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29日 周三 下午
“老板，到医院了。”
洛语凝停好车，转头看向我。
坐在副驾的秦烟玥见此一幕，伸手在洛语凝眼前挥了挥：“小洛你喊我？”
对于之前秦烟玥说要把公司卖出去一事还耿耿于怀的洛语凝这么被打岔，顿时不高兴了：“没喊你，秦烟玥。我现在的老板叫陈风，不是你。”
“嘿～现在公司的话事人是谁？”
“你。”
“那你……”
“我不会对时刻想着把公司卖出去的人喊老板的。”
洛语凝冷冷说着，有些不留情面，这搞得秦烟玥有些不开心了。
嘿……现在你明面上的老板是我才对，你还喊别人老板？
虽然这人是你那失忆了的前老板的儿子，但你这样就有点不识时务了吧？
你对他们母子就这么忠心？被他们母子吃透了？
秦烟玥撸了撸袖子，气得就要开口时，一直坐在后座默默看戏的我出声了。
“别吵了，洛姐姐你还下车去看我妈吗？”
我问的是洛语凝，但秦姨却抢先道：“嘿～小风，你不先问我，而是问她？”
听着秦烟玥的这番话，我脸色有些阴沉。
自打那天我和白欢被她拆散后，白欢就没有再来过医院了，而我也一直没时间去找她，这完完全全可以宣告我们那不到半个月的恋情结束了。
明明事情原本还可以不用发展成这样的，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我眼前这个喜欢卖弄风骚的女人。
我没不搭理你已经很不错了，现在你还要我跟你说话？
如果不是因为公司，你想想我还会不会和你一起行动？
梁子结下了，你以为我真的好欺负？
似乎是察觉到我眼神不对，原本还气冲冲的洛语凝尽管不清楚我和秦烟玥之间的过节，但这几天站我们中间不断周旋的她连忙当起和事佬：
“烟玥姐你应该是不想去看的了，虽然咱刚刚一早上都去谈合作了，但公司还有些事情要你去处理的。我就留着陪下老板你吧，顺便也是看看雨禾姐。好了好了，下车了下车了。”
听到这，我看着一说完话的洛语凝赶紧开门下车走了，默默地和秦烟玥对视了好半响，才一声不吭地下车跟上洛语凝。
在车子启动开走后，我回头看了一眼，轻声道：“洛姐姐，谢了。”
“唔，有什么好谢的啊？给老板分忧不是秘书的职责吗？”
洛语凝和我并肩走进医院，看着眼前的人来人往还有听着那此起彼伏的咳嗽声，不自觉地往我这边靠了靠：“话说你和烟玥姐矛盾这么大，我倒是没想到的，幸好你们最近在公司或者像今早出去面谈的时候没有吵起来。”
我苦笑着摇头，轻车熟路地穿过大厅去到住院大楼，“我和她的这个事情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洛姐姐你别看她嘴上说着要把公司给卖了，其实里面她也不舍得的。”
洛语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想起什么，转口问：“话说老板，雨禾姐明天是不是要出院了啊？”
“洛姐姐……我最近不是说了很多次让你别喊我老板了吗？感觉好怪……”
“现在我的老板失忆了，作为她的贴身秘书，我不喊你这个身为她儿子肯定会承她衣钵的人老板，还喊谁老板啊？真的要我认烟玥姐吗？不要，我更喜欢当你的贴身秘书，又没多少事要我做。”
看着很得意的洛语凝，我心头只觉得无比诡异。
承不承妈妈衣钵先不谈，被一个大我七八岁的姐姐喊老板，并且还要当我的贴身秘书，其实真的蛮奇怪的。
贴身秘书欸，各种事情都可以找她，工作上面的不必多说，生活上面的也得照拂一二吧，但是我是男人，她是女人。
可眼前的这个小秘书到现在还没有一点这种认知，还以为她是和我妈那会儿一样……
我可能不是个喜欢被人侍奉的料？
暗自嘀咕了几声，我和她上到病房的楼层，随口回答了她先前的问题：“我妈现在虽然走路还得靠轮椅，但再过几天就能下地走了。而最关键的失忆问题，她的适应能力还是蛮不错的，有我在也几乎不用担心什么，明天就能出院了，只不过后续要回来检查。”
“这样啊……那我明天也得来了，雨禾姐出院的日子还是蛮重要的。”
洛语凝晃了晃脑袋，那已经披肩的长发也随之轻晃了下，今天没再穿商务装的她穿了件白圆领T恤和蓝色牛仔裤，一身打扮倒是显得休闲无比，更不用说二十四五岁的年纪，依旧那么的青春动人。
只不过某些地方有点平平无奇了……
我无意地瞥了一眼小秘书身前，便错开视线，应和道：“明天重要归重要，我其实蛮担心明天妈妈的学生会过来的。之前学校那边派了个老师过来慰问，应该是把妈妈失忆的消息带了回去给她的那些学生知道，唉。”
“怕太乱了？”
“嗯，还有一点就是怕妈妈会收到啥冲击吧，但我也没办法阻止他们看望老师不是？”
来到病房前，透过窗户看见屋内的妈妈正坐在床上玩手机，我有些感慨：“真的好佩服我妈，她是咋从公司和学校两头跑的？这几天我应付那公司的事情都已经头大的很了，甚至这还是有秦姨在我面前顶了一大半。公司的事情就已经烦人了，那学校的事情，还要带队啥的……”
洛语凝同样看着病床上那刷到搞笑视频一脸开心笑的妈妈，感同身受的点头：“是啊，我当雨禾姐的秘书也这么多年了，真的蛮佩服她的。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她压力其实很大吧？现在的失忆，对她来说算不算另外一种解放？”
推门而进，我笃定道：“我妈妈压力的解放是一回事，但记忆的复苏是另一回事，我还是希望她能想起来的。”
洛语凝多看了我一眼，便跟着我走进了病房。
坐床上的妈妈听见开门声响起，也不知为何，就下意识地将手机关掉藏进身后的枕头里面，活生生的一个偷看手机怕被家长发现的样子。
可看见是我身后还跟着个洛语凝后，她朝我眨了眨眼，又歪了歪脑袋，对洛语凝挥着小手：“语凝来啦？你们忙完了？”
“忙完啦忙完啦，雨禾姐～身体怎么样啦？”
洛语凝从我身后走出来，快步在妈妈身边坐下，一脸关心地抓着妈妈的手。
妈妈又眨巴着眼看了我一下，默默将手从自己不知何时认的妹妹手中抽出：“伤筋动骨一百天，要想完全康复还要蛮长一段时间的，不过现在我已经能走路了，就是腿还有点痛，短时间无大碍。”
洛语凝听完后，大大喘了口气，然后又拉着妈妈在一旁不停问，好像还真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关心姐姐的妹妹了。
之前妈妈出事后，洛语凝在得知妈妈失忆了但还有想起来的可能性，跑过来看望妈妈的第一面就是连忙把自己说成是妈妈认的妹妹。
私底下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她说等妈妈以后想起来后，面对她这个妹妹，就不好压榨她了。
我在一旁想到这点有些想笑，尤其是在眼前这对姐敬妹恭的画面下。
摇了摇头，我去到床的另一边给妈妈倒了杯水，将她藏着的手机从枕头下面抓住拿在手上，就要抽出。
妈妈余光一直留意着我，在我有这个动作的瞬间立马按住我，凶巴巴地看着我：“你要干嘛？”
我努了努嘴，“拿手机。”
“不给！”
“看看都不行啦？谁教你用手机的？再说你看我手机的时候，不也是直接抢走我的？”
我把我的手机拿出来放在妈妈面前晃了晃。
妈妈作势要抢，但见我立马缩了回去，她鼓着脸继续按着我手：“我拿你手机就只是看看，你呢？你给我设置什么青少年模式，让我看着看着，看到一半就没得看了，我今年十九……额，三九了！还是你妈呢……你个当儿子的怎么这么还管我？”
“要不要我当着洛姐姐的面，说说你熬到三更半夜去看手机？然后还看些……”
“洛语凝！你出去！”
妈妈听到我谈起不久前的事情，大声喊了喊一旁在吃瓜的洛语凝。
可怜小秘书什么话也没说，口中那个问妈妈在看什么的问题还未出口，就被妈妈轰出了病房。
而我和妈妈则依旧保持着她按着我手，四目相对的姿势。
等到关门声响起后，妈妈探着脑袋看了看人的确出去了，气势瞬间弱了很多：“我那天无意间刷到广告的，点进去就是一堆那些、那些黄色视频的，我没想看的。”
前些天晚上，妈妈一个人躲在被窝里面不知道去浏览器找些什么，总之就是一顿搜索后，竟然点进了某个诈骗网站。
接着就是不断跳转，那些网站的黄色视频也还能自动播放，她那会儿声音也没关，我也没睡死，就被这么段声音吵醒了。
而妈妈见我醒来了，羞的不行，可手机又一时半会儿没法退出去，噙着眼泪把还播放着那些声音的手机丢过来。
当时的我真的又好气又好笑。
好笑的就是她当时的模样跟我小时候误入某些网站一样，而气的，就是她三更半夜还不睡觉。
她那段时间精神不是很好，我还在担心她是不是失眠又复发了，是不是想起了陈明的事情，结果最后被我找到了原因，就是看手机看的。
那天过后，我就生怕妈妈成个网瘾少……额，少、少女？少妇？不对，妈妈也快四十了，美妇更好。
反正我就开始学她对我上学那会儿限制我玩手机的时间的做法，给她每天限制时间看手机了。
“梁姐，你明白我说的不是那晚的事情。”我耸了耸肩，“我就担心你看着手机停不下来了。”
“担心归担心，但你动不动就拿那件事作威胁，好过分的。阿风，你和我说好不和别人说的，那天你也答应了我，说亲了你一口你就不说的……男子汉大丈夫，我之前是没教过你吗？没有的话我现在教你。”
妈妈稍显不悦地看我，她如今那青涩的表情少了许多，眼神中带着点威严，多了几分成熟，开始往她原本的模样发展了。
我没应，只是指了指我的脸，“梁姐想看手机，亲我一口。”
“我、你，你又要我亲了！语凝还在外面的！”妈妈一时气结，眸中那分刚刚显露出来的威严又转为羞涩的潋滟，赶紧撒开了我的手：“手机我不要了，你威胁不了我！”
我乐呵呵的笑了笑，把手机放回她手中，起身去推角落的轮椅过来。
妈妈愣愣地抓着手机，见到我推着轮椅到床边，她兴致勃勃地伸了伸脖子，期待道：“又要出去散步啦？”
我笑着放好轮椅，用身子挡住门外的视线，弯下腰凑到妈妈面前，指了指脸：“亲我一口？没人能看到的。亲了，我就带梁姐你去散步。”
妈妈原本还很期待的，可见我提要求，开始纠结起来了。
要不要亲啊？
要她去亲，其实还是很难堪的，尽管这么多天里面亲了我不知道多少遍了。
可不亲的话，就没法随便去外面逛了，难不成真要她一点一点忍着痛往外面走吗？
片刻后，终究是那想要出去呼吸新鲜空气的念想战胜了心中的那份难堪，妈妈看向被我挡的严严实实的房门，蜻蜓点水般飞快在我脸上一啄，接着红着脸垂下头。
我则是摸了摸她刚亲的地方，戏道：“梁姐，你亲了吗？我怎么没感受到啊？”
妈妈炸毛了，“你这样我自己出去了！”
我悻悻地摆手，将一身病服的她抱起放到轮椅上，给她套上了拖鞋后，看还有没有东西漏的。
而妈妈安安稳稳地坐在轮椅上，双手叠在身前紧紧地抓着手机，偷偷瞄了我一眼，在我有所察觉看过去时，她红着脸道：“你待会别……别让语凝看见我们这么亲密了，你也说了咱们在外人眼中是母子，知道我们关系的，也就烟玥和欢欢母女俩……”
“放心，我待会会支开她的。”我点点头，检查完东西后，推着轮椅往外走。
“嗯，嗯？啊？你刚刚说什么？”
妈妈慌张地抓住我的手，要我给个解释，可这会儿我们已经出了病房，洛语凝就一直候在门口这，妈妈见到后，不敢再说了，只能幽幽地瞪我一眼。
我又是一阵乐呵，看得过来接手的洛语凝奇奇怪怪的。
不多时，我们一行三人慢慢来到医院内供人散步舒心的林荫小道。
今日天色晴朗，午后的暖阳透过雨棚上的玻璃照下，由于照过那被植物盘着的架子，显得地面一片绿色，波光四射。
如今也是快到四月了，春意最为浓烈的一段时间，周边的花园偶尔还能见到有蝴蝶盘旋，空气无比清新。
“话说欢欢我好久没见过了，也就最开始的时候见她来了……她是很忙吗？烟玥和白晴的那个小女生我其实蛮喜欢的。”
一路有说有笑，妈妈忽然想起白欢的事情，抓了抓在一旁的我。
我迟疑了下，见到洛语凝也同样奇怪的表情，犹豫了下，答道：“欢欢她还要上学的……”
“但小欢她……”洛语凝正想问白欢不是和我一起上学，如今还留在苏城这事，就见我一个眼神扫过去，她连忙噤声，面对妈妈看过去的目光，用力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我生怕洛语凝在这会说出什么别的，也见到不远处就是一片林荫了，便让她先行回去，自己推着妈妈往那边的长椅走去。
不知为何有些惴惴不安的妈妈不断看着我，眼看着洛语凝消失在视野中，她看着那远处的长椅越来越近，问：“阿风你在撒谎。”
“嗯……但梁姐，你可以当成是真话。不过这件事的一部分真相我还是想说，就是欢欢她也同样很喜欢你的，她只是讨厌我，所以不想来了。”
将妈妈推到那一片林荫下的长椅旁，我在长椅上坐下，和妈妈一起望着眼前的石楠花树。
眼前的石楠花树很高，树干粗壮，看着也有些年代的了。
现在还不是石楠花的花期，但也隐隐能见到其上有着点点白色花苞点缀，那难闻的花香不是很浓烈，反而让周遭的空气无比清新。
突然一阵清风扫过，妈妈被吹乱的发丝有几缕飘过来我的脸上。
我下意识地扭头望去，看着她微微低头拢发的模样，一时心绪飘到了许多许多年前。
那个我一眼心动的那个下午。
虽然没有蝉鸣，也没有落花，她还穿着病服，但过了这么多年，这一幕还是那么美的动人。
将秀发整理好后，妈妈似是察觉到我的目光，扭过头来，和我的目光对上，然后不知多少次害羞地垂下头：“怎、怎么了？”
我抿了抿唇，牵过妈妈的手，柔声道：“梁姐，你知道我小时候，是怎么喜欢上你的吗？”
“不知道……唔？你问我知不知道，不是问我还记得啊，你之前没和我说过吗？”
“没有。”
我摇摇头，和妈妈十指相扣：“所以我现在想说了，不管梁姐你记忆还在不在，你都是我喜欢的人，都是那能让我怦然心动的女人。当初啊，我就是被你刚刚那个搭头发的动作吸引到了，当儿子的，就这样萌生了对母亲的不伦想法，很随意对不对？”
妈妈没有立马回复，在看着我们相扣的十指好半响，才道：“爱上一个人的理由，没有什么随意不随意可言，尽管在旁人看来有多随意，但在我看来，都是当事人难以忘却的一份记忆，足够铭记一生的。”
“所以梁姐是保持尊重吗？”
我忍不住低下头，下压着身子，将脑袋搭在了妈妈的肩上：“说来……梁姐，我对你其实没多尊重，可能也是因为我抱着将自己的想法和观念，灌输进失忆之后的你的打算。
“抱歉……你醒来之后，我没问过你，你对我到底还喜不喜欢，然后就要你亲我啥的……我对你做了蛮多冒犯的事情吧？甚至是在利用你失忆之后，对影响了我的歉意，尽管什么都忘了。”
“你还清楚啊？”
妈妈戳了戳我的脸，然后面露羞赧地晃了晃我们相扣的手，声音怯怯：“那你想知道这个答案吗？想知道我的内心想法吗？”
我扬了扬脑袋，轻轻嗯了一声。
妈妈转过头，用力将我的脑袋抱起，螓首下沉，面容遮住了我的脸。
感受到唇边那突如其来的温柔，我瞪大了双眼，一时彻底傻住了。
而妈妈一吻过后，尽管眼中还是显着羞意，但却是没再躲避我的目光，用力地抱着我的脑袋。
“阿风，我不知道我失忆之前是缘何喜欢上你的，但我知道的是……在我醒来之后，看到你的第一眼，就知道原因了。你还记得吗？我当初说的，对你很有一种亲切感外，还有一种别的难以言明的感觉。
“现在我觉得能言明了，那……可能就是一种心动，阿风，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你了。不管是失忆前，还是现在，可能都是如此。
“所以你不要抱歉，雨禾是心甘情愿的。阿风你不是问爱一个人的理由这么简单算不算好吗？那雨禾现在可以回答你，很好。”