐观,朝气蓬勃。

陈冬笑容灿烂地看了看面无表情的曹飞和一瘸一拐的福园,又看了看前方勾肩搭背的兄弟,

突然有一段他非常喜欢的文字在脑海中浮现。

“有没心没肺的朋友真好,他们拉拉扯扯打打闹闹,把你从迷茫的孤独里拯救出来,然后若无其事的拥着你陪伴你,继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