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19日 周日 凌晨
“阿风，吉人自有天相，梁姨不会有事的。”
白欢紧紧地抓着我的手，低声安慰着。
我睁着十几个小时没闭合过此时快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窗外的风景，看不出神色，不过在少女这么一说后，还是木然地点了点头，让她同样别担心。
此时我们也是回到苏城了，刚刚下机，然后立马打车往医院赶，现在还在车上。
这个点赶回来已经是我们的极限了，宋姐那晚在收到消息后，动用了一点关系才将我们送上一辆飞机，尽管当时已经是凌晨四点多了，可也是回国的最快一家航班了。
这一路上，我都没合过眼，而白欢为了我，怕我太难过，也是一直陪着我，同样如此。
而原本我是生怕耽搁一点时间，就赶不回去的，所幸上飞机前，秦姨就和我们说妈妈没有生命危险了，倒也算是一剂强心针，灭了我那担心再也见不了面的不好想法。
感受到手臂又被人靠着，我低头一看，内心充满了怜爱。
小姑娘此时困得连眼神都有些呆呆的了，抱着我的手臂，靠在我身上，不知不觉地就睡了过去，脑袋点啊点，但一旦察觉到周边有什么动静，她就从睡梦中惊醒，然后偷偷瞥着我，见我没发现她很困，就强迫着自己打起精神来，继续陪着我。
可我哪能没发现？她这样都不知道多少次了。
而她明明不用这样的，毕竟妈妈再怎么说都好，和她白欢的关系也没有我那么密切，但她为了我，却是默默地陪着，一句怨言也没说过。
支撑她的，是普通的友人情谊吗？不只是，更多的，恐怕是对一个人深沉的爱。
也正是如此，小姑娘一路上的表现看在我心里，让我愈发喜爱，心中那曾经被妈妈构筑起来的枷锁也在慢慢解开，如今被她白欢烫上了烙印。
但我此时的全部心思都在妈妈那边，如果我要是能及时察觉到这种心态变化，以后就不会变得很糟了……不过这也是以后的事情了。
“到了。”
听着司机的一声呼唤，我望着不远处的医院，连忙喊醒昏昏欲睡的白欢，和她下了车。
接着我们二人往医院门口飞奔，将行李放在门口后，再听着秦姨的电话，迅速去到了住院部，和秦姨会面。
同样很憔悴的秦姨见到风尘仆仆的我和白欢，也没多寒暄，引着我去到一个病房，小心翼翼地开门进去。
我和白欢跟在她后面，进到病房内，一眼便看见了床上还是昏迷不醒的妈妈。
我控制不住地快步上前，看着妈妈那苍白的脸颊，轻轻地握起她那冰凉的小手，感受到她的脉搏，那一路上的担忧在此时散了许多。
可望着她脑袋都用东西包裹着，并且许久未能苏醒，还是残存着许多的阴影笼罩在我心头上，难以散去。
白欢来到我身边坐下，同样伸出手来，握住我的手。
我牵妈妈的手，她则是连同我的手一起牵上。
在我看向她时，白欢轻轻点头，示意没事了。
一旁一直在观察我们二人的秦烟玥见到白欢的动作和神态，那双掩盖不住疲惫的狐狸眼绽放出一点精光，她眯着眼观察了又一会儿后，低声道：
“放心吧，雨禾她情况很稳定，不会有什么大事的。除了几处骨折的外伤，唯一一件算是大事的，可能也就是她当时头着地引发的脑震荡……现在我们就等她苏醒吧，再看看有什么后遗症，按理说是不会有啥问题的。”
秦烟玥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低，充满了不自信。
而我一听是脑震荡，紧张地看向秦姨，问：“秦姨，医生后面还说了什么？按理来说……如果有后遗症，会是什么？”
秦烟玥面对我的询问，欲言又止，她红唇轻咬，看了看欢欢，又看了看我，最后目光停在妈妈的脸上，声若蚊呐：“会、会有可能……失忆。”
发觉着我的脸色变了，也看到自己女儿跟着我的脸色也变了，秦烟玥不知为何有些懊恼，她靠在墙上，纠结了许久，出声安慰道：
“放心……不是有可能吗？不一定是呢，别太担心，现在最主要的，还是等她醒来。你们两个刚回来，我看你们俩眼睛都有血丝了，得休息下，不要熬坏了身体，不然雨禾醒来之后，会不开心的。”
我垂下头，“姨，我不累，你和欢欢去休息吧。”
白欢摇了摇头，“妈，我也不累，你去歇歇吧，你和我们都差不多……还有阿风，你不许赶我走。”
我无奈地看向她，看到小姑娘眼中的坚持，也没再多说啥，然后我们二人不约而同地就看向秦烟玥，等她的吩咐。
同样极为疲惫的秦烟玥此时眯起了眼，留意到我和白欢那无意间的默契，她眼中微微闪着想吃瓜的光，不过瞥着同样在视野当中昏迷不醒在当着苦主的某人，她迟疑片刻，朝我招了招手：
“小风，你陪姨出来一下，我有些事要单独和你说一说。”
说着，秦烟玥注意到白欢看过来，又补充道：“欢欢在这里等一等好吗？事关你梁姨的一些隐私，不能和你说。”
白欢懵懂地点了点头，让我跟上自己那已经往外走的妈妈。
我还有些依恋手心中的触觉，但如今知晓妈妈不会有大碍又亲眼看过后，便轻轻起身，跟上了摇曳生姿的秦姨，心里猜测着她要和我说的事情。
一前一后出了病房，在我把门轻轻带上后，秦姨拉着我的手，带着我往不远处的走廊去。
面朝着眼前清幽的夜，秦烟玥放开了我的手，双眸打量着我。
心系于妈妈，我面对秦姨的打量，选择忽略：“烟玥，有什么事情要单独和我说的啊？”
听着我的称呼，秦烟玥眸光亮了亮，唇角微掀，示意我低下头。
我十分疑惑，不过还是按着她的吩咐将头低下，然后就见眼前这位母亲竟然抱住了我，同时踮起了脚，红唇轻轻在我嘴角处吻了吻。
感受着那温柔的触觉，我瞪大眼睛，慌张地往病房的方向看去，见到没人看到这一幕，连忙拉着秦姨站好：“姨！我在跟你说正事！你正经点好不好？被人看见了怎么办？”
“嘻～忍不住了嘛，谁让小风喊我名字呢？声音又温柔，说在姨的心巴里面了。再说了，姨都在这边没走开过了，要个奖励不过分吧？不过最重要的嘛，还是看见小风你一脸伤心难过，姨想着安慰一下你，就给你个亲亲咯。”
秦烟玥妩媚地说着，看见我一脸难堪却拿她没一点办法的样子，眼中的笑意更甚，到我快生气前，她才收敛了表情，安分地和我并肩站着，望着不远处的残月，低声道：“小风，我的确有件事情要跟你说。”
看秦姨正经了起来，我心中松了口气，问：“是妈妈可能会失忆的事情吗？”
摇摇头，秦烟玥靠在栏杆上，眼睛审视着我：“失忆这件事还不一定会发生，但有件事情已经发生了，我觉得必须得跟你说。刚刚你在路上的时候，我怕欢欢在你身边看到或者听到，就一直憋到了现在。陈风，我问你，你知不知道雨禾……怀孕了。”
“什么？怀……怀孕？”
我错愕地望着秦姨，以为听错了。
秦烟玥深吸了一口气，死死地盯着我：“对的，你妈妈怀孕了，算算时间，应该是新年附近的……我前两个星期就已经觉得你妈妈不对劲了，时不时干呕，直到出了这事，医生跟我说了之后……”
话还未说完，秦烟玥就被反应过来的我抓住胳膊，听着我压抑的声音响起：“姨，你的意思是……”
见我大致猜到了，秦烟玥垂下头，有些不敢看我的目光：“抱歉，和你想的一样，雨禾她流产了。”
后退半步，突然间头痛欲裂的我颤着声音，自言自语起来：“流产了？妈妈她怀了我的孩子？不……哦，是了，她那会儿没有吃药……后面也没有……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既然她怀孕了的话，那这一个月来我还和她争吵了这么久，妈……我……”
秦烟玥察觉到我情绪不对，忙得将我拉着，安慰道：“小风，冷静点！往好处想，雨禾她现在不安然无恙吗？她还在，不好过别的？”
“对……秦姨你说的对，妈妈她还好好的，这比什么都重要……秦姨，谢谢。”我控制好了情绪，长舒一口气，让自己尽量冷静下来。
感受到我的情绪平静下来，秦烟玥不待我反应过来，直接揪住我耳朵，在我目瞪口呆的表情下，声音有些冷：“好了，你妈妈的事情差不多了，该谈谈别的了。”
“别……别的？”
我咀嚼了下这句话，很快就反应过来秦姨说的是什么。
无非就是欢欢的事情……
她应该是从刚刚我和欢欢在一起的时候，所做出的一些小动作里面猜出什么了。
面对着秦姨那严肃的表情，我有种像犯错了事面对妈妈时的心情，可想着还在病房里面的白欢，我还是开口道：“姨，我和欢欢在一起了。”
“就因为你和你妈妈吵架？还有她相亲一事？”秦烟玥眯着眼。
我点了点头，可想起妈妈相亲这件事是秦姨跟我说的，我愣了愣，然后将秦姨还在揪我耳朵的手一把扯下并拉住：“秦姨……我妈没有相亲的，对吧？”
妈妈最后发给我的那条消息我还记得很清楚的……她说她没有相亲过的。
之前也是我魔障了，被秦姨拱火，外加上妈妈她不听我电话，我就先入为主的以为妈妈是在逃避。
但却忽略了这件事里面的第三个人。
秦姨。
这些消息都是她说给我的，我连认证真假都还没去做，就因为跟秦姨上了一次床就无条件的去相信她。
这么一弄下来，反而伤害了陪我最久的妈妈。
而现在也给我抓到这么个机会去问她了。
“秦姨，你说话啊？你是不是在造谣？为什么要挑拨我们母子？为什么？”
面对我步步紧逼，秦烟玥原本还想拿我和欢欢在一起的事情好好追问我一下的，可没想到才这么一下子角色就反了过来，她成了被追问的人了，并且还被我一步一步推着往后走，最后靠在了墙上。
见无路可退了，也知道再瞒下去没有用了，按照原本的计划，她索性承认了：“是啊，是我造谣的，你妈妈的那些照片，也都是我p的，怎么，你要把我怎么样？”
“我……”
见秦姨承认，我一时气结，将她抵在墙上，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秦烟玥淡淡笑了笑，还空着的那只手缠上我的腰，将我拉到她面前和她贴身相对，然后仰起脖子，挑逗的看我：“我就挑拨你们母子了，你要不要把我吃了？我为我女儿争取一点机会，同时还为自己谋求点东西，怎么了？”
此时的秦姨就犹如一条美女蛇，既危险又美丽，不断朝我吐着蛇信子，惹得我寒毛倒竖，心神不宁。
和秦姨对视片刻，我最终还是放开了她，在她的一脸狡黠下，有些颓废的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姨，你要说什么就说吧。”
“嘻嘻，乖狗狗好像懂姨的心思了。”
秦烟玥抚着外层的薄衫坐下，翘起腿：“你妈妈怀孕这事，我明白是意外。而在我跟你说了她流产这件事情之后，和欢欢相比，你心里面所偏向的人，一定会是她。更不用说这一切都是误会，我说的没错吧？”
“没错……”我双手并拢在身前，闻着身边那飘过的玫瑰花香，低声应道。
看了我一眼，秦烟玥摆着和我一样的姿势，放下双腿，双手并拢身前，上半身前倾：“你和欢欢没有到最后一步吧？”
我想着前晚的那坦诚相见，并且差了最后的那突破底线，摇了摇头。
秦烟玥叹了一声，“那我家欢欢，你现在想怎么办？我还是那句话，你要是想和雨禾在一起，就别拉上我女儿，把关系断了，彻彻底底的。”
“只能选一个……”我摩挲了下手。
“对，只能选一个。难不成你想选两个？”秦烟玥缓缓说着，随后像是明白什么一样，难以置信地看着我，见我眼神躲闪，她可怜道：“你真的喜欢上欢欢了？现在承认了？”
我无声地笑了笑，靠在椅背上：“但是只能选一个了，姨，我……”
“我还是那么一句话，我女儿在你那，不是去当小三的。”秦烟玥声音有些冷。
我看向秦姨，认真道：“但姨，我能让她们平等……”
“可你有这个信心吗？再说了，她们会不会愿意你都不知道呢？陈风，欢欢还不知道你和你妈妈乱伦的事情吧？要是知道了，她会是怎样的反应？你能预料到吗？我们家欢欢还是很有主见的，你也知道她很高傲，她愿意吗？”
秦烟玥丝毫不留情面的数落着我，将事情一件一件的摆在面前，“更何况，你妈妈呢？你忘了，梁雨禾是个怎样的人吗？她对你的占有欲，很强的。我就这么和你说吧，如果她知道了我和你的事情，她可能当场就会把我弄死。”
我有些哑口无言。
秦姨说的，还真有可能……
妈妈和欢欢，好像不能共存。
可原本我不想当渣男的，很大部分的原因，都是因为秦姨作祟。
想到这，我恼怒地看着身旁这个妖艳媚妇。
如果没有和她发生关系，会不会就没那么多事？自打我背叛了妈妈开始，这条路好像越走越远了。
秦烟玥老神在在，面对着我的眼神，表情妩媚，一眼便看穿了我心中的恼火源自何方。
在我再次势弱而低下头后，秦烟玥拍了拍手，豁的起身，在我面前踱步起来：“反正吧，姨给你题面了，你只能选一个。要做出什么选择，看你自己咯。如果你选不出来，我会帮你选的。对了，姨更偏向于欢欢的哦，毕竟怎么说都好，她是我的女儿嘛。”
听着面前的咯咯笑声，我头疼地示意她别笑了，别吵着周边。
秦烟玥恍然想起这还是医院，悻悻然的重新坐下，“唉，等你做出选择吧，雨禾现在昏迷不醒，还有失忆的风险，其实你的压力挺大的，我不应该再给你增加压力的，但不行啊，这个问题，你终究是要面对的。”
“姨，如果我不选择呢……”
“你可以试试看，别忘了，你最大的把柄，如今还在姨的手上的，你可是强奸了我的。要不你只选姨？以后跟姨在一起？嘿嘿。”
听着秦姨那活泼的声音，我有点想问她现在还存着证据吗？
不过这个问题最终还是要解决的。
是选妈妈……还是选欢欢？
妈妈的一往情深，欢欢的点点情意，都让我没法选。
好在秦姨没有逼我立马做出选择，并且在这时，不远处的病房房门打开，白欢从里探出，看到我和秦姨后，朝我们挥手，好像有急事。
我和秦姨迅速起身回到房前，但被白欢拦了下来。
我着急地看着她，问：“欢欢，发生啥了？是我妈醒了吗？”
小姑娘一脸小心地看着我，咬了咬唇后，带着我们往里走，同时缓缓道：“是，阿风……梁姨醒了，但……情况有点不对。”
“情况不对？”
我和秦姨对视一眼，连忙跟着白欢进去，然后便见到了已经醒过来的妈妈。
此时的妈妈正一脸奇怪地环顾着四周，在发现我们进来后，眼神带着更多的茫然。
而见到她苏醒的我压着兴奋，快步走上前去，就想着拉住她的手。
可面对我的到来，床上的妈妈有些恐慌，下意识地将手往自己那边抽了抽。
我不由得定在原地，想问妈妈是不是还在生我气了，可她接下来的一句话，却是如同一道惊雷在我心中响起。
“烟……玥？他……他们谁啊？”
妈妈问向秦姨，目光满是疑惑地停留在我和白欢身上，像看着陌生人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