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11日 周六 晚上
明月悬空。
北国的雪早早地就没再下了，气候舒适，不算太冷也不算太热，不过地面上还积留着一层薄薄的雪，似是在给已经流逝的寒冬以挽歌。
坐在院子里面，盯着头上那轮皎月，我捡起一瓶还未开盖的酒，默默开瓶。
一周了。
打出那个电话之后，已经一周了。
我每天几乎不停的去打妈妈电话，但妈妈却在不停的挂断。
唯一一次接听了的通话，我再次问了她是不是要去相亲这个问题。
而她的回答是……
关你屁事。
她的这么个回答，算是默认了吗？
应该算是了。
这就是真心喂狗的感觉吗？
蛮难过的。
又尝试拨打了一下那个电话，见那边没有接听后，我将手机丢到一边，提溜起酒瓶，给自己灌酒了。
踏、踏、踏。
一阵脚步声停在了我的身后。
我放下酒瓶，回头看了看，神色复杂：“回来了？”
天气暖和许多，在我身后的少女今晚上半身穿着一件暗红色背心，外搭着一件白色长袖衬衫，下半身一条黑色工装裤，素显青春靓丽。
她袖子挽起，身上除却那十分明显的茉莉花香外，还有着一抹食物香味，看到额头上隐隐浮现着一层细汗，大致能判断出来她是赶回来的。
不过听见了我的话，少女没有回应，目光反而死死盯着我的表情，杏眸中暗含着一抹恨铁不成钢的恼怒。
“回来了。”
冷冷说出这么一句话，白欢又留意到地面上的那些酒瓶，表情愈发不悦，见我还要再喝，玉手一伸，便将我手中的瓶子抢了过去。
我下意识地想要抓，就被白欢恶狠狠一瞪。
少女这恼怒的神色里，倒是有着和她母亲如出一辙的表情。
我盯着眼前这张化了淡妆的脸蛋片刻，轻叹一声，没再坚持。
看到我让步，小姑娘那冰冷的表情瞬间破碎，习惯性地哼哼一声，很是得意，不过得意没一会儿，她想起我的情况，默默地搬了一张折叠椅过来张开，和我并排坐躺着。
“小风子，还难过呢？好几天了吧。”
听着白欢那故意的称呼，我苦笑了声，抓过另一边的酒瓶，“你现在不应该开心吗？”
见我从另一边掏出瓶酒，白欢眼珠子瞪大了，可犹豫了会儿，还是没有再劝我，低头看着手上喝了一半的酒瓶：
“我是开心的……毕竟你现在又单身了嘛，不过看着你不开心，我也没法开心到哪去。话说你也真惨，梁姨最近要相亲，而你女朋友又不理你了，唉。”
“说的很好，下次只说上半句，下半句可以不用说的。”我喝了一口酒，靠着椅背望天。
看见我一副心灰意冷的模样，白欢戳了戳我，八卦道：“话说你女朋友到底为什么不理你了啊？”
“她要相亲……被家里人逼着相亲。”
“啊？相亲？等会，她……几岁？不是和我们同龄吗？你说被家里人逼着去相亲，难不成对方是个大姐姐？”
“嗯哼。”
白欢傻眼了，见我不再隐瞒，她古怪地上下看了看我，对于我喜欢大姐姐这事情好像有点耿耿于怀。
比我大七八岁的也是大姐姐，比我大十几岁的也是大姐姐。
我是无所谓白欢的眼神了，让她自个儿琢磨去，反正她是应该猜不出是妈妈的了。
过了很久，白欢才弱弱地问：“你喜欢大姐姐类型的啊？”
脑中闪过妈妈和秦姨的身影，我想了想，答道：“我喜欢漂亮的，成熟一点最好？”
得到这么个回答，白欢气得鼓了鼓脸。
可鼓脸有什么用？有些地方又不是特别鼓。
小姑娘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酥胸，又想到自己母亲那种身材，讪讪地摇了摇头，然后好奇地问：“既然你这么深爱她，你没有想着回去争取一下吗？她父母知不知道你？”
“她没，额……二老不知道我。”
差点就说矛盾导致露馅了，我打起了点精神，喝了一口酒：“回去的话……我其实想过，但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这有什么不好面对的？”
“你别管了，不关你事。”
我想着妈妈对我说的那句‘关你屁事’，情不自禁地就和白欢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而这么一句不关你事，气得小姑娘又鼓起了脸，抓着手中我喝过的酒瓶，闷头喝了一大口：“怎么不关我事了？你女朋友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
“是你想当我女朋友吧？”我盯着白欢手上那瓶酒，眸光微闪。
唬着脸，白欢瞪着我：“是又怎样？！”
我无奈地笑了笑，又拿起酒瓶开始喝。
白欢见此一幕，眸光柔和许多，推了推我的手：“你别喝了，酒伤身体的。”
“借酒浇愁，欢欢。愁字当前，身体算哪根葱？”
听着我低声说，白欢咬紧了红唇，过了好久才憋出一句话：“看你在喝酒，欢欢现在不欢欢……”
我愣住，面对小姑娘关心的目光扫过来，突然有些不敢去直面，心很乱。
这丫头打起直球来，真的恐怖。
看着我反应平平，白欢红着脸，拿着酒瓶又喝了一口。
小姑娘在想这酒明明这么苦，到底有什么好喝的。
我也的确想不明白，但看着她也在喝，作死地来了一句：“还劝我别喝，欢欢不也是在喝吗？”
白欢美眸含怒，气道：“欢欢也不想喝，但看着某人在喝，欢欢也想陪他！”
“为什么想陪他？”
“某人你知道的！”
小姑娘说着，脸蛋红了，那气鼓鼓的表情消了很多，垂下脑袋，像是打了败仗：“不……某人只挂着他的大姐姐，心里面就没有过欢欢。”
话音一落，气氛瞬间变得很诡异。
我有些怕说下去，又要被她表白了，随口提了个话题：“额……不说了，话说宋姐今晚是不回来了对吧？”
白欢明白我在转移话题，但还是点了点头：“嗯……宋姐她一个晚辈小姑娘过来找她玩，她们应该去隔壁城逛了，今晚都住在那边。”
“哦……这……这样啊。”
我应了一声，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这月色还挺好的，虽然月亮不圆，是个下弦月。
一旁的白欢也觉得很尴尬，思来想去，她开口道：“话说某人，梁姨去相亲了，如果你真有个后爸……会怎样啊？”
听白欢提起妈妈相亲一事，我脸色很不好。
哪壶不提开哪壶是吧？
白欢迟迟没等到我的回答，回头一看，就见到我脸色很阴沉，神色有些狰狞。
对我有这种反应，白欢很是意外，但她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她也是单亲家庭。
如果她妈妈也找了个男人的话，她可能反应和我差不多吧？
想到这，白欢对我们相似的家庭无比唏嘘：“唉，别说梁姨了，我妈妈可能也会有这么一天的。毕竟我们俩都成年了，长大了。原本她们还在顾忌我们未成年的话，现在也没什么要顾忌的了。
“我们当孩子的，也没办法去逼迫自己母亲不要找男人什么的吧？她们对我们都有养育之恩，我们要做的，可能就是成人之美，让妈妈们有自己的追求。”
“可欢欢，有些事情不是这样的。”
尤其是当你喜欢的人是自己母亲。
我那藏在另一边白欢看不见的手已经攥成了拳头。
白欢很奇怪我的反应，看见我像是在忍着什么，问：“为什么？”
清楚白欢发现异样了，明白不能让她察觉到什么的我深吸了一口气，将心中的暴戾压下，极尽全力去平心静气道：“你就不怕吗？不怕你妈妈不在乎你了吗？”
白欢眨了眨眼，弯腰托腮看着我：“这有冲突吗？”
对我来说是有的……
我摇头，“有没有冲突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怎么认为的。”
眸光闪了闪，白欢轻叹一声，没有肯定，也没否定，让我们二人再次陷入了沉默。
这次，好像真的没有什么话题了。
夜也深了吧？该回去睡了？
最后聊到两个母亲的话题，对我来说也有点过于那个了。
毕竟现在我也因为妈妈的事情，变得有些心死了。
秦姨的话……秦姨倒问题不大，如果秦姨也要男人的话，我可能性会很大。
所以白欢到时候可能得喊我爸爸？
算了算了，八字还没一撇呢，妈妈的事情就够我头疼的了，十分无力了。
喝下最后一口酒，我正要起身，就听白欢的声音悠悠传来：“某人……欢欢一直在乎你的，以后你觉得没人在乎你的话，你要想起欢欢一直是在乎你的。”
我明明可以忽略不管这么一句话的，可还是有些忍不住开口问：“你图什么？”
白欢睫毛颤了颤，头埋得更低：“我们都是一类人吧……都是单亲家庭，要、要是我妈妈以后也找了男人，不在乎我的话……我、我能不能图你个在乎，你能不能在乎我？”
如若说此时我对妈妈的心死已然在心中化成一片荒漠，那么白欢的这么一句话，就如同一汪清泉，滋润着我的内心。
相较于往常，不知道为何，今夜的白欢更能让人触动。
是她等到了机会，等到了我对妈妈心死的机会，她趁虚而入了吗？
但我怎么感觉像是她本来就在我的内心里面设下了个锚点，拉着我，往她那边走的？
心念微动，我将脸凑到白欢面前，看着小姑娘羞得将头埋得更低，秀发都遮住了她的容颜，我伸手轻轻拨开她的秀发，和她那双微微颤着的杏眸对视着。
“白欢，你这个，是表白吗？”
我声音有些沙哑，但语气很温柔。
感受着我近在咫尺的呼吸，白欢有些不敢看我，眼睛极力地往旁边瞥着。
因为被我拒绝很多次表白，她没有丝毫的信心，也想着没做什么准备，便怯懦道：“不、不是的，没跟你表白，再说了，就算是表白，你也不会答应的。我都感觉你在玩我，但你越这样，我越不想放弃。”
“你为什么非我不可啊？”我轻轻将少女的秀发拢至耳后，抚摸着她的脸颊。
白欢很是紧张，感觉着面前那宽大的手掌无比温暖，她弱弱道：“本来不是非你不可的，本来我也只是对你有些好感的，本来……本来我以为我们不会有任何改变的……”
“但是？”我歪了歪脖子。
察觉到我的目光，白欢鼓起了勇气，和我对视起来：“但是那次被困雪山，是、是你挡在我面前，我……我要是没有你的话，那时候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小时候我幻想过我未来的伴侣会是怎样的，我那时候想的第一点，就是他会像个英雄那样……像个王子那样，不说什么披星戴月，站我身前帮我挡风阻雪就行了。”
我哑然失笑，“就那一次啊，你就心动了？”
“不……不是的，这只是最近的……其实我在发觉到我对你的感情，是在你跟我说你有女朋友之后。我、我不知道怎么的，有点妒忌，妒忌那个女的。”
“很不爽是吧？”
“嗯……明、明明我一直在你身边，你却对我从来没有那种想法，你也知道我是个高傲的人，我就很不爽。凭什么你跟别的女孩在一起了，却没正眼看过我？凭什么？”
少女说到最后，又含羞带怯地低下头，不敢与我四目相对，说出刚刚那番话，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勇气，此时那酥胸还在上下起伏，深呼吸着。
我轻轻抚摸着面前少女的柔滑脸颊，低声道：“如果我说我一直都正眼看着你呢？”
“啊？”白欢有些错愕。
我没有继续说，转口道：“欢欢，你知道怎样是喜欢一个人吗？你觉得你现在是喜欢我吗？”
小姑娘吸了吸鼻子，红着脸回答道：“我……我忍不住偷看你，算不算喜欢啊？还有，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
“很开心？”
“差……差不离吧。”
“呵呵。”
听着我的笑声，白欢脸蛋红到了极致。
她本就不是那种很善于表达自己感情的人，更多时候都是言不由衷的，天知道她之前的表白还有方才的那番话，是小姑娘花了多大力气，才说出来的？
唉，感觉小白不傲娇了，像个憨憨女友了。
不过……
我还挺喜欢的。
妈，之前你不是想要我变成这样的吗？要我选择和欢欢在一起，既如此，我就遂了你的意，如了你的愿吧。
“欢欢，我就当刚刚你说的话，是对我的表白了。”
我刮了刮白欢的鼻子，看着少女懵懂的眼神，以及美眸中那暗含着的一丝还未得到答案就已经有的失望，我心里面骂了自己到底为何辜负了这么一个女孩后，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欢欢，这些话，应该由某人来说的，某人想在乎你，你能不能给某人一个机会？”
这会儿小姑娘又懵逼了：“啊？”
我耐心地道：“某人一直在正眼看着欢欢的，是知道欢欢很漂亮很漂亮的，对欢欢也是有想法的。但某人其实也很害羞，不敢直接说，只能和欢欢像个冤家一样相处，面对质问，只敢将自己的感情，看作是对妹妹的喜爱。”
白欢很懵，真的很懵。
她觉得某人今晚很不对劲，感觉某人很温柔，看她的眼神里面，藏着一抹情深。
她之前就感受过的，可某人一而再再而三的隐藏，乃至一次次的拒绝，搞得她不自信了。
清风吹乱少女的发，也吹乱了少女的心弦。
少时的喜爱，是要走到终点了吗？
然后少女就听，某人在说：“欢欢，某人不想只把你当成妹妹了，他还想当你的男友，想当你的男人，想在乎你，想陪着你，想弥补他之前对你的拒绝。当然，欢欢要是真的生气了，就学哥哥一样，去拒绝哥哥。
“现在，呼……哥哥问你，如果哥哥喜欢妹妹，妹妹可不可以给哥哥这么一个机会？可不可以给哥哥一个在乎妹妹的机会？我的欢欢，陈风喜欢你，我喜欢你，哥哥喜欢你。”
我一股脑说完，就见当了我好几个月妹妹的白欢直愣愣地看我，像是还没反应过来。
她像是在做梦，一脸茫然……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原来这么高傲的她，在我的拒绝下，也变得如此低微，不含有任何希望了。
我越看越心疼，知道自己很不当人，只能希望以后对白欢好点。
不管她现在会不会答应我，不过这也是我应得的。
现在我眼前的人儿，没有梁雨禾，没有秦烟玥，只有她白欢。
“欢欢？”我喊了喊眼前满脸茫然的少女。
少女回神，张了张口，可似有千言万语难以说出口，字句都卡在了喉咙里。
她最后咬着唇，直接闭上双眸，笨拙地吻了上来。
少女的动作，胜过了千言万语，也道明了她的心意。
我温柔地和她接着吻，虽然我们不是第一次接吻，但像如今这般互通了心意的，还是第一次。
少女在我的引导下学得很快，吻到最后，都开始伸出粉舌，去迎合我了。
但一吻终有尽时，在万分不舍下，我们松开了彼此的唇，重新四目相对，然后会心一笑，眼中只有彼此。
深呼吸了一口气，有了实感的白欢看了我好久好久，才迟迟地组织好语言，将我抱住，语气娇弱，藏着喜悦。
“阿风，欢欢不想学某人，妹妹要哥哥在乎，我要你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