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手机落地声,受惊的猫瑟缩成团。
柔仪马上道歉,“Sorry,打扰你的表白了!”下班回来的柔仪目睹了纯情女大学生的表白,却不小心破坏氛围了。
怯怯地回头看邵柔仪,好难堪,黎妍立即合上PC。
“柔仪姐你回来了啊。”她除了打招呼以外,找不出一句能缓解尴尬的话,脑袋里完全没有相关联的字词库。
她的眉间微微蹙起,嘴角勉勉强强勾出弧度。
“为什么关掉啊?你们可以继续的,找个借口,比如断线了,平板没电了。”水到渠成的表白不能被她毁掉。柔仪把以往找的借口抖露给她。
“因为……很尴尬,也许我也没有那么喜欢他吧。”
公寓内的氛围变得奇诡,黄昏之后渐黑的室内把黎妍的惴惴不安烘托得恰到好处。
理智的人肯定会觉得她是见色起意才对个身份地位悬殊的男人心生好感。
那是飞蛾扑火,自寻死路。
“直接一点,大胆示爱吧,万一成了呢!”柔仪的眸子透亮,女孩能在美好的时光中享受谈情说爱的浪漫难能可贵。
她坐到她对面,说着女生之间的“悄悄话”。
黎妍说不出口,委婉地说:“可是……我们不会是那种正常的情侣。”金主和情妇的包养关系属于家丑不可外扬。
她直白地问:“炮友?”
“嗯。”点点头。
柔仪拄头,“那也挺好。至少睡过了。不喜欢再换。炮友嘛,有没有快感最重要,硬件和技术缺一不可,如果是银样镴枪头,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就立刻甩掉吧,自身性福远大于约炮对象。然后看有没有性病,做好完全措施,剩下都是享受。”
“说得对啊。”这番话竟然很有道理。
柔仪问:“妍妍,问你比较冒犯的问题,你跟他做起来舒服吗?有高潮吗?”
她知道这是个很正经的问题。
可是私密问题让她无地自容,强烈求个地缝钻进去。
她磕磕绊绊地说:“嗯,嗯。”她是喜欢跟他做,却是也说不上有多舒服,快感是一种虚无缥缈的感觉,缥缈、私密、琢磨不透。
“哎,很犹豫啊,你觉得他不体贴吗?”
“是有点。”黎妍小声说。
邵柔仪啧啧两声,“男人都这样,亟待调教。”
黎妍捂头,她不被谢导调教就算好了,谈何调教他。
“他人怎么样?”
“很难形容,举止文雅,在公共场合很得体也很冷漠,但不为人知的另一面是又傲慢又刻薄?而且人很强势,我有点怕他。”她大致概括一下他的形象。
柔仪下意识想到固定炮友,“哈哈哈,说得好像何宸瀛。”
“但跟何先生不太像。他是导演,是个典型极端完美主义者,我是在兼职的时候认识他的,他先找上我的,在那相遇的时候,彼此之间诞生了近似一见钟情的假象。”车内乱情值得回味,可是说到底,他们真没有一丝情动,激情则是来源于权钱交易的疯狂。
记得相遇那天,咬伤他后,他的眼神显现魅惑柔情之态,血丝造就浪漫,在狭窄的车后座,肉体之间,唯独肉欲。
他几乎快扒光她的衣服,齿痕盖过吻痕,要她狼狈,要她疯狂。
而他衣衫只需稍微整理,冷漠地只丢给她一大把钞票。
后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她好怨怼,那种厌恶是她宁可当妓女也不愿跟他有一丝关系。
说她撒娇,矫情,贪心那个唯一,可他们互不是彼此的唯一。
他明确说过糜烂后想换换口味。
那么她到底在痛苦什么呢?
她说不清。
“哦,流水线烂片制造者啊,娱乐圈真的有一个正常的导演吗?”现今影视行业寒冬,娱乐圈口碑早一落千丈,被普通人讨厌实属正常。
“呃……纪录片导演,很有才华。”
“那我不了解。我宁可看吐槽区,吐槽的创造力远胜过工业垃圾。”她轻轻瞇眼,敏锐地嗅到了这段关系的不同寻常,“妍妍,尽管是一段畸形的恋爱,但只要获得灵与肉的欢愉,怎么不能说是得到了爱。”
“可我知道那是不对的,我也怀疑自己是不是有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她恰恰自己脸颊肉,如果这是一场梦,那么最好现在就醒来。
“难道他已经有女友了?或者是跟有妇之夫?那是有一点点,但出轨是人类的天性啊。人类最早也是混乱的男女关系,族内群婚,班辈婚,族外婚等等,逐渐演变成一夫一妻制。社会发展实质上就是不断在反人性,道德是人类的囚笼才对。”柔仪从被出轨到出轨,也见过很多出轨。
如果单论出轨,情感出轨也是出轨啊,心有一丝萌动,严格意义上就是对另一半不忠。
“啊啊,他是单身吧。”
“谁知道呢。”柔仪接着问:“那么他说了他喜欢你吗?”
从他的反应看应该是不吧,黎妍说:“他只说了『嗯』。”
柔仪翻白眼,“真让人讨厌的反应。在床上掐他脖子质问好了。”
“好主意啊!”可惜人在纽约,不然她还真的想大胆尝试。
“下一次试试小玩具,买个延时喷雾。”
“不要延时!做的时间很长了。”一整夜下不来床,她会死的。
柔仪坏笑道:“看来硬件足够好,否则在他『嗯』的时候,一大部分女孩就给他判死刑了。”
黎妍笑出泪,“没错啊。那个男人该死的甜美。”
“嗯,追求吧,至少不会后悔。得不到就再找几个。”
*
阴湿随着多雨之季结束而消逝,海风掺杂的腥味与空气中潮气变成落在皮肤的粘稠感。
邵柔仪按时到沙湾的新房,来看一下即将完工的装修。
两年前,她准备离婚的时候,瞒着所有人买了这套房子,只为了离婚之后依然能在这座寸土寸金的城市有个容身之所。
装修果真如她理想那般明净、简约,适合独居生活。
她考虑在落地窗前放张桌子,这样就可以边办公边望着窗外海景。
厅内专门给猫猫定制了一座超大空间的全景别墅,她想以后跟猫猫生活。
过往三十年里,她都没有养过任何宠物,原因清一色的家人不让,虽然也有老年人非常奇葩的“猫是奸臣论”,但她始终都没法养宠物,无论婚前,还是婚后。
她跟檀萱搬盆栽,为室内增添一抹盎然绿色。
“这房子氛围感好绝,以后你跟何先生可以在这共度二人世界,好羡慕。”
从外表上他们看起来很相配,也仅限于皮相。
“他?暂时没戏。他的公司遇到不少麻烦事,脱不开身。”柔仪其实很忌讳自己真正的私人空间里听到别人的名字。
公司同事都不知道她已婚的事实,所以都一厢情愿地认为她跟何宸瀛是到了谈婚论嫁这步的情侣。
“柔仪你请的设计公司是哪家啊?”
“和宁,设计师叫周楷如。”柔仪微笑道:“今天真是麻烦你帮我搬东西。晚上我请你吃火锅吧。”柔仪立刻在app上订座。
“哈,OK,大吃一顿。”
她心中全无他想,房子宁静安逸,却从未考虑过别人。不论是何宸瀛,还是其他与他同样有过负距离接触的男人。
想想她找命理师算的命盘,说她不宜早婚且不出什么意外没有再婚可能,33岁的她,恰好是对婚姻失望,无论怎么样最终都将孑然一身。
到这个年纪,她深知即使是床上爱得死去活来,床下也是漠不相关天各一方的路人。
所以她除了性爱,从来不和男人们有别的瓜葛,尤其是涉及钱的问题。
她名义上的配偶为了钱跟她也纠缠多年,不管是用他们多年感情的借口,还是用共同财产的由头……
想想她的老公,给她的烙印是多么残忍的酷刑都无法忘怀,令她的记忆产生错乱,萌生出那畸形的依恋。
家人都口口声声说是爱意,起初她也那么认为,但事实让她缄默,她不知道该怎么反叛,索性肉体也出轨了。
然后跟何网上交友认识,单纯因为一起睡很舒服才逐渐了解对方,像是她缓解痛苦的鸦片,但她清楚那是饮鸩止渴。
檀萱推推她,“羊肉烫好了,快吃吧。”
“一会儿再点个冰淇淋,完美。”
“五楼的牛乳甜筒好吃。可以买一个。”
“我既想喝奶茶又想喝酒,好难决定。”柔仪最近沉迷带有橘子味的酒,度数低,而且喝完不会头晕。
她喜欢酒里的果香,喝完会让自己变得清新起来。
“等会儿一起去买吧,我还要买明天的早饭,Boss说了明天要加班。”垂头丧气,哀怨到此恨难绝。
柔仪吃惊:“为什么啊?没人有说加班的事情吧。”
檀萱愤懑到攥拳想捶死老板,“郑雨晴离职了你知道吗?她所有的活都落到我头上了。无缝衔接,我要赶工啊啊啊!”
“啊?她生病很严重?”
“才不是呢!是因为她跟部长办公室doi被人撞见了,两个人在办公室一丝不挂,内容过于生猛,郑雨晴没脸见人只能离职。说起来那个部门总出性骚扰、出轨、潜规则全都是因为上梁不正下梁歪,但老登一点事没有,仗着他的年限也没人敢惹他吧。”
最近好像这种事情特别多,男女之间上床做爱再正常不过,每次遇到这种事情几乎都是上一上道德法庭。
她无精打采地说:“啊?我完全不知道。之前她病假也是因为这个?”
“对,老板要冷处理,所以没人敢发了。唉,自从上班后都没见过几个纯爱的人,奇葩事天天有。但为什么我要承担一切啊!我恨!”
“……也许人本来就没有几个正常的。我还是想想我要养哪个品种的猫吧。布偶好还是缅因好?”柔仪不想在私人时间听到任何公司的事情,嘴里的番茄牛肉都没有味道了。
“小孩子才做选择,成年人当然是我都要。”
“但愿能找到跟我心意相通的猫猫。希望猫主子脾气好一些,不要挠我。”
“哈哈,做个优秀的铲屎官。”
“养猫猫应该准备什么啊?现在买了猫别墅、猫砂、进口猫粮,然后还需要什么?”
“应该要定期打疫苗、驱虫、剪指甲吧,除了猫粮以外,要加化毛膏。最好再买个宠物医疗包。我记得有个帖子详细写了养猫事宜,我转给你。”
她点开内容,“好详细,甚至太细了,希望都能做到哈哈。”
在跟朋友聊天这么轻松的氛围下,手机骤然来电,屏幕赫然显示着老公的名字孟学臻。
电话那边,男人柔情似水地叫她柔柔,恍惚之间回到青涩的年月,彼此亲密无间。
这样的柔情,一如那看似纯良无害却肆意疯长的海草,趁她毫无防备的时候缠上双腿,将她束缚,直到溺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